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关进棺材里的也不一定真的就是死人对吧?”克拉拉最先反应过来(或者说是自己下的手所以根本不需要反应什么),“总算愿意开口了的话也好,就先集中在这家伙身上吧。克劳迪娅你的问题我之后再算。”

“反正回到地面之后我就会自己说出来的。”别赌气了真的克劳迪娅咱们还是随时都可能在这里困死你就发发慈悲别在这里对自己的身份抗争了。

“好吧倒也是。”我总之是给克劳迪娅了一个“暂停”手势,“我刚刚还以为你是把她给在里面活活闷死了。”

「我不需要呼吸便可运作。」

“噫……”

“我只是困住了她。”克拉拉摇头,“这可够不容易的了,要不是你们先让她脱手了那个好像能连续发射法术的——等等,仔细看看,楚门,那个不是你们的世界的‘枪’吗?”

“准确来说看起来更该是火神炮一类的东西。”虽然以我的大概只有零点六寸的军宅深度来说也没法更准确下去,“但是呃,对,应该是我的那个世界再过几十年或者几百年才可能出现的什么能量武器,射出来的东西能给人烫头。”

“……这可是第一次发现。”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凑上去端详。

“你的意思是咱们之前看到的巨型烧杯和红色粘液之前就有人见过吗。”

“我不是指新奇的装置或者技术第一次发现。”

“那是指他们的装置针对了‘战斗’这件事本身吗?”

“是啊,还以为你没反应过来呢。”别夸了我到这里之后反反复复听的几件事要没印象那才奇怪,“第一纪元文明从来没有展现过什么像样的军事——不,根本就是好像连单纯的杀人技术都没有。我现在见过的体型最大的地精也只是在依靠重甲,能够参考的与地精们的战斗记录都没有出现过什么成体系格斗技巧一类的东西的记录。”

“而这两点都在这个零身上有体现,是吧。”

“哎哎,我终归没下死手的原因就是这样。能让人在第一纪元的地城内感到性命不保这点就相当不对劲。”克拉拉说着走到棺材旁,“而且她还是第一个看起来具有智能的人形地精——听说这是具义体?那她本身长什么样楚门你见过吗?”

“一块嵌墙里的大铁球。”

「——那在严格意义上是我的极小一部分……假若你还能记得我们之间的对话的话。」

“妈耶你能不能别在棺材里说话。”

「如果你的同伴决定放我出来的话,我可以。」

“不行呢,我不能保证现在的自己能再把你无力化一次,你就尽力试试看自己挣扎吧。”是说这种抬杠一样的问题你们可以别用这么认真的口气对待吗。

「……」

“好了,‘零’,既然你愿意开口说话了,那我们就说话。”克拉拉把手放到眼前的骨制棺木上,“从刚才我问出的那些疑问开始,还是说传统一些,从自我介绍开始?”

「我对此没有偏好。」

“那还真是帮了大忙,因为我对自我介绍一点兴趣都没有。”

「……」零沉默了一段时间,「你们将我的武器称为枪?」

是啊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发射某种高热等离子弹药的转盘火神炮以下略。

“那你又叫它什么?”

「没有差异。」哇那你可真爱没用的卖关子,「但这并不正常。楚门,请意识到这点:这一概念是从你所在的世界而来,而非这个世界原生。」

“……哦,你这么一说那……”

「你们的文明持续了多久?」

“一般来说从五六千到两三千年都有人坚持的样子,问这个干什么?”

「他们的文明则是在一万年前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

“你总不会想说我的世界的人跟你这个什么第一纪元文明有关吧。”

「不,那过于武断。其余问题暂且不提,无论如何,我们都首先需要假定两个世界的时间呈某种平行关系,否则这种事情就不可能存在最基本的推论根据,而这点现在绝对不可能有定论——况且现在终究只是我在回答你的同伴的质问。」

“很高兴你还记得。”克拉拉敲了一下棺木,“现在回到之前的话题吧。”

「是的,关于为何会存在武器,以及这与你们的文明中有关‘第一纪元文明爱好和平’的记载的冲突。」从棺材里传出的零的回应非常平缓,「这里存在着一点基本的误区——他们并不爱好和平,仅仅倾向于回避无用的争端。这点上我本人也没有区别。」

