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废柴魔王也会正经起来吗?

精灵之森事件发生的第二日上午,鸢尾花学院的大礼堂中,全院学生整齐列队,按照顺序排列站好。他们三五成群地交谈,议论着昨天传遍了整个学院的“那件事情”。

休息日结束后,新一周的第一天早晨都会有全校的晨会。但这一次晨会似乎和以往不同,没有惯例的学生代表发言和老师对上一周学习任务的总结。各班老师全数到齐,站在班级队伍的首尾两处,态度庄然地直立着。

让学生们吃惊的是,礼堂的讲台上还多了不少未曾谋面的人。他们穿着黑色的别着银色鸢尾花徽章的制服,挨个坐在侧席上,同样神情庄肃,小声地交谈着。

少数知情的学生把他们的身份告诉了同学们:“他们都是平时不会露面的,学院理事会的理事们……听说,帝都的教育部特使,也会在三天内到达安诺领。”

还有相当一部分学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忍不住去问那些打听到些许消息的学生,在惊讶过后,又转而向更多不知道情况的学生讲述。

一传十,十传百,“精灵之森事件”逐步在学院师生中发酵,同学们脸上基本都是惊疑和后怕的表情,教师们则时刻板着一张脸,神情严肃。

尽管因为一整晚的学院长领导的善后和紧急处理工作而一夜未眠,教师们也依旧强打着精神。因为他们即将要参与的,是鸢尾花学院几年来最重要的晨会之一。

嗒,嗒——

富有节奏和力量的高跟鞋声传来。学生们看向礼堂侧边,身着棕色制服的女性正踏着端步走来,她胸前的银色徽章熠熠闪耀,灰白色的头发彰显着她的身份。

到场的理事们停止了讨论,整齐地站立起来——既是出于尊敬,也是出于晨会的礼仪。

叽叽喳喳的学生们也安静下来。礼堂内一片安静,只回荡着学院长的脚步声。

学院长走到讲台前,一名教师从边上走来,交给她一叠册子。

“……同学们,以及各位老师和理事们——感谢大家都出席了本次鸢尾花学院的晨会。实际上,学院的晨会很久都没有出现过如此多人员参加的情况了。”

鸦雀无声。学生们都发现了,一向以和善微笑主持晨会的学院长,今天的表情很是冷肃,带着一股厚实的威严感和压迫感。

至于教师们则站得更加笔直,有些教师的额头上甚至冒出细汗。理事们则坐回自己的位置,以或冷静,或狐疑的视线看着学院长。

莉丝蒂尔·安·范思特劳伦以极具象征性的动作推了一下眼镜,说道:“惯例的教学报告和学生发言临时取消,今天的晨会我们只报告两件事情。首先是通报关于昨天发生的学生间恶性决斗事件……”

她看向第一年级的学生队伍,目光移动到第一班的队列中。一班的班主任在这时向前一步,站到了所有教师的最前方。

“昨日下午,一年级一班的两名学生:特丽丝塔娜·安诺以及白鸢·艾瑞丝,因为私人冲突,未经允许进入了学院南部的‘精灵之森’进行个人决斗,还对精灵之森的生态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破坏……”

一班的班主任,兰暮·爱卡斯特在这时回头,对着班级队列说道:“特丽丝塔娜同学和白鸢同学——请出队列。”

早就站在队首的两名少女应声向前一步,“是。”

“……由于该两名学生违反学院相关规定,且造成了恶劣影响,因此经过院方裁定,对两名学生做出如下惩罚:特丽丝塔娜·安诺与白鸢·艾瑞丝同学,宿舍禁足一日,在今天晚上之前呈交检讨和事件陈述报告,另加禁武三十天。两位学生可有异议?”

