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之章.一

姑且称为“拉塔托斯克”吧。

就好像是一个玻璃杯被人从桌上轻轻推下,然后,在空中翻转,它晶莹剔透,它脆弱而无助。

——然后它落下,接触坚硬的地面,而后各种各样的碎片绽开,就好像一朵花一样。

绽放出的,乃是最为脆弱的花朵。

为人所笑的自此哭泣,让人痛恨的就此悲伤,所做一切化作浮冰在阳光下沦落迎来毁灭,这让人愉快的该死的一切就是这样成为早餐桌上的牡蛎汤的,然后在那被吞噬的天空满溢着充斥着然后,消逝着。他伸出的手突然抓住了黑暗。

帝国毁灭了,他们的帝国。

他惊醒过来。

坐在床边,沉思着,眉头皱在一块。叹了口气,打了个响指。浅黄色的小灯自床边亮起,今天确实是倒霉到一定程度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抬头看了看现在的时间,是十一点。是时候了。这么想着,轻松自如的踢掉拖鞋,上床。

伸出双手将床头柜上白色的箱子抱进怀里拆开,一个黑色的像是二十一世纪初的耳机一样的装具静静的躺在白色的砂纸模具中。

这个就是SR装具了,《Etz haChayim》的运行所必需的东西。将它完全的从模具中拿了出来,手感不错,像是在拿着普通的古董耳机一样。

那么,到底要不要“回去”呢?

沉默了好久,这个很难得的,平时一向话多的家伙将SR装具架在脖子上,并没有带上。双手自箱子之中开始摸索,最后拿出一本看起来花里胡哨的纸质书,厚的要命,简直跟那本叫辞海的古董书一样厚实。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这年头居然还会有人附送这种古式书体,该说是钱多的没地方花还是怎么的。

这个时代纸质书早就被淘汰了,书籍贸易完全由纸币购买实体书沦为了网用货币购买电子书。相比之下纸质书的成本对大多人来说太过于昂贵,这个世界上现存的纸质书要么就是奢侈品出版商的几个品牌,要么就是老古董收藏品。

……随便吧。

将箱子放到一边,双手抬着书,屈膝让它躺在大腿上,心中对着开发者一阵腹诽,从这方面来说今天还不算是特别亏。凝视着书本黑色的封面,以及烫金色的Etz haChayim.设定集几个大字,他思考着,最后还是没有将它翻看,随手往旁边的箱子里一丢,他今天晚上第二次叹气。

双手握着脖子上黑色的装具,上移置于双耳边,戴上。

装具伸展出许许多多的黑色线带将他的身体覆盖,一条黑布自左耳的装具上向右伸出,越过颧边,覆盖他的眼睛,到达右耳。

开始了。

眼前一黑,他失去了意识,不,准确的来说是在现实中的意识。被蒙住的双眼瞳孔逐渐溃散,他的意识登入了游戏世界。

眼前是一扇大门,黑色的大门,有女性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那是一个非常清脆的声音。

——您好!新的冒险者!…

已有账号登入。

——……噢?不是冒险者吗,居然是回归者,那么,正如汝名,拉塔托斯克。

——您希望您的外表年龄?

继承账号信息。

——您的种……您已登入Etz haChayim的世界。

〖坐标.领域?深海废墟.????〗

〖??????????????〗

失真。

拉塔托斯克。

拉塔托斯克猛地睁开眼睛。

视野中是一片漆黑,总感觉非常朦胧,好像自己还没有睡醒一般。他试着伸出双手,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

随着苏醒,意识不断恢复,他逐渐意识到有一片东西在阻拦着自己。

是玻璃。他无法后退,迷一样的窒息感让他十分不适。

要向前。拉塔托斯克如此想道。

这大概是类似第一个考验之类的东西吧,通过了就可以获得第一件装备之类的东西……好像是有什么不对的,不过无需在意。在这之前,先跨越它。

跨越α而到达Ω,之类的。

……好像没什么问题,嗯。

既然没有退路,那么就不能停留在这里。要向前。

动不了,四肢都动不了。

无法行动,无法行动,可恶。

寒冷,这样的感觉自身体所有地方传达过来,自己应该是赤裸着的,同时身上盖着什么柔软但是湿了的东西,可能是衣服。要向前……向前。他咬着牙,试图用各种手段刺激自己,最后效果并不好。思索着,长出一口气,浑身开始发力。

