崎嶇不平的土路上,一個嬌小的身影捂着肚子在前行。
“糟糕,好像是和葉歌那賤人吃太多了,胃病犯了,好痛…”陳漱捂着肚子自語,她關掉手機,咬着嘴唇,額角都是豆大的汗珠。值得一提的是,她對葉歌玩魔音深惡痛絕,但剛才手機打開的界面就是魔音在消遣…
“可惡啊,早知道就不吃這麼多了,不對,一開始就不該接受他的邀請,或者乾脆裝傻不和他相認才對,只要和這個賤人在一起就一定不會有好事發生,可那頓飯確實豐盛,頂的上我平時一星期的伙食了…可惡,說到底,為什麼葉歌那賤人會過得那麼好啊!吃他老姐的軟飯嗎?可惡!越想越氣!”陳漱想着葉歌那副意氣風發的暴發戶姿態,和自己現在窘迫的處境,生出了強烈的不平衡。
嘖,憑什麼啊,憑什麼葉歌那賤人能大肆揮霍,而我就要過着拮据的生活,為了維持生計還要打零工,只能住在偏遠的老舊小區,上學和打工坐車都要許久,還得走老長一段這種差勁的道路,拖着這幅營養不良的虛弱身體,平時就已經很累了,偏偏今天又犯了胃病…
想來這時候葉歌那賤人才要開始聲色犬馬的夜生活吧,好不爽啊,好羨慕啊,好嫉妒啊,好恨啊。
都說不幸就是比較出來的,相比葉歌,陳漱幾乎覺得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人了。雖然她也知道這種抱怨毫無意義,什麼也無法改變,葉歌也沒有得罪她,相反對她還很友善,但她就是忍不住,加上胃痛和疲憊的催化,逐漸就失控了。
“而且,今天明明是我的生日啊,卻沒人知道,也沒人為我祝福,”陳漱黯然地想,感到這世間的不公平,憂鬱和悲傷還有憤恨等情緒醞釀著,到最後化作了麻木咽下,她搖搖頭,看到遠處在昏暗的路燈映照下,有家商店,估算一下手機賬戶里的餘額,勉強笑了笑,“奢侈一把給自己買個蛋糕吧,哦,還得補充一下衛生巾,家裡的差不多見底,經期也快到了。”
…
“怎麼辦,只能走路回家了嗎?”李恬翻遍了書包,也沒發現一個鋼鏰兒,而她又只帶了個老人機,連手機支付都用不了,不由絕望了,沉重地嘆了口氣后,只能選擇接受現實,垂頭喪氣地逆過人流。
走了會兒,甚感無聊,李恬正想翻開教材來看,卻鬼使神差地被那六本破舊書籍吸引了目光,遲疑了下,考慮到雖然是被強買強賣,但終究已經是自己所有之物,不看白不看,看一下覺得無趣放棄也行,便從中挑選了本在藍底封面上用毛筆黑字寫出【六合呼吸法】的書籍來。
把書籍翻開,雖然入眼的語言很晦澀又兼且是文言文,但她語文成績不錯,還算看得懂。
“誒,這上面還有圖哇,都是人體的經絡?似乎也不算完全是假的?應該是中醫的書改來的吧,這麼一想我好像也不算很虧,唔,這裡說只要按照上面的步驟修行,以特殊的頻率呼吸,就能增強體質,汲取到靈氣?什麼鬼?又變成修仙了?”李恬一邊讀着,一邊也很是無語,但忍不住好奇,再加上本着廢物利用的原則和走路也很閑,便試着按照書籍上的描述試着做了做。
……
“啊,天一下子就黑了。”從商店裡出來,提了個蛋糕和包零食加衛生巾的陳漱依然胃痛着,看了眼漆黑的天穹,快步走向了遠處稀稀疏疏亮着燈火的小區。
“嘖,這路是真的難走,唔,顛得我的肚子好疼,那幫官僚廢物難道就不能修條水泥路嗎?還是說等着拆遷政策下來,好囤房大賺一筆,才懶得費力建設?”陳漱發泄着自己的怨氣,很有鍵盤俠本色地把火撒到根本不認識的官員上,突然她記起來自己手裡還提了個蛋糕,趕緊拆開一看,發現有點歪歪扭扭了,不由心下不爽,再看到前面路燈壞了幾個,有段路完全黑掉,更是憤懣,踢了腳路邊小石子還把腳趾硌得生疼,簡直是背運到極點,讓她又想起葉歌來,特別是那賤人隱隱約約對自己表現的同情和想要施捨她似的憐憫表情,一股怒火中燒。
情緒的沸騰令她忘記看路,沒入缺少路燈照明的那一段黑暗之中后的下一刻,一架貨車從彎道拐了出來,遠燈光將陳漱全身籠罩,也照亮了她不知所措的面龐以及驚恐的眼睛。
嘭!