“没有异议。”特丽丝塔娜和白鸢异口同声。

“嗯。那么,惩罚在晨会结束后便开始执行。希望其他学生也引以为戒,遵守学院的规章制度,严厉要求自己,端正学习态度,维护学院风气。”

“是!”礼堂内响起震耳欲聋的应答。

“……不错。那么,第二件事情——”

学院长翻了一下手中的册子,抬起头,用藏在镜片后的严肃视线来回扫视礼堂内的所有人。

“关于昨日有传言,说我院遭到了不明集团‘入侵’的一事……”

……

晨会又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结束。这一次的晨会解散后,学生们都带着疑惑的心情,以毫不减退的热情时刻讨论着。返回教室的路上,学生们的嘴巴一刻也停不下来。

所以,大多数学生都没有注意到,第一班的几名学生早早地就脱离了队列,不见了踪影。

此时这几名学生——准确的说是一男三女——正跟随着他们的班主任的步伐,向着学院办公楼的最高阁楼走去。

“……结果还是被禁武了,应该说是意料之中吧。”

金发的少女,也是晨会上被点名的两名学生之一,特丽丝塔娜·安诺摊了摊手,说道。

禁武,这是鸢尾花学院对学生违反规章的处罚之一。学生处于禁武惩罚期间,严禁进行学生间的挑战决斗,且不能参与相关的魔法实战课程。而且如果正处于魔法决斗的比赛期内,该学生也将被随之禁赛。

“仅仅三十天而已,这种惩罚和你们对精灵之森的破坏相比,已经算是很轻了。”

走在前面领路的兰暮·爱卡斯特转过头来。

“不过这只是因为你们阻止了敌人入侵,刚好将功补过了,否则可不是仅仅禁武和禁足那么简单。”

“说到这点,兰暮老师,”走在她后面的艾蕾出声询问,“为什么学院长大人会在晨会上声明,昨天的魔王教团入侵事件‘只是一般的魔法盗贼潜入了精灵之森’呢?”

关于昨日特丽丝塔娜伤痕累累地进入教学区求援以及精灵之森发生的骚动,莉丝蒂尔学院长对全院学生们的交代是:有一个境内的魔法盗窃惯犯潜入了精灵之森,被在场的艾蕾等学生发现并赶跑。而特丽丝塔娜的求援,只是情急之下的误会而已。

学生们之间尚且存在质疑的情绪,但因为特丽丝塔娜和白鸢等人都统一了口径,尽管同学们好奇心旺盛,但也终究没能问出什么来。相信再过一个星期,这件事情的影响在学生们之间就可以基本消除。

然而,对于鸢尾花学院的院方来说,却不仅是如此。

教师们和理事会的诸位理事们已经得知了真相。『魔王教团』的魔爪竟然已经伸入了教廷直属的魔法学院内,这引起了院方乃至帝都的强烈震动。

“发生这种事情,已经不仅仅是学院的安全问题了。”宗启说,“要知道,他们可是绕开了帝国骑士团的耳目,成功突破了‘结界’——这和非法入侵他国领土也没什么差别。”

“对于学院来说,最优先的考量是阻止恐慌在学生中扩散。”兰暮顿了顿,“……至于更多具体的事情,以我在学院的职务不方便过问太多。不过,学院长有些话,一定要和你们当面说说。”

经过一小段时间的行进,众人来到了阁楼的最高层房间。兰暮叩响了两下门扉,随后便将其推开。

“喔……!”

房间内的场景映入学生们的眼帘时,大家都惊呆了。

想象中本该古色典雅、整洁庄肃的院长办公室内一片焦黑。木质的地板上出现数不清的刮痕,桌上的部分书籍和窗帘有一大半被烧毁,连学院长专用的木桌,也被削掉了一部分,灰烬和残渣堆在房间角落里,整间办公室一片破败惨淡的景象。

鸢尾花学院的学院长此时正端坐在她的椅子上。和过去相比,这位威震帝国的「白初魔女」的脸色略显疲惫。

“抱歉,昨晚一晚上都在忙着开各种会议,精神状态有些不好。”学院长莉丝蒂尔抱歉地笑了笑。

“给您带来了麻烦,真的很抱歉。”特丽丝塔娜鞠躬道。

“我们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白鸢也很不好意思。

“我并不是指这件事情……这座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打扫,因为昨天我把人员都派去精灵之森,清理‘不该出现的东西’去了。”