不能被阻拦……这才刚开始。毕竟还只是开始……开始。

一个游戏而已…撑死只是比较难的新手关吧?既然机械降神事件带来了这么多的变数,那么当成新的游戏就行……搞不好不突破眼前的东西,接下来都只能在这里活动都说不定。毕竟一个VR游戏地图板块也大不到哪里去。拉塔托斯克很久以前接触它,在诸星不待事件之前,那时这个游戏只有一座大城市而已。

但是在那之前,要开始……开始整个游戏,无论如何……现在,将要破开眼前这毫无意义的障碍。

不过改动可能不只是一点点呢,很久以前的时候新手第一个任务……应该是打造自己的白装才是吧?出生地点……应该是一个巨石阵?

这样想着,运作力量——深呼吸——少年稚嫩的双手猛地向前一抬,面前的东西在黑暗中碎裂,他什么都看不见,噼里啪啦支离破碎的声音在虚空中传来的同时,双手并没有任何痛感,有的只是刚刚进行攻击后的平复,却没有受到任何伤痕的样子,至少自己没有感觉到。

下意识的起身,是弯腰,他发现自己刚刚其实是在躺着。

在什么东西上面躺着。

现在坐起,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坐在什么东西上。面前的黑夜变得一片光明,倒也算不上是一片光明,只是像白天的室内变得非常开阔。他伸出双手,是一双柔弱稚嫩的双手,身体被黑色的东西所覆盖。

他发现那东西是毛发之类的东西,有的扩散到自己脚边。捋了捋,顺着它柔软的质感一直向上。

他发现那东西的尽头是自己的头皮。这是头发,他想,这很奇怪。

以前的账号自己明明并不是漆黑的长发啊,明明用的确实是以前的账号,服务器也只有一个服务器,是bug吗?

然而他能感到自己的头发在被自己抚弄,于是他发现应该不是bug。随便了,这样也不错。

这样的想法刚刚出现,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口腔和鼻腔的异样。里面充斥着什么液体。慢慢运起身体在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里站了起来,他看向四周。

突然有点诧异。他刚刚所躺坐的地方外面的地上,四周都摆放着这个东西。他下意识的向下看去。那东西中间是长方形,刚刚可够容纳一个人,那东西周边是菱形,边缘由暗金色的铜打造。

这个是——

不是为了生者而打造的东西。

这是棺材,属于我的棺材。拉塔托斯克想道。很奇怪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这游戏的新手任务明明不是这样的这件事。大概是“机械降神”事件的影响吧。他站在自己的棺材上,发现周边全部都是棺材。视野中有什么东西在摇晃。他从棺材上下来,正要走过去看,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格外的灵活。

这种自由摇摆双腿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浸进去,很想要,自此沉入晶莹剔透的梦境深渊。

但是他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他凑了过去,发现了那棵绿色的植物。那是海草。拉塔托斯克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一片水中。

江河湖海都有可能。很奇怪,明明自己在现实中根本不会游泳。大概是种族特性吧,他想道,然而他突然又想起另外的一件事,他并没有选择自己的种族,他的种族是什么来着,老早以前自己选的……好像是,人类?

脑中有一瞬间现出一位提刀的青年的形象,然后瞬间支离破碎。看来是没法回想,既然如此,那么算了吧。

是了,应该是人类,那时他迫不及待的想开始游玩,果断选了人类登入游戏……那时的登入地点不是新手村吗?拉塔托斯克突然感觉到一阵迷茫。

他应该先看完那本设定集再登入的,实在不行也应该看完新手指导。但是在这之前,身体的本能让他下意识的向下一蹬地面,整个人在水中慢慢向上。

——下一步的话,应该,干什么呢。

双脚交替伸展,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轻松自如的潜水,在水下不知道多深的地方,抬头向上游去。

