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奈特先生在吗？”
一个走进店门，浑身缠着绷带的银发蛇龙人问道。
蛇龙人的身边还有一个生有四条尾巴的狐人，也是绷带缠身。
“我就是。”我从柜台后面站了起来，“有什么能效劳……咦？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我是妮妮珂。”蛇龙人说道，“我是来向奈特先生道谢……还有道歉的。”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前几天向我借锯子的那个人吧。”
“嗯嗯！”妮妮珂用力点了点头。
“你换配偶了吗？我记得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不是和狐人小姐在一起的……”
“咕唔？！”
我的话才说到一半，妮妮珂身边的狐人突然间脸色煞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随后眼神渐渐幽怨了起来，就好像莉莉耶首领看见我和芷唯依在一起时的眼神一样。
“奈、奈特先生你别乱说啊！我从来没有紫苏以外的爱人！”妮妮珂一脸慌乱地解释道，“上次和我一起来的芙蕾卡只是同伴不是恋人啦。”
看来狐人的名字就是“紫苏”了呀。
“那应该是我记错了吧……”我挠了挠头，“对了，你说你是来做什么的？”
“是来道谢的！”妮妮珂说，“奈特先生送我的短剑救了我们的命，但很抱歉，它在战斗的时候遗失了……”
“不碍事。”我摆了摆手，“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它用起来怎么样？”
这才是我最想知道的事，由于不敢去迷雾以北狩猎自己验证效果，只好通过别人口述使用效果了。
“棒极了！”妮妮珂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亮光，“挥起来很顺手，而且很硬，被铁剑砍了一下之后，折断的反而是铁剑。坚固得简直不像是青铜器，奈特先生是怎么做到的？”
啊……超开心的！听了妮妮珂的话，感觉自己要飘起来了一样。
我尽力克制住因喜悦的心情而变得飘飘然的声线，问道：“你之前不是问过剑身上为什么要开槽吗？实际使用过之后，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呢？”
“呃……为了放血吗？”妮妮珂有些不解地回答道。
“是为了减重吗？”
在我解释之前，妮妮珂身边的紫苏也给出了自己的猜测，她似乎对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
“和放血没关系啦，我没有狩猎过，刀子捅进拿玛哈身体里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不可能针对这方面进行优化的。”我否定了妮妮珂的想法，“有一部分原因是减重，但也不完全是。”
“具体原因呢？”紫苏抖了抖耳朵，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是在减重的同时保证强度。”
“能做到吗？”
“能做到，不仅不降低强度，还能提高一些。”
“真的吗！”紫苏很惊奇的样子，她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用莎草纸装订成的小本子，“省材料的同时还能提高强度？有这种好事吗？”
“算不上好事。”我笑了笑，解释道：“有这种效果是因为除杂的技巧还不足，剑刃要是做得太长、太重，搞不好还没拿去砍东西，自己就被自己的结构重量搞得变形，甚至出现裂缝了。青铜剑尤其如此。”
“原来如此哦……当时劈我的那把剑还挺长的。”妮妮珂眨了眨眼，回忆道。
“大部分人都认为铁器比青铜器好得多，但要是除杂没做好的话，铁这种东西会脆得做不了武器的。”
“就是说，如果除杂的技术提高了，这种设计就没用了吗？”紫苏边在本子上写字边问道。
“不会增加结构强度了，不过省料子和减重的功能还是有的。同样的材料可以做更长的剑，同样长度的剑开槽可以变得更轻。”
“好厉害……”妮妮珂眨了眨眼睛，转头对紫苏说：“紫苏，我可以在这里买一把刀吗？”
“不用问我呀……”紫苏无奈地笑了笑，“妮妮珂想买什么就买吧。”
“谢谢！”妮妮珂兴高采烈地说，蹦到货架边挑了起来。
“大丰收么？”我问道。
“是啊。”紫苏回给我一个微笑。
看着紫苏勾起的嘴角和略带笑意的眉眼，我仿佛感到有一股清风吹进了室内，给闷热的铁匠铺带来了一丝清凉。
“紫苏，你的匕首也丢了吧？我也给紫苏挑一把好吗？”妮妮珂兴奋地一会儿弯下腰，一会儿又直起来，把每一样武器都端详了一遍。
“我就不用了。”紫苏扭头回答道。
“咦？为什么呀？这儿的铁器都非常好哦。”
“就是因为好，所以肯定不便宜啊。”
“啊……”妮妮珂的表情愣住了，她看了看手里拿着的匕首，一时间陷入了纠结中。
“紫苏小姐说的没错。”我接过话茬，“你手里的那把值十五千克肉干。”
“唔……真的好贵……”
“如果只是日常用刀的话，确实不建议你们来我这儿买。”我直言不讳，“我的店里所有开刃的东西都是武器，无论工时还是原料都不是别的地方比得了的。”
妮妮珂一脸不舍地放下匕首。
“妮妮珂想要的话就买呗，就是别帮我挑就行了。”
“紫苏小姐，你一定不是猎人吧。”我说道。
