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奧術師那裡並沒有獲得有價值的情報的話……
“不是侯爵為了防止被外人知道那座建築群的用途，一開始就禁止他們隨便透露么？”
“即便是剩下的那20名奧術師，因為門符的限制，裡面能夠前往那個平台人也只佔了一半不到。而親眼見過那些建築的奧術師們，全都表示還沒有獲得向侯爵當面求問的機會。”
然而對於自己的猜想，劉藝賢卻搖搖頭進行着否定。
“沒有求問的機會？”
“王國所有城邦的奧術師都是聘用制的，被聘用的奧術師駐紮在一地的時間很少會超過1年。”
“哦，好像有這麼一說……”
關於劉藝賢給出的說法，在沙坎的時候蕾娜似乎也提到過類似的。
“……所以說，駐守在這裡的奧術師，是真的不知道那些建築的用途咯？”
“我覺得這樣的可能性相當的大。”
“要是這樣的話，果然很奇怪啊……”
想到這裡，盧秉傑下意識的用手托住下巴。
正常情況下，如果矮人們不向奧術師透露製造物的相關信息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然而相比起普通工區所生產的器具，那座建築群的情況卻有着根本性的差別——整個建築，全都是由‘輝岩’所建造而成的。
按照皇家工坊老大波弗的說法，內城的機關本質上應該是‘輝岩’配合刻印法陣的產物，劉藝賢也有說過這樣的做法同樣在薩奇被大量採用。
但除了內城和薩奇之外，‘輝岩’的受眾似乎就很有限了。
更直接的說法則是，除去奧術師們刻印法陣的加持，那些天生帶有微量法力的明黃色石塊相比起其他石材就再沒有任何優勢，很容易就能找到替代品。
所以按自己本來的想法，侯爵的態度先放一邊，內城的奧術師們最起碼應該是知道那座建築群的用途才對。
畢竟是那種規模的輝岩，多半是準備製作某種半自動機關吧？如果是那樣子，奧術師從中途加入到各個部件的調試本該是相當必要的，否則真等整個建築群竣工，萬一尺寸大小發生偏差，再來改多半會變得很麻煩。
“……就是說那些輝岩，只和內城有關？”
按照劉藝賢給出的信息一番推斷之後，盧秉傑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如果是薩奇想要的東西，奧術師們不可能對其一無所知。
然而這個結論一說出口，就連自己也不怎麼確信。那種規模的輝岩，光憑內城……不，即便是整個石錘城塞，也沒有理由吃得下。
“我和艾莉莎也是這麼認為的。”
可就是這個乍聽上去完全不着調的結論卻得到了劉亦賢的附和。
“……你們有向侯爵打聽過希洛姆的事情么？”
如果薩奇的奧術師們不知情，那麼像希洛姆那樣懂得奧術的矮人毫無疑問就變得異常重要了。
“返回侯爵府之後我第一時間向侯爵詢問了懂得奧術的矮人的情況，得到的答覆是只有希洛姆一人。”
得到的答覆再度超出了盧秉傑所料。
姑且不論奧術方面造詣的高低，光是以這樣的人數去應對那座大到不像話的建築群，怎麼想都是不着調的事兒。
“希洛姆果然很厲害啊。”
不過劉亦賢的說法讓盧秉傑徹底明白到那個矮人是萬里挑一的天才的事實。
“能夠操控多具魔像的他毫無疑問是超出奧術師學徒水準的。”
黑髮少女也是毫不吝惜對那名矮人進行稱讚。
“可這一來不就成了死局么……”
“我們返回到侯爵府之後，艾莉莎試圖再次向侯爵求證那座建築的用途。但是侯爵給出的說法是‘這麼做自然有這麼做的理由’，卻拒絕為我們作出更進一步的說明。”
聽到這樣的發展，盧秉傑也不由得眉頭緊鎖。
“這不是耍無賴么……”
“之後我們反覆向侯爵稱述王都和沙坎所遭遇到的危情，希望獲得他的理解。可侯爵卻直接說出‘石錘城塞能拿的出來的錢已經量擺上檯面給你們看了，多的錢一分都沒有’這種話來！”
“把話說的這麼死，他的決心也是不小啊……”
對於劉藝賢的不滿，盧秉傑感同身受，畢竟被這種蠻橫的理由給拒絕換作誰都是不能容忍的。
可是要是站在侯爵的角度來看，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如果是自己在每年按時按量完成納稅的前提下，有人突然蹦出來讓自己一口氣繳納5年份的稅錢，換作誰也都會窩火到不行的。
但是王令既出，不可能有收回的道理的。
更重要的是，30萬枚金幣絕不只是國王一個人隨便拍拍腦門給出的數字那麼簡單。
雖然對於訂下這個金額時朝堂上究竟是一副怎樣的景象無從知曉，但可以預見，這大到不像話的數額一定是滿朝文武經過反覆的討價還價之後才最終由國王本人決定下來的。
而說到軍費，最最樂見其成的想必就是強硬派了。
