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点的菜太多,一张桌子肯定放不下,所以一样一样上没问题吧?”一会儿后,陈漱去而复返,插着腰问。

  “没问题。”叶歌用手指做了个o字形。

  “话说这么多你真的吃的完吗?”陈漱说。

  “当然吃的完啦,吃不完还可以打包嘛。”叶歌扇扇手说。

  这时,邻座一个刚刚落座,西装笔挺,人模狗样的眼镜青年发出一声嗤笑,“还打包,哈哈。”

  叶歌和陈漱看了那青年一眼,并没有在意,陈漱继续说,“那你要几分熟?”

  “八分熟吧。”叶歌斟酌一下说。

  眼镜青年又笑,“真没见识,牛排哪有双数熟的哈哈哈。”

  陈漱没理他,点点头,又问,“你真的付的起钱吗?”

  “都说是发了一笔横财了,怎么可能缺钱。”叶歌学某个功夫明星式地抹抹鼻子说。

  那眼镜青年这回笑得出了眼泪,“原来是个土包子,当了暴发户就来附庸风雅了,难怪连点常识都没有。”

  陈漱以一双死鱼眼看看那青年,又对叶歌撅撅嘴唇。

  叶歌在软垫椅上转了半身,朝向那个青年说,“嘿,兄弟,看样子你对西餐很有研究啊。”

  “别套近乎,不过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就给你演示一下,西餐怎么吃。”这家牛排店着实不算高档,眼镜青年会来这里也证明这货顶多就是个工薪阶层,估计是干文职人员的工作,但莫名其妙却有种优越感,扶了扶眼镜,矜持地一搓两指,发出啪地一声响。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眼镜青年脸色有些不好看,再一打响指。

  还是什么也没发生。

  眼镜青年也不端着了,直接扯嗓子叫,“服务员。”

  陈漱走过去,“我就是。”

  “啧,你们这家店懂不懂规矩,打响指就是在叫你们啊。”眼镜青年斥责道。

  “抱歉,那也许是我们这家店比较标新立异吧,并没有这项规矩呢。”陈漱直怼道,“还有,客人,虽然有顾客就是上帝这种说法,但服务员也是人,也需要应有的尊重,什么样的客人就配什么样的服务您懂吗?”

  叶歌听得佩服,轻轻鼓掌,心说不愧我童年的小伙伴,姿势水平就是不一样!

  “你…”眼镜青年神情难堪,但终究没有发难,“算了,不和你计较。”

  “那能请客人您点餐了吗?”陈漱说。

  “这个牛排,七分熟,还有意面,餐巾刀叉给我备齐了。”眼镜青年颐指气使地指着菜单说。

  “好。”陈漱退去。

  眼镜青年似是有气无处发般,扯扯领口,流了不少汗。

  “嘻嘻。“叶歌一咧嘴唇,向眼睛青年露出两排白牙。

  “哼,给我看好了吧,土包子。”眼镜青年满怀不屑地说。

  过了大概几分钟,叶歌和眼睛青年点的牛排齐齐上来,铁板上的牛肉被炙烤着发出滋滋的声音,油汁四溢,肉香扑鼻,端盘的服务员捻着兰花指用一方餐巾纸挡住乱溅的油滴,等牛排悄悄冷却,才默默退去。

  眼镜青年把特地强调要来的餐巾卷进领口,然后右手拿刀,左手拿叉,以叉按住牛排,刀切割牛排,“看好了,这才是标准姿势,切肉的是用锯齿的刀,普通的刀用来切蔬菜,最小的刀抹调料和果酱…”

  叶歌打着哈欠看完眼镜青年的表演,叫来陈漱,“给我双筷子,刀叉我用不惯。”

  “哦。”陈漱从谏如流。

  叶歌用筷子按住牛排,拿刀切开,然后把刀放到一边,用筷子夹起被切下的那块小牛排,送入口中,砸吧几下就吞入腹中,“味道还不错。”

  眼镜青年看得眼角青筋乱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以为叶歌是在和他抬杠,故意折辱他,“粗俗不堪!”

  “呵呵,我怎么吃关你屁事了,”叶歌回怼道,“西餐礼仪也就那回事儿,一个人家自己都不在乎的东西,你宝贝得跟金科玉律似的,外国人用刀叉吃中餐,凭什么我不能用筷子吃西餐,也别跟我说筷子不好用,双重标准真恶心,感情外国人做什么都是好的,外国的月亮最圆,我还觉得刀叉不好用呢。本来怎么吃东西就是自由,只要不妨碍到别人,就算你用脚吃又如何?有必要上纲上线吗?