视野越来越光明,他意识到刚刚所处的地方可能是深海底下。

双手自然的伸展开来,减少身体压力,上浮,他慢慢向上探去。

海水充斥着他的口腔和鼻腔,冲洗着他的眼睛,自他身边流动,灌入他的耳。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没有收到任何痛感,他能够清晰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能够清晰的聆听安静的深海中的一切。他看着头顶,不断的上浮,上升。

他能够看到带着海面上白色与蓝色的光泽,它们是他的指向标。

在最后,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所处的地方。

无数菱形的棺材围绕着一根深蓝色的柱子,柱上有浅蓝色的纹路,光芒在那之中流淌着,自下而上。棺材都是以暗金色为主,表面是一层玻璃的。它们围绕着柱子摆成圆形。整个场景安静而肃穆。平静中透着一股子肃杀的气息。

拉塔托斯克突然想起,自己是在柱子旁边的一个棺材中苏醒的。

许许多多的棺材静静的躺着,每个棺材里面都可能是和他一样等待苏醒的玩家……应该?

他突然意识到,这里是一片大墓地。

属于所有人的墓地。

很久以后,拉塔托斯克才知道这是他们的墓地,这里埋葬的是所有人的回忆,跨越了千年的回忆。长叹一口气,双腿缓缓在水下轻轻摇摆,放松身体,少年不断的向上游去。对于一个在现实之中从来都没有游过泳的人来说,这是有趣而奇妙的经历,毫无疑问。

……奇特。

他能够感受到身体被水分充斥,但是很显然自己正在呼吸,呼吸着的地方是哪里他并不知道,只知道有各种各样的气泡从身体各个毛孔里排出。少年白皙稚嫩的身体绝大部分都为长发所覆盖。拉塔托斯克没有去思考会从哪里获得衣服遮蔽身体,他只是看着头顶,眼前蔚蓝色的,温和的光芒,不断的命令身体向上。

奇异。

尽管不知道上面是什么,但是向上就是了,为这个想法所充斥,他开始不断的伸展双手。身影自水中穿过,渐渐的,他能看到有许许多多的自己喊不出名字的小鱼从眼前游过,他能看到自己距离那光芒越来越近。他不会再回头向下望去了,那是一片寂寞的大墓地,也许美妙,但与他无关。

至少现在,与他无关。

或者说,从一开始就

就这样,缓慢的向上游去。在这个过程中,他突然觉得体表有些奇怪。低头的时候,在自己的身上看见了衣服。

从下,而上。

是瘦弱的娇小身躯,白色的衬衣慢慢浮现在他的上半身,由于被水淋湿的原因而可以说是黏在了他的体表上。在那之后,他低头望去,黑色的小皮裤紧紧贴着纤细的双腿。他尝试伸出右手,看到了一只稚嫩的小手。

在这只手上,从肩部开始,黑色的袖子慢慢生出。

在完全被自锁骨处出现往四处延伸的黑色制服外套覆盖之前,他意识到了不对,看到了自己的左手腕腕角上,有淡蓝色的鳞片生出。我不是人类,至少在现在的游戏里不是。其他玩家也是这样的吗?为什么?我记得不是说有很多种族吗——

拉塔托斯克思索着,向上方的光芒进发着,于是,旋转着,上浮着的他,向上伸出的右手拨开了阻拦,双腿轻轻摆动。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儿找机会登出好好看看说明书吧。

这么想的同时心里也涌起一个想法。

啊啊,是啊,仿佛从一开始就如此,这个游戏与他无关,一般,呢。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既然说好今天要回来,那么就一定要回来,只是个新手教程都不算的东西。随着最后一次身体上浮,拉塔托斯克的右手探出了海面,在整个游到海面上之前,他回头,最后一次看着这个海域。

啧。

那根深蓝色的巨柱,很奇怪的,在他游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消失了。而现在他已经看不到任何所谓的海下大墓地了,视野中的海下正在逐渐失去光芒。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般,仿佛害怕被什么追上一般,他的头探出了海面。

“喂……”

