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再要五百年 在线]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有人告诉我你和嘉羽夜走在一起,第二次了。

—我说过了,我是真的迫不得已。

—考虑到她有可能偷看你的手机,我不得不那么回答。但是我之前也警告过你了,别和她牵扯太深,她身上可疑的地方太多,尽可能别和她扯上关系,对你以后兴许有出其不意的好处。

看来昨晚也是玩笑话,还是为了伪装自己的形象所说的......这还真是意料之外。

就算我知道他也是个很会伪装自己的人,也会惊讶于“他竟然真的预料到这种事”上。毕竟这听起来确实有点像是巧合,但那晚的聊天确实是有提醒这种事发生的迹象......

我决定将那归结于班长敏锐的观察力。

—举个例子?

—你这个......一时半会儿我还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例子。

—难不成你也凭直觉来判断的吗?

—我这么说的话你会和她拉开距离吗?

脱离现实来讲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答应班长。

—如果可以,我也想。但很不巧,现在她手上有我的把柄,在一切清算前,我必须得帮她帮到底。

—把柄还真是令人生畏的存在。

是啊,再厉害的魔法师恐怕都要在这上面栽跟头。

—早上想尝点什么?算是慰问吧,我请你。

—受不起。

—别客气,麻辣烫怎么样?一整碗的面与汤估计能让你的脸烫到完全清醒。

—打扰了,我这就去楼下买包子解决。

—【你收到了 8 元转账】

—我靠。

—别客气,天辰。

—要给多给点啊!一笼包子外的五毛小米粥呢?!

[向天再要五百年 忙碌]

周四下午的课莫名其妙的取消了。

其实也不能算是莫名其妙,虽然课代表和班长谁都没说为什么下午那节“视频剪辑课”为什么无缘无故取消,但坐在多媒体教室等了十多分钟后解散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个年轻的女老师恐怕又因为被人甩了而烦闷中,根本没法来好好教课不说,兴许连学校都没来——毕竟这种情况早就在前几个周里,她在教课时刷手机的自言自语中暴露无疑。

一边烦恼着大龄恋爱的压力,一边是低龄教学的压力,这名年轻的女老师就这么被夹在两难之间,却从未想着“放下一边”来专心完成一件事的这种举措,结果两边哪头都顺利不起来,以至于包括我们班在内的四个班级,视频剪辑课的内容几乎全靠自学,而她也要成天被自己的男朋友搞到精神衰弱。

与其被这样的老师拖累,还是赶上了音乐社下午对策商讨时的举措更有意义一点。

即便商讨时也遇到了点令人棘手的麻烦。

这么想着,离开社团活动室,走回教学楼的我提上背包,穿过稀疏的人群,踏着沉重步伐往教学楼顶层迈进。

嘉羽夜还在社团里进行最后的练习,恐怕待会儿我还得回去等她。

在那之前,我只能自己找点乐子,或者找找看有没有和自己一样悠闲的人。

确实有一个。

走上五楼前,在楼道中“打得火热”的情侣注意到“不速之客”的我,也已经是我转过身去,走向五楼之后。那对情侣也无视了我的存在,继续玩弄着对方的双唇。

“......你在做什么?”

一直躲在墙壁后,手持弹弓的莉莉丝竖起食指,示意我保持安静。

然后,她将装满不明液体的水球搭上弹弓,轻轻向后拉了一小截,朝丝毫不知即将发生什么的那对情侣松开了手。

“啪!”

“呀啊!”

“我靠!谁?!”

果不其然的,爆炸的水球溅湿了他们的上半身,而那名高个子的男生,立马将头转向了台阶上,面无表情盯着他们看的自己。

莉莉丝躲在墙后捂嘴偷笑着,我却听不到她的笑声。

“是不是你干的?!”

“......”

“喂!问你话呢!”

我情不自禁扬起下巴,掏出手机,回想起不久前自己在音乐社里摆出的那副表情,慢慢将其变成了我现在的表情,望着那对怒气冲冲地情侣。

但却并未将相机对准他们,只是拿出来而已。

只是拿出来,握在右手上。

至于拿出手机的我究竟想做什么,我到现在为止还没决定好。

“算了啦,快走吧学长,陪我回一趟寝室换衣服......”

“靠......你给老子记住!”

但我连这个男人的脸长什么样都没记住。

似乎这个姿势和表情真的有那么点作用,那对情侣悻悻地离开了楼道,我轻叹了口气,收起手机,朝躲在墙后的莉莉丝瞥了个白眼。

“虽然我也知道这些情侣在这种地方确实很扎眼,但你这样会不会有点过分?还把无辜的过路群众也卷了进去,以后我要是真的被这家伙寻仇该怎么办?”

“哎呀,反正你也觉得他们很碍眼对不对?到时候跑就是了。”

“万一跑不掉呢?”