…
“嗯?”李恬猛的回神,拿出老人機一看,發現竟已經過去了半小時,她不但沒有長途跋涉的肌肉酸痛與勞累,反而異常地精神飽滿,彷彿渾身都有使不盡的力氣,隨着特殊頻率的呼吸,四肢百骸都暖洋洋地在被滋潤,她能內視到有一道六色氣旋在她丹田處壯大。
“居然,是真的?那個女道人竟然是隱士高人?”李恬驚訝了,但立刻接受過來這種影視劇里常有的設定,她把剩下五本書籍翻出,又視若珍寶地收起,做賊心虛地左顧右看一陣,確認沒有誰盯上了她后,猛的鬆了一口氣,接着小臉上滿是興奮的紅暈,“我這是,要成仙人了?不對不對,那也離我太遠了…不過既然我能學習得了這種功法,那麼可想而知在未來一定會變得擁有仙人的些許神通吧,那樣的話…”
李恬彷彿看到了葉歌身上的迷霧在逐漸散開,她幾乎一蹦三尺高,“我要趕緊把這些秘籍學會!”
“哦,對了,如果能遇到那個女道人的話,得和她說聲謝謝…”從興奮中冷卻下來后,她還不忘想感激那位女道人,女道人在她眼中的形象已經從裝神弄鬼的乞丐變成了高山仰止,淵渟岳峙的大師。
想到這,李恬心中的不快和一天的鬱悶都一掃而空。
“爽啊!“某家烤雞店裡,女道人以一腳踩在桌上的土匪坐姿坐着,一手捏着啤酒瓶對嘴猛灌幾口,一手抓着烤雞咬了口雞腿肉,吧砸吧砸地很沒吃相咀嚼着,滿臉享受陶醉之色,卻讓不少客人失了食慾,把桌子遠遠搬開。
女道人根本不在意他人的目光,自顧自把油膩膩的手隨意往道袍的袖子上擦擦,酒勁上來,蒼白的臉有了些血色的同時也感到悶熱,便把道袍的衣襟扯開,露出同樣蒼白的鎖骨和幾本書的邊角來。
“誒?”女道人把那幾本書掏出一看,一拍腦袋,“遭了,給錯書了,那幾本書練起來可是動輒就要走火入魔的啊!”
糾結了一會兒,喝了口啤酒,女道人無所謂地低聲自語,“也罷,反正一般人連入門都做不到,那個小姑娘我看她根骨一般,估計也練不到動輒走火入魔的步驟,更別提她會不會去練了,哈哈哈,繼續喝酒!”
……
從地下停車場出來,兩人一狗在小區的路上走着,迎面走來的人包括一些熟人和遛彎的無一不為葉歌和葉夕這對貌似感情挺好的小情侶投來包含善意,嫉妒,猜疑,乃至於詛咒等多種複雜情緒的視線,幾乎沒有回頭率一說,一瞬間就會注意到他們。
葉歌低聲問葉夕,“說起來女王大人你當時交給眠目衣玖她的功法也是屬於三才配置的嗎?好像和我學的差距很大?”
“我讓她練習的是**版本的養劍術,龍凰呼吸法和大毀滅經,雖然也是屬於三才配置,但總體偏向於肉身和精神的強化,強攻擊性弱防禦,算是比較適合她十幾年來養成的性格內核與招式習慣。”葉夕說。
“這些名字我倒是之前就聽你說過,比起我修鍊的三才而言,同境界對戰我會比她優勢嗎?”
“那幾種功法不說是**版本,就算是完整版本也有很大缺陷,不如你的配置平衡,也缺少潛力,但這只是相對而言,真要給她完整版的,不灌頂怕是也無法短時間內學會,而我是不可能耗費精神力給她灌頂了,不過等以後她慢慢歸化到我們的行列中,確認可以完全信任時再給更合理的配置和高級功法也未嘗不可,現在倒不如說是讓她築基。”
“這樣啊,不過讓她把原來練的武術全給忘掉是不是有點強人所難了?”葉歌恍然,又問。
“因材施教,樹立權威罷了。”葉夕說,
“以後她就是你的競爭對手之一了,還是好好想想如何超越她或者不被她拉開越來越大的差距吧。
”
“呃…”葉歌習慣性地撓頭想要逃避這個問題,扭轉目光時突然看到兩個有點熟悉的身影,卻是那對在開封菜里遇見的母子,他們正在散步,小男孩手裡還拿着點套餐送的玩具公仔噗咻噗咻的不知在編排什麼。
“女王大人你等我下。”葉歌和葉夕說了聲,朝那對母子走過去。
“嗯?是飛人哥哥!”小男孩一下子就認出了葉歌,指着葉歌露出純真的笑容。
“嗯,小朋友,真巧啊,又見面啦。”葉歌摸摸他的腦袋回以微笑,感到一種因果緣分和這個世界真小的神奇,扭頭和那位知性的少婦說,“大姐你是剛搬到這個小區嗎?”