是并不成熟的,类似女孩子一样的声音,同时带着标志着男孩子的独特的磁性。就和以前的自己的声音一样。真是讽刺。一切都变了,衣服,外貌,从自己在棺材中醒来的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眨了眨眼睛,拉塔托斯克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模板,显示〗。”

上半身探出海面,衣服整个被打湿的感觉让他在惊讶于游戏真实性的同时不禁吐槽刚刚生成的衣服就湿了,莫非岸上还有需要支付现金的洗衣单位吗。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听到了一个机械音。

“名称确认,拉塔托斯克。”

这个名字是有些来历的。但是,至少现在他不想去回忆这个。

“职业确认,武士。”

……没想到职业居然没变,不知道现在武士这个曾经的极端pvp职业现在发展的怎么样了。相比这个,他更关心身为武士,他自己的刀呢。

“种族确认,

深海裔。”

如同轰鸣一般的爆雷声,男孩赤色的瞳孔放大。仿佛,倒映着一片血色的潭水一般。

最初是一点小小的波澜,然后整个自中央向外,一圈又一圈的扩散,他的大脑一阵疼痛。深海裔这个种族……是什么?根本没有听说过,不应该是人类吗?为什么会强行改掉自己的种族?昔日的那些装备都全部消失了,只有身上这身漆黑的衣服。

天空,有白鹰飞过烈日,在仰望着的人脸上留下一片阴影。

为什么?

可以投诉吧?可以投诉吧。

那些东西即使他离开了,他对于每一件装备的来历都记得一清二楚,有时候有同事问起来还能慢慢的将故事的流程整个告诉对方……然而,就这样,就这样,消失了。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拉塔托斯克闭上了眼睛 。他能够想象之后如果让自己眼前浮现出好友栏的话,那么,那上面一定会是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

就好像刚刚登入游戏的时候,他昏沉沉的大脑一般。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好像喉咙被异物噎住了一般,然后感觉有什么东西缺失了一样。就这样,海面上平躺着的少年仰望着天际,叹息着,良久。

直到闪电的白光撕裂天空。

分叉成数个分支,落下。

他突然意识到,在他调出装备栏的时候,就开始下雨了。

〖〗

〖拉远。〗

〖坐标.领域IV.远古土地〗

“火力压制!火力压制!输出少了输出少了!Buff都到时间了吗!?”

“那个……”

“■■■■■人呢!?这个时候应该由他来补上输出啊!”

“那个,大家,■■■■■他……”

“后退!后退!都愣着干嘛,等着团灭吗!?”

说不出话,非常难受。

没有人在听自己说话,实际上,一直以来也没什么人听自己说话……除了,那家伙 。现在被众人提到的,那家伙。只有他会听自己说话。

有人眯着眼一脸笑意不慌不忙的挥手,众人身上每隔一阵子便会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没有人在听自己说话。一个都没有,就和一直以来一样,从始至终,一直到所有人都抛弃——一直到很久以后,一直到现在,为什么。为什么……

而自己说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

——不回答

——不愿意相信。

而真正存在着的,为所有人所信赖着,所倾听着的人,却是一个脱出的……懦夫。

握紧了拳头。

啊,脚下是柔软的土壤,踩起来十分舒服,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况下,他大概会很喜欢现在的状况吧?第四领域的大陆架构比其他领域要简单的多,黑色的沃土占据了整个大陆。软绵绵的,躺上去就好像躺在……席梦思上。

席梦思,他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个,呵呵……

做了一个,不太长的梦呢。

又没,睡好,啊。

为什么要终日拘泥于这些事上……啊啊啊,算了,反正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也已经是不存在的家伙了。如果有机会再见的话…呵。

但是在这之前……不能放弃去追寻他们。否则这么久以来的一切就真的宣告白费了。

                       诅咒

他微微勾唇,嘲讽着自己,已有的事让他感到无比的厌烦,根据地图来说,距离完整的走完这片土地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真的会有“我想要找到的人”停留在这里吗?