宗启等人知道,那是指战斗的痕迹……以及法漠格和傀儡们的尸体。

学院长接着说,“我们已经可以确定那个人的真实身份,等帝都派来的人到达,就可以为两年前的‘骑士法漠格叛逃’案件收尾。你们这次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我想有必要嘉奖一下你们。”

“鸢尾花学院学院师生自卫条例规定,面对外来的身份不明的带有敌意的魔法师,学院师生有视情况有自卫反击的权利。”艾蕾·奥古斯都发挥了好学生的优良作风,举用学院的条例,说道,“此外,作为学院学生,我们也有捍卫学院不受外来因素破坏的义务。所以我们只是在尽本分。”

“如果每个学生都能像你们一样,我会很放心的。”学院长按着双手的十指,“不过,身为学院长和老师,我们也应该有保护你们的义务。我作为学院长,代表院方向你们道歉。”

学院长从座位上站起来,按着胸微微躬身。

“是的,也请允许我代表老师集体向你们道歉。”

兰暮也转过身来,十分真诚地致歉道。

“我们……怎么敢……”白鸢有些慌张。

“老师们应该是有要务在身,才不能脱身吧?”艾蕾说道,“战斗中我们也听法漠格说过,就猜到有人在帮他拖时间。”

“这间办公室惨不忍睹的模样也在间接说明这一点。”特丽丝塔娜笑着说,“所以我们不会怨恨老师们和学院长。”

“实力不济,不能尽快摆脱纠缠,也是作为老师们的失职,更是作为魔法师的耻辱。”学院长重新坐回座位,“另外……我也没想到结界会被突破。”

“现在已经更新结界了吗?”宗启问。

“无须更新,结界会自动记录通过它的屏蔽信号,下一次就能够自行辨别了。”学院长解释道,“昨晚我也连夜前去检查了,确认该结界现已可以感知‘霍德尔之石’的魔力气息。”

“经过此事,帝都想必也会在边界加强防御力量的部署。”兰暮补充说,“我已经以『二十二使』的身份提出交涉,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落实,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防卫安全的问题了。”

“有屏蔽能力的魔法石用一次少一次,”学院长叹息一声,“有这种肯下血本的敌人藏在暗处窥视学院,真让人防不胜防。”

“我们理解老师们的良苦用心。”艾蕾理解地说道。

“嘛,总之,我想代表学院向你们表达歉意,补偿的话之后都会交到各位手上——这是第一件事情。”

学院长起身,走到书柜前,取下一叠纸张。

“另外,在接下来的时间内,也希望你们能尽量复述一遍当天战斗的情况,并写在这张纸上……当然,越详细越好。”

……

四名学生交代完当天战斗的情况后,上午的课程时间已到,学院长便让他们回去上课了。

当然,宗启和白鸢的报告内有一部分是不真实的内容。在最后与法漠格的决战中,记录中最活跃的是白鸢的名字,而宗启则成为了辅助角色,两人通过默契巧妙地周旋了敌人,并侥幸将其击杀。

学院长阅读着这份报告,忍不住露出苦笑。

“怎么了?”留在办公室的兰暮问。

“那孩子还是隐瞒了实情啊。”莉丝蒂尔敲了敲手里的记录,“一个字也没有提到他自己的功绩。”

“以宗启现在的水平,和普通的魔法学徒也没区别。”兰暮耸耸肩。

“不不,你在学院外,所以不太清楚。”

莉丝蒂尔摇摇头,目光宛如沉水。

“……昨天在和那个『魔王教团』的人战斗时,我没有减弱对学院范围内的魔力感知,因为我怕有其他入侵者……夕阳落山时,我清晰地感受到了——”

莉丝蒂尔看向兰暮:“感受到了……「魔王」的力量。”

“……!?”兰暮略显惊奇,“这也就是说……”

“是的,看来你口中的叛逆少年终于愿意使用自己的力量了。”莉丝蒂尔双手相叠,撑在桌上支撑下巴,“他使用了魔法兵器,并且引出了体内属于「魔王」的魔系魔力。”

“……”

兰暮一时有些无言。不知是该欣喜,还是该担忧。

——我想,重新开始。

那名少年所说的话是动了真心的。就她个人的希望来说,宗启愿意重新启用自己的力量是一件好事,这也是她一直怂恿宗启进入魔法学院的目的之一。

但在这种情况下使用「魔王」的力量……这一次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了,下一次如果敌人卷土重来,那该怎么防御?

