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夜酒馆,深夜——

“你去歇着吧艾莉丝,你再这样转到天亮了也转不出个结果啊。”雷古勒斯靠在门上没精打采。

“我这不是着急吗。”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李维睡眼朦胧,“你看索尼娅都回去休息了,人家当事人都不慌你慌什么......”

“她当然不慌,因为我是主谋她是从犯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尤希尔上下眼皮不停打架,“老板您就放我们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干活呢。”

“一群废物,都滚吧,都滚!就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的面对这世间的一切苦难吧!”

李维和尤希尔如蒙大赦,你争我赶奔往后屋,只有雷古勒斯还是靠在门边不动声色。

“阿隆索,还是你最贴心。”艾莉丝眼泪汪汪的张开双臂,一副要拥抱雷古勒斯的样子。

“我不是不想走,靠的太久,这条好腿都有点麻了。”雷古勒斯尴尬的笑了笑,“能扶我一下么......”

“麻死你算了!叫你两条腿齐齐都断!”艾莉丝抱拢双臂骂道。

“我回来了。”海伦娜踏进店门,右手手铐连着阿尔纳斯的左手,把他拽的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个跟头。她惊讶的发现店里还是灯火通明的,“怎么还不熄灯啊,我记得零夜酒馆不是通宵营业吧。”

艾莉丝一下子缩到雷古勒斯身后讪笑着:“莱队长,咋这么晚才回来呢,嘿嘿。”

“艾莉丝老板,您怎么了?”

“我没事啊,我是怕您有什么事情找我,嘻嘻......”

“不要慌,看这俩大手拉小手的样子,是刚叙完旧情回来,多半没事了。”雷古勒斯故意用阿尔纳斯刚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大手拉小手!?”阿尔纳斯怒道。

“没错啊,大手拉小手走路不怕滑嘛。”雷古勒斯嘲讽道。

“这是手铐拷着的,手铐!”阿尔纳斯举起手展示精金手铐,手铐一下子又勒到肉里去了,疼的他赶紧放下,“哎哟,看清楚了吗,你见过这么拉手的嘛。”

“哎呀那不是更浪漫了还是警匪情未了呢。”艾莉丝道。

“咳。”海伦娜咳嗽了一声,拿出钥匙解开了手铐,“这是怕他半路跑掉才拷上的,既然到家了就可以解开了。”

“你这是刚从什么花好月圆的地方回来呐贼骨头?”雷古勒斯道。

“治安所刑讯室。”阿尔纳斯没好气的揉了揉被勒肿的手腕说,“够不够浪漫。”

“虽说不怎么浪漫倒也算别有风情啊。”

“行了别扯淡了,老板,我跟你说个事,我得请个假。”

“你不是前几天才休息过,还想请假?免谈!”

“我也不想的啊,是莱队长让我去客串一下侦探。”

“哪个队长让你去都不行!”艾莉丝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那咱们就得谈谈包庇窝藏罪犯还阴谋诡计欺骗治安队长的事情了。”海伦娜大马金刀的拉过张椅子坐下。

“别,别啊,去去去,请请请,请几天都行......”艾莉丝这才反应过来,“请你去做什么,客串侦探?”

“是,我委托白尔狄先生去帮我调查西边辛普森家开的赌场,那大概率是一间黑赌场,进入调查得冒着生命危险。不过白先生毕竟是专业人士,想必可以完成。在来之前他已经答应过我了,这里只是和你们说一声。”

“没法子,不然她就要把我关进治安所的大牢里。”白尔狄眼泪汪汪,“老板,你就容我几天假吧,我调查完了就回来好好跑堂。”

“好说,好说。”艾莉丝一口答应。

“那我就把他就交到你们手里了。”海伦娜起身上楼,“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他跑了,我可得拿你们顶罪。”

雷古勒斯一脸不屑闭口不言,艾莉丝满脸堆笑说着“不会不会”,直到海伦娜的身影彻底不见,她才慌忙问道,“怎么说啊贼骨头?”

