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的塔托什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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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没关系的零小姐。你还是抓紧时间专心在辨认这一片有没有第一纪元的痕迹上好了,毕竟——”

“不,次级龙息术甚至不是这个纪元最有效的攻击法术。假若对方来自我的时代且怀有敌意而德伊莎你只会这一项攻击法术,那么我的安全就不能得到保证。”

“那个,再往上就要协会和地方许可才能在公共场合用出来了,我的魔力量够不够也是问题。”德伊莎摇头,“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不是吗?这里看起来不像是出了什么事的样子,直接觉得对方有敌意也太武断了一点。”

“你那位临时下属明确表示出的恐惧与错乱绝非无中生有,德伊莎。我不认为自己需要提醒你现状。”

“——啊。”

“无论如何,这具躯体现在只具有最基本的行动能力,任何潜在危险都可能将它破坏。”零继续道,“此外,我们出现的地点与时机并不理想,对象已被惊动的可能也因此不应忽视。”

“呃……嗯,对。”

“因此我再问一次:你是否有其他攻击性法术或武技能够保证我的安全。”

“好吧实在不行我是可以试试奇迹之类的……”

“‘奇迹’?”

“概括地说‘就是向神祈祷的结果’。怎么?零小姐的时代没有吗?”

“遗失相关的记录的可能性占据多数。这是一种怎样的法术体系?”

“法术体系什么的真的算不上,能算法术的最多只有‘想办法联系上要找的那个神’这部分。”德伊莎说到这里不禁撇起嘴(在头盔下),“求对了神确实会让各种各样的奇迹发生,可惜大多数时候神都不理我们。”

“听上去并不有效。”

“嗯,瑟德这里的奇迹学分支会更‘有效’一些:我们的祈祷对象就是我们自己。”

“我需要进一步说明。”

“我们行使奇迹时的祈祷对象是自己的祖辈——真要说下去,这里的先祖神殿能成立起来就是因为他们得到了和自己的祖辈建立联系的秘密。”

反正课本是这么教的,德伊莎补充道。

“而凡人从不愿让自己的后代陷入困境。原来如此。”

“嗯,就是这样。不如真正的神灵强大,但在有求必应这点上我们的老祖宗可要容易满足不少。”德伊莎点头,“真要说美中不足,那就是知道了自己的哪个祖宗可能无时不刻都在盯着自己的感觉算不得多好。”

“那么,这种‘奇迹’具体会有什么效果。”

“这个啊……嗯,‘奇迹’嘛,”半身人抬了抬眉(在头盔下),“‘奇迹’,自然是什么都可能有,不然也没法叫奇迹。零小姐想要‘具体’,那就得看祈祷的时候求了些什么。”

“这种回答并无法让我安下心。”

“那我想想有什么具体例子。”德伊莎无奈点头,“唔……老家那里旱季的例行祈雨就是会让天空下雨,给王室或者神殿的某个大人物祈祷治病延命如果成功就是会悄悄让他们病好,真的说出来还都蛮稀松平常的,不知道零小姐你觉得这种例子——啊,对了,神殿的近卫军在用奇迹审判什么罪人的时候一般会把事发地的先祖直接呼唤出来指认,这个倒是蛮壮观的。”

“‘审判罪人’?”

“对对,总有些查不明的无头冤案跟绝不认罪的无赖不是吗?这种争端在瑟德解决起来就会简单一点——毕竟先祖一直在看着我们,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苍天有眼这么一回事。”德伊莎解释道,“我从小到大一共看过两次这种现场公审,祈祷之后会有一大堆灰色的东西从人群里钻出来然后合身变成足有三四栋楼高的人影。挺壮观的。”

“那么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先祖灵魂‘的具体形象?”

“我没有在神殿任过职所以不了解这种技术上的细节。”她没多想,“应该是吧?”

“这人影会对犯人做出不可否认的指控?”

“啊,没,祂会一掌把犯人重击到灵魂出窍——要是犯人不在场就会指出他的所在方向然后一路飞过去把他揪出来重击到灵魂出窍,当然我是没亲眼见过这种的。”

“……然后呢?”

“最惨的记录是被那些先祖揍到当场裂解。”德伊莎考虑了一下继续道,“我说的灵魂出窍也是字面意义上的。”

“……我明白了。”

“总之,如果真的有危险,我会试着用奇迹来向先祖祈祷保护零小姐你的。保不齐就会突然出现什么巨人的影子把袭击的家伙一掌拍到灵魂离体呢,对吧?”

