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小婴儿艾茵在好奇地把玩了一会儿手中的黄色片状物之后，终于被它所散发的香味所吸引，缓缓把它放进嘴里。
这是用米诺陶斯的奶做成的干奶酪，通过紫菀的长期观察研究，米诺陶斯的奶是除了本族母乳外最适合给婴儿食用的乳类。紫菀家贮存的干奶酪经过她的特殊处理，在保留其营养价值的同时尽可能降低其发酵的程度，以便婴儿吸收。除此之外，这种奶酪还有另一个优点，那就是“耐玩”，它能在婴儿的嘴里保留很长时间才融化完全，能让长时间吸引婴儿（尤其是还没长牙的）的注意力。
这样，紫菀得以将注意力从艾茵身上转移。
紫菀的眼前是一件铺开的衣服，它原本用作艾茵的襁褓，由于长时间没有更换，也没有拆开，它早已沾满了各种污渍，肮脏不堪。衣服内侧的污渍绝大多数是尿渍，但一些其他污渍引起了紫菀的注意，那是血渍和胎盘内液的痕迹，也就是说，艾茵在降生之后，没有经过清洗就直接用这件衣服包上了，而且很可能是她的母亲包的。由此推断，孩子的母亲可能是在野外分娩，只能将就着用衣服包裹婴儿。
另外，这件衣服本身就能说明一些事情：它虽然是从粗麻布缝制的，但染过色，而且上面还有花纹。这绝不是生活条件一般的人能拥有的东西，一开始紫菀还以为这件衣服是抢来的，但上面附着的污渍基本可以排除这一点。这就又引出了另一个问题：这件衣服明显是外套，穿在身上时里面必然会配一件没那么粗糙的衬衣，这对有条件穿染色外套的人来说是很正常的。
即使是再没有经验的母亲，也知道用衬衣做襁褓更好。然而艾茵的母亲没有这么做，这又是为什么呢？
紫菀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孩子降生时，她的母亲面临一个极为紧急的情况，紧急到母亲连再脱一件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这个孩子的母亲究竟经历了什么呢？而艾茵有怎么到了芷唯依的怀里呢？
这或许不是该深究的问题，但……
紫菀想到这里，突然被隔壁一声叫喊打断了。
…………
……
“艾茵！！！！！！！”
伴随着一声尖利的叫喊，芷唯依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把坐在旁边看护的紫苏吓了一大跳，她正用熏香给自己的衣服除味——刚才烧热水的时候离篝火太近了，染了一身的烟味，这对爱干净的紫苏来说很是难受。
紫苏把掉在地上摔成好几截的熏香捡起来，不禁有些心疼。虽然原料能在自家的药圃中获取，但工艺并不简单。紫苏看向床上的罪魁祸首，只见芷唯依慌张地四下回头，好像在寻找什么重要之物。
“你的妹妹和我妈妈在一起，你不用担心。”紫苏当然知道芷唯依在找什么，便提醒道。
芷唯依听后，掀开被子跳下床：“我要去找，我的妹妹！”
“我带你去。”紫苏皱了皱眉头。她不怎么喜欢这个不速之客，不懂礼貌不说，还总是一惊一乍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猫人简直脏的不像话，紫苏对于脏东西种类的划分，几乎每一种都能在芷唯依身上找到实例。紫苏虽然知道以貌取人是不应该的，但还是觉得仿佛看她一眼就会弄脏眼睛一样。
紫苏忍耐着生理上的厌恶感，对芷唯依说：“不过要先等一会儿。”
“等一会儿，为什么？”芷唯依急切地问。
“你得去洗个澡，你知道你有多脏吗？”
说着，紫苏指了指芷唯依躺过床铺，上面很明显地被芷唯依睡出了一个黑色的人形图案。不仅如此，被子靠下的部分还湿了一片。
“洗澡？为什么？”芷唯依又问。
紫苏抿了抿嘴，看来芷唯依根本没意识到肮脏是多么讨人厌的一种东西，为了说服芷唯依去洗澡，紫苏决定稍微吓她一下。
“脏东西会让婴儿生病的，你现在这么脏，要是碰一下那孩子，说不定你妹妹就会因为感染而死的。”紫苏故作严肃地说。
“妹妹……会死……”芷唯依一下子愣住了，她被紫苏的话吓坏了，浑身不住地颤抖。紧接着，芷唯依“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艾茵，会死……哇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
“诶？你别哭啊，我我我只是说可能……”紫苏没料到芷唯依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慌忙安慰她。
芷唯依看见紫苏接近，一下子扑了过去，紧紧抱住紫苏，大哭道：“救救我妹妹！救救……”
