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过后,格兰特正坐在大厅内悠闲地品尝着自然茶,他面前的长桌上十分简洁,上面仅排列着几叠厚厚的纸张、一只羽毛笔、一瓶墨水,一杯茶,他认真地把每一张纸审阅过去。

“还在辛苦的工作啊?主人。”正当他还在拿着笔写些什么时,穿着黑白仆人装的戴尔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左上角的衣服袋子里鼓鼓的,不知道装着什么。

格兰特低着头说道:“戴尔,晚餐给你留了一点。”

“唉?”戴尔悄悄地走到格兰特面前坐下,他借着这个机会粗略的观察了下纸张上的内容,这些大部分都是民众写的,放在最顶上的那三张纸的大致内容是这样的:让这种黑发黑眼睛的人当民意伯爵,我们会不会变得不幸啊;今天我看见有两个人抱着一大堆酒和卖麦包往南边跑去,我敢保证那两人拿着的食物肯定偷来的;东边的农田又闹虫灾了,我们恳求贵族可以赈济给我们一些食物。

“怎么了。”格兰特把写完的这一张放在第二叠纸堆上。

“没什么,主人真的不责罚我吗?”

“下次不准擅自离开庄园。”

“是。”他很自然的低下头应声道。

“戴尔,帮我把这些纸和羽毛笔拿到我的房间里吧,顺便把茶杯拿到厨房里,奈瑟斯应该还在那边清洗餐具。”格兰特起身向外走去。

“这么晚了,您要去做什么?”戴尔一边整理着客桌一边问道。

“四处走走。”格兰特推开大厅的门走了出去,今晚的明月跟昨天比起来似乎变得更弯了些,入秋的夜晚如此萧条,比起黑夜的星空,果然还是早晨的蓝天更适合鸟儿展翅飞翔。

秋风瑟瑟,花园里的花随风摇摆,风儿也悄悄地摘下了几片花瓣。

“夜晚的花园也是这般的凄凉啊。”格兰特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望着星空感慨道,他还依稀记得曾经与堂兄在花园里玩的不亦乐乎的景象。

“堂兄...你还记得吗。”格兰特望着这番景象,虽然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感,但他的眼里透着曾经那些令人欣喜的往事。

“喂,艾伦里安,别摆弄你那无聊的钢琴了,来看看窗外的风景吧。”正在弹琴的格兰特被一位站在窗旁眺望风景的金发少年催促到,那少年的脸酷似女性,让人看着比较变扭的是,少年的露在前面的两束长发柔顺及肩,肩后面的短发都被整理的很有型。

“堂兄,你不觉得在观望美丽的风景时还能听见清美的琴声,这难道不显得优雅吗?”艾伦里安演奏着钢琴回答道。他的名字叫卡洛琳·卡尔(Caroline·carl),卡尔一族的继承人之一,也是艾伦里安唯一的朋友。

“艾伦里安,你的嘴里是含了甜酱吗?你这样说都让我觉得自己挺优雅的。”卡洛琳从窗边转过身来望着正在认真演奏的堂弟,他右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插着紫色小花的戒指,白色长袖上那本应由丝线穿插的八个小孔却被一根根小提琴的弦所替代,黑色内衣前面用纯白丝绸织成了一副女子脸庞的画。

“今天又去找琴了?”琴声依然在这间小屋子里回响,它好像马上就要进入尾声了。

“她可真是个惹人爱的女孩,不过,这件事你会替我保密的吧。”卡洛琳笑着向堂弟亮出了他的右手。

“我愈发的不能理解你了,为了心爱的女孩,你好像变得什么都不在乎了,在你母亲眼里,贵族与平民还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吧?”艾伦里安来了一个漂亮的五指齐弹结束了这首奇妙的乐章。

“你要是如我这般坠入爱河,你也会变得跟我一样的,不,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会变得更加痴迷?”卡洛琳走到格兰特身边抬起了他的下巴,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堂弟。

“总觉得与那个她相遇的机会会很渺茫呢。”艾伦里安把目光转向一边。

“互相爱恋的两人都是命中注定的,不是吗?”如琴弦编织轻快的乐曲一般,卡洛琳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呼呼”。从窗边传来的阵阵凉风模糊了现实与梦境,格兰特正低着头静静地坐在长椅上,忽然,即将离开的风把篮中的花瓣全数撒了出来,周围掀起了漫天的花瓣。

“花瓣舞...”格兰特伸出手接过了一片,他细细地抚摸着这片花瓣。

“好柔顺...”他把这片花瓣握在手心静静地观赏着花瓣舞,直到最后一片花瓣也投入了绿地的怀抱。独自欣赏完每年难得一见的奇观后,格兰特准备回到房间里度过这个凄凉的夜晚。

当他快走到大厅正门时,突然从教堂那边传来了一声大叫。格兰特提高警惕快步朝着教堂的方向走去,他拨开灌木丛来到教堂左侧时,他发现一位仆人装扮的棕发男子正在抱着自己的头。

“涅瑞克?”格兰特这位殷勤的新人有着深刻的印象,他一天到晚都在整顿庄园,不管是哪儿的犄角旮旯,哪怕只要让他看见一点灰尘,那个角落就会被他打扫的非常干净,就算是什么物件出现了破损,涅瑞克也会用他那高超的技巧修好这些东西。

“主人?”涅瑞克闭着只眼抬头看了看格兰特。锤子、钉子、斧子、剃刀等等工具洒在了他周围的一地,看见这些工具便明白他是过来修理教堂那几扇破破烂烂的窗户的。格兰特刚想弯下腰帮他捡起这些工具时,他急忙抓住主人的手慌乱地说道:“我自己来就好了。”接着,涅瑞克便慌慌张张地捡起了周围的工具。

“不小心摔下来的?”