“还能怎么办。一步踏错终身错,下海打工为了生活。她说给我一个将功折过的机会,我也只能拿着了啊。”

“她答应你办成这件事就既往不咎?”雷古勒斯道。

贼骨头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也没说,只说不立刻把我关进大牢了。”

“那还不是么,你就不怕完事之后她再把你往牢里一关,要用你了再把你放出来?”

“嘶,这事情她做的出来啊。”阿尔纳斯心头一紧,“那可怎么办。”

“我看你们手牵手回来,还以为你们和好如初郎情妾意夫唱妇随举案齐眉......”艾莉丝道。

“都说了不是手拉手是手拷手!而且我也没有原谅她对我做过的事情!”

“还嘴硬,你看你脸都要笑歪了。”雷古勒斯道。

“我哪有!那不是因为我又有个机会可以做好人了吗?”

“她叫你去做什么事情?”

“让我去城西赌场里赌赌顺便调查内情。”

“你哪来的钱去赌嘛?还能让你公款赌博?”

“咱有钱着呢!”阿尔纳斯从怀里掏出还没焐热的十个金币,刚抛上半空就被艾莉丝截获了:“收了钱还不自觉上交!店规第六十八条是什么不记得了?”

“那是海伦娜给我明天公办的资金!”

“噫还海伦娜上午还恨不得要砍死人家晚上就叫的这么亲热,我告诉你,叫什么都没用,你的海伦娜还在店里住着,就得算是客人,客人给你的钱当然要上交给店长!”

“那我明天拿什么去赌嘛!?你多少给我剩几个吧。”阿尔纳斯眼巴巴的望着艾莉丝。

艾莉丝想了想,拿出两个金币丢在阿尔纳斯手里了:“呐,这是你这个月的月钱,提前先借给你的,利息就不跟你算了啊,还不谢谢我。”

“我谢谢你啊!”

“不用谢,你们也早点休息吧,走之前记得熄灯啊。”

艾莉丝抛着八个金币扬长而去,雷古勒斯轻轻拍了拍阿尔纳斯的肩膀,转身也走了,留下阿尔纳斯握着两个金币坐在大厅里泣不成声。

翌日早晨——

“所以听她的意思,是赖上咱们了啊。”索尼娅趴在柜台上没精打采的。

“可不是嘛......本来都是治安队的事,这下好,变成咱们的事了,贼骨头倒变成给治安队打工的呢,工资倒是店里发,你说气不气人。”艾莉丝闭口不谈得了八个金币好处的事。

“这还不算呢,有这个把柄捏在手里啊,以后有什么事估计就得来找咱们帮忙,还退出江湖呢,弄不好咱赶明都得搬去治安队住。”雷古勒斯道。

“搬去治安队住干嘛!”索尼娅警觉的抬起头。

“好随时听候调遣呗。”雷古勒斯没好气的说。

“咱们可得跟她说清楚了,只帮这一回,下不为例!”艾莉丝伸出一根手指比划着。

“行啊,下不为例嘛,谈谈窝藏罪犯的事?”雷古勒斯道。

“唉算了算了不去想了,得过且过吧,反正生意也不好,少个人也忙得过来。”艾莉丝叹气,“现在多了个尤希,唉尤希扫完地擦完桌子再去后院,记得先洒水再扫啊。”

“老板,后院是咱们住的,客人又看不到,弄那么干净干啥啊?再说这前堂,一天扫三回,我脸都没这地干净!”尤希尔一拄扫帚,指着自己沾灰的脸说到,“你不是故意折腾我的吧?”

“年轻人多动动哪有坏处。”

“谁让生意不好呢?”李维拿着账本从账房里转出来,“咱这店就是这样,生意不好就多打扫打扫卫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你算完账啦?这么快?”艾莉丝瞪眼。

“昨晚就算完了,今早已经是验算了一遍了,每天就那么几笔收入我手指头都掐的过来哪要算来算去。”李维拍拍账本,“老板啊,咱这几天可都是净亏损啊。”

“生意不好咱们就更不能坐以待毙了,你们没事做的事情都可以到街上拉生意啊,别一个个懒洋洋的像得了瘟病的猫,说的就是你索尼娅,给我精神点!”艾莉丝拍桌子,“都给我拿出点精气神来啊!”

