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好饿。”李鸢儿久违的被饿醒了,她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李鸢儿觉得脑门有些疼,大概是之前睡得太死,不知道怎的,乱动磕上了床沿之类的东西,肿了个大包。

“好疼......”李鸢儿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独角似的大包,噘起嘴嘟囔着抱怨了一句后便呆在了原地。

这是个好房间。

淡淡的甘甜香韵自棕色的陶瓷品香炉散出,如云雾般缭绕在房间内;门窗都是普通人家的简单式样,但打理得相当好,一尘不染,木漆打得锃亮;屋内的家居除了李鸢儿睡着的这张床,就只有在木门正对着的位置一张棕色的矮木桌和一个有些褪色但却很干净的藏青色蒲团,前头雪白的墙面上挂着一幅字画,一个面盆大的“龍”字气势磅礴,便是不懂字画的李鸢儿也瞧得出里头的不凡。

这字一气呵成气势磅礴,绝对不是村里头的东西,而且,我怎么在这?这是哪儿?难不成我给下药卖到了哪家富人家做丫鬟?这字画上有没有什么章印署名之类的东西?指不定能找到些线索——李鸢儿摸了摸下巴,翻身跳下床,好奇地掀了掀蒲团,摸了摸门窗,趴在桌上仔细打量起了字画。

“好看吗?”

一个声音冷不防地从李鸢儿身后传来,吓得她差点从蒲团蹦上房梁上头去。

“对不......奴婢错了。”李鸢儿赶忙从蒲团上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转过身去低下头施了一下人礼。

“你这丫头倒是打趣的很。”

李鸢儿挑了挑眉毛,这个口音有点奇怪,她没听过,至少不是常寻的口音——难道我被卖出这么远了?不对啊,我就睡了一觉啊,什么药这么猛能迷人几天啊。

她悄咪咪地抬起头看去,只见那木门不知何时给打开了,一个看上去十四五岁少年正提着一个大水桶站在门口,一脸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少年穿着一身米色短打、挽着袖子,一头黑发简单的用淡蓝色的发带束着披在背后,脚下踩着一双旧布鞋,上头沾着些水渍,想必是挑水时不小心给弄上的。

“你又不是下人,行什么下人礼。”少年摇了摇头,放下水桶,双手在衣角上随意地抹了两下,便走进了屋子里。

“我......”李鸢儿小脸涨的通红,这丑可丢大了。

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李鸢儿,少年笑得更加开心了,他走到蒲团旁,席地而坐,指着那墙上挂着的字画:“这字我写的。”

“当真?”李鸢儿那对圆溜溜的眼珠子亮了起来,在她的印象里,便是以前上常寻城里卖菜的时候见到的那些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秀才裱起来挂着的得意之作都比不得这个“龍”字好看。

少年点了点头:“当真,这‘龍’字是我学的第一个字,我练了许久。”说完,他抬头又盯着字画看了好一会儿,好似落到了什么回忆中去了。

“你真厉害,常寻城里头那些秀才的字都不如你的好看。”李鸢儿夸赞着在少年蹲在了他的身边,好奇地瞧了两眼,她发现,这个少年的瞳孔好像是竖着的。

“你眸子里的瞳仁怎的是竖着的。”

男孩眨了眨眼睛:“天生的。”

“那你娘亲瞳仁也是竖着的吗?”李鸢儿来了兴致,她从来没有见过瞳孔竖着的人。

少年愣了愣,仰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站起了身来:“我没有娘亲,也没有爹。”

“对不起。”李鸢儿看到少年往着门外走去,赶忙站起来追了上去。她以为他和自己的一样父母去得早,自己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提到自己死去的双亲有多痛苦,李鸢儿是再清楚不过的。

“不必道歉,我本来就没有见过父母,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了。”少年摆了摆手,提起了门口的水桶:“我饿了,你可会烧饭?”

“会。”李鸢儿头点的跟个啄木鸟似的。

“来搭把手吧。”

“好。”

李鸢儿像是刚领回家的狗崽子一般寸步不离地跟在提着水桶的少年后头,好奇地左右瞧着——这是一个不大的老旧寺庙,不过打理的倒是挺好,没得哪处屋子有什么窟窿。院子里没有多少植被,只有一口古井旁长着一颗楼高的樟树,庙里很清净,除了他们,李鸢儿一路上没有再看到别人。

李鸢儿又抬头看了看天,虽说天上有一层薄薄的云遮住了太阳,但至少没有下雨,她好久没有见过不下雨的天气了。

“小哥哥,村长呢?”李鸢儿问道。她怀疑自己是村长给带出来的,她记得村长说过她爹爹对他有恩,多半是听说要活祭那晚怕她被盯上所以将她偷偷送了出来吧。

“这里没有村长。”

李鸢儿转溜了一下眼珠子,心想:也便不回去了罢,村长将自己送了出来,便已经报了恩,没有理由再抚养自己了,况且自己也有能力自力更生。

“那和尚呢?”李鸢儿追问道。

“这儿没有秃驴,这儿只有我。”少年记得,以前那人说过,遇见光着头穿袈裟的人得叫他们秃驴。

李鸢儿眨了眨眼睛,以往村里的大人们遇到那些穿着袈裟的和尚便要小师傅大师傅什么的叫,好不尊敬,这秃驴怎么听都是在骂人,这小哥哥和和尚有仇不成?有仇那为何要住在寺庙。

李鸢儿决定换个话题。

“小哥哥,这里是何处啊。”李鸢儿走到了男孩身前,先一步推开了伙房的门:“我看你口音不大像我们常寻那块儿的,这儿离常寻远吗。”

少年停下了脚步,他歪了歪头:“这里还是在常寻,只不过是郊外。我是这庙里长大的,多半算是本地人,只是教我说话的人不是本地人,我便讲出的不是本地口音。”

在寺庙长大,便是和尚养大的喽?那还叫和尚秃驴?

李鸢儿越想脑袋越乱,也便不再瞎猜了。知道自己还在常寻,地儿熟,好过日子,便安下了心,先一步走进了伙房,蹲在了灶台下,生起了火。

“啊,对了,我叫李鸢儿,还未曾请教小哥哥名字呢。”脸上沾了一点炭灰的李鸢儿,突然转过身朝着正在往水缸里倒水的少年问道。既然相识一场,便要互报一下名字不是?李鸢儿听到的那些江湖故事里的少侠们都是这么做的。

少年放下了手里的水桶:“我姓井,名叫龙。”

“哇,这这这名字落到皇帝耳朵里是要杀头的啊,我给你改个名字罢,你过得如此平淡,同隐士一般,便叫井素罢。”听见井龙的名字,李鸢儿吓得连忙站起来朝着伙房外探出头去,生怕有人给听了去,被那些官员给知道了。

“噗。”

“你笑什么。”李鸢儿叉着腰责备道。

“你和她真的不像。”井龙笑得眼睛都笑成了月牙:“一点儿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