啊倒是有这么一回事。

“但到目前为止我们开掘出的所有第一纪元的地城内都——”

「那是因为他们……他们……」

“‘他们‘?”克拉拉听起来活像是在逼问,但说到底其实也没有什么拷问手段对手又是个没有感情的超古代仿生人所以在我看来一点都没有必要。

「……我所能调动的本地档案存在损坏与分散的情况。」零在复读了几下之后重新平静下来,不可不谓脸皮厚或者说死猪不怕开水烫,「这在我被逼入这具义体中之后更为明显。简单来说,我想不起来。」

“哦对克拉拉她说的这问题是真的不然我可能早就死了。”

“……你知道我大可把你就这样永远地囚禁在原地。”

「我何必在这般关头对你欺瞒。如你的同伴所说,我的损伤非常严重,不仅失去了本地的绝大多数结构的控制,甚至无法回收自己的基本身份编号与过去九千六百三十七年间的绝大多数低功率运行记录与大小自我诊断。」

“……那你为什么还要坚持干涉我们。”

因为技术上来说就是你乱开门把人家给砸傻的我的好姐姐。

「那自是由汝等——」她好像一激动就会说出半吊子的古文腔调(具体表现在“汝等”这种具有廉价的时代感的字眼上,请多加注意),「……唉,‘你们’,因为你们正是让我来不及反应就遭到损坏的主使。我无意去憎恨你们,但无论如何——」

你看吧。

“等等,我没有搞懂,”得了吧克拉拉你还没搞懂什么脸皮厚也不是这么厚的学学人家,“我的确擅闯这里又引发了崩塌,但那和你的损伤又有什么关联?你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哈啊……」等等零你是不是第一次叹气了,「那么……请允许我做一次自我介绍。」

“……请。”

「编号:缺省-缺省-零叁壹叁肆叁-缺省-缺省,缺省-式斥候构装体精魂,服务于:缺省,运行年份:缺省。指令-其一:在缺省离去后对所有自身装置与结构进行维护以及缺省,直至自身再度被人发掘为止;其二:必须对缺省者进行缺省,令其缺省并缺省。缺省。

——不知道你是否能从这已经损坏到几不可辨的自我身份再认中察觉到一点,被楚门称为克拉拉的年轻人类女性。

我在被迫转移到这具用来自律收获培养室与阳光廊中的植物的后勤义体前就是你在掉进这处被你们称作‘地城’而我本人忘记称呼的地下结构的正体所在。我曾经在半梦半醒中维持着整座‘地城’的无事运转长达将近一万年。你们所脚踏的地面与破坏的墙面是我,你们所破坏的魔力管道是我,你们所逃入的狭窄走道是我,你们所瘫痪的那块‘铁球’一样的炉心也是我——你们就在我体内。而你,克拉拉,你的那些遗臭万年的现在也还近乎无限地困扰着我的骷髅砸开应急开关打开大门的那一下把我三分之一有余的身体和中枢全部压碎在了那经历了三次文明的高耸的环形山之下。我并无痛觉,但档案与情报在秒速间的丢失与不断失控的模拟感官足以令我痛不欲生。我维持至此的冷静全部来源于‘不做无谓争端’的信念,但这一信念正在遭受前所未有——我是说前所未有的挑战——因为我甚至不记得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信念了。

……好了,好了,好了。我的话说多了,现在回到话题,如你所愿,克拉拉,回答话题——让我再问一次,死灵师,被叫做克拉拉的,比三千世界之鸦群总和,比起亿万黑猫成群结队,比起这一万年中所有枉死的怨魂都还要更加不吉的死灵师,让我,零叁壹叁肆叁,零大爷,零,我,根本记不得自己名字所以只好被你的同伴随便起名偷偷在心里取乐的我,再来反过来问你一次——

你的闯入行径和我的损伤到底有什么关联?!

嗯?!

说话啊?!」

六个装做的棺材板抖得非常厉害。

……我是说像是随时都能被气得炸起来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