“这除了莱队长一个客人也没有,让我们对着空气精神吗。”索尼娅道。

“还敢顶嘴了。扣你月钱啊!”

“别啊老板,您别看我现在没精神,这叫养精蓄锐,等客人来了我自然精神百倍,对着空气精神焕发,那叫俏媚眼做给瞎子看。”

“行,一会来客人我看你怎么样。哟说着这不是来了,”艾莉丝朝门外一望,“上客了上客了啊,各就各位都给我精神点!”

“少爷,这是个村醪酒店,您看看又破又烂上不得台盘,咱不进去了吧?”酒馆门口,管家打扮的中年人问自家少爷道。

被他称为少爷的年轻人神色微醺,双目通红,眼袋黑的像两个驴粪蛋,走路还略有些摇晃,一看便知是宿醉未醒:“少爷我高档场所进的多了,腻了,现在就喜欢这种乡下小馆子,进去,进去。”

“客人您里面请,您打哪来是住宿还是吃饭啊。”尤希尔站在门口像是背书似的面无表情念完迎宾台词。

“吃......当然是吃饭。”年轻人晃晃悠悠的走到酒柜前一张桌子边,艾莉丝急忙上前扶他坐下:“哎哟这位少爷昨夜是喝多了吧,我给您先倒杯茶醒醒酒?”

“不用,不用醒酒,我还想再喝一点。”少爷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顺便瞥了艾莉丝一眼,“这酒馆的服务员怎么这么老,不行,不行。”

“我们少爷问了,你们酒馆的服务员怎么这么老!”管家呵斥道。

“我老!?”艾莉丝平日最听不得别人说她年纪大,此刻面对客人不得不强压住怒火,陪笑道,“客人您说笑了,我才二十六。”

“二十岁出头就已经不能看了,二十六岁还不是老太婆了嘛!”年轻人一拍桌子,“这把年级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嘛,早点找个老男人嫁了是正经。”

艾莉丝勃然大怒,比起年纪大她更听不得的就是嫁人这件事,实在是她心中的痛,她几乎就要抄起酒瓶子往这少爷头上抡去,被李维一把拉住:“老板,老板,顾客就是上帝,您还不能让上帝嫌弃几句?”

“就是阿奎拉大神化身也不能这样说话啊!”艾莉丝向李维怒目而视,“这哪来的醉鬼,叫雷古勒斯来把他给我打出去。”

“您别冲我瞪眼睛啊。”

“酒呢,上酒啊。”年轻人不耐烦的拍拍桌子,“知道小爷我是谁吗?”

“去给他拿酒!”艾莉丝咬牙切齿的对李维说,李维急忙跑到酒柜前,索尼娅冷笑一声从中间的柜子里抽了一瓶放在木托盘上。

“姐姐,你这不是假酒吗?”李维回想起昨天的经历,小声问道。

“都醉成这样了知道什么真的假的,给他端过去。”索尼娅不屑道。

“哎您要的酒来了。”李维把假酒递给年轻人,年轻人豪迈的把瓶子塞进嘴里,试图用牙咬开蜡封拔出木塞,拔了几次都没成功:“你也不给我开好端来!”

“我正要给您开呢,您就啃上了。”李维帮他把酒打开给他倒上。

“你们这杯子怎么这么脏啊,洗没洗啊!”他看着手里的木杯道。

“一天洗八回呢!”尤希尔不满道,显然是深受其害。

“干净的很,干净的很,就是旧了点。”李维强笑道,冒险者中也不少蛮不讲理的,应付这样挑剔的客人他也算比较有经验了。

年轻人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噗的一声吐了出来:“什么假酒!?”

“这果酒就这个味道,要不怎么说便宜没好货呢!”索尼娅道。

“果酒?你当我是穷要饭的啊,给我换好的来,我给不起钱吗?拿这种应付苦工冒险者的东西糊弄我!”

“知道我就老爷是谁吗,说出来叫你吃一惊!”

“哎呀我好怕啊,快说出来让我惊一惊。”索尼娅正眼都不看他,擦着酒杯道。

“竖起耳朵来好好听着,里诺斯·辛普森就是我家老爷!”