在芷唯依抱住紫苏之前，紫苏就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酸臭气味，让紫苏差点闭过气去。她被芷唯依扑倒，回过神来就发现芷唯依脏兮兮、油腻腻、黏糊糊的脸蛋近在咫尺。
那一刻，紫苏连死的心都有了。
“救救艾茵！我，什么都，可以！”
芷唯依在紫苏的眼前大声疾呼，但紫苏已经听不进她的话了。
如果芷唯依的脸真的贴上来了倒也还好，像这样不即不离，将贴未贴，虽有一点点距离但随时都可能蹭上来的状态是最可怕的。
“咿呀————————————”紫苏发出了一声直冲云霄的尖利惨叫，“妈妈！快来救救我呀————”
滴答——
几滴泪珠落在紫苏的脸上，若只有眼泪还不算糟糕，要命的是，一缕晶莹剔透的丝线从芷唯依的鼻尖缓缓垂下来，在丝线的末端，是一个绿豆大小的透明小水珠。
意识到这是什么的瞬间，紫苏连呼吸都忘记了。那个小水珠就在自己眼前摇曳，而且越来越近，几乎就要碰到自己的睫毛了。
“呃！”
终于，紫苏无法承受生理和心理的双重重击，眼睛往上一翻，昏死过去。
…………
……
水汽氤氲的房间中央放着一个盛满水的大木盆，里面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
紫苏脸颊微鼓，一脸不高兴地用粗布使劲搓洗背对自己的芷唯依的后背。
起先极度抗拒和芷唯依进入同一个澡盆的紫苏，在芷唯依“过水”三遍之后，终于忍不了自己身上的异味和污渍，终于在第三次换水之后脱掉衣服与已经不那么脏的芷唯依踏入了同一个澡盆。
不过，即使是洗了三遍的芷唯依，身上还是随处可见没洗干净的地方，紫苏顾不上自己这边，忙着给芷唯依去污。
搓着搓着，紫苏感到了一丝异样，她放下布，用自己的手轻轻摩挲芷唯依的后背——芷唯依的后背并不光滑，即使是洗去了污渍之后也是如此。分布在芷唯依背上的疤痕，虽然因愈合较好而不太起眼，但通过触摸，紫苏碰触到的疤痕数量多到令她瞠目结舌。
生活在阿克尔法大陆上的人，像紫苏这样完全没受过外伤的人是少数，但芷唯依身上的伤痕密度实在是高的惊人。紫苏到现在还没在活人中见过带着这么多旧伤疤的，更何况芷唯依的年龄还这么小……
芷唯依没有注意到身后紫苏的小心思，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被紫菀抱在怀里逗弄，时不时发出咯咯笑声的艾茵。
“我的妹妹，喂奶，什么时候？”芷唯依问道。
“我没有奶水哦。”紫菀笑着说。
“喵？”芷唯依露出了受骗似的眼神。
“不过你不用担心。”紫菀马上安抚道，“奶酪可以代替母乳，我家有不少，可以全都给你们。”
芷唯依的大眼睛里闪现出喜悦之色，她用手按着盆地往后蹭了一段距离，把紫苏挤到了澡盆的边缘。然后双手后背，用力弯腰把整个脑袋都扎进水里。紧接着，水里咕噜噜地涌出了水泡。
紫苏连忙把芷唯依从水里拽出来，芷唯依靠在紫苏的身上，被呛得咳嗽连连——她没注意到在水里是不该行大礼的，更不该说话。
“哈哈，不用每次都行礼的。道谢的话，用嘴说就行了。”紫菀忍俊不禁道。
“喵……”芷唯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洗完之后来正厅找我吧，我告诉你要怎么照顾艾茵。”
“知道了，谢谢。”
…………
……
紫苏在把巴掌大小的澡豆用瘦了一圈儿之后，这才从澡盆里出来。
先洗好的芷唯依已经到正厅去了，隔着门还能听见她和母亲的对话声。
紫苏不能像芷唯依一样洗完了就什么都不管了，她把浴盆里的脏水倒掉，又用长柄的毛刷把青石地板刷干净，这才走出房间。
在正厅看见的场景，令紫苏瞪大了眼睛。
裹着一大块浴布的芷唯依坐在紫菀腿上，怀里抱着紫菀的一条尾巴又摸又蹭，听紫菀教她怎么包襁褓。
洗澡时看见芷唯依的伤疤而对芷唯依产生同情，此刻已经荡然无存。紫苏的脸颊鼓得比刚才更厉害了。
那个位置明明是我的，妈妈的尾巴也是我的！
紫苏气鼓鼓地走进芷唯依刚才睡觉的房间，她拆下被芷唯依睡脏了、还有尿渍的被套和床单，抱起来往屋外走。
洗这些东西自然不能浪费宝贵的热水，只能拿到小溪边洗。
走到屋门口的时候，紫苏听见母亲对芷唯依说：“芷唯依，如果你和艾茵无处可去的话，要不要留下来当我家的孩子呀？”
紫苏一闪身，躲到了屋内看不见的地方。她突然间就又不生气了。
一个外人霸占了妈妈的膝盖和尾巴，这当然是一件令人气愤的事，但如果芷唯依留下来，那就不是外人了，而是……
“我的妹妹……”
紫苏神情恍惚地呢喃道。