不知道,但是他想自己必须找下去。如此思索着,前进着,过了不久,便听到了来自一个方向的,漫长而悠扬的龙吼声。

在空荡的黄色天际回荡着,仿佛演奏着乐器一般。

古老土地的土壤区域只有平原,平原,平原,以及平原。如果是有异常的话,那么想必很快他就能见到那东西的来源吧。

有可能是名为孤裔的怪物……毕竟这个领域温存的环境和危险的boss成正比。脚下的黑色泥土柔软而又干净,据说流离之人在这里随时随地都可以躺下睡觉。

虽说,相对应的,孤裔大多都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就是了。

现在的情况很奇怪,那东西不一定是孤裔,它们不会刻意发出吼声,这样会引来流离之人的袭击。事实上,流离之人和孤裔是相对的,猎人和猎物这样的立场在不断变换着。

不过既然是古老土地的话,也只可能是孤裔吧,当然是与之相对的独族也说不定呢。

当然以上都和他无关。毕竟啊……他是一名兽人。虽然种族什么的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就是了。

一边缓慢的前进,视野越过眼前的平原。

噢,看到了。

他将手背在身后,以防万一。黑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脚下出现了铁链碰撞的声音,少顷之后,姑且停了下来。

视野中的那个黑色的小点,随着自己的前行而不断增大,是玩家?npc?或者说……“他们”?

寻求了那么久依然一个都没见到,这么轻松就见到的话反而会让人觉得不太对吧?

不,本来也不可能,毕竟,

“哪那么容易……”

如果有的话,早就找到了。一边予自己以冷笑,一边这么想着。他伸出手抚上胸口上那枚光泽黯淡的胸针。

它的来历……已经不重要了。

“才不会!”

这么突然大声朝着虚空喊了出来,然后意识到了不对之后急忙捂住自己的嘴,果然,这种事还是不要瞎想为好。容易让自己的心情出现问题……

但是毫无疑问的,不是不重要,而是非常重要,才对。

他的视野中已经出现了一个黑影了,望去,根据自己已知的一些设定和听闻,这大概是……

孤裔,吧。

警惕着双手背在身后,他不动声色的摇动手肘挥动了几下,尔后,在俩只手掌心之中,黑色的影子聚集成球,然后慢慢凝聚出了锁链的形状,向着对方的位置试探着前进了几步。

不能奔跑,快速奔跑起来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四脚着地的冲动,嘛,毕竟是兽人。都习惯了百年了,他也,唯有去习惯了。很快,在一片灰色的大土之上,他看到了那东西。

“原本还以为是特别大的一个家伙,实际上这个体型作为孤裔倒还算是可以接受呢。”

正准备上前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那东西挥舞着双手镰刀般的爪子,在伺服着……?不对,不对,是在与一片正在扭曲的空气对峙着在。

准确的来说并不是扭曲的空气,更像是一团阴影。

“……这名孤裔本身也刚刚进入隐形状态吗。”

他叹了口气,眼中现出一片蓝色,自己的被动被触发了。不过也好,看来是,隐身单位呢。

视野中的东西……是一个少年,挥舞着重剑伏击着,估计刚刚与孤裔对砍过吧。

看不到他执剑那只手的手指,从肩膀以下的部位都是黑色的巨剑剑身。

根据现在已知的状况推测的话,大概是刚刚发生过一场战斗吧?对,没错,不仅如此,现在孤裔这一方在隐身状态下的双手燃烧了起来。

一条笔直的长烟直升上天空。不仔细注意的话,根本不会看到这东西。

另一方,阴影中的少年身上有些地方的鳞片脱落了下来,金黄色的血液正在逆流着,自体外重新进入伤口处,这是恢复能力。

应该是流离之人。他想,或者说,独族。少年戴着银色的围巾,披着一件黑袍子,里面则是黑色的甲胄状物……这样的穿着颇有“那家伙”的感觉。

……为什么我要想起他,这根本毫无意义。

我简直疯了。

他摇了摇头。走上前。

————

转向

————

每一次与对方攻击之后都必须立刻退入阴影,这是少年的直觉所告诉自己的。

看来,得快点……如果晚了的话,“她”会担心的……

这只孤裔体型非常小,是迅猛类型的。这种孤裔非常脆弱,一般会聚众行动,族群生存。大部分孤裔巨大而独行,而它们是孤裔中的另类,但这只却没有跟随团队,也就是说,它有可能是落单的。

