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抬头,瑰丽的红色双眸凝视着言久信,说道:“侍奉于主人言久信的冰与炎的代行者,来自「彼岸」的不归人,希儿·哈特涅特!”

言久信呐呐无法言语。

少女那坚毅的眼神,那正直的精神。

她在火花四溅下立下约定,发誓要守护我这个不称职的主人。

“于此定立契约,完成。”

名叫希儿的少女如此说道,平举着长刀。

刀身反射着两人的脸庞。

平淡如水的希儿和满脸错愕的言久信。

颜色,在逃回来,仿佛被抓走的人看到生机一样逃来,重新附着在原本的位置上。

言久信明白,如果颜色归来的话,时间的凝滞就会被打碎并且再次流动。就如同水结冰而被打碎之后的光景。

希儿只是深深地看了言久信一眼,瘦弱的右手高高举起。接下来,呈现在言久信面前那堪称人间地狱的惨景消失了,就像镜子碎裂一样支离破碎了。

言久信眼前一黑,当再次看向四周,一股深深的不真实感刺痛了他的脑神经。

操场还是那样子,一般无二。

只是少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才怪啊!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看不到这份死亡?

沉寂了多年的感情一并爆发,那副人间地狱般的场景在言久信的眼前浮现,就像是事实一样。

可是,这一切就是事实啊。

接下来,言久信全身都陷入了可悲的哀鸣。然后,言久信无力地跪了下来,取暖一般地蜷缩着身体。他的心开始撕裂般的疼痛,一股恶心感直冲脑门,紧接着他再也无法忍受,直接呕吐了起来。

言久信仿佛再宣泄感情。

那份深藏了数年的无助。

那份目睹死亡的无动于衷。

为什么,为什么啊?

自己偏偏要看到这个世界最支离破碎的一幕,仿佛世界就是小孩子涂鸦的作品,一碰就会覆灭。看到最真实的死亡,才是最最最的绝望。

言久信无力地跪着,眼神无法对焦。

“久信,你怎么了!”

“同学,抬去医务室啊!”

“莫名其妙,我来!”

眼睛仿佛闭上了,明明自己还有视线。

言久信无力地苦笑,已经无力地瘫倒。

“主人,醒来了吗!”

那是少女饱含担忧的声音。

言久信迷迷糊糊地转醒过来。

床的触感,枕头的舒适感,还有那份来自肉体的依恋感。

“我这是,在家里了吗……”言久信费力地撑起了身子,手撑住了额头,尝试缓解疼痛。

“嗯,这是主人的家哦。”

言久信错愕无比,呆滞的抬起头。

那是一名少女,在夕阳的照耀下脸庞仿佛笼罩了一层神圣的光。

银色的双马尾,不符合时令的大衣,还有快一人高的长刀。

这是,那个自称为希儿·哈特涅特的少女。

“你是……谁!”言久信再也压抑不住情感了,不知是悲是喜,是绝望还是希望。

“这是主人的第三遍提问了!”希儿微微笑着,歪着头,“虽然我不介意重申,但是克丽丝会烦的。”

“正是如此。”在希儿说完之后,突然凭空响起一道清丽的女声。

言久信只是楞楞着,然后,他哭了。

眼泪无法压抑地在往下流。

“啊,啊。”

“我不是做梦。”

言久信第一天,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人,无论如何。

不再是他看到那支离破碎的绝望世界,不再是他承受一人无法排解的绝望,不用一个人在只有自己的高楼大厦里徘徊。

“主人哭了呢。”希儿似乎有点不了解,然后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了言久信。

“喜极而泣。”清丽的女声解释道。

言久信整理好情绪,缓缓看向了希儿。

“是不是,要解释了?”希儿看到言久信的视线,便是直接站了起来,然后拉上窗帘。

“那么,就由我和克丽丝和你讲吧!”

“乐意之至。”

言久信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知道。

一切都会在今天之后不正常。

可是在两年前,他就已经不正常了。

其实他不只一天幻想类似如今的情况,但是,他从未想过自己接受那么快,而又那么平静。

希儿眼中掠过一丝忧伤,缓缓说道:“主人,觉醒了灵魂。”

以“觉醒了灵魂”为开头,希儿开始讲解起来。

人的存在就是其本源,而这本源就是每个人的灵魂。甚至于,灵魂就是记录了这个人存在的书籍。

因此,在人们破解了灵魂后,产生了灵魂术。也就是在此以后,言久信的灵魂就异变了。

而这一切,和两个位面有关。

「彼岸」,希儿的世界,已经面临着毁灭。

「此界」,言久信的世界。

因为希儿的世界面临毁灭,便是逃到了这个世界求得生存。但是这些人却意外发现人类是没有任何灵魂觉醒的。于是乎,他们分割成为了两派。

「堕落使徒」,想要运用大量的灵魂来拯救彼岸,也就得转改原本的世界。

「代行者」,不对这个世界干涉甚至加以保护,认为可以拯救家园。

「不归人」,无法回家之人。

大致就是如此了。

「暗示」,对人的灵魂进行方向诱导,对灵魂觉醒的人没有用处,而让所有人发现不到有人死亡的正是「暗示」。

言久信只是静静地吸纳这些事实,然后提出了疑问:“为什么,我可以觉醒灵魂?”