阿克尔法大陆上的人类大多没有“家庭”的概念，一位母亲通常不会同时抚养两个有年龄差距的女儿，拥有妹妹就意味着姐姐必须或者已经离开母亲的身边独立了。因此，“妹妹”的出生对来自同一个母亲的女儿来说，就仅仅是多了一个争夺交配权的对手罢了。
但是紫菀家的情况不是如此，紫菀不仅将紫苏抚养到八岁还不分开，甚至打算在紫苏自己要求离开之前一直和女儿生活在一起。紫菀的家盖在离聚落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除了出诊和交易之外几乎不去聚落，也不参加聚落里的交配活动。对于生殖和繁衍，紫菀母女有着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观念。
紫苏的父亲还活着的时候，紫苏就一直希望家里能增加几位妹妹或者弟弟，只是父亲去世得太早了，紫苏原本以为自己的愿望再也无法实现了。
谁想到，就在今天，妹妹自己送上门了，而且还是两个！
虽然会平分掉妈妈的宠爱，还有尾巴，但如果是妹妹的话，稍微容让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呢~
“我……要当姐姐了呢！”
想到这里，紫苏情不自禁地用力抱紧了怀里的被子，然后就感觉脸颊贴上了什么湿湿的东西，同时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异味。
意识到自己的脸贴上了什么的时候，紫苏惨叫着把被子和床单丢了出去。
…………
……
一个月后：
“提问：如果芷唯依长期排泄困难，喉咙里有痰，经常咳嗽，要采摘哪一种草药呢？”
紫菀屋外的圃园中，芷唯依坐在一张木桌边，看着眼前摆着的两株开着黄花的植物，陷入了沉思。
向芷唯依提问的紫菀坐在芷唯依的对面，也不催促，以芦管给刚吃了一片干奶酪的艾茵喂水。
芷唯依在紫菀家居住已经有一个月了，小脸比刚来的时候白净了不少，眼瞳中的疲惫之色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因为有了可以经常对话的对象之后，已经可以流利地说话了。
思索良久的芷唯依终于拿起了其中一株植物，对紫菀说：“这个。”
“哦，那么选了这个的话，芷唯依会怎么样呢？”紫菀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紫苏。
紫苏举起了一块木板，上面画着两道交叉的线，说道：“吃错药了，芷唯依死掉了。”
“喵？！”
“你手里拿的是断肠草，这株才是黄瑞香。”紫菀解释道，“在没完全开花的时候，这两种草药确实难以分辨，不过可以从叶子的大小和光滑程度上分辨。”
“嗯……”芷唯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拿起两株植物对比它们的叶子。
紫菀是聚落里的医生，只是她的家没有盖在聚落里面。在紫菀家生活的这一个月里，芷唯依隔三差五就能看到登门求医问药的人，有时紫菀还会挎上药包出诊。在没有人来看病治伤的时候，紫菀最大的乐趣就是打理自己药圃，以及像这样教导芷唯依关于草药和治疗方面的知识。
芷唯依是个聪明的孩子，消化吸收得很快，一点都不亚于小时候的紫苏。只是芷唯依极度缺乏常识，让紫菀不禁怀疑她的母亲在芷唯依出生到现在的三年里到底干了什么，要论天真的程度的话，芷唯依能与紫菀怀里的两个半月大的艾茵相媲美。
只是，芷唯依偶尔会问起一些让紫菀不免感到担忧的问题。
“这个，吃了会死吗？”芷唯依举着断肠草问道。
“如果服用的方法不对，很少的量就能致死。”紫苏抢在紫菀开口前说道，既有想展现身为姐姐的可靠的想法，也有对芷唯依产生了竞争意识的因素。
“那如果把它用火烧，味道也能毒死人吗？”
“当然不行。”紫苏有些得意地说，她发现芷唯依虽然学得快，但对大多数药理知识还只是停留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程度。
“可惜，如果能烧出有毒的味道的话，就很方便了呢……”芷唯依稍稍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比如说这个问题，就让紫菀忧心不已。
这孩子到底是经历过什么、又是出于什么目的问出这个问题的呢？如果说断肠草可以通过灼烧产生毒气的话，芷唯依又打算拿它做什么呢？