“算是吧…”少婦說著,想拉小男孩離開,她對葉歌算是記憶猶新,覺着葉歌性格太不正經,外加此刻一身傷,料想多半不是好人,不可能放任孩子和這種人有什麼交集。
“大姐你別緊張,我只是來打個招呼而已,”葉歌擺擺手說,表示自己沒有惡意,“順便道個歉。”
少婦見葉歌神色誠懇,便稍微放鬆了戒備。
“抱歉,小朋友,之前把你弄哭了,作為彌補,這個給你怎麼樣?”葉歌說著,把那袋玩具公仔展示出來。
小男孩頓時兩眼冒光,看看手裡形單影隻的玩具公仔,再看看葉歌手裡的全套豪華版,明顯動了心,眼睛裡都是小星星,口水都流出來了。
葉歌把玩具公仔塞到小男孩手裡,然後輕揮手轉身離開,“那,再見了。”
“等等,飛人哥哥,這東西我不能要,還給你!”葉歌被小男孩拽住了衣角。
“哦?你不是想要得不得了嗎?”葉歌問。
“那是那個時候,剛才媽媽已經教過我了,說是自己想要的東西就應該自己去爭取,讓我有朝一日能賺錢了再買想要的東西,你也說過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是全都要的話,雖然不是很懂,但應該就是在告訴教導我要儘快長大獨立的意思吧!所以我不能要!我想有天用自己賺的錢再獲得它們,並變得像哥哥你一樣強大到能飛檐走壁!”小男孩不舍地把玩具公仔放回葉歌的手裡,語氣堅定地說,“媽媽還說了,幫她做家務能得到金錢獎勵,所以我打算從做家務開始努力,一步一個腳印!”
“小小年紀倒是很有覺悟,加油嘍。”葉歌屈指彈了彈小男孩的額頭,笑了笑才離去。
少婦欣慰地牽着小男孩的手,母子二人送走葉歌的背影,隨即也回了家去。
“唉,居然被個小孩子給上了一課,現在的小孩子都這麼厲害的嘛?按照正常劇情不該是收下玩具后對我這個大哥哥崇拜不已嗎?真是叫人心情微妙,”葉歌擠眉弄眼地和葉夕說,無奈地甩甩手中的塑料袋,“但這些玩具該怎麼解決?一時衝動買下來了,其實根本沒興趣啊,還不如換成機器人模型還靠譜點。”
“哦?你賬戶里還剩多少錢?”葉夕問。
“呃,應該還剩兩三千?我也不清楚啦…”葉歌說。
“你覺得用花的值就行,不必太緊張,反正也不是什麼大錢,不過你似乎很喜歡小孩?”葉夕問,她會對這方面感興趣也是很少見。
“應該說是只喜歡可愛的小孩子吧,比如像我小時候那樣的,嗯,熊孩子除外。”葉歌毫不臉紅地說,全然不提自己小時候多皮。
“還真是稀奇,在我那個世界,孩童基本就是累贅和惡魔,過多的同情關愛他們只會引來毀滅。”葉夕語氣淡淡的,“或者說是過於純真的外表與邪惡的內心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而顯得突出了,實際上他們也沒有什麼錯,只是為了活下去而已,善良的人在亂世第一時間就會被吞噬殆盡,各種意義上的。”
“呃,別聊這個了吧,”葉歌甩甩腦袋,感到有些不寒而慄,“我反正是難以想象那種世界…對了,女王大人,你相信因果嗎?”
