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在被杀死前,也是人类。

<傀儡术>,这是一种独特的魔法技艺。学会这一招的魔法师通常会通过魔力控制着“傀儡”与自己一起战斗,这一类人又被称为「傀儡师」。

不过,“傀儡”也分很多种。大部分的「傀儡师」所操纵的都是些“假人”,有些甚至连人形都没有——这些道具上或多或少带有类似“魔力吸收”等的特殊能力,用来做战斗的辅助。

而将活人炼化成“傀儡”,在艾欧大陆上则是“禁忌的魔法”。

将生前就学会魔法,体内拥有魔力的活人炼化成傀儡后,傀儡的能力将得到先天性的大幅增强。对于傀儡师们来说,傀儡的强度就是自己的实力强度,所以愿意修炼这种技艺的魔法师不在少数。

不过,要将活人炼化并控制为傀儡,靠普通的<傀儡术>是做不到的。只有魔系专攻类的<傀儡术>,才能够炼化活人。

那也就是<魔傀儡术>——必须要以“魔系”魔力来驱动的,魔系专攻类魔法。

所以,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在和平安定的年代,各国都会严厉禁止魔法师修炼这种骇人的技艺,『圣女教廷』更是在自己的权限范围内全力打压炼化活人的傀儡师。在如今的艾欧大陆,已经很难再见到操纵活人傀儡的「魔法傀儡师」了。

但在当下,还有一个游离于教廷的法律之外的团体——『魔王教团』。教团本身所执行的便是与『圣女教廷』格格不入的“教义”,自然也不会拘泥于这种限制。

为了吸纳最强的战力,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法漠格就是在这种极端环境下诞生的产物。他所操纵的“傀儡”,在生前都是强大的魔法师。而在『魔王教团』的帮助下,他获得了少量归属于“魔系”的魔力,通过<魔傀儡术>成功炼化了两个学习了魔法的魔法师。

<魔傀儡术>对使用者的要求很高,就算是法漠格这种天才,这也是他所能控制的极限。

可以顺带一提,那两位学习了魔法的魔法师,生前最后的一句话是:

“一切为了「魔王」的归来——”

而通过<魔傀儡术>所炼化出的傀儡,会比一般傀儡多出许多优势。其中的一点就是:它们的“意志”十分强烈。

死人自然是没有意识可言的,但只要操纵者提前过施加命令,傀儡就会拼死地去完成这个任务——而活人炼化的傀儡,死前的执念越强,转化为对命令的执行度就越高。

至于肯为『魔王教团』的“教义”献身的人,在这一点上是绝对出类拔萃的。

所以,当艾蕾和特丽丝塔娜马不停蹄地冲向“精灵之森第二层”时,追击她们的傀儡完全没有多余的顾虑,只是挥舞着四肢,对二人穷追不舍。

除了没有意识这一点之外,成为了“傀儡”的他们比生前还要更强。若只是对付两个女学生,傀儡们也不需要费太大的功夫。

“——不过,幸好你们都没有脑子。”

艾蕾一边跑一边转头,喘着气笑道。

傀儡们自然是听不懂她的话的,他们只是无声地怒吼,加快了追击的脚步。

“特丽丝塔娜……体力撑得住吗?”

艾蕾担忧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金发的少女仰起头来,对茶发少女报以一笑:

“撑不住了——不过,就是这里了!”

两名少女同时刹住脚步,回身正视着对抗逼近的傀儡。

发现“猎物”居然放弃了逃跑,傀儡们兴高采烈地——如果它们有这情绪的话——张大了空洞的嘴和双目,像野兽一般争先恐后地扑来。

艾蕾慢慢后退一步,向后伸手——旋即,她露出计谋得手的笑容。

“多亏了特丽丝塔娜同学对这座森林的了解,我们才能用最少的体力到达这里。”

“明明是这个‘计划’的谋划者,居然还那么谦虚……真让人不爽啊。”

艾蕾和特丽丝塔娜都在笑,但二人从容的笑声下,藏着的是不断渗出汗水的额角,以及正在颤抖不安的内心。

虽说让特丽丝塔娜放弃了解放魔法兵器的做法,但接下来要实行的这个新的“计划”,如果稍有不慎,后果也不比之前那个做法要轻。要说严重一些的话,可能两个人都会死在这里。

但是如果成功了,两人都可以避免最坏的结果——这个理由,就足以驱动两人去冒这个险。

“……我说啊,现在想反悔也是来得及的喔?如果艾蕾同学害怕了,我也可以继续之前的……”

“少说没用的废话了,你和我——哪个都不要死,这才是最好的。”

特丽丝塔娜叹了口气:“真是固执的小女孩。所以我才讨厌你啊。”

“我也讨厌那些天天自视清高的人。”艾蕾哼道。

“和你搭档,自己的想法就总是会被否定——真是让人窝火。”

“有什么事情是比搭档赶着自己之前抢先去送死还要令人生气的呢?”

两名贵族家的大小姐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的傀儡,一边紧张地计算着双方的距离,一边扯着嘴角打着口水战。

“……幸好我的临时搭档不是你,我希望直到第一学期结束,我的双人搭档也不要是你。”特丽丝塔娜说。

“真是难得的共识,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艾蕾说。

闲聊时间已经结束,傀儡们已经近在眼前。它们伸出苍白的利爪,宛如要撕裂空气一样迅疾斩下。在那失去血肉光泽的双臂上,象征“魔力吸纳”的魔法式正亮着微弱的光。

艾蕾和特丽丝塔娜向后倾倒。她们跑到了一个很微妙的位置,在她们的头顶,最矮的树枝也有六七米高;在她们的旁边,也有交错复杂的树木影响移动;而对手自带“魔力吸纳”的技能,所以魔法反击肯定也不会有用。

唯一的优点在于她们的背后看上去十分空旷,倘若要避开这一击,最好的。办法应该就是后退……理应如此。

苍白的爪击逼近面孔时,艾蕾大喝道:

“——就是现在!”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地瀑风>!”

