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的白雾渐渐掩盖过焦黄色的树丛,车子里颠簸起来,这条并不如大路平坦的林中小道终究还是露出了真面目,将车子的行进速度迫不得已的拉低。即便如此,颠簸的感觉还是从少女身下传来,令她从眯着眼的昏昏沉沉中拉回了现实。
“开慢点啊,蟒夫,我的蜂蜜都没法好好吃!”
副驾驶位上的壮汉粗鲁的叫着,驾驶位上的秀气青年却也只是朝壮汉瞥了眼。
但他笼罩视野的白色浓雾越来越厚,手握方向盘的青年无暇去管他的抱怨,降下速度来的他依旧双眼不离前方的路。果不其然,薄雾中的树林给他的反应时间并不多,只是一个小弯道,他却急打方向盘拐向一旁,这才避免车头撞上树干的惨剧。
“啊!该死......都说叫你慢点了!”
壮汉手中罐装的蜂蜜却洒在了他的腿上。他的咒骂声实在太大了,后座上的少女也不由自主捂住耳朵,
“你是想把我的耳膜震破吗?蠢熊!”
“都跟你说了!开慢点!”
“那你来开吗?你是不是忘了长老嘱咐过我们不要逗留太久的事了?”
“我管他长老什么命令!”
“对,这就是大家为什么不愿意和你一起出任务的原因。”
少女被迫听着前座的两人火药味十足的谈话,但坐在后座上的她只能捂着耳朵,俯下身去蜷缩在后座上,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快点驶出这片浓雾笼罩的森林。
后视镜里映射着秀气青年时不时抬头望望后座上的她是否安好,但少女知道,那只是形式过程而已,他们只是负责护送自己的保镖,却并非看重自己,或自己看重的人。所以,就算再怎么吵闹,只要能完好无损的送到目的地,他们就无所谓。
要是坐在后座上的人,是她的老师,待遇会截然不同吧。她情不自禁地想着,慢慢趴回车窗旁,用车窗外浓雾中若隐若现的林木充斥大脑,取代多余的思绪。
“安全抵达即可。”这样的话已经听过太多次了。
但是,为了这个目的,甚至不惜改路绕山而行,穿越盘山公路旁被雾气笼罩的森林小道,抵达城市的另一头,或许是因为一路上的安全隐患太多吧,还是说......
“切,还不都是因为仙猴那个抠门的老家伙,报酬给的太他妈少了!”
“你说话注意点场合。”
“我管它什么场合?以前护送其他人的时候可没这么点工钱的吧!这小女孩要护送的路也一样长,凭什么就只给一半的工钱啊?你也是,要不是你接这个破活儿......”
啊,果然。
少女隐约也能感觉的出来,虽然数年前几位长老还对自己关照有加,但随着时间推移,包括以前照顾自己的老师在内,所有人在自己身上投资的东西越来越少。不过,会沦落到如今这番地步,恐怕也和太无能的自己脱不了关系。
青年再度抬起头时,少女已经束紧粉色的发梢,装作没听到似的望向了窗外。
“看在白狐小姐救过你一命的份上,别抱怨了,蠢熊。”
“切......”
副驾驶座上的壮汉发出不满的声音,埋头舔了一口罐中的蜂蜜。
以后会越来越糟吧,少女脑中下意识地涌现出过去的经历,渐渐的,回忆里的经历糅合起来,糟糕的东西都汇在一起,变成了她眼中不取决于她意愿的结局。
“砰——!”
然而,与那般预想有些出入的,那个结局马上便发生在她的眼前。
“啪!”
那发子弹从侧面直接打穿了挡风玻璃,驾驶座上的青年甚至没来得及做出抵抗,他的太阳穴便被打出一个硕大的窟窿。
“有埋伏!”
少女还未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失控的方向盘已经带着车子一同扎进树林的怀抱中。一阵剧烈的颠簸让副驾驶上的壮汉丢下蜂蜜,他急忙掏出身后的手枪,撞开车门,朝着枪声来袭的方向举起枪口,却忘记帮少女打开车门。
“快下车!愣着干什么!”
驾驶座上的青年死了,一枪爆头。
少女却看着青年死在自己面前的尸体,眼中却仿佛不是青年死在那里。额头上开了个窟窿,流着止不住的血的人,是她自己。
“该死!这群混蛋.......我和你们拼了!”