“说道毒气，其实只是听起来吓人，实际上一点儿也不好用呢。”紫苏坐到芷唯依的旁边，竖起一只手指解释道，“人能在迷雾以南找到或者制作出来的毒物，绝大多数要入口才能起效。虽然也有一两种通过撒在风中由鼻子进入人体的毒物，但这种方式效率太低了，在空旷的地方，能被人吸入的部分有千分之一就算高的了。而且这些毒物都是漂浮在空气中的小颗粒，就算闻不出来，用眼睛看就能知道有没有人撒毒了。”
紫苏滔滔不绝地讲解着，似乎有几分给芷唯依天真的想法泼冷水的意味。
“紫苏姐姐好厉害，懂的好多呢！”只是芷唯依非但没有受打击，反而又增添了几分对紫苏的崇敬之情。
“这……这都是妈妈教给我的啦！”
在听到芷唯依叫自己“姐姐”的时候，紫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当然，比起害羞，开心的成分更多一些。
紫菀面带微笑看着孩子们亲昵地互动，心中暗暗为自己做出收养芷唯依与艾茵的决定赞叹不已。
“JI……JIE！”
襁褓中的艾茵也不甘寂寞地发出声音凑热闹，令人惊奇的是，艾茵不像其他孩子那样，第一个学会叫的是“妈妈”，而是“姐姐”。
“好啦，学习的时间结束。”紫菀站起身，将艾茵交到芷唯依的怀里，“芷唯依，和姐姐一起去玩吧。带上艾茵一起。”
“嗯！”
“我们走吧~”兴致勃勃的紫苏拉起芷唯依的手，“我们去林子里采益母草回来。”
“好的，姐姐。”
看着穿着紫苏小时候旧衣服的芷唯依与紫苏牵手奔跑的背影，仿佛一下子拥有了两个女儿。紫菀更加确信，自己异于常人的生活方式绝没有错。
紫菀将桌上的教具收拾起来，刚准备回屋的时候，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这绝不是来就医的人，因为从嘈杂的脚步声判断，过来的人数远远多于四个人——抬担架所需的最多人数。
紫菀转过身去，不出所料，来者中为首的就是聚落的首领，并且首领为什么而来，紫菀也知道。
“紫菀。”首领在紫菀的面前停住，以不甚友好的眼神看着她，“我有话对你说。”
首领是一个身形健壮女性犬人，但是属于体型较小的那一类，因此她在说狠话的时候还要仰视着紫菀，显得没有什么威慑力。
“请说。”虽然已经猜到了首领要说什么，但紫菀还是等她自己把事情挑明。
“今年冬天的交配活动，你还不打算参加吗？”首领问道。
大多数聚落都会将集中交配期定在冬天，因为大多数不下蛋的人类孕期都在三个月左右，这样可以在春季——气候最合适的时候生下后代，以增加婴儿的成活率。
“是的，我不打算参加。”紫菀不卑不亢地阐述自己的理由：“我是医生，怀孕会给行医带来诸多不便，而冬季又是疾病的高发期。”
首领听后冷笑了一声，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你既然身为聚落的一员，应该对聚落严峻的前景负有责任，对吧。”
“我们的聚落不是正欣欣向荣吗？”紫菀继续和首领绕弯子。
“欣欣向荣？你在开玩笑吗？”首领根本不吃这一套，提高了几分音量，“聚落里有18个可以交配的女人，但男人只有3个！”
“那真是可喜可贺。据我所知，这样的男女比例比大多数聚落都要高。”
“我不管你说的什么鬼比例，我要告诉你的是，男人太少了，所以要尽可能让更多的女人怀孕，尽可能多生几个男孩！否则聚落里的人会越来越少，这会让聚落灭亡的！”
“恕我直言，就算你再怎么努力让聚落里的人交配，男婴的出生率也只有不到十分之一。这不光提高不了聚落的男女比例，反而会让它降低。”紫菀面无表情地说，“而且，就聚落的条件来看，生的越多，能养活的越少。”
紫菀所在的聚落并不大，也没人懂得如何耕种和狩猎，食物只能靠去树林里采集，一年下来根本囤积不了多少。而聚落里的肉食性人类还不少，赖以生存的拿玛哈肉必须要拿十倍重量的素食去换。一旦聚落里婴儿大量出生，食物一定会短缺，可以想见，明年的春天死去的新生儿将会达到一个相当残酷的数字。
但这还不是最让紫菀感到不悦的，每年春季，紫菀的家中都会发生这样的事：一位母亲带着她奄奄一息的女儿来找自己，呼天抢地、声泪俱下地哀求紫菀救救她的孩子，然而一旦紫菀告诉她们婴儿已经死亡的瞬间，这些上一秒还悲痛欲绝的母亲们就会转眼之间变得像从未生下过后代一样，对躺在诊疗台上的尸体不再多看一眼，冷漠地转身离去。她们的母性似乎只会在孩子活着的时候光顾她们的内心。
紫菀只有紫苏这一个亲生骨肉，并没有其他母亲那样的丧子经历，她无法想象那些人为什么会这样，她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异常，然而在世界的眼中，紫菀才是异类。
