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你连我是谁,而这一圈雾气又是什么都不知道。”

“……对。”

“哈,这样,那是我多心了。”打着赤膊的纹身男兽人咧嘴给了我一个来这里以后听过的最刻板的兽人式笑声,“虽然我以为你们那个长胡子头领这么几年早都跟你们讲明白这些事了,不过算了,正好,好得很,比起和三头犬一样躲在地下就是要眼见为实。”

“什么眼见为实?你就算让我瞪着这布景跟你本人我也看不出咳唔唔唔唔唔唔——?”

“给你个好角度。”

雾气第二次卷起身体,一时之间能够感觉到的只有和先前一样的剧烈移动,还有一段距离后骤然灌入耳内的风声。

龙吼随后自下方杀到。

讲真比起吵更多的是震,感觉一直这样下去可能会直接被声波轰到分解。

失重感转瞬即逝,阳光进入视界,此生第三次的超级系自由落体。

和前一次挣扎求生的半空不同,好在和第一次的平流层深潜也还有点区别。

在足以鸟瞰城邦全境的高度下遗憾地没有漂亮又标准的环形城墙映入眼中。歪歪扭扭的边界和周遭的树林草原相交,零落的巨剑碑越发好像乱坟岗上的墓碑……回到正下方,首先注意到的,其实是飞龙在地表移动的黑影。

本体冲向一团只能看出四肢与头部的灰色轮廓,而那灰色人形的手中赫然横握着先前接住我的黑剑——猛力挥出,速度不像是那种体型会有的迟钝,光是看着就能够想象出冲击力的余波,只靠体积和速度还有气势开出什么光炮也不是不可以,货真价实的超级系,多谢款待,下次机设上点心就更好了。

“……是说也只有离这么远才能看得出真的是剑了。”

想这么说,但坠落途中就算张开嘴也肯定发不出声。

与此同时,很可能不是第一次地,飞龙被拦腰砍中坠落地面,大概就是先前在地下能感觉到的震动的来源。我毫不怀疑那种挥砍能够把一头龙砍成两半,因为它的确几乎变成了两半,而那剑也几乎整个嵌进了它的半身。

伤口处溅射出的不知是溃烂的内脏还是单纯的血液,俯瞰下的一小片城区被洒上一层暗红。

可惜势头也就到此为止。

伤口发出紫光,某种斥力在下一秒弹开嵌入肚腹的黑剑。

啊原来如此。

不死性。

看着比格雷那款的厉害多了,是说炸弹能起效就有鬼了当初克拉拉到底是怎么炸飞它的——虽说这拿剑的人影(物理)要是没搞错好像还就是鬼。

来不及进一步整理想法,雾气重新聚在周身,缓过神来已经回到兽人身旁。

“如何?”

“牛逼。”

“对吧?我今天可是——不我是问你明白我是谁了没。”

“呃,你们那个什么,先祖灵魂之类的吗。”

“我这一个大活人被叫成灵魂也是挺有意思的——好吧倒也差不多,不影响什么。”他还是挂在半空,当然也还是打着赤膊,“很好,这下愿意重新下去一趟给我背点炸药上来了吗?”

“不不不,等一下,如果你跟这周围的雾气还有外面那个长得好像人一样的玩意不是一个东西,那你这到底是……?”

“哎呀你连这个都看不出吗。”他一脸意义不明地瞅了瞅我,虽然这也是我猜的,如果没有我完全理解的语境我就完全不理解兽人这种时候到底是在皱眉还是在对我的存在表示恶心,“你们的世界里不是有那种东西吗?用钢铁铸出来的巨人之类的,里面不是要有一个人负责驱动它们吗?”

“哦你说机甲啊,那种东西有时候也不一定是钢铁不钢铁的而且甚至也不一定需要一个机师个头了首先我老家那儿没那种东西。”

“没有吗?我前两年可是眼瞅着一架在——算了,不能浪费时间,反正你理解了吧?我今天就是负责那种事的,虽然很逾越但事态紧急无可厚非,你在外面看见的就是我唤起这里的先祖灵魂之后临时制御的结果,要不是这样,那头龙能摧毁的市区可不止现在这一小片。”

原来如此,我现在正在一台用死人变成的云做的机甲里跟一个兽人机师讨论如何用炸药逼退一头不死巨龙,理解了,我完全理解了——这啥啊我根本没理解啊,这地方是什么异世界TV版第三新东京市吗,是吗,是的话那有我这一般路过男青年什么事吗?