“等等!”
“吼啊啊啊啊——!”
少女最后的求救声被壮汉的愤怒彻底碾过了。
壮汉却丢下了手中“渺小”的武器,在一声怒吼中,他的身体逐渐变得越发巨大,撑破了他的西服,露出身上野蛮而又茂盛的褐色毛皮,宛若一头直立行走的熊,向着袭击传来的方向飞速狂奔而去。
她的保镖“蛮熊”露出了真面目,已经失去理智,只剩下愤怒的本能。
“蛮熊先生!”
然而,来自人类的惨叫声并没有持续多久。雾的另一端很快便传来了更多枪响,更多惨叫声,野兽的惨叫声,很快,一切都又一次回归沉寂。紧接着,只剩下几发空旷的处刑枪响,还有人类语言的咒骂,庆祝,与更多逼近的脚步。
一切都完了。
敌人是谁?他们为何要袭击自己?他们会不会把自己也和那两人一样杀掉?少女的脑中几乎疯狂地涌现出了自己可能遭遇的结局,敌人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宛若催化剂,涌至心头的恐惧感让少女挣扎起身,向着自己也一无所知的森林狂奔而去。
“那边还有一个!”
“那就是目标!别让她跑了!追!”
————————
整片森林正在狂奔,向着与她相反的方向。
或许是因为速度实在太快,身着深色绿迷彩的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在跑,还是身旁的森林在跑。但她隐约仿佛能听到身后传来的更多脚步声,嘈杂,无序,但那兴许只是秋风吹动树叶时发出的声响,她没法分清,因为那些声音都太像了。
兴许她的老师可以做到分辨那些声响,她想,但现如今她的老师可没法立即从几万公里外的另一个州飞过来帮她,少女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她跑进丛林里了!包围她!”
“两侧也别放过!联系驻军派遣直升机部队拦住她!快!”
她冲进了森林,尽管她十分抵触修身类衣物特有的那股紧迫感,但身上的深灰色西服衣装,此时此刻却在帮助她穿过这片杂草丛生的森林时起了效用。撞开眼前枝叶繁茂的低矮树丛,她继续向前狂奔不止,尽管前方依旧也是一样的“绿色障碍物”。
“砰!啪!”
“呀啊!”
弹头落在她的脚边,身子左倾的她一个踉跄险些失去平衡,但顾不上手部传来的些许阵痛感,少女继续向前狂奔着,冲进了重重迷雾之中,与她身后乱射一气的士兵们拉开距离,即便那些有点赶不上她脚步的士兵已经朝她开了枪。
“生死皆可”这条消息现如今只会让她因恐惧感行动起来的双腿越来越快。
少女迅速扫过周围空旷的迷雾,她急中生智般的冲向了一块小小的土丘后,滑铲趴下时顺势掏出插在腰间的手枪,回身扫过森林里传来异样脚步声的方向。
“见鬼......刚刚她还在这里的?!”
“怎么回事?!她消失了?”
追来的几名士兵却并没有目击她滑入土坡后的一瞬间。
她与敌人的目视距离只有不到二十米,这片笼罩了整个森林的浓雾虽然给她提供了绝佳的掩护,但在土坡后伏着身子的她只有一点活动的空间,她没法做到立即瞄准,就算举起枪来,扣下扳机后的响声也足够令她的躲藏地暴露。
然而,她眼前的五名敌人手里都拿着长枪管的突击步枪,他们看上去都是身材壮硕的老兵们,重新集结后摆出的阵型也警戒着四周毫无死角可言的树林——而她现在只有一把自己都还不能算上完全掌握的手枪,能不能在举枪时打中这些士兵还是问题,至于支援部队?那已经是能打倒眼下这些士兵的后话了。
少女不觉得自己能做得到。
她能感觉到自己紊乱的呼吸,被汗水浸湿的衣服有股黏糊糊的感觉,但刚刚枪响的时候,她实在是太害怕了,以至于慌乱之中冲进了这片森林——她本以为这座常年被迷雾笼罩的丛林会给她掩护,但恰恰相反,现在虽然有那么一丝逃脱的机会,但她却已经在丛林之中迷失了方向。
“侧翼没找到目标!”