尽管如此，在潜意识里，紫菀也对自己感到了一丝恐惧——如果紫苏在某一天忽然死去了，自己会不会也变得像其他人一样了呢……
“这不是问题。”首领的话制止了紫菀的思绪继续飞向远方，她又把已经抬得很高的下巴往上昂了昂，“如果这次能有一两个男孩出生，聚落会集合所有资源供养他们，至少能保住男孩顺利活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紫菀露出极其厌恶的表情。
“你想说什么？”紫菀失去了继续和首领周旋的耐心，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理解你作为医生为聚落着想的心情，我也不打算勉强你。”首领虚情假意地说道，“但是你的女儿紫苏，她可不是医生呀。”
“‘还’不是而已。”
“我想聚落里无需两个之多的医生，更重要的是紫苏已经八岁了。到了这个年龄还没交配过，不太合适吧？”
“为什么这么急切地想要增加人口？”紫菀反问道。
虽然从前聚落里的人对自己和紫苏不承担交配的义务颇有微词，不过都还只是停留在流言蜚语的程度。最近一段时间则不一样了，首领尤为频繁地提起这件事，今天甚至带着人找上门来了，让紫菀不能不多想。
“和你无关。”首领蛮横地说，“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你和你的女儿，至少有一个要来参加交配活动。三天后的这个时间我还会来这里，如果你不给出答复的话，我就要按我的意思来了！”
“……”
不等首领她们离去，紫菀就转身回到屋内，对首领留下的狠话不置可否。
傍晚时分，紫苏与芷唯依一人背着一筐草药回到了家中。紫菀已经做好了香气扑鼻的晚餐，笑眯眯地对二人嘱咐道：“先洗手再来吃哦。”
“嗯！”
紫苏与芷唯依放下箩筐，进入放水罐的房间洗手。和紫苏想象的场景不一样，房间里并没有氤氲的水汽，用手探了探陶罐里的水，果然，都凉了。
为了迎接随时可能上门的伤病患，紫菀在白天的时候都会准备几罐煮沸的热水，如果冷却了的话就重新加热。而现在这些陶罐中的水全都是冷的，这就说明紫菀整个一下午都没烧水。
“妈妈，下午出诊了吗？”来到餐厅后，紫苏随口问了一句。
“出诊？没有哦。”
紫苏不再追问了，因为她察觉到母亲似乎想隐瞒什么。
单纯的芷唯依则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今天的晚饭是紫菀最拿手的酱汁烤肉排，从进餐厅的那一刹那起，她的目光就完全被桌上热气腾腾的肉排勾住了。
吃饭的时候，紫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芷唯依。”
“喵？”
“芷唯依对交配这件事……怎么看？”紫菀问。
芷唯依还不到可以生育的年龄，因此应该是没有交配经验的，饶是如此，紫菀还是如此发问。
“他们交配的时候，不用出去，但是他们总是忘记送饭给我。”芷唯依没有多想，回答道。
从芷唯依的只言片语中不难判断，她并不是要参与交配活动的一份子，但似乎是被限制自由的人。
芷唯依从前是什么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但紫菀没有做进一步的询问，话题就此结束。
低头吃饭的紫苏偷偷看了一眼母亲的侧脸，心头又增添了几分忧虑。自己最喜欢吃的烤肉，今天却尝不出味道了。
夜幕降临，芷唯依在河边将餐具洗干净后回到了她和紫苏的卧室里。一进门，芷唯依发现紫苏侧卧在芷唯依的那张床上。
“姐姐？”芷唯依走近紫苏，好奇地问。
紫苏没有让出床位的意思，而是掀开被子的一角，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进来吧。”
“嗯！”
芷唯依脱掉外衣钻进被窝，亲昵地搂住紫苏的脖子。
看着妹妹的笑靥，紫苏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担忧告诉她。
“芷唯依。”
“什么事呀？姐姐。”
“嗯……妈妈好像有事情瞒着我们。我觉得……可能是有不好的人来找妈妈了。”紫苏对聚落向母亲施加的压力略知一二，她用芷唯依也能听懂的措辞说道。
“不好的人，是敌人吗？”芷唯依问道。
“敌人嘛……也算不上。但是那些人好像要强迫妈妈做不好的事。”
“那他们应该道歉。”芷唯依学以致用，说道。
“我担心妈妈，下次妈妈让我们出去玩的时候，那些人可能就要来了。”
“嗯嗯。”芷唯依点了点头。
“我想帮助妈妈，如果过几天妈妈让我们出去玩，我们先假装走远，然后偷偷回来。”