“另一种可能则是你的先祖不认为出手保护一个第一纪元的虚弱构装体是一件好事。”

“是啦是也有这个可能。”德伊莎点点头,“不过啊,奇迹到底是奇迹,不乐观点可就没意义了。另外,说真的,零小姐:我们该想个办法下去了。”

“我认为这里的视野非常理想。”

“我知道,我知道,但再这样下去看热闹的路人会越来越多的……你刚才还说我们出现的地点和时机‘不理想‘来着。”

“这具躯体目前的身体能力不足以携带你一同跃下。”

“那我们可以试试看找路爬下去。你看,趁这里的主人还没出来前……”

脚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一声惊呼。

“先祖在上——你们两位到底是怎么上去的!今天的要处理的麻烦可够多了,请你们行行好,快些下来!”

“……你现在知道了吗零小姐。不管怎么说在镇政府楼顶呆这么久都不是个好主意。”德伊莎从屋檐边收回脚步,回身对还在四处眺望的零接近恳求地再次提议,“再在这里待着我们可就会惹出麻烦了。”

“好吧。我承认没有限定传送点的高度坐标是相当的疏漏。”

是啊你早就该承认了——德伊莎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在头盔下对自己翻了个白眼。

“那零小姐你觉得要是我跟这个跑出来喊我们下来的如果我没记错应该就是驻龙镇镇长的兽人老先生说我们因为没有限定来自第一纪元的自由传送术的传送点高度坐标所以掉到了镇政府主楼的楼顶上——”德伊莎深吸一口气,“他会信吗。”

“我们似乎确实没法这么轻易地下去。”结束最后一次巡视的零摇头朝德伊莎走去,“另外,我想他不会。”

“也是吼。”德伊莎摘下头盔,重新站在屋檐边讪笑着低头向脚下叉腰瞪着自己的老兽人搭起话,“哟、哟,镇长大人。虽然唐突,但我不得不在此提出一个相当紧急的请求:能请您想想办法把我们两个救下来吗?”

仍然在尝试接受“这两个人居然能悄没声地爬到楼顶上”这条事实的镇长大人一言不发。

“比如说,非常非常高的、那个、梯子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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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德伊莎主管,我当然知道一名探索者工会的现场员工在一座小镇的镇政府办公楼里突然失踪绝对不是件小事,但你也不该悄没声地上我们楼顶抗议示威,” 从围观群众被全部驱散到总算找来高度合适的梯子花去的时间总算让镇长大人接受了现实,“这成何体——而且你们到底是怎么爬——算了我也不想知道……这位又是?”

“零。”

“我恐怕没听清?”

“她就叫零……您知道蠹灵的命名方式总有点极简主义对吧?”德伊莎瞥一眼零,希望她能接上自己。

零没看她。

“啊,虫人……挺稀奇。”另一方面,接受了有人突然出现在屋顶这件事似乎能让眼中的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一些,“但说来冒犯,我还真没看见该有的复眼跟硬壳还有节肢啥的。”

“半、半蠹灵,她是位半蠹灵,表征不是那么明显。零小姐?不介意的话请把袖子撩起来一些让镇长大人确认一番。”

“我需要提醒德伊莎你着衣这一行为是你的主张。”

“好啦零小姐你就行行好照我说的做吧。”德伊莎咬了一下自己的牙齿(她总觉得这是种形容出来会矛盾得好笑的行为),转头继续向镇长解释,“哦、另外,她是、唔……对,工会临时从临镇调来调查紧急事态的专员。”

“——不,不必了,这位零小姐的口气足够让我相信她确实来自那些脾气古怪的虫人。回到正题上吧,我最近一直都没什么空闲时间:两位是来和我确认之前的失踪事件的情况的吗?如果是,我大可以现在就带两位去事发地。只是烦请别再做出突然爬上楼顶这样的事,拜托了。”

“我们并不是故意要爬上……”

“不,别,我不想知道,没事就好,下不为例。”

“杰克他们三个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四个,是四个,请主管你也对自己的人员变动上点心。” 老兽人摘下眼镜擦拭,“除了占用我的公务时间,突然在我的办公地失踪,非要调用我的档案室的资料以及衣着不太得体之外,他们四位都是难得的好青年。”

“……啊、非常抱歉。”

他摇头,“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驻龙镇正在从地震带来的灾害中重建,会接连不断地出现各种各样的预想外状况当然难免,我们只要尽可能也尽快地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他自顾自叹起气,“得,官话也够无聊的——我是说,如果两位是想要来履行调查公务的,就跟我进去,尽快分析出点什么结果,好让这乱糟糟的夜晚快些结束。反正守卫们现在是没空做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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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确曾经有人施放过自由传送术。”

“那施法者是?”