“该死,直升机支援还有多久能到?!”
就在这时,她的左侧突然传来了异常嘈杂的脚步声。
这个土丘并没有多高,若是对方再朝她靠近些许距离的话兴许就会暴露,她下意识的压低身子,一边把头也埋进湿润的土壤中,忍受着泥土传来的奇怪味道,一边极力压低自己可能暴露的呼吸声。
她知道暴露的下场会是什么样。
“长官,飞行员说这片森林的视野太差了,他们不能靠近这里!”
“我才不管!上头下的是死命令!我们必须要把她找出来!告诉直升机部队全都起飞!我今天看不见这个人回去就都把他们给枪毙了!”
迷雾,没错,这片迷雾给了她掩护,视野距离的缩短和空气中湿润的水分都会影响他们的追踪,直升机也不敢步入这个“迷路禁地”,纵使她深知自己对于敌人来说的重要性,这些人也没有忠诚到能够冒着风险行动,毕竟他们看上去只是一群雇佣兵,而不是正规军队。
“雾太大了!长官!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
“我要的后援部队呢?!”
“在路上了,长官,但是浓雾使得他们只能步行前进......”
“我要这附近的所有部队全部都来这里,包围整座森林!听到了吗?!我要所有人去外围包围整座森林!圈死这个混球!走!”
在那愤怒的吼叫声中,杂乱无序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从土壤中抬起头来看向前方,几名士兵的影子正消失在浓雾的另一端,慢慢淡入白色的浓雾中消失不见。
这是个机会,求援的机会。
声音逐渐走远,她从土堆上爬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向着相反的方向,也就是森林深处迈步潜行,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时不时看看两侧,仿佛从浓雾之中随时都有可能窜出来一道人影,但事实却并没有。
她认为自己安全了。
“拜托,一定要有谁在这附近......”
手机却没有讯号。
她失望的丢下了手机,背靠着土丘的她却没有失望,她马上脱掉了自己累赘般的帽子与西服,她刨开身旁的土地,本想掩埋那些衣物,却发现土壤下本就有着什么东西掩埋着,还是一块结实的石头。
“这是......”
好奇心驱使着她扒开那块石头,而那是一块没有任何名字的石碑。
她并不知道这块石碑是为谁而竖,但石碑被掩埋在土壤下的另一面却并不只是石碑,另一面是一块完完整整的镜子。
她似乎正踏足于一块墓地之上。
少女并不知道这块墓地的主人是谁,她的心中还是有所顾虑,兴许这样做是不是不大好,但没有办法,她必须快点把一切可能暴露自己行踪的东西掩埋起来。
“......”
然而,眼前的这块镜子却像是有股神奇的魔力似的,她紧盯着镜子里留着修长粉色发,又夹杂着黄橙色水灵灵双眼的自己,仿佛并不像是看着自己,而是靠着某个和自己差不多的美人一样,那块镜子里的她和她一样有着白皙的肌肤,和照片里的她一样,但却给她一种“看着别人”的感觉。
镜子里的她,却仿佛有些不一样。
确实,虽然那是她的脸庞,但头顶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两只毛茸茸耳朵,却并不是属于她的,而更像是.....橘色的,狐狸耳朵。
她看着那块镜子,却无意中陷入神智恍惚,完全没注意到周围正在发生的事。
“咔嚓。”
“别动。”
手枪上膛的声音令少女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我还以为你会在森林更深处,没想到就在这种地方,哈,赏金归我了。”
不知何时位于她身后的雇佣兵将枪口对准了她,而少女却完全没能意识到这一点,全身上下的神经紧绷在一起,少女的呼吸险些叫停,她下意识想要掏枪的手也在动起来的一瞬间便停了下来。
“放下你手上的东西,马上,然后转过身来。”
“......”
她暴露了。
“你听不懂吗?无所谓了,反正你肯定会死,最后怎么死都没有区别。”
但这不是训练,暴露之后不会有人严厉的训斥她:“你失败了!”,没有人会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甚至连自己所经历的训练也忘在脑后。
即便她早就在长老的指示下学习了此时该如何处理脑门后用枪指着自己的敌人,但真正的枪口指向她时,令她的身体麻痹的并不是无知的大脑,而是过度绷紧的肌肉。
来自身后是否会死的猜测与恐惧占领了她的身体。
“给你个机会留下遗言,阴阳会的。”
她要死了。
“求你......”