“對我來說,這種東西,都是信則有,不信則無。”葉夕眼睛不眨。
“說得和量子物理似的,”葉歌翻了個白眼,說,“我倒是有點相信這因果了,似乎所有的事都存在着細微的關聯,我覺得我今天做的事,在未來也一定會產生某種重大的影響來,這個小男孩只是最快應驗的一部分,在未來也許我們還會相遇,但除此之外,還有另外的,眠目衣玖是,那隻流浪貓也可能是,哦,還有某個女的,也不知道她被我嘴炮一通後會選擇怎樣的人生道路,這麼多人受到我的干涉而偏離本身命運的感覺真的很奇妙,或者說,我不就也是其中的受益者之一,若不是你,我現在估計還在家裡睡大覺吧。”
葉夕沒說話,似乎在他看來葉歌這有感而發的自我感動與領悟十分無聊。
“好了,我也不說廢話了,我們趕緊回去,我已經迫不及待想回我的復活點回滿血了!”葉歌拍拍掌說,然後又有點苦惱的看向手中的塑料袋,“所以說,這玩意兒到底該怎麼處理啊,還佔空間,呃,也許老姐會喜歡?等她回來時送給她吧。”
…
陰冷,潮濕,粘稠,骯髒。
陳漱昏沉沉地醒來,感到全身劇痛,肌肉骨骼都成了碎片般,她發現四處都是荊棘枝條在糾纏,腦海里閃過碎片的記憶。她記起來了,因為路過一段沒有照明完全漆黑的路,她沒能注意到,被一輛突然拐彎出現的貨車碾壓過去,貨車司機急忙停車,卻沒有選擇救助她,而是把她尚存一息的她拋進了一處小山坡下的樹叢里,然後當做無事發生地跑了路,臨走時還念叨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都怪你自己不小心…
陳漱承認自己佔據這場事故的一部分責任,但貨車司機既然撞都撞了她,某些事已成定居,卻只想着瞞天過海,推卸責任,而不是送她去醫院,未免有點太過分了吧?!
“艹,好痛,難道我要死在這裡了嗎?”陳漱在樹叢里掙扎,她想到自己買的蛋糕,估計已經成了爛泥,再回憶自己的人生,幾乎都是彆扭又孤獨的,沒有多少歡樂的色彩,大多時候都是在怨天尤人,躲在陰暗處畫著小圈圈嘴上說著討厭那些受歡迎的人,實際上很羨慕,沒錯,她到這將死之際心心念念的還是葉歌,她生出一種強烈的不愉,來自於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
這要是給葉歌知道,恐怕也是很無語,不過大概這世界就是這樣,有時候僅僅是活着,就會遭到某些人的憎恨與關注,哪怕你自己都覺得毫無亮點又平凡,對方也總能找到一些地方與自己的不如意共鳴對比,甚至不需要理由,有時候完全就是發自內心的。
可惡,我還想活下去啊,為什麼偏偏是我,這麼倒霉?!
陳漱竭力想要爬出樹叢,但她才伸出手,嘴裡就滿是濃烈的鐵鏽味,估計是內臟碎掉了,血液倒灌而出,她飛快地失去最後的力量,感到前所未有的黑暗和冰冷還有寂靜,疼痛都離她遠去了。
終於,在她絕望閉上眸子的剎那,變故突生!
一道溫暖的泉流從她的心臟處爆發了,如一顆種子發芽,星光溢出她的血肉,帶來龐大的生命力,破碎的內臟被粘合,骨骼複位,肌肉重新生長好,連嚴重的擦傷都在消失。
陳漱爬出樹叢,站立起來,覺得自己身體狀況好得不可思議,視野在黑夜中異常清晰,可以看到自己衣服上沾染的血跡和肉眼可見在癒合長出肉芽的傷口,她抓着藤蔓從小山坡爬回了崎嶇的道路上,暗暗驚奇自己的力氣比還未受傷前竟然更加強大,連胃也不痛了,渾身輕靈至極,再不復平時的虛弱。
這時候,她看到了路邊被壓扁了的蛋糕,無名火起,上下牙床咬得咯嘣作響,全部的憤恨都聚集在那個貨車司機身上,而當情緒到了某種極點時,她忽然覺得腦海深處有某種東西開啟了。
【叮,本系統已激活。】
【你收到劉旭陽的負面情緒值共計六千點。】
【你收到劉旭陽的負面情緒值+233】
【你收到…】
聽着耳里機械的聲音和眼前突然出現得好像遊戲商城界面的影像,陳漱喃喃,“我這是得到那些網文里說的奇遇了?系統?還真是俗套…話說劉旭陽是誰?負面情緒值…是字面理解的那種意思嗎?為什麼他一直在刷屏…哦,是嗎?他就是那個貨車司機啊…”
“呵呵,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開始只是輕笑,到後面再也壓制不住,成了狂笑,陳漱眼淚都飆了出來,她伸手在黑暗中朝天穹緊握,發表極其中二的宣言,“等着吧,既然老天垂憐我沒讓我死掉,還讓我得了這等奇遇…我一定會叫那些平日里瞧不起我的傢伙付出慘痛的代價,哦,我還要把某些混蛋的嘴臉都給撕碎,狠狠踐踏!讓這個世界都因我而戰慄啊!”
“啊,阿嚏!”有些尷尬的,陳漱咳嗽幾聲,確認了四周無人,老臉一紅,隨即快步離開了。
葉歌,下次見面時看看誰過得更好吧…
她如是想,幾乎是咬牙切齒。
……
住宅樓,葉歌拿着鑰匙打開家門,做作地喊了聲,“我回來了!”
不想竟然傳出回答,“歡迎回來!”
“what the fuck?老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