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咱们要找的那个猫人小姐可能被操控了精神?”

“对,而且……”

“你真该早点告诉我们的。”

“我不能,真的不能,连想都不能。”

“这也太夸张了。”

“我没有。”这次是真没有,“从白天那时候起我就开始对自己身边是不是有隐身偷窥的吸血鬼这件事特别敏感,杰克他被掳走之后更是这样——所以,除非必须,我不会把知道的事百分百说完——不然就直接说谎。”

“……也就是说你担惊受怕地假装自己不担惊受怕了一整天。”从一号躁动不安的鼻音能感觉得到他想要现在就开始笑话我的愿望,“然后到晚上才被人告诉了这事根本没那么可怕。”

“好在我对这类事挺习惯的。”

“阿……这么说我们没想着体谅你这个异世界人让你一个人去停车场还得跟你道歉是吧?”

“是啊。刚才杰克刚没那会我下楼看见一熟人都快激动得跳起来过去跟他拥抱一下了。”

“你下去的时候还挺开心的啊我记得。”

“不然我难道要满头大汗地跟你们说‘我觉得有吸血鬼在旁边监视我们’吗。真要有那回事谁会这么直接?我他娘亲的连那念头都不敢有一下好么。”

当然了跟那个兽人老头独处的时候我还真是有赌命的打算。

就是没赌成。

当初在地城里也干过差不多的事。

现在回头看我一直都在跟空气赌,可以说是免费心理柏青哥。

假装自己在关键时刻勇敢无畏还是挺让人感觉良好的。

尤其是在你有被关到棺材里号泣惨叫求生的前科的时候。

“所以说你要是早点问我们……”

“所以说我不敢啊,一个字都不敢蹦,当作无事发生,你明白吗,‘不敢’——楚门这人胆小怕事而且蠢得可以,满意了?又不是白天那会,能眨眼就从地里钻出来给我当保镖的僵尸幼女跟随手搓出两层楼高的骷髅的死灵师现在全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要不回去让克拉拉女士给你们的房间装个那玩意好了。”

“是啊我正有此意。”不过这么一来听了我跟克劳迪娅汇报的克拉拉一点都不慌倒是有点奇怪,“好了,回到正题。我是不觉得现在该问芙蕾雅任何关于那些报告的事,应该说我就是要在尽可能避免提到那些事的前提下试着去委托她。”

“那听起来可不简单。我听说吸血鬼的催眠能力的确是可以设定条件来让受害人触发一些反应。”

“是啊,这我大概听克劳迪娅说过……就跟死灵术似的。”这种联想很自然地来自“克拉拉的故乡曾经被吸血鬼统治过”这一新入手的世设情报,“但你们看,我第一次去的时候就无事走出来了,也就是说什么呢?”

“阿就是说什么呢。”

“就是说按照第一次的路数不去踩什么雷应该是能跟她对话的。”

“那那个催眠了她的吸血鬼得‘不在你身边隐身偷窥你’。”哎呀这确实,“你自己刚刚还承认了现在没有人保护,这可跟白天不一样。”

“有道理,那我就不去了。你就还是把我扔到我旅馆那儿吧。”

“哎先别啊,不是还有我们吗?”是啊,有你们,“我跟杰克到时候带着飞锤跟在你身边不就得了?”

“有一说一,我觉得两位的战斗力可能不太能构成威慑力。”

“你又没真的见过我们俩动手。”

“不用见也能知道你们上个月是第一个被那堆医疗地精打晕的。”

“你又不知道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吸血鬼肯定也没见过。”

“反正你们被那些地精轻松打晕了。单这个就够让人不安心的了。”

“嘿……”一号的颈部动作应该是刚白了我一眼,“那你自己下去吧我们不管了。”

“没啊,我直接不去就得了,来日方长——”

与此同时车停了下来。

“不去个头的不去我们都到酒馆门口了。”一号朝窗外看了一眼就打算把我拽出门,“赶紧的,我们俩陪你过去别这么胆小。”

“但我觉得你们俩——”

“那你也得给我自己去!”

“呃,你们冷静点。”大概是提前下了车的三号从车外把门拉了开来,“咱们把那位,什么来着,芙蕾雅小姐请上车如何?我是说楚门老弟刚才还问了传感仪的事不是吗?尽快把她请上车在给门一关不就得了?”

