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久信还是如同往常一样走在上学的路上。

距离第一次观测到「死亡」,已经整整两年了。

蓝光久久不散,每一天,言久信都能观测到至少十起的「死亡」。他并非冷血之人,但他对死亡已经熟视无睹了。他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手机上,试图让手机屏幕的光芒覆盖自己整个视网膜。

“哟,久信,走路就别玩手机啦。”言久信的肩膀猛的被拍了一下,不由得吓了一跳,手机都没拿好。

言久信抬起头,眼前是一名黑色中分发,穿着枫叶高中制服的少年,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是言久信的邻居,沐歆。

准确来说,不仅是邻居,还是同学加挚友。

言久信无奈地笑了笑,反而勾住了沐歆的肩膀。

“昨晚又熬夜看番了?”言久信扯了扯衣领,问道。

沐歆白了言久信一眼:“这不是废话吗?”言久信还可以清晰地看到沐歆的黑眼圈。

言久信就是打算尽力的去聊天,找话题,让自己忽略掉这份「死亡」。

熟视无睹的「死亡」。

「死亡」已经成为了生活中的一部分,不能逃避,就只能接受。

一路上跟沐歆有一没一的闲聊,也是到了学校。言久信和沐歆同在一个班里,也是一起进了班。

言久信收拾好课本,便是准备上课。

没有什么改变的,就是一日又一日的重复循环。

但是,今天会不一样了。

上午的课程结束,言久信走出了教室,准备去售货点买一些面包饮料来对付一下午饭。售货点距离高中教学楼的距离不算远,所以言久信没有耗费多少时间便到达目的地。

“老板,老样子。”言久信敲了敲柜台,缓缓说道。他算是这家店的熟客了,毕竟中午经常不带便当而靠着售货点的面包对付午饭的一直也就那么几个。

“好的,承蒙惠顾。”老板取过一个塑料袋,轻车熟路地装好了两个酥皮面包,和一瓶奶茶。

言久信打开手机,扫描二维码支付之后,便是取过塑料袋。

一般来说,午饭的解决场所有四大圣地,教室,天台,社团活动室,外加吹风晒太阳的长椅。

言久信倒是习惯边走操场边解决午饭。

其实不过是对付了事,所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讲究。

按照往常一样,言久信挂上耳机,便是随意地在操场上转圈,拆开了面包,缓缓地吃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言久信皱了皱眉头,哪怕带着耳机听着音乐都能听到惨叫,证明距离自己很近。言久信一转头,便是看到了三个女生在同一条长椅上吃着便当,而这个时候其中两个在说说笑笑,完全不顾中间那个淹没在蓝光里发出惨叫的女孩。

她们看不到「死亡」,这份「死亡」只有自己可以观测到。言久信叹了口气,咬住了面包,腾出了左手,把耳机的音量调到最大,因为这惨叫声怪岑人的。

就在言久信向往常一样准备无视的时候,世界变动了。

色彩斑斓的世界化为了无尽的黑白,就像是漫画里面的黑白色场景,自己的视网膜无法再捕捉到任何的一丝色彩。

无论是花草还是行人甚至是建筑物,颜色缓缓地褪去,只留下老电影一样的黑白色。

言久信惊异地低下了头,发现了更诡异的事情,那就是自己是存在有颜色的。

鞋子的白色或许无法分辨,但是皮肤的颜色还在,校服的颜色还在,酥皮面包的颜色还在。似乎除了自己以外,世界的一切都变成了黑白色。

言久信似乎想到了什么,迅速回过头,发现那名在蓝光中挣扎的女孩还拥有着自己的色彩,在不断挣扎呻吟。

言久信瞳孔猛然扩大,他看到了最为惊恐的事情。

另外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动作仿佛是电影卡带了一般凝滞住了,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再次转过头,目光偏移向了运动的人,那个人还保持着跨步的动作,就那样子停在了半空中。再转移视线,看向了天空,飞鸟同样子没有动弹,只是尽力地伸展着羽翼,仿佛在做着无用功。

惊恐,不安。

如果言久信没有认知错误的话,那么眼前的这一切,就是时间静止了。或者说,是失去颜色的事物静止了。自己还能动弹,那个被蓝光裹挟着的女孩也可以动弹。

言久信无法分辨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脑袋瞬间宕机了。

「TheWorld」吗?