  再者说,你把西餐礼仪研究的貌似头头是道,可对西方文化又真的很了解吗?看你也就是个穷打工的,还对洋大人的文化如此向往,也是感天动地了,那我就来问问你,你知道莎士比亚的四大喜剧和四大悲剧是什么概念吗?知道西方是什么时候才开始用刀叉的吗?知道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在哪一年,又在哪个城市发源码?知道英国全名叫什么吗?知道知道罗马帝国彻底灭亡在几几年吗?”

  叶歌唇枪舌剑,说话和机关枪似的,根本不给眼睛青年还击的余地,直接把这货摁在角落里爆锤了。

  “唔,你…”眼镜青年表情似乎是恨不得把叶歌生吞活剥了,他脸色青红交加,一变再变,大脑高速运转着,却始终想不出答案——也许以前在高中学过,但这么多年他肯定是忘了,甚至他都不知道叶歌在说什么,一时间羞耻到了极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于是干脆把桌子上的牛排包括餐具等都搬到另一张离得叶歌远远的空桌去,也是逃避没有用,但很舒服的典范了。

  “嘁,一群灭了罗马内迁后,藉由近代剥削杀戮其他民族掠夺来的沾血资本才阔绰起来的日耳曼蛮族把中世纪末期才给发明出来的所谓礼仪宣传一下,居然还有沙雕奉为圭臬,真是好笑,况且真要说起刀叉的使用历史的话,我们国家也比他们长的多了,早在四千年前就在使用,一直到战国后筷子发明才被取代,也不知他们哪来的自信。”叶歌鄙夷道。

  “你太偏激了,”陈漱说,“不过我喜欢,我也早看这群沙雕不爽很久了,无脑狂吹西方,好歹也要吹到点子上啊。”

  “可不是嘛,说回来这礼仪还算好的了,我们抵制的只是死板的礼仪,就好像周朝后来的礼崩乐坏,实际上崩坏的只是阶级,正统的礼仪始终在传承,就算到了近现代,也还是有些讲究不是吗?像什么长幼尊卑的,但真特么给这东西忽悠瘸了就是煞笔了,一句话,拿礼仪当标准,法律的都是别有用心,礼仪也是要看场合和人的,有些人就不配以礼相待。”叶歌恶狠狠地说。

  “现在还有些人鼓吹西方贵族如何高贵,风雅不是吗?其实也是差不多的性质,某些既得利益阶层想让阶级固化永久的持续下去,惧怕屁民得势,自家衰败,妄想让自家的富贵一代代传递下去,也是好笑,那帮所谓精英对我国封建传统不论是糟粕还是精华都厌恶透顶,结果国外的封建糟粕反倒是恨不得跪舔,而且还是我国早就淘汰掉了的封建糟粕,真是应了那句话,某些人不是憎恨剥削阶级,只是恨自己不是剥削阶级。”陈漱深有同感地说。

  叶歌握住陈漱的手,激动地道,“知音啊!今天能再遇到你真是太好了!陈漱。”

  “你松手啊,靠的太近了。”陈漱嫌弃地想要挣脱,但并没有成功,“你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哦,不好意思,一时激动,情不自禁。”叶歌松开手,“这么多年没见,我为什么不能变成大力士呢?姑娘,你对我的认识似乎还停留在很久以前哦。”

  “啊,我其实一直当你是贱人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陈漱面无表情道,“还有,突然握住女孩子的手,你这家伙连句道歉都不说,似乎很有经验啊,害不害臊?”

  “哦,我其实也没把你当女孩子的。”叶歌的目光打量过陈漱全身上下,“谁叫你长得这么中性…啊,疼。”

  叶歌挪挪脚,却是给陈漱狠狠剁了一脚。

  “哦,我其实患有一种会间歇踩人的病,真是抱歉啊。”陈漱阴测测的笑笑。

  我的危机感应怎么没有生效…

  叶歌奇怪地想,但转眼就忘在了脑后,对陈漱发出邀请,“你也别站着了吧,坐下来和我一起吃大餐,算我请客。”

  “呃,大餐什么的就算了,我不是很想吃。”陈漱推拒,然而肚子却诚实地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哈哈,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老实嘛。”叶歌大笑。

  “呃,那也得先问过店长,否则就算旷工。”陈漱脸上有点羞红,“不过我觉得如果你先付账的话会更具有说服力,一共一千三百六十四,现金,银行卡还是…”

  “手机扫码支付吧。”叶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