更確切點說，軍隊算是最大最直接的受益者。
無論是添置兵員還是購置武器，對於軍方來說都是只有好處沒有付出。正因為如此，考慮到這個數額，當時在朝堂上想必軍方一定釋放出相當大的壓力來。而這股壓力配合上王都那恰逢時機的暴亂，無論是溫和派還是國王本人，都是難以抵擋的。
換而言之，即便侯爵將眼下的難處上報國王，並且獲取到了國王本人的諒解，然而只要軍方存在，就絕不會允許國王將已經許諾過的軍費輕易收回去。
正這麼想着的當口，書房的門被打開了。
在一名侍女的陪同下，面色憔悴的艾莉莎走進屋中。
相比起劉藝賢的氣色，金髮少女的模樣看上去要糟上許多。儘管下午兩人同樣都沒吃東西，所走的路程也應該沒什麼差別才對，然而在邊城沙坎經歷過一番錘鍊的精靈少女顯然是要比養尊處優的公爵家千金要適應許多。
正這麼想着，恰巧看到艾莉莎瞥了一眼面對自己的劉藝賢。
淡紫色的眼瞳中一如既往的帶着股不服輸的勁頭，儘管那略帶點病弱的樣子在盧秉傑看來反而是虛張聲勢的意味更多一些。
“……之後你們就回來了么？”
看到艾莉莎徑直來到另一邊的書桌前坐下，盧秉傑重新看向劉藝賢接着之前的話頭問到。
“我們還試過擺出強硬的態度來，反覆向侯爵強調這是國王陛下本人出於對整個國家和國民考慮后所做出的命令。可即便如此，侯爵的態度也沒有絲毫軟化的跡象，不斷表示沒有足的金錢可供交付給王都，同時也拒絕將那座輝岩建築的用途告訴我們。”
“這樣的話……”
聽到這裡盧秉傑不由得撇撇嘴，侯爵的態度看來是打算死磕到底了。
眼下的情況是整個王國——特別是軍方，急切的需要那30萬枚金幣去增補兵員，而身為整個王國經濟命脈的石錘城塞卻不願意一下子拿出這麼大一筆錢來。
不，‘不願意’這種說法搞不好並不准確。
最糟糕的情況下，是整個石錘城塞壓根就‘沒有能力’拿出這筆錢。
“……有個不怎麼靠譜的想法，有沒有可能把那些輝岩給賣了換成錢？”
話剛出口，劉亦賢就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來。
“你是認真的？”
“果然挺有難度的么？”
“你也親眼看到那些石料已經被修建成房子了啊，姑且不論侯爵不可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就算真的同意了，拆卸也會非常費時，工匠的工錢也不會是筆小數目呀。”
對於自己的想法，黑髮少女顯然是難以認同。
“那些我也懂了，有些輝岩還遭到過切割跟打磨，應該還有不少廢料就是了……不過，要是能夠拆解出足夠多的好料的話，只要把能夠重新利用的石料以合適的價格出售給經營石材的商人，刨除人工費還有廢料帶來的花費，多少能夠挽回一些損失不是么？如果真的可行的話，搞不好有希望彌補掉一部分的缺口。至於怎麼讓侯爵點頭……”
“勸你死了那個心。”
然而不等自己的暢想結束，就從另一張書桌上傳來一聲冷冰冰的制止聲來。
因為對方的語氣實在是不怎麼客氣，盧秉傑不由得揚了揚眉毛。
但瞥見金髮少女那憔悴的面龐之後，還是將涌到喉嚨邊上的鬥氣話給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理由？”
“那些是輝岩。”
“……沒了？！”
不知道艾莉莎是太過疲憊，還是不打算在自己身上多費口舌，給出的解釋簡直短的讓人髮指。
而對於自己的感想，少女露出有些複雜的表情，不過略做停頓之後還是重新開口補足到。
“就像之前在平台上那個矮人說的，對‘輝岩’有需求的地方主要集中在薩奇和石錘城塞的內城，但實施情況是這兩處地方的需求早就趨於飽和了。如今市場上輝岩的狀態幾乎是無人問津的，這樣說懂了沒？”
“唔……”
少女的解釋不怎麼耐煩的同時也並不那麼直接，不過盧秉傑稍加思考還是抓到了問題的要點。
沒有人需要這種石料。
要處理掉那樣規模的輝岩，尋找個人買家接盤是不現實的，那麼只能將目標轉為專門的石材經營者。然而即便石材商人接下了這些石材，他們也要面臨極大的風險——花錢所購買入的石材因為缺少足夠的買家而爛在手上。這些風險當中一次性的交易費用甚至可能只佔到開支的一部分，後期石料的存放勢必會導致倉儲花費的產生，而更可怕的是這種花費的持續時間很可能會是無法預見的長。
“……你知道石材商人對輝岩大致會按什麼價格回收么？”
一番思索之後，盧秉傑向艾莉莎提出了新的疑問。
聽到這樣的問題，金髮少女的面色顯出些許的柔和。
淡紫色的眼瞳轉向自己，櫻唇輕啟。
“賣價的一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