哦对炸药。

但这真的能起效吗?我也算是连着看了两次那头龙的表现力了(抗揍算不算表现力的一环这我们暂且按下不提),摩天楼大小的特大剑都不能奈它何区区炸药真的能破防吗?

“……我就先问一下,你还能这样拖着那头龙多久?”

“那龙感觉就是赖在这不走,我也不好说啊……啊,对,我不是专门干这个的,应该说今天这是我第一次。”原来如此真嗣小哥看来适性相当高啊,“正经负责这个的今早不知道怎么给人捅死了。”

“捅、捅死了。”倒也是,要这地方变成灾区一头龙就够了,“算了行吧不提这个问了也白问,那下一个问题:你确定炸药有用吗?”

“我收到的报告里都说那龙原先就是被你们的什么炸药失控炸醒的,也就是说值得一试,至少比我在这拿它的下水给居民区上漆值——”应付完又一次龙炎喷吐的绿色真嗣(我决定暂时这么叫他)看起来仍然颇有余裕,“啊,还有,我不知道跟你说有没有用,但你有没注意到那家伙的伤口里渗出来的紫色的玩意?”

“有。”除去酒精,能直接想起来的那种的紫色相关视觉印象有两条,“你是要告诉我那是什么呃,施法痕迹之类的吗。”

“呦,还挺上道的——对,差不多,我在这种地方没法直接去辨识,但应该是一种相当高级的附魔或者防护符文,如果是这样,而你们的炸药如果放置得够准,那就能起到和强制解离差不多的效果。”

“我没太懂,你确定吗。”

“小时候被那几个还没去玩失踪的大法师教过,我觉得没错。”仔细一想这么沉着自信地一边跟我解说一边原地乱骑飞龙脸的绿色真嗣可能其实根本不是真嗣,“这两类法术因为都常时附在实物上,所以肯定都有一个实际存在的基底之类的东西——对了,你就当是跟盖房子差不多的事就行。”

“就是说我们要想个办法找到这种结构的薄弱点或者基底?”

“对对,地基之类的。”真嗣你非要继续这个比方唤醒我的即视感吗真嗣,“我、不,卫国先祖手上的黑剑实在太大,按照这个想法,一直都是刚砍穿肉就被弹开的理由没准就是不管用什么角度去砍也只会整个触发那层强度莫名其妙的防护。”

“你的意思是如果是炸药没准可以趁着你打开伤口的时候送下去……”

“没错。我不知道原本是怎么回事,但要是能精确解离那层防护,这家伙至少肯定不会这么自信地每隔二十秒就来送一次死,要是能再吃我一剑,没准还会跟之前一样失魂落魄地飞走,那样一来英雄堡就有救。”

“好……好……我想想。”

“啊?还想什么?我觉得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啊?”真嗣看起来是有点着急了,好,这才有真嗣样,“不是我吹,这么下去我可控制不好力道了啊?到时候制不住它我可就只好真的往死里抡手里这玩意了啊?会怎么样我可不管啊?快点告诉我底下还有炸药然后快去快回啊?”

“你刚才说你的魔法知识是什么?‘大法师’教的?”

“是啊?”

“那你对把我扔到这的传送门大概了解多少?或者说你能控制它吗?能的话又是到什么地步?”

“问这个做什么,这门当初也不是我开的啊?我能临场看出来,把你送下去再拉回来,不费力,这就够了吧?”

“不够。那么小的一扇肯定没法把一整座地下避难所传过来,肯定不够,肯定不止是这样。”

“不是、你在说什么?”

我非常笃定地说了一句事后看来只能形容为意义不明简直想抽自己一耳光的话,同时把手机顺手朝他一丢:“我说我们有沙滩车。沙滩车,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