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要讲关于什么的故事呢？」

对她来说，讲述故事或许是一件容易的事。从我们认识开始，她就总是在看书，总是在向我讲述她所知道的那些故事；而我并没有这方面的才能，我只是她的听众而已，唯一的听众。

「时间，我想听关于时间的故事。」

我看向墙上的挂钟，洁白的钟面，黑色边框，最长的秒针匀速前进，经过时针与分针形成的锐角，最终抵达既是终点又是起点的「12」，接着继续下一轮循环。

我带着她提出的话题，陷入沉思。

接下来要讲的这个故事，是发生在表面上的故事。

事实上，是真实发生在现在的每个人脚下的故事——我们一只脚踩着现在，一只脚踩着未来，像秒针一样跨步向前走。

每个人都是这样，自从工业社会开始以来，自从时间被分成六十等分，人类开始踩在表面上行走。

我见过许多人的表面：只有一根时针的表面，只有一根分针的表面，或有无数根秒针的表面……

「怎么了？」

听到她的呼唤，我意识到自己在讲述中途停了下来。我大概并没有在讲什么故事，我只是把脑中所想平铺直叙地说了出来。

「抱歉，我想不起来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没事，这很正常。」她耸了耸肩，「书中的故事有头有尾、有因有果、有始有终，但现实中的『故事』却不是这样。大多数时候，我们只能捡到一些毫无逻辑关联的碎片而已。」

「抱歉……」

我感到一阵沮丧，尽管有她的安慰，我还是止不住地自责。

她告诉我的噩耗或许是真的。三十天，我们还剩二十九天。时间在流逝，我在追赶脚下的秒针，在行间跳跃着追赶。

时间在她的病房内加速又停滞，停滞又加速，我开始思考要怎样让她的秒钟停在那块洁白的表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