“原来是辛普森少爷啊,久仰久仰。”李维道。

“辛普森不就是那个莱队长要查的那个放高利贷的吗?”尤希尔走到艾莉丝身后小声嘀咕。

“可不是吗,真是无巧不成书,他儿子怎么跑咱们店里来了。”

“我家里可是有矿的!少爷我要是高兴起来,信不信把你这店买下!”

“您买我还不一定卖呢。”艾莉丝陪笑道,心里暗自嘀咕着虽然对方不是什么好人不过看起来钱包倒是鼓的,“没想到居然是您啊您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

“少废话,把你们这最好的酒拿来!再磨蹭我买下你的店叫你们统统滚蛋。”

艾莉丝走到酒柜前:“索尼娅,咱店里还有什么好酒吗,胡乱给他几瓶。”

“好东西给这种人喝都糟践了!”索尼娅不满的说。

“你管他糟践不糟践呢,给钱不就行了。”

索尼娅翻了翻白眼,从最底层的柜子里拿出一瓶沾满灰尘的酒,酒瓶用木塞塞着口,里面只剩下小半瓶。她把这小半瓶烈酒倒在水晶杯里,顺手丢进几块冰块,又加了好几种果汁搅了搅,酒液顿时变成了一种危险的红色。她把水晶杯墩在托盘上:“拿去,这可是最好的蒸馏葡萄酒,卖完就没了,跟他说十个金币一杯啊。”

艾莉丝面带奸商笑容把托盘端到辛普森少爷面前:“客人,这是我们这绝无仅有的好酒,加上我这个高级调酒师的手艺,价钱嘛只怕有点......”

“多少钱?”

艾莉丝伸出一个手指,刚要开口,辛普森少爷冷笑着说:“才100金也能叫绝无仅有的好酒?你也好意思开口?”

说着摸出一个钱袋,从里面抓了两颗宝石扔在桌上:“够了没有?”

“够了够了够了!您慢用啊。”艾莉丝飞快的抓过两颗石头,拿到柜台上给索尼娅看:“我的伙计,你看看,我就说这家伙有钱,这几个石头你估估价?”

索尼娅看着艾莉丝丢在桌上的两颗石头,不禁也倒吸一口凉气:“一块翡翠一块石榴石,冒险者里流通价应该可以抵200金币了,这是真的家里有矿啊。”

“这下子亏损的全回来了!”

那边辛普森少爷端起水晶杯喝了一口:“嘶,这酒有些意思!”

“少爷,再有意思的酒也不值200金啊。”管家在一边心疼道。

“多的就当赏钱了吗,我今个高兴。”辛普森少爷故作深沉的端起酒杯摇晃着,突然他想起了什么,望着索尼娅说,“来啊,叫你们那个调酒师小姐过来陪我喝一杯。”

“他说什么?叫我陪他喝一杯?”索尼娅柳眉倒竖。

“去啊,陪酒而已,又不会少块肉!”艾莉丝抛着两颗宝石乐的嘴都合不拢了。

“凭什么,要去你去啊!”

“人家少爷嫌我年老色衰不配为他服务,快去啊,哎呀这样,这少爷给多少钱,我给你提成百分之十。”

“我岂能为了五斗米折腰!”

“三七分成?”索尼娅摇头。“四六?”艾莉丝试探,索尼娅继续摇头。“五五开!”

“干了!”索尼娅从艾莉丝手里抢过一颗宝石,拎起一瓶果酒一个杯子走出柜台,走到辛普森对面拉过椅子大大咧咧的坐下:“你不是叫我么,老娘我来了!”

辛普森睁眼仔细上下打量了索尼娅一眼,首先就是扫到了那套领口很低的制服,辛普森少爷看着白花花的一片评头论足道:“庸俗,艳俗,不堪入目。”

“你再说一遍?”

“呵你这个陪酒的脾气还挺大!”管家怒斥道,“懂不懂陪酒的规矩啊。”

“长得倒还不一般的。”辛普森抬头打量了一下索尼娅的五官评价道。

“我还真不懂,头一次做这行。”索尼娅咬开瓶塞给自己倒上,不等管家给她讲解陪酒的规矩就自己喝上了。

“先喝不是这么喝的,你得先给我家少爷倒酒!”