敌在暗,我在明,她们一直处于被动的局面。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我感应到那孩子爆发「魔王」的魔力时,那个银发男子也停了下来,并且不愿再与我继续交战,直接撤离逃走。”莉丝蒂尔的眼中带有一丝阴霾,“如果再多打一会儿……我想,我可能会召唤魔法兵器。”

“……那家伙是什么人?”兰暮很是震惊。

只有深深了解眼前这位学院长的恐怖的人,才会对这句话感到惊讶和恐慌。虽然已经退居二线,但「白初魔女」那深厚的魔力还是让人闻风丧胆。

而据说这个魔女的魔法兵器,一旦召唤出来,其对战场的支配能力将会达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那是来自帝国战争的英雄的力量和威严,会让人忍不住在那股肃杀的气息下跪服。

“……不过,更让我关心的是,那家伙到最后也没有亮出他的魔法兵器。”

莉丝蒂尔的语气似乎有些焦躁不安,“这也是我做鸢尾花学院的学院长以来,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对手……虽然他的自述很低调,但他的实力深不可测。而从他的只言片语看来,在『魔王教团』里,这样的家伙似乎还不少。”

“尽全力的话,你有胜算吗?”

“……动用魔法兵器以及器灵的话,那就另当别论。”莉丝蒂尔又恢复了常日的神态,平淡地笑了笑。

兰暮知道这什么意思——的确,如果「白初魔女」真的动用了器灵,就算放眼全大陆,她的实力也是数一数二的。

在绝对战力这一点上,连『二十二使』也必须对其抱有敬畏。

“总之,我会再多收集情报的。”兰暮叹了口气,“这一次我也算是栽了跟头了,居然被几个小喽啰拖了几十分钟……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这种荒谬的戏码发生。”

这一次『魔王教团』的部署可以说是十分周全,引诱和拖延都做得十分出色。如果不是宗启这个“意外”因素的话,对方的计划可能就成功了。

“——说到这个,有件事必须要和理事们讨论一下了。”

莉丝蒂尔把方才学生们所写的报告摊在桌上,从中抽出字迹最端正的一份。

“艾蕾·奥古斯都的报告中有提到,敌人入侵时曾经透露了他们的目的,那就是带走某个人。”

“这和之前我们了解的情报一致。”

是那个所谓的“目标A”——兰暮点点头,如此附和:

“这么看来,我们的情报工作也并非没有意义……”

“不……有一点细微的差别。”

莉丝蒂尔用手指点着另外两份报告,作沉思状。

“从宗启和白鸢的报告来看……这个‘目标A’,并不是指广末宗启。”

“……?”

兰暮有些诧异,“『魔王教团』的目标不是宗启?那会是谁?”

“虽然「魔王」的确是很有吸引力的存在,不过,我想他的某个同伴的真实身份的吸引力,也不比「魔王」逊色多少。”莉丝蒂尔呼出一口长气,“……这件事情目前只有理事会知道,但我想发生了这样的事态,再瞒着你也不太好。”

“……告诉我吧。”兰暮皱眉说,“在我的学生中,还有什么人,值得『魔王教团』如此大动干戈?”

“虽然不清楚敌人的目的,但这个‘目标A’的身份,本身也足够有说服力了。”

“接下来,你就随我一起,参加马上召开的学院理事会议。”莉丝蒂尔低声道。这位魔女的视线看着窗外,早晨的阳光是如此明媚,学院的道旁树繁叶茂,小鸟唱着婉转的歌谣,学生们有说有笑地前往教室,准备进行他们新一周的课程。

名为“和平”的安稳气氛暂时地回归了这座学院。

“……‘精灵王国’的特使,估计今天就会马不停蹄地到来吧。”