希儿点了点头,解释道:“你是预言的人。”

可是当问起预言,希儿却只字不提。

克丽丝补充道:“难言之隐。” 

“我了解了。”言久信只是静静地躺着,思索着。

“那么,契约呢?”言久信用着自己绝对没有想象到的冷静提问。

“我要保护你。”希儿认真地说道,“防止你被使徒和代行者杀掉。”

言久信脑回路差点没迷路。

“因为,使徒和代行者虽然对立,但是,他们之中都有人不相信预言,也有人相信预言。”

“而且,明明我都提醒主人了,主人却完全不知道危险地往外冲,要不是那个使徒没有想过你这样子的变数,你可能就被撕开了。”希儿怒气冲冲。

言久信则是疑惑,自己根本在这之前没有和少女有过任何的接触啊。

“短信。”克丽丝的声音即时响起。

言久信这才拿出手机,不敢置信地翻了翻,果然看到了希儿发过来警示的短信。

不过自己直接当做垃圾短信了。

“我的,作为物品的价值是什么。”言久信缓缓说道。

“我祈求,主人可以拯救终将是毁灭的堕落彼岸!”

“诚实附议。”

言久信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低着头的银发少女,尝试找寻那个凭空发出声音的克丽丝。

“我。”言久信不知道说什么了。

其实,他还是难以接受,无论表现地再如何平静。这份反现实的东西仔漫画小说里还好,可是摆到现实来,你却会下意识地不去相信它。

这就是言久信的迟疑,那就是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已经彻彻底底疯了。

“我……”

言久信突然想到了两年前的那场变故,明明自己可以去改变一切,却是自己的迟疑葬送了一切。

这一次,自己也在迟疑吗。

接受现状,还行吧。

“嗯,我答应了。”

其实,两年前言久信就跟随着死去了,两年的行尸走肉,然后今天的重生。

“谢谢,谢谢!”

希儿凑上来,想要表达自己的感激,可是言久信却看到了那一身是血的白色连衣裙,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上涌,让得言久信下意识地退了几步。

就是这几步,让一个少女成为了差点放弃一切的偏执狂。

“不要叫我主人。”

言久信仔细梳理完一切后,也是强迫自己接受现实了。

他第一个要求,就是这别扭的称呼,改掉!

“只要不是主人就好了。”

希儿后退了几步,歪着头。

“老爷?”

“不行。”

“先生?”

“不行。”

希儿可爱的表情上满是纠结,最后才有点儿迟疑地一字一顿:“爸·爸?”

言久信直接被这一句称呼吓得喷水,急忙摁住了希儿。

“叫点正常的不显老的可以吗?”

希儿头被摁住,一脸委屈,然后说出了自己认识的最后一个称谓:“哥哥?”

言久信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必要这样子称谓什么的,我叫言久信,你就叫我久信就行了。”

“好!”

“对了,克丽丝到底在哪?”

希儿听到,扬了扬手中的长刀,说道:“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这把名器·青霜雪的灵了。”

“正是如此。”

“那好,还有,去洗澡。”言久信确认完毕后,提出了最后一件事。

“你身上都是血,血腥味太浓了。”

希儿有点无措。

“洗干净点。”言久信说完,下了床去给希儿接热水。

“有换洗衣服吧?”

希儿一听,点了点头。

主人,不喜欢血,可以说很讨厌血了吧。

第二天,言久信照样子醒来,洗漱完毕,便准备去学校。

“久信,你要去哪里。”希儿看到言久信要出门,便急忙跟了上去。

“上学。”言久信确信了昨天不是梦,经过言久信的三次确定,他才终于接受了一切。

“那我也跟着去。”希儿到是很自来熟地接受了这一切,可言久信对于家里突然多了个女孩和会说话的刀还是感觉到违和。

不是说厌恶,总是很奇怪。

形单影只的自己有了守护自己的人,再然后她会跟着自己,无论如何。

言久信低垂着头,怎么说呢?

无论如何,都很奇怪吧。

“那个,我们学校你怎么解决入学的问题?”