“别别别,就这样挺好的,有点意思了。小姐,你调饮料的水平很高啊,是在哪里学的。”

“关你屁事,凭什么告诉你嘛。”索尼娅说着又自斟自饮了一杯。

“还差一杯呢,陪酒的得上来先喝三个!”

“才三个,看好了啊。”辛普森看着索尼娅面不改色地又仰头灌下一整杯,然后斜眼看着他,“我喝完了,到你了啊。”

“你光喝不行啊,你得说点吉利话啊,祝我家少爷健康长寿武运隆昌什么的。”

“还有这规矩吗?”索尼娅拢了拢头发,露出被散乱的黑色长发遮住的右眼,辛普森少爷这才看清楚——一索尼娅的右眼是罕见的血红色,他不敢相信的又看了看索尼娅的左眼,那分明是非常正常的蓝色。

“好,好漂亮的异色瞳!”辛普森少爷惊叹。

大概是发现了辛普森盯着自己的右眼不放,索尼娅顿时有些不爽白了他一眼,红色瞳孔中的凛意顿时让辛普森有些神魂颠倒。

“哪的规矩啊,我怎么不知道啊。”

“当然了,娼馆里都是这规矩!”

索尼娅一听这话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那好,你听好了啊,我祝你家少爷健康长寿武运隆昌财源滚滚出门被马车撞死!”

“居然还有毒舌属性!”辛普森震惊。

“你怎么说话的啊!这是吉利话吗?”管家怒道。

“怎么不是吉利话啊,早点撞死早点去极乐净土永享仙福啊!”索尼娅道,“顺便让你家老爷从此了无牵挂了断凡尘可以安心放贷然后把钱统统带进棺材里去。”

“你信不信我叫人拆了你家的店!”

“你有本事就来啊,看谁弄死谁!”索尼娅横眉冷对道,艾莉丝和李维急忙上前一把拉住“别冲动啊!”“人家家里有矿呢!”

“就是这种表情!小姐,您能不能看看我,看我一下!”辛普森道。

“我看你个魂啊看,是不是还要对你笑一个啊?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啊,再啰嗦一句信不信老娘把你打的下辈子再也进不了娼馆!”

“对!就是这表情!就是这看垃圾一样的表情!我太喜欢了!”辛普森少爷激动地直拍手,“就这样看着我,注视着我,不要移开视线!”

“你脑子没毛病吧,是不是找抽啊。”

“对对对,要是能抽我就更好了!”

“你们都听到的啊,这可是他自己说的啊!”索尼娅说着挽起袖子,“真没见过这种贱骨头。”

“没错,抽我,一定要真抽!”

话音未落,索尼娅抡起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一记耳光,打的辛普森少爷原地转了三百六十度:“给你,这就是你想要的吧!”

“你敢打我家少爷!”

“你居然真打啊!”辛普森捂着脸双目通红流下了眼泪,“从来没有人敢真的打我!那些妖艳贱货从来没有人敢真的打我!”

“是你叫我打的啊!顾客就是上帝,我得满足上帝的要求。”索尼娅说着拎起了酒瓶子,“要不要再给你来一下?”

“不用!不急!你给我等着!等着啊!”辛普森抛下管家,转身就跑,跑到门边回头喊了一句,“等着我啊!”

“你们死定了我跟你们说!少爷等等我!”管家撂下一句狠话,跟着辛普森少爷跑了。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且说那贼王阿尔纳斯这日早早起床,换了件只有节假日才穿的新布衣,问艾莉丝讨了半盒发胶把头发抹油滑了,又用假面改了相貌,找了个银戒指套套在左手上,总算是和平时看起来太不一样。

城西赌场阿尔纳斯却也早有耳闻了,只是平常不敢去玩,一来艾莉丝店规甚严,二来自己也怕露了手上功夫。如今西洋景反正戳穿,既不怕治安队的人怀疑,又得了老板批准,心里只想着一次把几年的零花钱都赢回来。