早已凝聚好「风」之魔力的青色箭矢已经箭在弦上,汇聚了特丽丝塔娜仅剩的全部魔力。特丽丝塔娜拉满长弓,将那发凝聚着自己最后魔力的箭矢射出——不是对准傀儡,而是对准傀儡们的脚底!

“——卧倒!”

青色的箭矢化为暴风在傀儡们脚下爆开,瞬间产生的高压将地上的泥沙全部扬起。艾蕾和特丽丝塔娜顺势躺倒,傀儡们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收回利爪就被<地瀑风>造成的平地卷起的风给顺势抛了出去,飞向两名少女的背后。

在之前特丽丝塔娜就曾用过这一招。和之前用于对付白鸢时的从容相差甚远,这一击已经耗尽了特丽丝塔娜的全部体力和魔力。

「隼风」在使出这一魔法后便化为青色的光之粒子,消散在空气中。而她本人也很狼狈地倒在地上,引以为傲的金发上沾满了灰尘,淑女的风范是保不住了。

所以,当做出如此大牺牲的特丽丝塔娜在倒下前,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预想中的一幕时,她终于从嘴角绽放出了安心的笑容。

而和她同样狼狈着地的艾蕾,也目睹了和特丽丝塔娜所看见的,同样一幅光景:

在飞过她们背后时,那两名傀儡胸前所挂着的宝石——号称能屏蔽魔法的稀有魔矿石“霍德尔之石”——确确实实地,在那一瞬间亮了一下。

其所代表的含义是——

数分钟前。

当特丽丝塔娜打算强行解放魔法兵器,以求和傀儡们殊死一搏时,艾蕾突然阻止了她,并且诚恳地说道:

“或许……我们还有一个办法。”

也许是察觉到眼前这位班长并不是在行缓兵之计,特丽丝塔娜用眼神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特丽丝塔娜同学,你知道如何用最节省体力的路线,前往‘精灵之森第二层’吗?”

“我对精灵之森第一层的结构姑且还是有了解一下,应该可以找到最节省体力的路线……但你要做什么?”

“很简单,”艾蕾眨了眨眼睛,“我们去精灵之森第二层。”

“你在开玩笑吗?”特丽丝塔娜有些诧异,“精灵之森的第二层及外围区域,都藏匿着比一般野兽恐怖数倍的「魔兽」!它们在感应到魔力的时候就会自动寻觅猎物并过来猎食……它们对魔力的嗅觉和饥渴,可比一般野兽对血液还要敏锐!”

“我听说「魔兽」常常抱团行动,所以作为学生未经许可,是绝对不能踏入第二层的。”艾蕾点点头。

“就是说嘛……更何况,有学院长大人亲自设立的结界,我们抵达第一层和第二层的分界线时,就会被结界挡住。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要去第二层避难的想法什么的……”

那太天真了——特丽丝塔娜咬了咬嘴唇,没有说出来。

她心里知道,艾蕾是为了不让自己强制解放魔法兵器才使出这种下策的。虽然很想责怪对方多管闲事……但其实心里,还是会有所感激的吧?

她可不愿意感激自己的竞争对手,那还不如当她在这里殊死一搏,践行安诺家的贵族的责任——

“我并不是那样想的。”

艾蕾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

“虽说时间很短,但为了说明我的想法,还是来提问吧——首先,那些傀儡生前是什么人?”

“……学习了魔法的人类,这样一来,就算死后变成傀儡,它们也会携带魔力,这样就会更强。”尽管有些不解,但特丽丝塔娜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

“其二,为什么你觉得足够强的力量可以摧毁它们?”

“我之前说过的,因为它们毕竟是‘人’,还是血肉之躯。”特丽丝塔娜皱眉道,“……时间真的不够了。现在它们就在我们身下几米的位置,你要不要亲自看看?”

“不要着急,先听我说完——其三,”艾蕾看着特丽丝塔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它们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你还记得吗?”

“好像是因为它们胸前那个什么‘霍德尔之石’吧……那东西似乎可以屏蔽魔法,连结界也——”

说到这里,特丽丝塔娜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犹如醍醐灌顶一样,她看懂了眼前这位足智多谋的班长的自信的笑容。

愣了一会儿后,她才试探性地问道:

“艾蕾……你该不会是……”

“来赌一把吧。”艾蕾拉起特丽丝塔娜的手,说道,“现在就带我从最节省体力的路线赶往第二层结界处,最好能为你省下一个……嗯,就<地瀑风>吧——保存使用一次<地瀑风>的魔力就好。有问题吗?”

“……”看着眼前茶发少女那充满鼓励的目光,特丽丝塔娜忍不住苦笑。

“真是个怪物。”

“你也不差。”

两名少女直起身子,朝着计划中目标地点跑去。

“……得手了?”

特丽丝塔娜在地上翻过身来,确认道。

“……”艾蕾不敢出声,她死死地看着跌落到她们身后的傀儡,目光如刀。

计划顺利执行。她们按照预想中的路线,把傀儡们引到了结界处,再用肉身勾引加上<地瀑风>的力量成功把傀儡们送入了精灵之森第二层——这得多亏了它们胸前那个“霍德尔之石”。刚才它闪烁了亮光,就代表了傀儡们确实“穿过了结界”。

那么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