它状如一条直立着的迅猛龙,却拥有十分尖利的长爪。大概半米的长度,弯曲的弧度足以刺入胸口后将心脏掏出。体表黑色的却覆有鳞片,坚硬的鳞片,眼睛是金色而瞳孔却是黑色的。是标准的尖瞳。

是圆形的脸,但是上面却覆盖着坚硬的鳞片,只有眼睛处的两个地方存在缺口。嘴部的弧线仿佛裂口一般。

有大概四根尖锐的牙齿暴露在下颚之外,大概是攻击和撕裂猎物用的。它的俩只后脚看起来强壮而稳重,但踵部所突起的骨刺让人不寒而栗。它的尾巴细长,但尾部末端尖锐的刀刃状骨刃的每一次挥动都仿佛镰刀破开空气一般。

当然也有可能,它是诱饵。

也就是说,如果不快一点脱身的话,那么很快就会许许多多像这样的孤裔到达,届时几乎是无法生还。但是,根本没办法将之甩开。少年想道。

作为迅猛型孤裔,它的速度远远高过自己。而相对的,少年作为独族的独有武器是大约两米长的黑色巨剑,对付暴动型孤裔绰绰有余,但是对付这种迅猛型的攻击速度和敏捷性都只能被轻易碾压,除非对方露出破绽。

足够自己,一剑猛挥过去的破绽 。

但是对方一只爪子在挥动着的同时,另一只爪子也在伺机而动。它不怎么双爪同时扑击,要么就是它没出全力,要么就是它在准备防御。

无论是那种说法,少年都不得不选择快些撤退。

少年踏前一步,弯下身子,然后自阴影中猛扑而出,高高跃起,背在身后的巨剑在此时自下而上后再竖斩下去,墨色的剑身挥出一道恐怖的死亡弧线,而目标则是对方此时没有被守护着的脖子。爆发全身的力量将身体重量集中于手上猛斩而下……

但是并没有感受到巨剑破开肉体的触感,事实上,它陷进了泥土之中,少年猛地睁大眼睛,但是已经晚了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背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痛。并非全力,而是只是单纯的在他背上留下轻微的爪击,但是这一击却一举撕开了他的背部衣服,在判断对方表面上的装备并不完善之后,这名孤裔加深了力度。

“嘶,呲呲呲”

火花。

就是这一瞬间的漏洞!意识到对方并没有进行下一次攻击之后少年立刻旋转身体,同时带动自己整个跃起在空中翻转后一剑猛劈而上,孤裔立刻将双爪抬起交叉正面阻下这一击,但是横劈过来的巨剑却只是受到了一瞬间的阻挡,然后,破开了这对镰刀般的巨爪。

“嘭!”

白色的爪子自黑色的剑刃剑身所接触的所有位置,都在防御一瞬间后崩解碎裂。少年顺势挥动巨剑,这次是在空中调整了一瞬间由旋转劈出收回而成为了一计竖劈——但是,很遗憾的是,又空了。

孤裔的瞬移能力比任何东西都麻烦,他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件事。

……可恶。

后退一步再次退入阴影之中,但是这一次蹲伏半天都没有等到对方再次出现,拥有隐形能力的孤裔,为什么现在才用。或者说,会不会是

所有的它们都会?

隐形状态时是没有任何脚步声和气息的,也就是说,有可能,它们已经到来了?只是在……等待着一个机会?

为什么?

彷徨在原地,茫然着的少年忽视了某些东西,比方说直升上天的狼烟。以及自己敌人的后退。这是他的坏习惯,“她”曾经无数次因此而责备过他,虽然即使如此还是很难改就是了。感觉自己恢复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少年回头,准备离开,后背张开了巨大的黑翼。

相比鸟类,这对翅膀更像是蝙蝠的飞翼。如同恶魔在月光之下张开双翼。

“她”还在等待着……必须早点回去,在这之前的一切都不重要。少年如此想道,直到,直到听到了,那震耳欲聋的声音。正准备挥动着的双翼。这让他一阵恍惚,这是震撼的感觉,完全无法与之一战的气息。本能驱使自己呆在原地。

“轰!”

