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讨厌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那种任人摆布,让事情不受控制地朝着糟糕的方向发展的感觉,以至于我对于木偶戏之类的完全没有好感,每每看见总是会把自己代入到提线木偶的一方,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自己被丝线攫获的手足,亦如被充满粘性的蛛网捕捉的飞虫...

"但是木偶只是没有意识的无机物.",我如是地想着.

身处暗室中思索命运,倒不如说正因为这种时间与场合才会使得自己正视这个看不见的存在,

仅仅只能在恍惚间瞥见自由意志的微光...

星幕在眼前铺展而开,化作海洋,星光璀璨的夜空下,深秋,带着寒意的风吹过高楼间的夹缝,刺骨,特别是对于站在高处的人来说更是如此.风吹过在建大楼的吊臂,"呼啦呼啦~咯吱咯吱~",风声也好,吊臂发出的呻吟也好,深夜,在离地几百米的空中,在这个城市的上层,你听不见地面上依旧喧嚣的车声,街道的灯火也无法使你看清自己的双手,而贪恋光明的人们也无法注意到正站在吊臂边缘的自己...

远处,准备进场的喷气飞机发着轰鸣向这边飞来,旁边,用于高层建筑的障碍警示灯或明或暗,以让人觉得刺眼的方式不断闪烁,他稍微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足,在这个令常人感到眩晕的高度,如同那些表演危险杂技的艺人,或许更像那种挑战极限运动的疯子,他放开搭在吊臂架子上的双手,双脚一前一后踩着不到几厘米宽的铁架,悬立在吊臂边缘的他有些迷离地看向因黑夜而显得模糊不清的海岸线,恍惚听见了波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自己,究竟因为什么而站在这里的..."

一阵猛烈的侧风中断了他的思绪,不可避免的震动迫使他再度用手抓住铁架,回头发现,东面的天空已经泛起了些许的光亮...

"你在看什么呢?"

向着透明对象的询问,问题与对象一样透明,

幻听...

空空如也的沙漏,布满灰尘的地下室,永远紧闭的黑窗帘,下一个瞬间,面前的虚空"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身影,

"师父..."

在迄今为止的时间里,还有很多未得出答案的问题,

"月径幻视..."

大得不同寻常的"新月"被染成暗红,悄悄地从东侧的天空升起,接着,沿着那条看不见的轨道,在爬升的同时完成自身"光度"的变化,从褐矮星的深红到蓝巨星的青白,即便是刚刚出现不久,即便已经不是满月,

它太亮了,它是现在天空的主角,除了太阳与它以外,还有哪位能像他们一样让自己明白影子的黑暗呢?

深秋,深夜,如同夜风一般冷冽的月光,不同于太阳的灼热,它只是平静地反照着世间的万物,即使自己已经清楚月球表面是没有大气存在的死寂世界...

依旧会忍不住幻想自己心目中的"月上世界".

在那之上有什么?

作为被后半夜出现的层云所遮挡的天空的一部分,在这个距离此时最低的云底依旧是遥不可及的高度,下面依旧灯火通明的街道与背后变得的模糊不清的月之轮廓...

我感觉我"站在"某两个东西的交界处,以及此时陪伴自己的那种稍不留神就会向着其中一面坠落的恐惧,那道若隐若现的边界,具体化为自己此时所踩着的铁架,宽度也不过几公分大小的金属条...

孤岛,自己所存在并"生活"的这个城市,位于大洋深处,远离一切热点的一处飞地.

孤独,被内心的其他区域所隔离,一个荒芜的王国,一块自己依旧无法踏足的处女地.

那一定是最后也是最初的答案,而对于连拨云见月都无法轻易做到的我,伸出手,又怎么能够得着距离地面有384400公尺之遥的月面呢...

"所以我如此执着,在梦中,即使..."

我睁开了眼,此时击打双耳鼓膜的是...刚刚那架客机所发出的轰鸣...

"...也依旧不会愿意,被'月下世界'的喧嚣所惊醒."

没有了明亮的月影,繁星点缀的夜空与在那之下依旧灯火通明的城市,我向着空空如也的前方...

踏出,并且在这月下世界坠落的我,听得在耳边呼啸而过的空气...

失重的感觉所带来的是脑海中自己那种会飞的错觉...

"哪怕只是一瞬也好啊..."

行走在月下世界的我们,还想继续做着,那个轻飘飘的,关于月上世界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