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会暴露一些本能性的东西。
就像,求生欲望,即便面对想要杀了自己的人,也会乞求对方不要开枪。
“很遗憾,我的雇主出价是要杀了你,不是活捉你。”
“不......求你,快动手吧。”
“嗯?”
但是,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头,询问是否还有遗言。
在这名杀手之前,她曾经因冲进校园开枪的杀手而导致无法正常上学,曾害得自己的朋友被卷入勒索之中,在外面吃饭时被汽车炸弹袭击让她寸步难行......而这也是为什么更换了一条“隐秘路线”的原因,就是为了躲开这些杀手。
“已经......够了......”
她的生活已经被毁灭的一干二净。
她受够了。
已经不在祈求有一天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这件事早在她懂事并加入怪异之物栖居于世间成立的互助组织“阴阳会”的时候,就本该清楚的。
但她已经没法再承受这一切了。
少女放下了那块石碑,含着泪花闭上了双眼。
“你刚刚,是不是说了‘阴阳会’这三个字?”
“?!”
那名雇佣兵男子的身后,一道清秀的声响从她身后的迷雾之中传来,让两人都情不自禁瞪大了双眼。
“阴阳会,阴阳会......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在。”
“是谁在说话?!出来!不然我就毙了这女......啪!”
一道急闪而过的电光将男子手中的枪撞飞,那块石子卷着一道电火花,在少女的耳边呼啸而过,掀起了她垂散肩旁的粉色长发。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迷雾之中,两道散发着微弱深蓝色光辉的圆环,在半空之中随着那道雾中的黑色身影浮现在他们眼前。
“我再问你一遍,你刚刚是不是说了‘阴阳会’这三个字?”
渐渐明了的人影从他们身后的迷雾包裹之中缓缓走出,身着牛仔裤与深蓝色夹克,顶着吹起他上衣与白色衬衫上阵阵波纹的微风,双手指尖控制着两道圆环的那名青年,从迷雾之中现出了他的真身。
“他自迷雾中来,带着对世界的愤怒与命运的不公。”
“他自黑影中来,带着那死亡的阴云与亡魂的怒吼。”
少女的脑中情不自禁回想起了那首很久很久前,母亲讲述的故事书中对那片“寄宿着不死者的迷雾之森”所写的描述。而已经成年的她,也早就已经不再相信那些故事才对。
“砰!砰!砰!”
然而,出膛的银色子弹带着些许毒液的尾痕飞向那名青年,却在半空中被无形的一道盾牌拦下。
只有少女看见了那面保护着青年的防护罩微微显露出的能量痕迹,她唯一超乎常人的感知能力在此时却令她不可自拔的想起了以往听过的故事书。
“你这家伙,巫师......你是阴阳会的援军?”
“早就不是了。”
然,青年举起了左手。
那名士兵察觉到了问题,他伸手从背后的腰包中掏出了什么东西,他身后的少女看清了被抽出的十字架,并且回想起了在阴阳会里见过的人里,一位使用着同样十字架的牧师所使用过的圣光之术。
但青年根本没有在意。
蓝色的三重光环在空中旋转,隐约看清了圆环上咒文的少女下意识伏在地上,紧接着,青年摊开了掌心,对准了那名不自量力的雇佣兵。
“还有,别把我和他们相提并论。”
“什......”
青年捏碎了他手中的蛇头。
“安德里斯不灭法术环——右手的破灭之环。”
深蓝色的光环缩回了青年的掌心,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觉得那是个好兆头。
“以蛇头毒牙血痕的宣誓,我呼喊!我祈求!我渴望!”
映入眼帘的身姿在夸张的舞动,旋转,不能理解。
涌入耳间的文字被剧烈的挤压,糅合,无法分辨。
“召唤炎的九尾!召唤水的九头!召唤风的九翼!召唤雷的九爪!”
但在那超出常识与理智极限,凭空出现的无数法阵,与被精灵语与龙语布满的脉络之上,青年口中所述的每一句话,都成了这份“咒文”填补空白的“食粮”,迅速的填补上了关键的空白之处。
“娜迦九头蛇拟态术,快速施法完成。”
“这.......这......”