仿佛要震碎人的耳膜一般,巨大的轰鸣声自对方消失的地方传来。应该是有人捏爆了什么东西。瞪大了眼睛,少年慢慢回头,看到一名兽耳青年站立在原地,不耐烦的摘下了兜帽,甩了甩手上的灰。露出了蓝色的眼睛。

他背对着西边的阳光,夕阳懒洋洋的照射在他深蓝色的大衣上,贴着额上的白色刘海之下,眉眼散漫,拍了拍自己的长衣袖子,好像刚刚接触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狼烟都放出去几秒了你都没意识到,你真的是独族吗。”

冷淡而低沉的声音传来,丝毫不像是青年的语气,给人一种腐朽的感觉。少年咽了口口水。在别的情况下其他人提到独族这个词他一定会暴怒的,但是没有。他的怒火被另一种感觉压了下去。

这种感觉覆盖在他身上,让他不自觉的放下了敌意。

这是……恐惧,下意识的,对战斗力高于自己的生物的恐惧。

“怎么,不走吗。”青年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尔后,回头,缠住手上的黑色丝带因为轻风而微微飘扬。少年突然意识到了许许多多的脚步和各种各样的气息。该死,由于刚刚思考时的失神,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察觉到这个事实后,少年眯起眼睛,化作巨剑的手臂剑柄处张开一个圆洞。

这是一种气息察觉手段,只能对孤裔使用,但是也只对孤裔有奇效。他的身子突然颤抖了起来,赤色的视野之中,无数的与刚刚那名一模一样的孤裔蹲伏在地上,但它们拥有黑翼,且身上的爪刺更多。

气息也,更加危险。

“唔咕……”他后退了几步,他们这是被包围了,无论是哪个方向,甚至飞行起来也无法完全脱身。

面前的白发青年扫了他一眼,表情不知道为什么非常难看,他拉上了兜帽,径直走到少年身边,擦肩的时候,伴随着奇怪的语气的话语灌入他的耳中。

“走吧。”

走?去哪里?少年这么想着,进入战斗状态,巨剑剑柄处的圆洞逐渐被黑雾所装填。伴随着血似的光芒,伏身。不过也好,只是对方走了的话自己还能提高一定的战斗力……虽然无法完美脱身,但是勉强攻击一番后逃逸还是可——

他没有想下去。由于圆洞被装填,因此他看不到隐身的单位。之所以选择这个状态是因为大范围的攻击对已经确认方位的隐身单位更加有效。但是,但是已经没必要了。

随着对方与自己擦肩而过,无数深黑色的锁链自地面上爆开,在这一瞬间,孤裔们猛扑,发起了攻击,但是身体却停留在空中,显形。

——他们的身体,被无数这样的锁链贯穿了。

整个刺穿,而且位置都是心脏。一切只在一瞬间内完成。整个世界沉浸了。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一般。在完成这一切后,锁链消失了。凭空消失。然后,大概数十只孤裔的身躯掉落到了地面上。砰的一声。

就好像是玩偶落在了地上一样,不痛不痒的,就这样,它们失去了存在着的意义。锁链在一瞬间内展开而消逝,屠杀者轻描淡写的与自己擦肩而过。

“走吧。”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在自己的身边,启唇如此说道。这家伙完全不知道收敛……少年转头看了他一眼,对方并没有回应。

“去哪里?”少年问道,警戒着看着对方。

“你要去的位置。”青年头也不抬一下。

“那我不能带你。”

“我可以跟过去。”

“……喂,”对方慢慢向前前进着,少年抬头,试图叫住他,“为什么。”

“什么?”青年的脚步没有停顿。

少年无来的有点烦躁,就当是一个路过的蠢货吧。这个粗线条的家伙摇了摇头,背部开始扭曲,巨大的黑翼自其中破出,向外扩张,每一片翼翅都有一人长大小。

在简单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后,少年一跃而起。伴随着喉间的低鸣而飞腾起来。仿佛一条直线一般升上天空。金黄色的夕阳下,地上的人影还在不断前行着。