宗启和艾蕾走在前往教室的走廊过道上,发现他们后,同学们的视线便立刻包围了过来,期间还夹杂着各种各样的议论。

“艾蕾班长怎么会和那个差生一起行动啊……”

“什么叫一起行动?应该是那家伙给艾蕾班长打下手而已……”

“就是嘛,怎么想赶跑小偷都是艾蕾同学和特丽丝塔娜同学的功劳,要说帮上忙的话,也就那个白发的女生……叫白鸢是吗?她也许可以帮上忙。”

……

“……你不必在意他们说的话。”

觉得宗启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艾蕾低声对他说。

“你的战斗决心和意志是我们有目共睹的。如果忍受不了的话,我可以告诉他们……”

“啊啊……不必了。”

自动屏蔽着周围的视线和议论,宗启随意地笑了笑。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有鞭策才能有进步,你说是吧?”

“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觉得没什么说服力呢。”

宗启发出“是这样吗!?”的哀怨声,艾蕾忍不住掩嘴一笑,旋即,她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宗启同学……你平时会带手套吗?”

宗启抬起左手,只见他的左手正套着一个露指的黑色手套,看上去倒有那么点帅气。

“呃……这是为了封印住我想要摸鱼的冲动才套上的封印手套……”

“少来。上课时可不允许这样,到时候请摘下来。”

“喔……”

艾蕾一本正经地执行着风纪委员长的职责,宗启只得灰溜溜地答应。

宗启和艾蕾走进教室,上课时间很快就到了,所有同学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身边的议论声和火一样灼热的目光终于消失了,但宗启并没有感受到放松。他看向左边的座位,那里本该坐着一名白发的少女,但因为宿舍禁足的惩罚,对方不得不停课一天。

在无人注意自己的情况下,宗启摘下左手手套,盯着自己的掌心。

那里赫然显现着一条灼伤的伤痕。

宗启握了握拳,那道伤口还隐隐作痛,伤口处还微微渗出血来。宗启在右手指尖凝聚一点魔力,在左手掌心划一下,将伤口复裂出的血止住。

这是他昨晚才发现的伤。等他注意到左手的异常时,血已经沾满了左手。

身上其他地方的伤都经过校医的紧急处理,并无大碍。也多亏了「魔王血统」的恢复能力,他今天才能活蹦乱跳地来上课。

但唯独这道伤口怎么都无法完全痊愈。事实上,只要宗启稍微用点力气,它就很容易再度裂开。

回想起来,昨日与法漠格战斗,当他握住白鸢的那把「圣岚」时,左手曾传来微微的灼热感。当时集中精力在战斗上的宗启并没有注意到左手的异常,现在想来,这个伤口就是那时产生的。

宗启暂时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为了遮掩,他还带上了手套。

没法解释为何在握住白鸢的剑时会发生这种情况。魔法兵器虽然与主人签订契约,但在主人许可的情况下,是可以被他人驱动魔力使用的。白鸢自然不会有伤害宗启的意思,宗启遇到的情况,就像是……

就像是「圣岚」本身在拒绝他一样。

是因为自己的「魔王血统」吗?还是因为白鸢的那个神秘的力量?又或者……宗启把手以背面朝上搭在桌子上,确保不被其他人发现。

比起这件事,更让他不安的,是法漠格在战斗中提到过的,关于他有同伴的事情。

他称那个同伴为「司教」——这是什么意思?那个人是『魔王教团』的干部吗?他是牵制住学院长的那名敌人吗?

三年前的那个银发男子……也是「司教」吗?

如果说『魔王教团』内还有这种水平的人存在,那么学院方面做出的决定也就情有可原了。面对这样的对手,在正面与其交锋前,要先避免自乱阵脚。

“……”

宗启闭上眼睛,花了五秒钟冥想,把脑海里杂乱的思绪清除干净。

是的,没有必要感到迷茫。不论如何,现在他已经有了新的目标了。

既然决定了目标,那就该奋勇向前去达成。

“……试着,稍微正经一下吧。”

看着讲台上已经就位的魔法讲师,16岁的少年「魔王」一边转着笔,一边如此想到。

“小姐。”

鸢尾花学院,宿舍区。青发的少女站在女生宿舍的一间房的门前。她穿着青色的女仆长裙,双手交叉放置于围裙前方,以恭敬的态度鞠躬。

从外表上看,她的年龄似乎还没有特丽丝塔娜大。这样一个年幼的女仆出现在这里,本该是惹人围观的事情。

不过,好在此时依然是上课时间,所以并没有其他学生逗留在宿舍。

“……你怎么来了?”