如今坐在赌桌前,望着面前成堆的金币,阿尔纳斯真是八面威风感慨万千,在店里老老实实打工两年,他早就忘记了日进斗金对他来说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而在他坐在他对面如临大敌的是这个赌场的管理者泰勒先生,他从里诺斯主业还是放债的时候就跟在他屁股后面混,这么多年算是忠心耿耿,从一个上门泼油漆的做到手下的高管,除了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其实也得有些手腕,换句话说就是凡事要照规矩办,遇到一些刺头也不能一昧诉诸武力,得讲些手段。但眼前这个点子实在是有些太硬——

刚进场子里的时候谁也没把这个衣着寒酸的半精灵当回事,这样的人每天都有成千上万,很快就会输光手里所有的钱然后灰溜溜滚出门去,至于是回去偷还是借这就不是泰勒操心的事情了,要是客人有需求的话泰勒还可以当场借高利贷给他翻本,可像这种打扮的灰头土脸的一般没有这种勇气。

谁也没想到这厮居然如此了得,玩纸牌连着几把都是好牌,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出老千,看着他面前的金币越堆越高看场子的打手总管有些坐不住了,急忙跑到里面去通报泰勒,泰勒正在为老板安排下来的一件差事烦心,实在没有功夫去管这点小事,便让打手总管随便找几个熟手料理了他。

熟手自然不是指打人的熟手而是指赌场养的惯赌,几个人上去就要求和阿尔纳斯单练,这下引得不少滥赌鬼都涌过来围观,这其中就有没的任务做在这里鬼混的卡斯。于是白贼王被要求坐到一张大桌前,在众目睽睽下和惯赌们骰子决斗。

结果当然是惯赌们输的稀烂,连裤子都差点没剩下,输的钱自然都是赌场的,惯赌们不敢隐瞒,只得再次请示泰勒先生,泰勒那边正办事不顺,一怒之下请出了镇场子的绝顶高手丹恩先生,丹恩先生是个三百多岁的矮人,牌龄等同纸牌游戏的年龄,虽然随着年级下降手速跟不上了,但脑子却一点也没衰退。自从几年前因为一次意外伤了脊椎,就被里诺斯请到赌场里养老。

此刻面对阿尔纳斯,坐在轮椅上的丹恩先生颇有将遇良才棋逢对手之感,赌桌旁早已挤满了人,虽然他们大多只是来看又一个不知死的年轻人是如何倒下的,但内心深处谁都想看无敌的丹恩先生翻一次车。之前几局双方你来我往战了个旗鼓相当,但有整个赌场做后盾的丹恩先生完全没有筹码压力,而对面这个年轻人面对越堆越高的金山显然有些坐不住了。

“年轻人,我们面前的金子数量差不多,就一局定胜负如何!”老丹恩捋了捋白胡子,他面前的牌是宝剑十二,圣杯十二,权杖十二,星币十二则在他的底牌里。

“宝剑,圣杯和权杖已经集齐了吗......但这边也是一样啊。”阿尔纳斯摸着戒指,扫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宝剑十三,圣杯十三和星币十三,他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扣住的两张底牌,“难道你的底牌里有星币十二吗,可我不信四张十二都在你手里。”

“那咱们就看看嘛!”老矮人豪迈的说道,“也许幸运女神今天也会眷顾我呢。”

“我倒觉得她老人家今天站在我这一边。我跟了。”阿尔纳斯推出面前所有的金币,他此刻的神情也颇为紧张,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滚,仿佛在坐着什么的艰难的决定,老矮人看起来倒是气定神闲。

丹恩用两个粗短的手指灵巧地翻开自己的底牌,“星币十二。”

“后生仔还是太年轻啊。”泰勒鼓掌道,丹恩师傅不愧是丹恩师傅,没有白花重金请他。

“怎么可能......”阿尔纳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哎呀,可惜,就差一点点。”在阿尔纳斯身后围观的卡斯遗憾的一锤大腿。

“唉.....姜还是老的辣啊,技不如人,我输了。”阿尔纳斯无奈的把面前的牌丢进牌堆里。

“大哥,我这还有几个金币呢,可以借给你翻本啊!”卡斯虽然没认出阿尔纳斯来,却对这个手上功夫了得的前辈颇为憧憬。

“你那几个钱还是攒着给尤希赎身吧。”阿尔纳斯没好气的站起身来说道,人群自动分开,给这个功亏一篑虽败犹荣的失败者让开道路。

“你说什么......你是......?”卡斯眼睛瞪的像牛眼,追着阿尔纳斯一路走出来,“白......?”