“我明白了。”
“好妹妹！”紫苏搂住了芷唯依的腰，将她拥入自己的怀里。
这天晚上，紫苏睡的很香。
…………
……
三天后的中午：
午饭过后，如紫苏预料的那样，紫菀将她的女儿们支走：“紫苏，院子北面的那块地空出来了，下午你能和芷唯依一起帮我采一些柴胡吗？”
“好的，妈妈。”
“带上艾茵一起去吧。”
“我知道啦。”
与此同时，在隔壁的卧室里，芷唯依正悄悄地把背包里的石刀拿出来，别在腰间并用上衣的下摆将其盖住。
这把刀在初次与紫菀相遇的时候被一股神秘的力量从芷唯依手中甩掉了，在听说了可能有人会对紫菀不利后，芷唯依偷偷找到并回收了它。芷唯依的心思远不如紫苏那么缜密，她解决问题的方法更简单、更直接。
紫苏推门进来，身后背着箩筐，怀里抱着艾茵，神色凝重地对芷唯依说：“可能就是今天了，准备好了吗？”
芷唯依点了点头。
…………
……
药圃里杉篙的影子变得最短之后又过了约三时，首领和簇拥着她的一群人又出现在了紫菀的面前。
“很准时啊，首领。”紫菀看了看地面上杉篙的影子所指向的标记，不冷不热地说。
“这三天你考虑好了吗？”首领上前一步，开门见山地说。
“我觉得嘛……”紫菀并没有立即回答，她不想轻易放弃迄今为止的生活方式，而且紫菀也不是没有谈判的资本——作为聚落里的医生，某种程度上掌握着大部分人的生杀大权，“这件事应该还有商量的余地。”
“你错了，紫菀。”首领板着脸，语气决绝，“今天我们至少要带走一个人。”
“你确定吗？”紫菀很自然地俯视着首领，“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医术其实是和心情直接相关的，如果我的心情太差，或许会给病人乱用药，尤其是在春天的时候。”
然而首领好像早就料到紫菀会这么说，她冷哼一声，说道：“不能发挥作用的医生对聚落没有好处，那我只能烧了你的房子，把你们两个都带回去了。”
紫菀蹙了蹙眉，她看不出首领是认真的还是虚张声势，虽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但即便只有细微的几率，紫菀也不敢用自己和女儿去验证。
紫菀沉默地与首领对视了一阵，叹了口气，说：“活动是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
“我知道了，我要先准备一下，今晚会到聚落的。”
“没那个必要，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吃的、换洗的衣物还有处住。你直接跟我们走就是。”
“我要和紫苏说一声。”
“当然没问题，她在哪儿？”
“她出去了，傍晚会回来。”
首领看了一眼日头，对紫菀说：“好，我们会在这里等到她回来。”
“我不想让紫苏知道我去做什么。”说到这里，紫菀已经不再掩饰自己对首领的厌恶之情了，“行个方便对你来说就这么困难吗？”
“那好吧。”首领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此时退一步也无妨，“那请你先和我们回聚落，我们会留一个人在这里转告紫苏，说你要在聚落里滞留几天，照顾重病患。”
“……”
紫菀思考这么做是否真的能骗过紫苏，她是个聪明的孩子，或许已经从这几天自己的表现上看出端倪了。
首领以为紫菀还想拖延，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强硬地想把紫菀带走。
就在这时，从房屋侧面的柴棚后闪出了一个娇小而矫健的身影，疾步直逼首领。
能当上聚落首领的人，必然要拥有能让其他人屈服的强大力量，也就是说，当得上首领的人基本上都很能打，紫菀的聚落也不例外。犬人首领在体型上并不出众，所以其战斗的技巧和经验十分突出。
首领比其他人更早反应过来，她在还未看清来者是什么人的情况下，下意识地甩开紫菀的手，向侧面躲闪。
然而那个人影及时作出了应对，在快速突击的途中改变方向，切近首领一臂之距刺出了石刀。
首领一面后退一面扭转身体，奋力规避，虽然躲过了最初的一击，却被自己紊乱的步伐绊倒在地。
迟钝的随从们终于回过神来，纷纷上前对那个袭击者挥拳相向。对方躲过第一个人的拳头，俯下身一记鞭腿将其扫倒，摔倒的人又绊倒了后面的人，短暂地将空有数量优势却无法发挥的人群与袭击者隔开。
幼小的袭击者举起了石刀，看准还在挣扎起身的人的后心，正要刺下去的时候，猛然听到身后有一声呵斥：“芷唯依！住手！”
紫菀的制止很及时，石刀的刀尖在刺破倒地之人的外套时停住了，然后从那人的身上撤去。芷唯依后退两步，来到紫菀的身前。
