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可是……”
“他說的對,我們沒有時間去猶豫,更不能在作戰方案上就出現根本性的錯誤,”
劉亦賢說到這裡,側靠着身旁的太陽礦單膝跪地蹲了下來,確保能夠同時將大門方位以及敵人所在處的動向收在眼底。
“我負責雷系部分的繪製,你負責火系的。”
“……遵命。”
劉亦賢的話語沒有留出容許爭論的餘地,珂琳雖然顯得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但還是相當配合的面朝著侍奉之人俯下身去。
兩名精靈少女的指尖先是在地面上點在一起,然後就像是陡然開始轉動的巨大螺旋槳一般,以指尖交會的點作為軸心,在冰冷而又堅硬的金屬地面上面急速的滑動起來。
沿着一頭金髮的精靈少女右手食指不斷流淌出的,是赤紅色的奇妙符文;而由一頭黑髮的精靈少女的芊芊玉指持續描繪出的,則是閃動着並不怎麼安定的亮紫色光芒的法力圓環。
伴隨着符文與各種線條的充盈,最初一無所有的原點開始一圈套一圈的擴大開來。就如同落入湖面的水滴所泛起的波紋那般,被紅色跟紫色的魔力交織而成的線條跟文字開始鋪出一層又一層的圓環,並不斷向外圈漾去。
專註於手頭的作業的同時,之前和他之間的對話在劉亦賢的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來……
——“有辦法直接摧垮魔像么?”
——“剛才法陣魔法的效果你也看到了,雖然並不是完全釋放,但是從效果上去推斷的話,即便我和珂琳聯手發動中級魔法,恐怕也無法保證完全將其摧毀……除非……”
——“除非?”
——“……除非我們用‘混合發動’的方式將‘火’與‘雷電’這兩種元素給編入到同一個術式中去,那樣法術的威力將會獲得極大的提升。”
——“還有這種方法?那不就是眼下我們正需要的么!”
——“但是那樣作有個致命的缺陷,因為在同一個法陣當中繪入兩種不同的元素需要極高的配合度以避免不同系統的元素之間出現排斥現象。珂琳跟我不得不放慢速度去確保整座法陣的法力流動的統一性。繪製時間上比起單系的中級魔法要長上一些。”
——“…明白了,那個時間我去爭取。”
……之後珂琳跟自己雖然試圖去說服他,然而受局勢所迫,眼下也只有依他的意思了。
將絕大部分精力投注在眼前錯綜斑斕的法陣之上,劉亦賢用眼角的餘光警戒着大門的方位,同時分出心來留意着另一端敵人的動向。
噔!噔!
遠端傳來兩聲清響,不用細看就能知道,那是彎刀出鞘才會發出的音聲。
而在自己和柯琳的身前,‘他’正爭分奪秒的和艾莉莎做着交流。
並沒有等上太久,也並未有腳步聲傳出,但劉亦賢切實感受到一個矯捷的身影正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直棲過來。
毫無疑問,之前那個接連殺死來自薩奇的奧術師和隸屬王都衛隊戰士的儈子手,已經鎖定了新的獵物。
說起來,上次這樣同柯琳一道蹲在地上繪製法陣的時候是……
一面運指如飛的同時,往昔在沙坎城頭時候的經歷不受控制的在少女的腦海中不斷閃回。
暗夜、奇襲、從天而降的奇美拉、倒下的衛兵們、萊爾、蕾娜……
那時的自己,究竟是懷揣着怎樣忐忑與惶恐的心情去進行法陣繪製的?
明明並沒有過去多久,然而試着去回想當時的心情才發覺竟然已經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微微轉動眼睛,看向正前方忙於法陣繪製的柯琳。
而就在此時,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的視線,湛藍色的雙眼也稍稍上抬。
短暫的四目相交,兩人並沒有多說一句話,而是不約而同的將視線重新集中在法陣之上。
彼此眼中映出的,是懷揣着相同情愫的自身——那是一張不再驚慌,亦沒有絲毫絕望的臉孔。
從身側急急襲來的是有着不凡身手的敵人,考慮到敵人所展現出的老道以及所持的怪異兵刃,單論危險度甚至比起奇美拉也毫不遜色。而在她身後,那個矮人正爭分奪秒的將魔像的控制權歸為己有。
而這一次,沒有萊爾,也沒有蕾娜。
想到這些,少女竟情不自禁的露出安心的一笑。
是啊,
沒什麼好害怕的。
與對彼此一無所知的初見完全不同,攔在自己和珂琳身前的,是能夠獨自將整座沙坎城扛在肩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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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在普林西的時候我們有過一次不怎麼愉快的談話么?”
就在劉亦賢與柯琳投身到法陣的繪製的當口,擋在她倆身前的男子先是彎下腰雙手伸進斗篷當中對着掛在腿上的手弩一番擺弄,然後抽出腰間別著的匕首握在手中后,這才沖一旁的艾麗莎開口問到。
“……哪次?”
“我弄砸你釋放土系法陣魔法的那次。”
“你想說什麼?”
“想想當時我惹火你時候所說的話。”
——“你是在嘲笑我缺乏魔法才能?”