“那就打咯,打不过也得打,不然作为天辰你身为男人的尊严就要输光了呢。”

我身为男人的尊严看来已经输光了,情不自禁捂住额头的我这么想。

虽然我确实没法用徒手格斗对付那种一拳把我五脏六腑打乱的怪物,但学过一些常用徒手格斗手段的我应该不会输给外行人,当然,局限于单挑时。

“于是,一般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林天辰先生,这种时候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

“你别加‘先生’这种称谓,我受不起。”

“那用‘爷爷’怎么样?”

“你要我去话剧社借胡子戴上吗?我看起来应该没那么老。”

莉莉丝拉开空教室的门,她随意的坐在了课桌上,让整间教室的椅子看上去都显得十分多余,即便这间教室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不知被谁摆放的整整齐齐,差点让我误以为进错了楼。

“那我猜猜......嗯,还是上次那名转学生的事吗?”

“错了。”

“诶?那难不成是你想向我告白了吗?!”

“也不是......不是,为什么除了那个家伙外我只有会向你告白的时候才来?我在你眼中就像是个看见人就想和她结婚的渣男吗?”

“那些表面阳光的渣男可没有你这么死气沉沉的呢,像天辰你这样的绝对没可能的啦。”

“为什么突然又说得好像我这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一样?”

要么就此变成渣男要么是单身一辈子,这位于恋爱两头的极端也有点太偏激了吧?

我不禁随手挪动手边最近的椅子置于身下,一边随意的将背包里一尘不染的《塔希里亚故事集》递给莉莉丝——我终于还是看完了最后的那几页故事。

“不过,刚从音乐社团里出来的你,似乎也不像是找不到女朋友的人吧?”

“......”

虽然说对了一半,那不想重复解释的后半段已经被我忽略,但是,光是前半段的讯息,恐怕就足够让我对她的情报来源感到惊讶。

“你是猜的吗?”

“不,是音乐社的贝斯手告诉我的,我和她的关系还算可以哦?”

好吧,还在怀疑情报来源的我白惊讶了。

或许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最近遭遇的事情竟是些吃不消的事,时刻紧绷的自己对一些本来想想就知道的事情过度敏感,以至于鸡毛蒜皮的事都会怀疑。

但这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而且,她还说你刚刚的样子挺吓人的......呐,天辰?”

“......啊?”

“刚刚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呗?”

啊哈,我就知道,这种事也逃不过她们女生的八卦网。

面露苦色的我不由得垂下高傲的头。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没必要吧。”

“反正你也是来闲聊的,不如干脆就聊聊这件事?我还蛮感兴趣的呢......虽然有点阴沉,但几乎不会发怒与恐吓别人的林天辰,究竟是什么事能把你逼到让人觉得‘挺吓人’的地步?”

“......”

看来我真的和“阴沉”这个词牢牢地绑在一起了。

莉莉丝那副饶有兴趣的表情依旧那么熟悉,她紧盯着我不放的双目似乎不打算给我糊弄过去的机会,恐怕就算我不告诉她,那名贝斯手也会在排练结束后一五一十全都说出去。那样的话,不主动说出口的我兴许还会多被某些“奇怪的话”反讽一波。

不如现在就说。

“音乐社提出的演唱会申请被拒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当然,而且社团指导老师还警告他们不许私自开展这样不务正业的活动。喔,说起这个,教师圈里似乎也有怀念以前演奏古筝,笛子与琴的传统音乐社的人存在,今天似乎也在群里提到过这件事呢,是真正意义上的打草惊蛇了吧。”

“你了解的还真详细啊,明明这才刚过去不到几个小时。”

“不然就没法博得天辰你的需要了呀?”

“少来。”

“下意识就说出口了,天辰你很有现充的潜质哦,那股气质情不自禁就让我说出了这种话。”

“......”

沉默是金,沉默是金。

别反驳了,我告诫自己——这种反讽本来就是在自己“不善社交”的伤口上撒盐,面对其他人或许还能辩解成“交友要求太高”,面对莉莉丝,行不通。

我只能继续讲下去,在羞耻心没完全占领自己的念头之前。

“就因为这个,再加上有一些细节上的问题,社长有些烦闷,甚至有点想就此放弃......你知道的,嘉羽夜......啊不,那个转学生,她站出来安慰社长和其他人,想要缓和局势,就像她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喔,博得大家喜欢的人一般都和‘和事佬’一词脱不开干系呢。”

“这是什么共性吗?”

“没错,就和像天辰你一样的阴沉男‘在任何时候表现出的都是冷淡态度’是同样的道理,是一个群体大部分都会有的共通性。”

话题突然又变成了反讽环节,识相的人都应该在这个时候继续讲下去。

但是,再讲下去,就不是这么轻松的话题了——我情不自禁地深呼吸一口气。

“然后,那个转学生,似乎是因为之前被夺走了原来位于主旋律位,现在只能做副旋律手的吉他手一直对此怀恨在心吧,那个吉他手借题发挥似的在这件事上找她的茬,而且怒不可遏的吵着‘会变成这样也全都是她害得’之类的话......不管社长怎么劝都不肯停下来,把所有的错都往她的身上推。”

“喔......然后呢?”