“嗯？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只要是猎人进了我的店，没有不像妮妮珂那样两眼放光的。”
“嗯嗯嗯！”货架边的妮妮珂使劲点头附和我，“刀剑是猎人的浪漫哦！”
“哈啊……”紫苏挑了挑眉毛，略带不解地看着妮妮珂。
“啊咧？感觉紫苏在用‘发现笨蛋’一样的眼神看我诶……”
“你能发现这一点就证明你还不是笨蛋。”紫苏笑道。
“如果你实在想要，我可以送你一把。”
“真的吗！”妮妮珂一步就跨到我面前，双手按着柜台，伸长脖子看着我。眼中闪动的光芒不亚于我欣赏刚锻好的极品武器的模样。
“先、先听我把话说完……”我反射性地仰了仰身，被不熟悉的人接近，让我本能地想远离，“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给我讲讲你们的狩猎经历吧。看你们这一身伤，一定发生了不少事，对吗？”
“好的！没问题！我先从……”
“打住。”我把右手指尖抵在左手的手心，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已经中午了，吃完饭再说吧。不介意的话就在我这儿吃怎么样？肉管够。”
忘了说了，作为聚落里唯一一名锻造师，我还是挺富有的。
“奈特先生，我对自己的厨艺还算有些自信，能否借用一下厨房？”紫苏提议道。
“紫苏做的烤肉超美味的哦！”妮妮珂说。
“让客人做这种事……”
“没关系的。”紫苏笑了笑，“我觉得奈特先生和妮妮珂一定有不少共同语言吧，你们先聊着。厨房在后面吗？”
“是……”
“奈特先生，我和你说啊，我们刚过迷雾的时候……”
妮妮珂已经打开了话匣子，眉飞色舞地向我讲述自己的经历。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知她究竟是对报酬太过期待，还是单纯想和我诉说。
…………
……
“劫掠者吗……”
“是的，对小规模的狩猎队来说最危险的就是劫掠者了。”妮妮珂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就算狩猎到了拿玛哈也不能放心呢。”
“原来狩猎是这么危险的事啊……”我看着妮妮珂身上的绷带，说道。
紫苏做的烤肉着实美味，但我的注意力全都被妮妮珂的话深深吸引，没能细细品味。
“不过奈特先生不用担心这种事啦，再厉害的劫掠者也不敢对莉莉耶聚落的狩猎队下手。”
“嗯……”
“奈特先生是打算加入聚落的狩猎队才问我这些的吗？”
“不……我只是……只是……单纯的好奇。”
“单纯的好奇能让你付出一把刀的代价吗？奈特先生？”紫苏擦了擦嘴角，又折叠了一下丝织的手帕，帮妮妮珂把嘴边的油渍拭去。
“或许只是我的好奇心比较旺盛吧。”我把用完的餐具收集起来，“我去洗碗，你们慢慢挑。”
我带着餐具走到后面的房间去，把它们扔进水桶，却没有动手洗。
迷雾的北边吗……
出生于莉莉耶聚落这样强盛的聚落，身为地精，又是铁匠的我，是根本没必要，也不可能被选为狩猎队成员的。对我来说，这应该是一件幸事，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心里仿佛有一个空洞。
我看着在水桶里起起伏伏的木碗和木盘，愣了许久。
…………
……
“奈特先生，我想要这个！”
回到门面的时候，妮妮珂已经选好了武器，捧在手里对我说。
“眼光不错，这把是耐用款。”我笑了笑，“出去之后别和其他人说是我送的，不然生意不好做啊。”
“我明白的！谢谢奈特先生！”妮妮珂向我行了一个点头礼，应该是她的聚落里表示感谢的礼仪吧，“那我就先告辞……”
“先等等，有个东西向让你们看一下。”
“咦？是什么呀？”
“是这个……嘿呦……”
我将为莉莉耶首领打造的铠甲搬到她们的面前。
“这……这是！全身甲啊！”妮妮珂一下子蹦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架子上的铠甲，“铁铁铁铁铁甲吗？”
“嗯，是的。”
“天呐，这么一大块胸甲，是怎么做到的……”
“妮妮珂，你觉得这副铠甲……”
“超棒的！”还不等我说完，妮妮珂像砸楔子一样使劲点头，“这是为谁做的铠甲吗？一定是首领那样的人才买得起吧？”
“好不好用另说，我想问问你们，单从外观上来看，这副铠甲漂亮吗？”
“那还用问吗！当然漂亮了！漂亮极了！”妮妮珂当即回答。
“妮妮珂……你真的知道‘漂亮’的意思吗？”紫苏露出了难以理解的表情，“漂亮说的是它的外观哦，和实用性没关系的。”
“咦？难道不漂亮吗？”
“哪里漂亮了呀……”
从她们的对话中不难听出，她们对于“漂亮”一词的理解没有偏差，但审美观天差地别。
“漂亮就是好看的意思，不是么？就像是紫苏这样的。”妮妮珂笑道。
“唔……”紫苏愣了一下，然后将微红的脸扭到一边去了。
“我觉得很漂亮哦，奈特先生。”妮妮珂又对我说。
紫苏揉了揉脸，用这种方式使脸上的红晕消退下去。
“你们一定很有共同语言。”紫苏说。
“是啊，妮妮珂，你要不要留下来当我的学徒呀？”
我只是开个玩笑，没指望妮妮珂能答应，不过，在妮妮珂拒绝之前，先有行动的却是紫苏。她一步跨到妮妮珂身边，双手搂住妮妮珂身上没有缠绷带的地方，将她搂紧怀里。
“抱歉，不可以。”紫苏莞尔一笑，“因为妮妮珂，是属于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