——“你硬要這麼理解,我倒是不準備反駁。”
“……”
曾經一度激怒過自己的話語再度在腦海中湧現,然而與初聽時的不甘與惱怒所不同的是,身處此情此景之,少女心中生不出絲毫想要去辯駁的心情。
現在回想起來,眼前這個隔三岔五就會挑戰自己底線惹自己火冒三丈的討厭鬼當時那粗鄙的說法,竟是沒有半句虛言。
對於自己在魔法方面缺乏才能這件事,學校的老師和同學全都選擇避而不提,甚至偶爾還會有處事圓滑的同僚瞅準時機滿臉堆笑的奉承兩句。而一旦出到校門外,自己到底能將魔法用到什麼程度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根本就沒有人會過問一句。
正因為如此,如今被迫再度回想起那時的對話,少女無言以對。
“看來你還記得呢,”
一瞥眼,將身體依舊微微發著抖的艾莉莎收在眼中,盧秉傑重新將注意力投向身前。
而此時此刻,站在遠端的那名滿頭白髮的襲擊者已經將視線鎖定在俯下身去的劉亦賢跟珂琳。
只見對方的雙手交叉着伸向風袍下方的刀鞘,伴隨着刀身與刀鞘的摩擦,兩柄閃着妖媚黑光的駭人彎刀被緩緩拉出。
“那還真是謝天謝地,畢竟你要是忘掉我會挺為難的。”
將緊握着匕首的右臂架起,盧秉傑一邊說著一邊朝前踏出兩步。
“……”
望着男子並不寬厚的脊背,少女原本就動搖不已的內心不由得再度收緊。
即便在這傢伙的眼中,自己也不過是個累贅呢。
數個鐘頭之前父親對自己所展現出的冰冷態度依舊曆歷在目,堅持留在這裡的全部理由,緊緊是不想因為自己的行為繼續讓父親蒙羞而已。
心裡,其實是清楚的……
一無是處的自己留在這裡除了給身邊的人添亂惹得他們分神之外,再沒有更多作用。
“艾莉莎,”
就在那雙淡紫色的眼瞳不斷的黯淡下去的時候,就在少女的內心快要被整個挖空準備順應命運的安排隨波逐流的時候,身前背朝這邊的男子再度開口。
“把法杖握牢!”
“誒?”
突如其來的要求,語氣中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蠻橫。
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氣勢給壓倒,少女下意識的將手伸進斗篷當中,將之前偷偷藏在衣兜當中的那隻黑色的木棍的柄部給捏在手心當中。
“!”
但是下一刻,隨着回過神來的少女的眼神再度變得黯然,伸進斗篷的手就那麼僵在那裡。
被藏在衣兜當中的黑色的短杖,並沒有被少女給拔出來。
眼前的對手根本不是自己那種半吊子魔法所能應付的來的,雖然剛才有些匆忙併沒有看的太仔細,但有一點卻是清楚的——這個手持雙刀的敵人可是正面與隸屬王都衛隊的守衛正面交鋒的同時,還抵擋住了來自那個半精靈所發出的詠唱魔法。
兩個那麼厲害的人加在一起尚且無法敵過的對手,哆哆嗦嗦握着這隻木棍的自己,簡直就是個笑話……
“既然不打算逃走,那就把法杖給握緊啰!辦不到的話,現在淌着鼻涕跑掉還不算晚!”
“無禮之徒!”
可就在少女畏縮不前的當口,身前的男子再度開口說出的話語卻大大的觸動了她的神經。從男子口中所描述出的那副懦弱到不像話的模樣,讓少女那高傲的自尊心以及身為貴族的榮耀感徹底蘇醒。
一面在口頭上做出還擊,一面將斗篷下的短杖一把抽出笨拙的舉在身前。
“哼,這才像話嘛,”
然而背對自己的男子卻完全是一副如釋重負的口吻。
“援護,拜託了。”
聽到這句話,少女淡紫色的眼瞳不受控制的張大開來。
而與此同時的,手持雙刀的敵人開始向前邁步——沒有散發出一丁點兒動響,但從她周身所發散出的威壓即便隔着如此遠的距離,依然讓艾莉莎感心頭湧起一股惡寒。
“我、我該做什麼?”
就在男子握着匕首準備驅身上前的前一刻,被眼前這看不到絲毫希望的景象給壓的透不過氣來的少女終於忍不住急聲問到。
“不要忘記那次對話,不要高估自己。”
“……然後呢?”
原本期待着更加明確的指示,然而對方的話語卻戛然而止,不知所措的艾莉莎一面用左手死死摁住抖個不停的右手手腕,一面慌不迭的追問試圖去抓住什麼。
“剛才說過了,援護我。忘了說,那傢伙的武器好像能夠抵消詠唱魔法。”
“什……?!我根本就不知道要怎麼做啊!”
男子給出的答覆隨性而又曖昧不清,而輕描淡寫的補充當中卻包含着滿滿的絕望。少女注視着開始奔跑加速的對手,感覺心臟都快要停止跳動。
“你確實沒有魔法方面的才能,但也絕不是我這種對魔法一竅不通的門外漢比得過的,”
全力蹬踏着地面,男子迎着對手直衝上去。
“該怎麼做只有你自己知道,我不是你,你才是元素法師。”
伴隨着身前男子的離去,不帶絲毫獻媚之情的話語回蕩在少女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