“嗯,辛亏是窗台前面的木板松了。”涅瑞克刚刚吸了口大气,但他现在又用鼻子轻轻地把这口气呼了出来。

“你确定?”格兰特特意收了收眼皮,这让他看起来稍显冷漠。

“呃...大概是我出现幻觉了吧。”涅瑞克不太镇定的把头转向一边,他那慌张的小眼神又时不时地向主人瞟去,余光可以清楚地告诉涅瑞克主人仍在瞪着自己,他冒着冷汗回答道:“我在定钉子的时候,不对...我刚拿起那个锤子往窗内多看了一眼,突然就有一对红色的小红点出现在我眼前,那两个小红点可把我吓坏了。”

“蝙蝠?”他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涅瑞克。

“大概吧...”

格兰特透过花窗往漆黑一片的教堂里望去,模糊的镜面使得教堂内物件变得一大一小的,不过,他还是能够大致看出物品的轮廓和形状。右边的讲台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盖住了;八排位置上的第三排,那一排的蜡烛形状像是燃烧过的样子;教堂的天花板上似乎悬挂着什么东西,不是吊灯也不是旗帜,那是一种奇怪的轮廓。

“这是什么东西...”格兰特集中精神分辨着这个奇异的物体,但是里面实在是太暗了,而且彩窗上的颜色实在让人难受。

“您看见了些什么吗?”涅瑞克双手拿着工具箱站在他身旁问道。

“没有,或许真的是你的错觉,今天就早点休息吧。”格兰特拍拍他的肩转身过灌木丛旁石子小路走了出去,这个小道一直通往大厅的门前,他走上楼梯一把推开面前的大厅门。只见奈瑟斯在打扫大厅的卫生,她正拿着抹布擦拭着之前已经被戴尔清理过的客桌。

“记忆断层?”格兰特的脑中生出这样一个医学用语。

“奈瑟斯。”他叫了一声正认真擦拭着桌子的内瑟尔。

“啊,格兰特大人。”奈瑟斯停下手头上的活向主人鞠了一躬。

“你在之前侍奉的主人家里也会像现在这样多打扫几遍吗?”

“十分勤快呢,上一任的主人这样夸过我。”她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像变了个人似得。

“我先去休息了,记得把大厅的蜡烛熄灭。”他一边走上楼一边指着吊灯上的蜡烛。

“好,嗯...主人!!!”奈瑟斯望见吊灯后用很尖的声音叫住了他,在看见主人转过头来望着自己后,她又高高的举起手问道:“这么高要怎么把蜡烛熄灭呀。”

“二楼的装置可以把那个吊灯拉下来,从这个楼梯走上来就能看见。”格兰特指着自己刚走上来的楼梯说道。

“谢谢您!”格兰特压根没多看几眼奈瑟斯,这位女子给他的印象不仅仅是个普通的女仆,更多的是从她身上得出的种种疑惑。不一会,格兰特已经走到了卧室的房门前,他握住把手推进门深深地叹息道:“唉,光是有这样一个仆人已经很让人头疼了...”

与此同时,今天早上被收养来的小男孩正乖乖地靠在银发少女的怀里,洗过澡后,他的发色在烛光下显出了浅浅的光泽,脸上也淡出了些许红晕。少女用她那纤细的十指耐心地梳理着男孩那蓬乱糟糟的金发。

“姐姐,爸爸他不是故意要离开我的。”男孩的一对大拇指不断地互相绕着,忧愁也在他的心头缭绕万分。

“我知道的,伯吉斯,你的父亲肯定有难言之隐吧。”少女用柔和的声音回答道。如果你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的话,那你肯定会认为这位少女是笑着跟你交谈的。

“爸爸说他办完事就会来找我,可是我害怕他会骗我。”

“为什么呢?”少女理直了他的头发,柔滑的金发盖住了男孩的后颈。

“因为,爸爸从来没有对我撒过慌。”男孩头上的金发翘了起来。

“唔?...”

“爸爸是个大冒险家呢,他经常带我出去玩,每次我们在一个地方待了几天后他就会带着我去别的地方。我想要很多漂亮的小花,爸爸就会带我去田园里找。我想要跟其他人一样看书,爸爸就会带我去大城市里.......啊!还有...还有...”男孩再也说不出话了,他的眼眶充盈着即将迸发的泪水。

“伯吉斯,我相信一位传递爱的人是绝对不会抛弃自己的挚爱的,你愿意跟我一起相信那些人吗?”男孩的金发又被压了下去,一股温暖包围了他的全身。

“嗯。”

静静的,秋风牵着人们的心穿过了梦与现实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