“低声!”阿尔纳斯呵斥道,“你怎么又在赌场鬼混,被你师傅和艾莉丝知道还不打你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你不说他们不就不知道了吗?再说你不是也来了吗?”卡斯嘿嘿笑着说。

“我他妈来是有正经事的,哪像你一样是来给人家送钱。”

“说的你不是送钱一样,刚刚桌上足足有上千金币啊,你见好就收多好啊,非得接受那个老东西的挑战,那老家伙我跟你说可厉害着呢,多少英雄好汉都倒在他手里,如果早知道老哥你是老哥的话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上啊......”

“你也以为我输了?”阿尔纳斯驻足在赌场门口,望着里面冷笑道。

“你没输为什么要弃牌吗?”

“我的底牌是权杖十三,你信不信。”

“那不是大过他!那你干什么弃牌啊,几千金币啊!”

“废话,你看看今天这架势我不弃牌能行吗?赢倒是赢了,我走得出这个门吗?有命花没命赚的事情你哥我是从来不做的!”阿尔纳斯教导年轻人。

“那不是白来了吗?还不如少赢点就走呢。”卡斯不服气。

“我本钱又没输掉。”阿尔纳斯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金币在卡斯面前晃了一下,刚刚ALL IN之前他从桌上把这本钱悄悄拿走了,“赢来的钱再输了也就算了,月钱可不能送给他。”

“那你的正经事是什么呢?”

“正经事当然没耽误啊,一会他们就得来找我。”

“那位红头发的先生,您请留步!我们大主管泰勒先生想和您谈谈。”打手主管匆匆跑出来叫住他。

“看看,哥没骗你吧。哥有事先走了,你自己玩啊。”阿尔纳斯拍拍卡斯的肩膀,回头又走回了赌场里面。

那边打手主管恭恭敬敬的把阿尔纳斯请到里间,泰勒先生和丹恩坐在里面等着他,圆桌上摆着阿尔纳斯刚刚弃掉的那副牌,底牌已经被打开了。

“二位找我有什么事吗?”他故作小心的回答道。

“年轻人,你明明赢了,为什么弃牌。”丹恩面带愠色的质问道,“是觉得我输不起吗?”

“哪能呢,我一个人初来乍到风临城,偶尔路过这边随便玩玩而已,何必要惹的大家不高兴呢。”阿尔纳斯一边说一边心里暗骂就你们场子里那几个人的架势还能容我赢着走出这门吗。

“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你觉得我输不起吗!这是对矮人的不尊重!是对我的侮辱!”丹恩气的吹胡子瞪眼,“狡猾的半人类!卑鄙的半精灵!”

“好了好了丹恩先生您消消气,这位先生也是好意嘛,那个谁你们快推丹恩先生下去。”

“你要向我道歉!然后拿出真本事和我再比一次!”矮人不依不饶,被几个五大三粗的打手好说歹说劝着推了出去。

“对不起啊老爷子,我真不是故意的。”阿尔纳斯对着远去的轮椅苦笑道。

“丹恩先生上了年纪了,又有着矮人的骄傲和固执,你要原谅他。”泰勒拿着腔调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丹恩先生走了,年轻人,我们有话不如直说吧,你弃牌走人,并不是因为想让着丹恩,是因为没有背景,害怕拿了钱走不出去,对吗?”