乱想什么呢,JOJO这种奇幻的东西怎么可能存在于现实中……

然而这个理论无法说服自己,因为从两年前开始,他就一直与这些不符合常理的事物接触了。

紧接着,四周出现了无法名状的生物。

应该说是怪物,他们不成人形,而是各种野兽的形态。

就跟异世界动漫里面的各种魔兽如出一辙。

有狼,有虎,有鹰。

他们的体型都是超乎想象的巨大,他们甚至有着共同点。猩红色的眼瞳,还有浑身包裹着蓝色的光。

它们看到了言久信,仿佛是看到猎物一样。

言久信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惊恐,不安已经敛去了,连言久信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是什么会如此冷静。

多年观测着「死亡」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准确地感觉到,自己不怕死,也不会死。

这次的挣扎比以前要久了许多,那个女孩还在,蓝光也没有消散。按照以前的经验而言,那个女孩早就应该随着蓝光消失了。

或许就和这异变有关吧,甚至于和眼前这些怪物有关。

他们确定了言久信是猎物,却并没有立刻扑上来进行攻击,而是在按捺着什么,不断地徘徊在言久信的面前。

言久信早就关闭了音乐,他现在超乎寻常的冷静,明明自己可能迎接的就是死亡,但是自己的内心却没有一点而恐惧。

甚至于有种感觉,死亡仅此而已。

自己作为「死亡」的观测者长达两年了,因此而得知了死的概念不足为奇,但是自己绝对不认为因为见过死就不会恐惧死了。就像是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士兵,他们见过的死亡更多,但是哪怕到最后,他们也会对死亡尝生恐惧,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可是自己,却连一点点都没有。

他突然想到他第一次观测到「死亡」的时候,也是如同现在一样出奇的冷静。当时或许认为自己只是幻视所以不恐惧吗?不是如此。

言久信得出了结论——自己对死,无法感到任何的恐惧。

这或许是出生便会的。

所以,自己才能在这,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如此冷静。自己一开始的惊恐,不安不是因为自己会死,而是因为眼前突然发生的超乎常理的事实。

言久信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魔兽,发现他们似乎在保护着什么。

在这个黑白色的静止世界中,他们又能保护什么呢?

无非就是在蓝光中挣扎的女孩而已。

那么为什么要阻止我呢?

言久信眯了眯眼睛,他得出了结论。

他们不想我靠近那个女孩。

可是自己是明显尝试过了,哪怕我握住了那些将死之人的手,但是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言久信决定再尝试一次。绝对的冷静,不惧怕死亡的因素让他得出了这样子的想法,那就是接近那个女孩。

死亡的话?

仅此而已。

自己在这个崩溃的世界生活两年了。

死亡也是解脱吧。

自己现在处在这个静止的世界中,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也不知道怎么离开,唯一解决办法的可能拼图就在自己面前。

似乎哪怕是为了不死,也必须这样子尝试。

所以,言久信动了。

言久信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如此轻盈,自己的身躯蕴含着如此的力量。作为家里蹲宅男的他不应该有这样子的身体素质,但是由不得言久信思考太多了。

只有一个目的,握住那个女孩伸出来求救的手。

言久信轻吐了一口气,紧接着动了,双腿弯曲一瞬间弹射般的起步,言久信瞄准了三只魔兽守护的空隙,准备通过此而到达女孩身旁。可是,在他动的一瞬间,那些魔兽也没有懈怠防御,不差分毫地动了起来。

这些魔兽的反应力和爆发力,强出了言久信好几个高度。也是理所当然地挡在了言久信面前。

言久信依然没有任何的表情,还是那么冷静。他丝毫不在意形象,整个人弯下了腰,从魔虎的胯下滚了过去,然后再狼狈地爬起来,准备去握住那个女孩的手。

事与愿违,魔狼以惊人的速度扑了过来,巨大的冲击力撞得言久信浑身散架一般,整个人倒飞了出去,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疼痛感宛若炸裂的火药在身体内部肆意地蔓延开来,不害怕「死亡」的言久信并没有无视疼痛的能力,呻吟出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哀鸣。

魔狼冲到了言久信的前面,却没有直接对言久信开膛破肚。仿佛是在忌惮着什么一样四处观望。

紧接着,是爆裂升腾而起的冰蓝色火焰席卷在了言久信的四周,将魔狼和魔虎逼退,但是上空的魔鹰则是长啸一声,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向言久信俯冲而去,细长尖锐的鹰喙瞄准的是言久信的心脏。