走到宿舍门前的金发少女——特丽丝塔娜看见了熟悉的青色身影,微微地皱眉。

“是父亲大人派你来的?”

“是的。伯爵大人对您被处罚一事十分关心,便派青夏来了解详细的情况。”

青发少女回应道。这位叫做青夏的女孩,即是安诺家的女仆,也是特丽丝塔娜的“家臣”。

“明明他自己也是学院理事会的成员吧。真想要知道情况,直接来问就行。”

“很抱歉,伯爵大人有要务在身,无法抽出时间。”

青发少女毕恭毕敬地回答。特丽丝塔娜轻叹一声,说道:

“父亲大人真是忙碌……你知道的吧,要在这里禁足一天。”

“青夏明白,所以青夏会负责您今天的午餐和晚餐。”

少女说完后,抬起头,看着特丽丝塔娜。

“怎么了?”走进房间的特丽丝塔娜发现女仆一直在看着自己,便问道,“你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么——青夏?”

“不……只是,”名为青夏的女仆迟疑地说道,“虽然您被禁足了,可看上去,似乎并没有那么沮丧。”

特丽丝塔娜扫了女仆一眼。

“……对不起,是青夏冲撞小姐了。”女仆连忙道歉,再度低下头。

“不,你说得不错。”特丽丝塔娜靠坐在沙发上,“我的心情确实不坏……因为知道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青夏也跟着进入宿舍,她利索地来到桌子前,熟练地沏茶。“青夏可以问问……是什么事情吗?”

从年龄上看,作为女仆的她和身为主人的特丽丝塔娜年纪相仿。对学院内的事情,青夏也有着相当的好奇心。

“这个嘛……”特丽丝塔娜转了转视线,微微笑道,“你知道吗?我们学院里,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人哦。”

“是小姐的同学吗?”青夏把沏好的红茶端过来,轻轻放在特丽丝塔娜面前的桌上。

“是。”特丽丝塔娜端起茶杯,以贵族的优雅动作品味着红茶的香郁,“呐,青夏……你知道最近的,有关‘精灵王国’的事情吗?”

“您说的是……艾瑞丝(iris)王国?”青夏一愣,“嗯……说起来,一个多月前,伯爵大人似乎和精灵族王室派来的特使有过会谈之类的……”

“是的,那个名字我很早就觉得耳熟了。”特丽丝塔娜一手撑着脑袋,一手端着红茶缓缓晃动,“我们班上有名叫做白鸢·艾瑞丝的少女,我和她交手过。战斗时她所走的步伐,以及使用的神秘力量……如果我没猜测错的话,那无声的步伐就是精灵族的<精灵步>,那股神秘的力量,则应该是精灵王族才有可能获得的……<精灵王之力>。”

青夏显得很惊讶:“小姐的意思是……”

“没错,”特丽丝塔娜饮下一口茶,若有所思地笑道,“看样子,我们的班上……似乎是来了位「公主殿下」呢……”

……

同一时刻,正待在自己的房间内,接受着禁足惩罚的白鸢抬起了头,她走到窗户前,看着外面的景色。

天空一碧如洗,阳光明媚。感受着徐徐微风,白鸢对着外面的蓝天伸出了手,然后缓缓地握拳。

白发少女的琥珀色眼瞳,反射着清澈的光线。

“我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了。”

她低声喃喃,带着决心说道。

“我会做到给你看的,父王……还有,母亲大人……”

这是关于一群正值青春的,少年少女们的故事。

这是少年少女们追求自己的理想和信念,践行着自己的意志和正义的故事。

这是少年少女举起自己的剑,奋勇向前,不断进击的故事。

而现在,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一卷   少年魔王与魔法学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