言久信询问道,理了理校服。

“暗示。”希儿没有发言,代替的是名为克丽丝的剑灵。

“那校服呢。”言久信继续询问。

希儿笑了笑,挺可爱的:“这个很简单,买就行了。”

说起来,不归人融入另外一个不同的世界,果然是很难吧?

“钱吗……”言久信确信地点了点头,“你有吗。”

希儿微愣了愣,摇了摇头。

不知道这个叫希儿的少女是怎么在这里活下来的。单纯靠暗示吗?

不是说道德什么问题,弱者生来确实就是被剥削的,没有剥削就很不错卡,不然资本主义不会有了,社会主义也不会有了。

言久信点了点头,拿出了钱包,递给了希儿:“自己解决吧?还是说我陪你去?”

不太清楚少女能不能确切地和人正常交流。

希儿摇了摇头,接过了钱包:“借用了久信的钱,再要麻烦久信就是我的不应该了。”

“确实如此。”克丽丝一直都是惜字如金的,虽然四字成语也就那回事吧。

言久信点了点头,出了门。

言久信一直在想,接受这一切是不是有点太自然了,好像自己没有抗拒这种事情。没有不相信没有质疑,好像如此理所应当。确实自己很奇怪吧,无论是可以觉醒灵魂躲避暗示,看到这些不应该的死亡。

言久信其实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对死亡没有感觉。无论诡异,无论血腥,人类面对未知的死亡应该是有表现的吧?

哭或者害怕?没有,全部没有。

自己冷血吗?并非如此,同学的温馨友谊自己会笑,或者是希儿找到自己的喜极而泣,这一切都是表明自己有着感情的。

可是对于死亡,自己却没有任何感觉。

好像理所当然,又像是粗茶淡饭。

就是淡然看着他们死亡,死亡是死了,自己不会哭,不会害怕,只是救不了他们的懊悔罢了。

所以自己是异类吧……

所以接受这诡异的一切才是正常的吧?

自己是疯了吗,这个世界是自己幻想的吗?希儿和克丽丝存在吗,真的有人在灵魂火焰下挣扎着死亡吗?

言久信不知道,因为这些好假,假到令人头疼。

言久信想到这儿,叹了口气,把书包挂在课桌旁边的钩子上,缓缓趴在了桌上。

真的是搞不懂那些轻小说主角是怎么接受这一切的,不会感觉这是梦境吗?或者是自己疯了的臆想吗?

言久信无言,用力捏了一下自己,很痛。

看来,是现实啊。

可是,明明是现实,自己为什么没有一点儿干劲?好歹也得喊些类似“漆黑烈焰灼烧”的台词吧?然而没有。

因为自己不强,是被保护的弱小者,没有什么超能力,也不能完美反弹或者把硬币游戏币打出超音速的能力,自己除了能看到死亡之外不是一无是处嘛?

仔细想一想,自己可有可无。

什么拯救世界拯救世界,连自己都无法拯救的人还谈何拯救比自己还大个的世界啊。

所以,我已经不是我了吧?

言久信胡思乱想,手搭在桌子上,脚轻微的抖动。

已经上课了,言久信知道,不过言久信不知道希儿能这么快解决手续什么的。

果然暗示不讲人情世故嘛,连给你开瓶茅台抽条中华的时间都没有。

“同学们,今天我们有个新同学转过来。”班主任如此说道,用不太有力的眼神示意外面的人。

然后,绑有银色双马尾的少女出现了,没有再穿着那不符合时令的大衣,换上了学校的校服,然后套上了黑丝。那把一直陪伴的青色太刀也就是克丽丝好像也不见了,就希儿一个人孤零零的,缓缓鞠躬,礼仪很标准,简短地介绍了自己。

“大家好,我是希儿·哈特涅特。”希儿如此说道,然后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漂亮潇洒的字,字迹看起来就是有练过的,真的不错。然后似乎又担心什么似的,在下面补了名字的英文‘Seele Heartnet’,然后缓缓说道:“希望可以和大家友好相处,多多关照。”

介绍完之后,班里却一反平常,对美少女做同班同学没有任何激烈的反应,比如吹口哨的恶劣行为。

希儿也是在介绍完之后做到了我旁边的座位上。

“你好,久信。”希儿的表现有点像是邀功,大概就是看我做的好吧?

言久信点了点头,颇有点无奈,感觉希儿就像是个白纸一样纯洁无瑕的少女。

“嗯。”言久信搜肠刮肚,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随意敷衍。

然后,接下来的一句话,言久信会记得清清楚楚。

“我会一直保护好久信的。”

早上的阳光那回事,和下午的阳光一样,但是因为希儿,好像不一样了。

大概,就是更眼里明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