“……哦对啊。”

“……哦对啊。”

这头盔戴久了可能会降低智力。

“……我以为你们起码会过一天才来。”

芙蕾雅她就正靠在一楼大厅的桌上对胸前摆着的那本的笔记本写东西。

“啊,呃,晚安。我就是那什么,刚才突然想起来有点别的事需要你帮忙。跟白天的事没什么本质区别,您看……”

遗憾的是头发倾斜的角度正好不够我看到她本来应该长着人耳的地方现在该有什么。虽然她现在的姿势相当能够凸出该突出的部分而她本人也绝对应该排在好看的那一方,但我还是更在意她头发下面是什么。

我想诸位也应该能理解。

“应该是‘晚上好’才对吧?”她合上本子,朝门口转身面对我,“以及就算那跟白天的事有关联你也得多交一份定金……等等,这头盔,你是楚门吧?声音上应该……”

“哦、呃、对,”我摘下头盔,“可那真的挺有关联的。”果然只要是熟人就能认出这精妙的伪装。

“好吧不是我听错了就行——不过我不重复第二遍。你应该知道这种被人发现就是违法的活本来就不好干,所以我打不了折也卖不了人情。”

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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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们最好到门外的车上去谈细节?为什么?这里就有桌椅不是吗。”没错我最后还是答应了多交钱,“白天那时候我们不就是……?”

“这次算是跟我另外两个朋友有关所以呃,他们开车送我来的,你看,现在他们还在车上等着呢。”

“那让他们下来啊?”

“呃……”

“怎么了?总不至于是残疾人吧?残疾人是不能驾驶交通工具的吧?”看来芙蕾雅的联想力倒是比记忆力好不少,“还是说停得太远?无所谓的,埃尔金去镇政府交例行周报告去了,他回来前我都不会挪窝的,别担心。”

“不不不就停在门外,没两步,你就跟我出门——”

“等等,你那两个朋友不会是工会的人吧?”她歪头盯住我夹在胳肢窝里的绿色头盔,“我听说过工会的人把死灵师诱拐到车上替他们干累活的事……从哪儿听说的来着……反正先说好啊?我和尸体打交道,但死灵术可是完全没水平的。你们要是有那种需求不如干脆就把那个叫克拉拉的打晕带走还好点。”

“我们真的只是想请你到车上去详谈。”

“……唔。”我的(一部分)诚实显然打动了她(一部分),“我说你总不会是害怕尸体吧?”

而这,朋友们,这是我今天第二次被人主动送了台阶下。又或者反过来说是我感知台阶的能力有了提升。

“我和我那两个朋友都怕,我是猜拳猜输了的那个。”

“哦吼,早上陪你来的那个仆役呢?”

“她毕竟不是我的。”

“然后那个叫克拉拉的也不在……这样。”她多愣了一会,最后把视线从头盔移回我,“好啊,那就去车上吧?希望位置够坐。”

“那是辆工会配发的马车。”我如释重负地抬手跟她比划了一下,“你知道吧?黑色的,特别大的那种。”

“啊,所以刚才外面那股动静不是隔壁酒馆在用音波术杀猪而是你们。”

“反正位置肯定是够的,如何?请吧?”我拉开大门并尝试假装自己是一名把女性当作弱势群体对待的老派绅士。

“这就来,”而拿着纸笔连一句谢谢都不说就出门的她显然没有被我感动,“我希望先把定金什么时候结给谈好。早上的钱我还没收到呢。”

“哦,没准只是你忘了而已。”

“我的记性还没那么不好吧?”

“那可不好说。你还记得你早上那样子吗?”

“我先当你是开玩笑。”

“某些意义上我还没开玩笑。”我小跑两步回到车旁打开拉门,“我们早上刚见你那时候你连克拉拉是谁都不记得,还得去翻笔记本呢。”

“……克拉拉是谁来着?”

“嘿,别闹你刚刚还——”

我胸口突然一凉转过头去。

芙蕾雅呆立在离我不过三五米处一动不动。

“——‘克拉拉’是、谁来着。”

一旁的酒馆窗口映出灯光,打在她背后。

背阴处的双眼露出难以被发现的暗红色。

“你……”

然后她一声不吭地瘫倒在了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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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誓!真的!不骗你们!白天的时候我跟她说了不止一次克拉拉这三个字,她还自己去楼上查了!”