言久信只是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着俯冲而来的魔鹰。他因为剧烈的疼痛和火焰高温的侵蚀,根本没有力气去闪躲,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鲜血喷射而出,像雨一样洒落。黑白色的世界终于附加了一份妖艳的色彩。

一把精致的长刀刺穿了魔鹰,落在了言久信的面前,刺进了地面。刀身分为上黑下白,把手则是淡淡的青色,刻有复杂的花纹,刀柄处像是一朵晶莹的雪花。

魔鹰身体被贯穿了一个大洞,无力地坠落在地面上。

魔虎和魔狼一看,便是疯子一样地冲到言久信面前,似乎想要将它撕碎。

紧接着,覆盖了言久信视网膜的是一抹深沉的黑色,紧接着炸裂开来的蓝色火焰,青色的长刀被拔起,紧接着挥舞开来,划破了两只魔兽的身躯。

终于,火焰缓缓散去,言久信看清楚了前面的来人的背影。黑色的大衣随风飘扬,还有银色的双马尾,随着四溅的火星舞动着。身躯娇小,但是却站立在了言久信的面前,护住了言久信。

是个女孩,毋庸置疑。

但是却令言久信感到难以置信。她举着那把刀,刀尖还有这猩红的鲜血。言久信清晰地听到一声庆幸的松气声,随后她把刀刺进了地面。

“全部出来吧。”少女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是微风摇曳下轻舞的风铃传响的清脆声音,带有一丝轻盈。

不容拒绝的宣告。

紧接着,数不胜数的魔兽涌现,言久信难以置信,竟然四周会有那么多的魔兽。但是为什么一开始不把他杀掉呢?仿佛是在按捺着什么一样。

为首的一只魔兽口吐人言,声音嘶哑粗犷。

“冰与炎的代行者吗……”

她没有回应,而是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把刀拔了出来,言久信清晰地看到了冰蓝色的火焰攀附带了剑身上。

原来刚才保护自己的火焰来自与这名少女。

“主人,请照顾好自己。”少女回过了头,看着言久信,缓缓说道。

言久信这才看清楚了少女的容貌,精致可爱的五官带有一抹坚毅的神色,还有那双犹如红水晶一样的亮丽双眸。

明明是个娇小可爱的少女,却带有不属于她的坚毅。

等等……

主人?

完全没有给言久信反应的时间,少女提着刀便暴冲出去,整个人裹挟着火焰重重地挥出了一刀,紧接着就是肆意炸裂开来的火焰席卷了少女面前的一整片区域,每一次挥刀就代表着每一次喧闹的烈焰。

面对魔兽的围攻,少女则是优雅地舞动,火焰则是少女的伴舞者,每一次烈焰的席卷就是数不胜数的魔兽死亡。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少女的敌人就剩下了一个刚刚口吐人言的魔兽。

少女没有再挥刀,看着魔兽。

“很好……冰与炎的代行者,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少女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你们从来没有放过任何人。”

说完,刀锋掠过,魔兽便是被冰蓝色的火焰包裹。

少女解决完这一切,便是急忙跑到女孩旁边,扔下刀,握住了女孩伸出来求救的手。

“抱歉……来晚了。”少女自责的声音响起,似乎在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跟当初的自己一般无二。

紧接着,女孩露出了宽容的微笑,随着蓝光的消散而消失不见。

少女只是跪坐在哪里,一言不发。

言久信无法看到她的表情,疼痛已经消失,言久信便是费力的站了起来。

“谢谢了。”

少女听到言久信的发言,便是急忙站了起来,有点局促不安地说道:“主人不需要道谢的,反而是我差点没有赶到才是罪过。”

其实一开始就疑惑了,为什么要叫自己为主人。言久信惊异地看到了少女发红的眼框。

她刚刚是,哭了吗?

“所以……为什么你要叫我做主人?”

言久信还是问出了这样子一个问题。

少女听到了之后愣了一下,戳了戳手指:“这个,说来话长。”

言久信看了看四周,然后问了第二个问题:“你是谁?”

少女一愣,然后似乎了解到了什么一样惊慌失措:“诶诶诶,主人不知道我是谁吗……”

言久信疑惑的看着少女,缓缓摇了摇头。

少女只是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明明是事先打过招呼的了呀。”

不过声音太小,言久信根本没有听到。

少女抬起头,瑰丽的红色双眸凝视着言久信,说道:“侍奉于主人言久信的冰与炎的代行者,来自「彼岸」的不归人,希儿·哈特涅特!”

就在这一刻,命定之中的两人,邂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