……不知道那家伙在想什么啊。拥有那么强的力量,结果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兽人青年啊喂。

不管了,走吧……“她”还在等着呢。如果没有按时回去的话,一定会被说教的,烦死了。脑中浮现出某人的相貌,少年这么想道。

……不过,在离开之前,翱翔在天际之上的少年大声问了青年的名字。

兽人青年冷淡的回答,声音中带着不耐烦,一如既往。

“随便你,如果你想的话,叫我尼德霍格就行了。”

少年飞过天空,黑色的巨翼就这样留下了白色的轨迹,地面上,青年加快了离去的脚步,并没有抬头。

夕阳的光芒之下,一切如同真启。那大概就是初见的二人吧,那么雷同和巧合……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巧合多的是。

〖〗

〖导向。〗

〖坐标.领域III.生灵枯树.约瑟翰林城邦〗

没搞错的话……这大概是一个早晨,吧。

拉塔托斯克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自己没有地图。

然后除此以外,自己的初始装备只有一把长刀和一把短刀。这好歹是能够让人稍微愉快一点的事情。这个游戏移除了装备属性加成系统,战斗时的战力主要跟自己的天赋点有关。

阳光照耀在大街上,过往的行人们一个接一个的与他擦肩而过。有时候会有人对他侧目而视,有时候会有人回头看他,这会儿他还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天赋点的获取方式异常简单粗暴,杀怪,就是这样。满点一百点,杀一百只怪就可以从新手成长到一般玩家了。顺便一提杀BOSS加五十点。几乎是傻瓜式的这些导致战斗完全靠自己的预判和自己所了解的技能。

技能系统也很简单粗暴,随机,也就是说如果正好有的话,你游个泳都能学到战斗技能。更要命的是生活技能也一样。顺带一提技能具体体现为习得之后身体就本能的掌握了技能使用,战斗的时候只要想要使用就可以直接释放。

是这样的,游戏的重点并不是战斗,而是探索与开辟。同时这游戏竞技性并不低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有许许多多的技能获取地点以及身临其境的战斗感觉吧。顺带一提官方禁了所有攻略。这游戏说是某种意义上的垃圾游戏毫不过分……

最丧心病狂的是之前提到过,技能获得相当于自己思想中学会了使用方式。因此现实中会一定战斗技巧的人可以将技巧在游戏中……随意使用,理解为技能也,没问题。

生活技能同理。

然而,事实上以上这些东西暂时都和拉塔托斯克没有很大的关系,现实是这家伙迷路了。原因并不是路痴之类的,是这个地图大的丧心病狂,所谓大的丧心病狂,意思就是说呢,那片海域他游了很久以后才上岸,很久大概是从一场雨到雨停再到下几场雨吧,如果不是干脆把这当成游泳的话他大概已经退出游戏了吧。

后来他才知道,地图嘛,当然是有的,好歹这么大一个游戏世界,只不过呢,回归玩家不发而已……

面前的街上,长着各种各样的耳朵的人和人类络绎不绝的穿梭着。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有很多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了。作为人类来说自己的皮肤太过于白皙,作为兽人自己却也,没有什么兽人的特征。他抬起手,低头看了看少年稚嫩的小手。

手腕处有一些蓝色的鳞片,另一只手也是,除此以外其他部位基本上和人类无异。但是没有人会认为这家伙是人类吧。

和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和其他人相比起来给人的感觉差别特别大的家伙,穿着黑色的制式衣服,提着俩把刀到处乱走的家伙。

——实际上他乱走的原因,只是单纯的因为没有地图罢了。

胡思乱想着的时候,他与各种各样的人擦肩,在经过一个戴着白色帽子的男人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这个气息……

几乎快要喊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对方却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自己附近没有那家伙之后,拉塔托斯克觉得这游戏做的也是细致,幻觉这种东西都会有吗……

还是说,只是单纯的……想太多呢?

——

小许

——

“作为猫头鹰和松鼠的重逢来说……并不是很有趣啊,不过不急……这才刚刚开始,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

“对吧——松鼠。”

双手十指交叉,低头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