“我也相信你没骗我们,可她现在就是昏过去了,听你说了那三个字,然后昏过去了。”一号说着撩开她的一头褐发(或者说毛),“……这可真不是好事。”

眼前是横在脖颈上的两个血洞。

又及,在车内强光灯的照射下,她看起来比白天那时肤色惨白了不少。

另外她的确没长人耳这点总算是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当口眼见为实了,讲真看着怪怪的。

“……我怎么没有早些看到这个。”

“可能是早些时候也本就不存在。如果把你口中的她早晨的状态和现在分开看待的话……毕竟这咬出来的洞是新的。根本没愈合。”

“你是说有人在今天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又对她做了什么?那个吸血鬼?”

“很可能。”三号耸肩,“你知道吧?吸血鬼可以用吸血来把别人彻底变成任自己摆布的手下,跟催眠这种手段又是另一码事。”是啊是啊眷族或者别的什么的,讲真这名字听着就让人脸红。

“可为什么……”

“不是为什么的事。”一号起身拉上车门,“我现在觉得是我们弄错了问题。”

“现在换你像说书的了。”

“是啊我知道我在组织语言你给我点时间,”他摇头,“应该是个完全不一样的问题:‘有几个’?”

“有几个什么?吸血鬼吗?”

“对。”然后他又点头,“我是觉得,到现在为止的线索有一个让人在意得不得了的矛盾……在楚门老弟你详细说了芙蕾雅的情况之后。”

我听到这里突然“咯噔”一下。

……我靠。

“你应该也知道一点的吧,吸血鬼只是吸血种的一种。”他看我呆在原地便继续说道,“反正,这种事是就连我们这些人也懂的常识。简单来说不是所有吸血种都会简单粗暴地把人抽干然后曝尸日光之下,但也不是所有吸血种都会瞪着像是内出血了一样的眼睛把人催眠然后再为所欲为——我不懂进一步的区别,但‘吸血鬼‘——就像克拉拉女士现在手上的那个,应该是唯一一种会用后者的手法又完全避免前者的吸血种。”

“……那芙蕾雅她是被不止一个吸血种干涉了?“

“呃……我想是这样?毕竟是经手他们留下的证据的第一人“一号一边说一边重新打量起芙蕾雅被搬到长椅上的苍白身躯,我不太敢肯定戴着头盔的他到底有没有想借机视奸的意思,”而且我们很可能打断了第二位的进食。虽然我不太好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总之,你是想告诉我这镇上有不止一个还不止一种的会隐身还会杀人的怪物。“

“我觉得是这样。她早上确实没有这么惨白对吧?“

“是啊没有,这个还是……“至于已经把头盔摘下来的我就很容易被看穿了,”等等,等等,先等等。她现在既然是被吸了这么多血,有生命危险吗?“

“她啊,我看她还在喘气。“三号从楼上拿来一条毯子,”你们谁可以去试试摸她心跳或者直接人工呼吸。“

“我来。“

“我来。“

“哦,当然了,人工呼吸救不了这种急性贫血……虽然这车里发生的事反正是你知我知,“然后三号把毯子铺到了她身上,”好吧这玩笑过分了。她的体温如何?“

“呃,挺低的。“我扶她进车里的时候好像在抱一具会呼吸的尸体,”而且我觉得可能会越来越低。“

“那咱们这里有谁会治疗类法术?“

“你这问题感觉就好像我们三个里真的有人会一样。“

“那得,她没救了,这大晚上的要去医疗队可能也来不及,“三号坐上驾驶席,”先联系停尸房吧。“

“你起码得试试吧。“

“我可不就是在试试么。”话音未落,车厢后传出即使在室内也有相当响度的轰鸣声,而车前的马匹也开始嘶鸣起来,“……我可不就是在试试么。”

“……今天发生这么多事真是挺对不住的。”

“得了坐好吧,我不知道这车在城里能跑多快。”三号的背影摆了摆手,“上次是霍帕老大开的,我的技术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至少咱们三个里有一个是会驾车的。”

“是啊是啊真是走了狗屎运。”他拿起长鞭打算挥动,脚底也扣住了像是油门一样的机关,“得,这就走——”

然后车门又被敲响了。

“……认真的吗喂。”一号抄起剑柄就往门口走,“别告诉我是这就找上门来了——”

“别管了我开起来就行!”三号大喊着松开了脚。

“等等啊,我觉得要是找上门来的什么吸血鬼那他们应该八成不会敲门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