“然后......你猜猜看?”

突然说不下去的自己只能用这种手段来掩盖自己说不下去的话。

我实在是没法形容那时自己的举动,毕竟我是主观视角下,很难搞清自己脸上的神情。但是再怎么说,莉莉丝也应该猜不到我那个时候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才对。

可我却没注意到,莉莉丝刚刚合上了自己的手机。

她轻咳了两声。

“我猜......天辰你当时在场的话,一定会用很严肃的声音低吼一声,然后一边说着:‘明明所有人都在做些什么,想想办法,大家都在努力思考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你在那边说着风凉话数落努力的人?你还是人吗?明明在场的人里只有你一个没有贡献什么解决方案,连思考都不思考,单单只是遇到了点小困难就肆无忌惮的找别人的麻烦?’这样的话,一边带着极具压迫力的神情将对方逼退到无路可逃的墙角......”

“喂......喂?!”

“然后,面对惊慌失措的小绵羊,大灰狼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继续朝她吼着:‘难不成你打算因为自己的私人恩怨搞毁大家一直以来辛辛苦苦的努力?啊,是啊,这种时候如果在抱怨时不我予的话还能理解,但像你这样把所有努力后毫无结果的白费功夫都归咎于放学后甚至都没时间回家吃晚饭的家伙身上,我想除了私人恩怨外没有其他理由了吧?!在别人不得志的时候落井下石,这就是你,对吧?这就是你这个不肯承认自己软弱还不肯努力用正面手段赶上他人,用这种下三滥伎俩耍小聪明的丑陋人类的本质!’这样的话,然后被转学生扭过来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社团教室,留下一个潇洒离去的背影,对吧?”

“......”

完了。

全完了。

惊讶到说不出话的我呆滞在了原地。

一模一样,还声情并茂的描绘出了当时的样子,完美的比喻,几乎没什么错误的对白,简直就是那时气昏了头的自己再一次浮现于眼前,用全天周息投影屏呈现出的3D立体还原。我甚至都能回想起死气沉沉的自己吼出那些话时究竟是什么样的声音......因为本来就几乎没什么偏差的地方。

“那个贝斯手......全都......告诉你了?”

“你猜?只会砍杀敌人的黑马王子?”

“别用那种故事讽刺我啊,可恶......”

我猜也是。

捂嘴偷笑的莉莉丝看上去非常开心。

这也难怪,平常的我看上去就像个带着黑眼圈的阴沉人士,在其他人的眼中应该是个不易接近的人。这类人最不容易做的,大概就是过多的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像刚刚自己所做的事情,对于这种“不易接近”的人来说,应该是几乎不存在的事才对。

即便如此,我还是怒不可遏的朝那个家伙,吼了出来。

相比之下,被那股莫名上涌的羞耻心击垮的我,只能模仿鸵鸟的做法,拼命低下身子把头埋在膝盖上。

“在这种地方反而意外的帅气呢,天辰。”

“哪里帅气?我可是还吃了嘉羽夜一巴掌,完全就像是个中二病没过的自大狂,求求你别讽刺我了,让我找个地缝钻进去吧......”

还好周围没有其他人听到,我庆幸,不然这件事传出去指不定又要变成什么八卦传闻,到时候我和嘉羽夜之间的关系就越发“剪不断,理还乱”的话,对独来独往地我来说恐怕没什么好处。

“但那样才是最简单的方法呀。”

“......哈?”

我不禁抬起头来,看着眼前将双眼瞥向窗外的莉莉丝。

“吼出来的话,大家反而都会伴随着你的怒吼一起释放些许压力。刚刚你也说了音乐社社长有点想要‘放弃’了,对吧?说不定这么一喊,大家也能转移一下注意力,剩下的就全部交给时间解决,到了明天,大家就都能恢复过来吧。”

莉莉丝转向我时的微笑在蔚蓝天空的衬托下格外抢眼。

不知为何,心中的羞耻感减弱了许多。

重新抬起头来的我注意到了这点,却怎么也说不出感谢的词汇来。

“不过,这样一想还真奇怪。”

“哪里奇怪?”

莉莉丝的严肃目光却马上扫回我的眉心间。

“天辰你竟然会为了她站出来诶?俗话都说吃一点长一智......难不成,上周的周五,你吃亏吃的还不够多吗?”

她怀疑的目光扫向了我的双目。

“难不成......”

那个瞬间,几乎是本能反射般,我下意识瞪大了双眼,面对她提出的这个质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