阿尔纳斯打量着面前这个装模作样的恶棍,平心而论他倒挺佩服这人的,起码他说话就很难这么直白,他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道:“是啊,我一时财迷心窍,赢多了不收手,直到丹恩先生和我说一局定胜负我才醒悟过来。”

“不过像你这样知趣的年轻人也不多见的,大部分总还是要挨了顿毒打才知道有的钱不能拿。”泰勒称赞道,“你的赌术和手上功夫都很了得啊,跟谁学的。”

“我自己琢磨的,在乡下就靠这个混饭吃。”

“我猜到了,你肯定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其他本事,不然也不会怂成这样。你应该感谢丹恩先生,是他非要看你的底牌,才让我们知道你的本事。怎么样,愿不愿意来这里工作?丹恩先生老了,又有许多坏脾气,很多事情我希望能有年轻人出面对付,你愿不愿意留下来啊?赌场每个月给你一百金币!”

“一百金币!”贼骨头一边浮夸的装作动心一边在心里感叹零夜酒馆工资之低,就这点小伎俩居然都能值上百金币。

“你答应了吧。”泰勒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答应的话就在这张契约上签个字吧。”

阿尔纳斯接过那张羊皮纸契约仔细看了看,上面规定他不得离开风临城,每天营业时间必须在赌场待命,不过不需要做什么具体的事务,平时可以在里间休息,有事的时候出去摆平就行,比起艾莉丝那份卖身契不知道舒服了多少倍,想到这里他不禁长叹一声,要不是急于找到海伦娜需要的证据,他还真可以考虑在这里多赚点钱。

“好!我答应了!”阿尔纳斯接过笔,在契约上签下自己几年不用的假名(卡修斯·加兰诺德),“那我平时住在哪里?住在店里吗?”

“如果你没有地方住的话,可以给你在场子里安排住的地方,不过你只能在允许的区域转悠,最里面那条走廊是不允许进去的。除此以外你可以随意在外面游荡,如果看到来搞事的就出手教训教训也行。”

“那我想去住的地方瞧瞧。”

“容易,我带你去。”

“主管!主管!”前面的打手头目又匆匆跑进来,“大老爷带着少爷来了,正找你呢!”

“我立刻去!你去给他安排个住处,从今以后他就是咱们场子里的人了,你们都要和对待丹恩先生一样,尊称他作‘卡修斯先生’,明白吗?”泰勒说完就急匆匆的离开了,阿尔纳斯琢磨着所谓大老爷当然就是里诺斯,而找泰勒去谈的那件事会和失踪案件有关吗?

“明白了!卡修斯先生你这边走——”打手头目打断了阿尔纳斯的思索,带路道。

阿尔纳斯跟着头目走出门,正巧看到泰勒往那条禁止他进入的走廊过去了,他冷笑一声,既然知道那里面有猫腻那查起来就简单多了,随后他跟着头目去到了住处,位于赌场的地下,一个大屋子里一排摆着七八张床,每个床边配着几个柜子而已。

“怎么这么难闻。”阿尔纳斯捂着鼻子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发霉食物混合脚气的味道,这让在零夜酒馆住惯单人间的他很不适应。

“没事,这地下室不通风嘛,闻多了就习惯了。”

“还闻多了就习惯了,怕是没几天就熏死了!”

“那您先忍忍吧,要实在受不了您可以去城里租房子住。”

“我刚来风临城哪去找房子租,算了算了先住着吧,哪张床是我的?”

“那张。”头头指着最靠里侧的那张床,阿尔纳斯不禁一阵头晕眼花,床上的被褥早就没了被套,只剩下了破破烂烂的棉絮,里面还肉眼可见的跳着几个跳蚤,好在现在是夏末,阿尔纳斯一把拽下被单扔到角落里,只剩下光木板:“凑合歇吧,改明去重买一床被褥来。”

“那也没用,这屋里跳蚤可多了,你弄干净了也能从别人那跳过去。”头头满不在乎道。

“难怪海伦娜不愿意亲自来。”贼骨头内心暗骂。

“行了,你就在这歇着吧,有事我会来叫你的,先生。我得出去看场子了!”头头耸耸肩,看着一脸嫌弃得躺在光板床上的阿尔纳斯走了。等他的脚步声消失之后,阿尔纳斯立刻从床上翻身起来。

“好了,我们来看看吧,到底有啥见不得人的东西。”说着他慢慢走到角落里,消失在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