这是德伊莎第二次走进男用洗手间——和女用洗手间没什么本质区别。缺乏光照,阴冷潮湿,被强行抑制住的臭味几乎压入了自己的鼻孔。

明明不是地下,却比自己呆了不少时间的那座地城要让人难以忍受得多。

“无法追溯。”在隔间内查看的零闷声回答,听起来像是沉进水流的石头,“和记录损失无关,法术在施放时经过了相当高明的缚咒遮断处理。此外,以我能够逆推的小部分内在逻辑来判断,这类缚咒甚至并非来自第一纪元。”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这具躯体的解析力没有可能算出他究竟用了哪一条咒文。”

“这可……不是好消息啊。”

德伊莎呼出一口气,头盔里结起雾。

“我至少能够确认当事人没有使用灵能力。”

“所以这家伙首先不是个精类?”

“假定精类会优先使用自己的灵能力而非需要编篡的任何法术体系这一观念为真,那么是的,这名对象理当不属精类。”

“……那可真是个挺有用的结论。”

要是事前给头盔再多加一层滤嘴就好了,她想。

“无论如何,我会将这些痕迹取样保存。日后若有任何可供高等精密解析的机会,保存完好的现场痕迹会有极大帮助。”

“这是乐观的说法,对吧。”

“正确。我认知中的‘高等精密解析’所需要的仪器与技法可能不存在于这个纪元。若从现实角度出发,这一发现可谓毫无意义。”

“真希望克拉拉女士她们运气会好点。”

起码不要掉到什么楼顶上,她想。

“自由传送术的坐标点通常会在投出使用者前自行校准,不必过于担心。”

“所以我们两个是真的不走运。”

“我事前检查不周,德伊莎。”零总是对许多德伊莎自己习以为常的说法不甚中意,“没有什么‘不走运’。”

“好吧。”她自己倒不怎么在乎这些,“现在还有什么剩下好做的?要是没的话,至少得给镇长简洁明了地交待点什么。”

“还剩下不少——回到我们的起点,你的那位临时下属。他在被我打入昏迷前的错乱言辞必然有其原因。”

零打开隔间门板,手上拿着一块直接从地上折下的木片。

“啊、啊啊,对,他在被传送到零小姐你的头顶前大概是看见了什么东西……”德伊莎最后决定把这当作是零说的“取样保存”,“红色的什么东西。”

“非常令人在意,不是吗。”

“我以为是第一纪元的人全都长得浑身发红来着。”

“这具躯体看起来像是在‘浑身发红’吗。”

“你是个构装体。”

“是个‘模仿我的制造者做出的构装体’。就我残余的记录所知,第一纪元的绝大多数种族都与现今没有不同,而这理所当然,今日的种族之分正源自第一纪……”发现自己跑题的零没有再对种族起源的问题多谈,“无论如何,他昏迷前的表现绝不正常,其缘由也必然如此。”

“嗯,那、我想想哦,红色——啊,等等,吸血种?零小姐是这个意思吗?”

吸血种,对血肉入迷,吸食活物生命力的魔物,困扰整座驻龙镇数周的隐患,德伊莎对此心中有数。

“可能。只是如此一来,他当时所遭遇的情况就将变得更令人费解。”

低等吸血种在大量掠食后会因为过量摄入的血液而显得通体发红,而和更高等的同类所不同之处在于它们无法操纵带有灵魂的血肉,因而总是难以掩盖。

“一头浑身发红的低等吸血种魔物凭空出现在镇政府大楼的男用洗手间,用出这个纪元没人会用的自由传送术,把正在用厕所的杰克从这里正好丢到了零小姐你的头顶。”

“又或者这在当代其实司空见惯。”

“不,一点都不,我说出来都觉得新鲜。”

“那么,无论如何,这一疑点须于我们尚在现场时至少得到一定程度的考察。”

“所以零小姐你有什么头绪呢?”

“要寻找吸血种就需要精灵的探知力或是吸血种对同族的感应——只能说那名死灵师的吸血鬼仆役更适合这一任务。”零像是想做出叹气的架势那样深呼吸一次,随后才继续道,“……我本以为魔力探知就足够我们追根溯源。”

“果然就是没别的好做了嘛。”

“……是的。”

“啊、没事、没关系的,零小姐,这种情况没有头绪也很正常。况且你看,我们去和克拉拉女士她们会和之后还可以再来的不是吗?”

“是的。”

“而且我们没有遇到什么危险,镇上也没有受害的迹象——对啊,这不就已经是万幸了嘛。”

“是的。”

“那就没什么可不开心的了,对吧?” 她的眼神就像鸟一样,德伊莎想,但不是克拉拉女士那样的像法,“好好,别说‘是的’了,我们得在出去前想个好听点的说法交待给镇长——你也帮忙想想看要怎么让‘一无所获而且浪费了时间’听起来别太气人。”

“我认为实话实说更能获得那位兽人的理解。”

“但实话实说也可以有很多种方法。”她从来没好好看过零的眼睛,“总之,再见他的时候,还请麻烦零小姐你口气和缓些。”

半身人从来都没什么机会好好看别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