雇佣兵并不是第一次看见“魔法”,他很熟悉,那些夸张的姿势,青年手中的蛇头,口中异样的咒文,那是魔法师施法的证明。
但是,出现在他眼前,拨云见雾后涌现出的“魔法创造物”,却超出了他认知的极限。
“这是什么啊?!”
巨大的白色蛇头,向他吐出了嘶嘶作响的细小舌尖。
“来自刻印之地的蛇神一首啊,我以娜迦女神的祈求者之名。”
那就是青年完成的“魔法”,扭曲现实召唤出来的“异样之物”。
即便那名士兵知道自己弹匣中的普通银弹根本不可能起到作用,但他还是在死亡恐惧的逼迫下,朝着蔑视他的蛇神扣下了扳机。
“请你......”
却丝毫不见蛇神眼中的蔑视消去。
“烧死他。”
“轰隆——!”
雇佣兵手中的十字架转瞬间便化成灰烬。
从半空中巨大蛇头口中喷涌而出的怒火无视了物理法则,在浓雾环绕的森林中,那条庞大且疯狂的火蛇擦着少女头顶的炽热空气,转瞬之间便吞噬了那名无知的人类之身。
不知是这场迷雾中的雾气过于浓厚,还是那道火焰的涌现耗费巨大,那持续了三秒才消失的蛇神一首,终究还是在迷雾中缓缓消失了。
然而,当少女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眼前原先那名追捕着他的雇佣兵,已经在刚刚令他猝不及防的火焰之中燃烧殆尽,只剩下了一双烧焦的鞋子与里面还没被烧尽的脚踝,至于上半身,那已经是没有意义的问题了。
那就像她头顶遭殃的,竖起来的几根头发一样。
“坏了,还没问清楚这家伙为什么来这里......还有你,你是谁?”
那名全身上下都是一副休闲装的青年无奈地叹了口气,懊恼的扶了下额头后,他终究还是吧目光移向了伏在地上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的不明少女。
紧接着,他的视线移向了他身后那块被刨出来的墓碑。
“是你,把墓碑挖出来的吗?”
在那个瞬间,她看到青年刚刚还显得友善的双眼突然严肃起来,脑中突然闪过了刚刚那剧烈的火蛇,还有那些描述迷雾之森里那名“魔法师”的恐怖话语,她突然意识到,引来这名青年的,似乎正是触碰了这座坟墓的自己。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只是......”
“......”
青年默不作声,但目光已经沉了下去。
少女连摸带爬的捡起自己脱下的西服与帽子,重新恢复了坐在地上的姿势后,因恐惧而向后退了几步,与脸色有些低沉的青年拉开了距离。
“你是人类?”
“诶......为什么,要问这个......”
“阴阳会不收正常人类,这项规矩已经变了?”
“没......没有。”
但预料之外的是,听闻此话的青年并没有向她问责坟墓被动过的事,反而大步流星地走向了那块墓碑,从墓碑上取下了那面镜子,随后把墓碑随手般丢向了一旁的土丘上。
“不要紧......吗?”
“你指什么?”
“坟墓......下面的灵魂?”
“无所谓,反正那下面已经没有人了。”
“诶?”
青年拿起了那块令少女着魔的镜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定睛注视了少女两秒,但却只是无奈松了口气。
“你知道怎么离开这儿吗?”
“大......大概......”
被青年一句话唤起了回忆的她缓缓低下头。
家人已经全部离世,没有亲戚,没有熟识的朋友,在阴阳会里也一直都不知为何被视为“公主”一样的存在,但却连一个能信任的人都没有,就连“长老”也只是在利用自己去进行社交活动而已,若是失去这些意义的话,她还剩下什么?
直到刚刚确实被“死亡”指向后脑勺时,她这才发现,她能够安心回去的地方,似乎早就不存在了。
“坏了,还有一批人也在这里......你还站得起来吗?”
“.....能。”
然而,看着她不能确定的回答,青年无奈地将镜子换到左手,半蹲下身来向少女伸出了手。
“我先带你去安全的地方,之后再联系阴阳会,没问题吧?”
虽然他脸上的微笑都很像装出来的样子——青年正在努力的对他微笑,即便他的微笑看上去依旧很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