首领和她的随从无人敢上前，她们都意识到，眼前这个幼小的猫人并不像她看上去的那么好对付。
“妈妈！”
“紫苏……”
和紫菀想象的一样，躲在柴棚后面的不只有芷唯依，紫苏也在。她怀抱着艾茵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不安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芷唯依的眼睛不时瞥向对面人群中最靠近紫苏的那几个人，在心中默默盘算如果那些人想要去劫持紫苏和艾茵的话，自己能不能及时截杀她们并回到紫菀的前面。
“她们是谁？”首领用下巴指了指芷唯依，问道。
“我上次来的时候看见过她们。”人群里有一个人说，“紫菀说她们是其他聚落送过来的病人。”
“是嘛，我并不反对你收治其他聚落的人，不过看样子她们已经足够健康了。”
“不对！首领！”又一个人大声叫喊了起来，她的脸色煞白，惊恐万分地看着芷唯依，“我见过她！她是沃姆聚落的人！”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甚至包括紫菀都打了一个冷颤。
沃姆聚落，曾经是整个阿克尔法大陆北部最强大的聚落之一，他们以劫掠和杀戮为生，甚至有传言说这个聚落里的人不畏惧人类尸体中的剧毒，会把人杀死后作为食物吃掉。在不久前，沃姆聚落派出狩猎队前往迷雾以北、实力空虚时，被周遭其他几个聚落联合起来剿灭了。芷唯依是其中的一员吗？
“紫菀！你怎么能收留这么危险的人呢！”首领颜色大变，声音都多了几分颤抖，“把她给我赶走！”
“她是我的家人。”紫菀当即拒绝。
“她们，是敌人吗？”芷唯依问道。
紫菀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很可能决定芷唯依接下来的行动，甚至是首领她们的命运，她对芷唯依说：“把武器收起来。”
“嗯。”
芷唯依也没有丝毫犹豫，收起架势，将石刀插回腰间。
“你看，芷唯依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人。”
“开什么玩笑！”首领大吼道，都含破音了，“把她赶走！只要她能离开，你和紫苏再也不用来聚落交配了！”
“她只是个孩子。”
“她才不是个孩子！”刚才认出芷唯依的人也惊叫着反驳，“我亲眼看见她一眨眼就杀了三个人，我还听到沃姆聚落的人都叫她‘马木留克’！”
“听见了吗？她留在这里，迟早会把我们都杀了！”
“好吧……”紫菀握紧了拳头，从掌心传来了阵阵刺痛，“她会走的，但不是今天。”
“妈妈……”紫苏露出悲伤的表情看着母亲。
“尽快！”首领说完，带着其他人逃也似的离开了。
“唉……”紫菀无奈地长叹一声。
“妈妈，真的要让芷唯依走吗？”
“我知道她们的手段。”紫菀的表情与紫苏如出一辙，“如果芷唯依一直留在这里，过几天就会有人趁我们睡觉的时候过来，一把火把我们全都烧死在家里。我们不能让芷唯依和艾茵生活在随时可能丧命的危险中。”
“我和妹妹，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了吗？”芷唯依抬头问道。
“对不起……”紫菀俯下身，爱怜地抚摸芷唯依的小脑袋，“明天早上，我们就要说再见了。”
“如果她是敌人的话，我可以……”
“不可以这么做。”紫菀打断了芷唯依的话。
“我知道了。”
这个时候，如果芷唯依露出哪怕一点点失落和不舍的表情，紫菀都可能会改口收回前言，但芷唯依并没有。
“芷唯依，她们刚才叫你‘马木留克’，这是什么意思？”
大陆上的所有人都使用同一种语言，但少数聚落也拥有个别只在聚落范围内流传的特殊词语。马木留克就是其中之一，据传，这个词语指的是沃姆聚落供奉的战神的名字，也有人说这个词代表着那些在劫掠场上杀人如麻的战士。
“是‘奴隶’的意思。”芷唯依说。
听到这个颇为讽刺的答案，紫菀不禁露出了苦笑。
…………
……
第二天，黎明时分：
芷唯依的背包比刚来的时候鼓得多，紫菀母女将她们所能想到的所有应用之物都塞了进去。襁褓中的艾茵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难受的气氛，从出门开始就哭闹不止。
在屋门口，紫菀蹲在芷唯依的身前，为她扣紧斗篷上的扣子。
“从这里向南走，应该会有聚落愿意收留你们的。”紫菀依依不舍地嘱咐道，“知道哪边是南方吗？”
“嗯，中午的时候，影子指着的方向。”
“好孩子……”紫菀在芷唯依的头发上缓缓摩挲，“芷唯依，如果可以的话，尽量不要用伤害别人的方法得到你想要的，也尽量不要……不要杀人，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芷唯依点头道。
“芷唯依，你能不能……”紫菀话说了一半却停住了，“不，没什么，祝你平安。”
“嗯！谢谢！”芷唯依向紫菀行了一个简化的礼仪，说道：“祝你们幸福。”
芷唯依向紫菀与紫苏挥了挥手，踏上了不会再回来的旅途，延续她那中断了一个月的漂泊之旅。
紫菀站了起来，凝望着芷唯依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那对幼小的姐妹。
她对芷唯依有一个没能说出口的请求，那就是想要听芷唯依叫自己一声“妈妈”。然而紫菀也知道，以这种方式艰难生活的芷唯依，“妈妈”对她来说一定不是一个美好的词汇。
当天夜里，抱着枕头大哭了一场才好不容易进入梦乡的紫苏被母亲急切的声音吵醒了。睁眼一看，母亲带着一脸紧张的表情对紫苏说：“拿上这个快跑！往没有火光的方向跑！”
紫菀塞给紫苏的是一个大竹筒，里面装着带有腥味的红色染料。这是在必要的时候洒在身体上伪装成尸体用的——因为人体会在死后产生出剧毒，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愿意靠近尸体。
“妈妈，发生了什么事？”
“聚落被袭击了，那些人很快就会找到我们家的。”紫菀给紫苏挂上一个装有紧急用品的小包，催促道：“快走！”
“那妈妈呢？”
“我们分头逃跑。三天后我们在裂谷湖碰面。”
“好的！”
紫菀母女跑了出去，向两个不同的方向逃跑。但是，紫菀在半路改变了路线，跟在了紫苏的身后。
她们的身后是一簇簇高举的火把，在不即不离的地方，不紧不慢地靠近，看样子是并没有发现紫菀母女。
现在紫菀知道首领为什么要着急增加人数了，她可能听到了风声，附近的聚落在蠢蠢欲动袭击过来，于是想要通过壮大聚落的方式加以阻止。不过，也有可能是首领的计划刺激到了附近的聚落，才导致对方袭击过来了。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能不能让紫苏顺利逃跑。
尽管那些火把离紫苏还不近，但这不代表女儿已经安全了——一些夜视能力强的人会远离光照隐秘行动。自己要设法在这些潜在的敌人袭击紫苏之前找出来，如果找不出来，那么至少要将这些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入紫菀的耳中，听声音确实是冲着自己来的。
紫菀停了下来，她无端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困扰自己已久的一个问题——如果紫苏死去了，自己会不会也像其他人一样失去对紫苏的爱，将永远不会有答案了。
不过这没什么好遗憾的，如果要紫菀做决定的话，无论多少次，她都会不计一切代价，让紫苏活下去。
月光下，紫菀手中明晃晃的医用刀具映出了自己微微勾起的嘴角。
…………
……
初冬之夜的大草原尽是一片月影婆娑的景象，放眼望去，只有无边无际的银色荒草。月光妆点着随风舞起浪潮的草场。若是有人置身于这片草原的中心，或许会产生一种置身于幻境的错觉。
又一阵夜风拂过，掀起了深蓝色斗篷的兜帽，露出下面一对被压塌了的尖耳朵。
芷唯依眯起眼睛等待这阵风停息，这才竖起耳朵抖了几下。
“我应该……帮助到了姐姐她们吧？”芷唯依自言自语道。
走了一整天，现在无论再怎么回头都看不见那个自己曾经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的房子了。
“JI……姐？”艾茵眨了眨紫罗兰色的大眼睛，看着芷唯依含混不清地说。
“乖哦，等我们到了前面的树下，就帮艾茵换尿布。”
在与紫菀相遇之前，只知道两种达成自己目的的方法，其一就是以武力强迫，其二是曾经的首领教给她的：提出要求，然后完成对方开出的条件，让对方兑现诺言。然而紫菀和紫苏，既没有被自己强迫，也没有要求自己做什么，不求回报地向自己伸出了援手。
那么，自己也应该做些什么帮助她们才是。
有人想要对紫菀她们不利，芷唯依本想用她最擅长的手段解决紫菀母女的困境，但紫菀没有允许；于是芷唯依选择了另一种方法：离开。
“没关系的哦，艾茵，姐姐一个人会照顾好你的。”
芷唯依看着怀中的妹妹，温柔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