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交锋,以赛瑞亚斯的败退告终。

公爵手中的武器,是被称为‘山剑’的巨剑。这是某个传说中的实体.....在远古时代,魔人用已经失传的工艺将一座山炼成了一把剑——那样不过一人高的金属中,据说留存着一座山的重量。

那当然是人类无法使用武器。公爵用风将其抬起,也只不过能笨拙地挥舞着它。话虽如此,但那样毫无章法的舞动带出的风压却足以碾碎石头。这样的使用方法,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一种奇异的魔法。

祂在第一次与其相碰时疼得发出了惨叫。过分横蛮的力量甚至让空间出现了短暂的恍惚。在不足千分之一的余力波及他的手腕时,他险些脱落了武器。

幸而,祂早已与他连为一体。作为一种器官,并非是那样容易切下的。

公爵并不落地,他的周围已经形成了让远处的村庄恐慌的风暴。善变的风压让他的敌人在进攻时被吹飞,在防守时被拉近到剑刃上。

.....若是这样踏入战场,这样的风暴光是存在,就能导致数以万计的人毙命。但此时,他面对的是货真价实的天灾。

那把剑扭动着身躯,与它的寄生者一同捕食着。双方的战斗方式,完美地亵渎着剑斗这个词语。

祂灵活地避开砍击,身躯上的伤痕提醒着它最好不要与其相触。扭曲到难以想象的幅度,祂咬向了风暴中心的‘灾厄’,却险些被无咏唱的风刃切断了尖端。

不满地咆哮着,祂咒骂着无力的主体,赛瑞亚斯皱紧眉头,用自己的躯体迎接上法术,密集的风刃在触及及其躯体之前就弥散为了无害的风。祂将自己的主人作为盾牌,绕开沉重的斩击,刺向公爵的后颈。

空气的密度猛然增大,环绕与周身的风墙把祂推走,又将他拉近。赛瑞亚斯的侧腹撞击到愚钝的尖端,他忍住疼痛,抓住了并不锐利的大剑,并硬吃下只在身体上留下划痕的法术,祂随即缠绕上剑刃,试图用自己的权威让它碎裂。

但是——它严格来讲并非完全由金属构成。传说中,它的绝大部分是泥土和石块。尽管核心处的混杂钢铁发出了哀鸣,但山体却不为所动地在法术的助力下挣脱开了祂的怀抱。垂头丧气脱离了生冷的剑体,祂命令赛瑞亚斯退后。老人恼怒地踩着碎裂的地面回到石板路上,平稳的落脚处随后被风暴掀起。

.....吐出来吧。

他让祂迅速做出决断。不甘被催促的祂试图再次迎击上公爵,却只换来了第二道凹槽。

虽然不愿意轻易听愿于他的命令,但祂只得这么做了。

让血液从血管中炸裂而出——但对于那副过分坚韧的躯体而言,却只是带来了一阵眩晕感,抓住公爵这一瞬的恍惚,祂开始喷涌出鲜血。

这并非只是刚刚吃下去的那部分,而是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乃至上万年的轮回中被消化后的残渣。

其中的营养已经被完全吸收,除了带着红色与腥味,它已经不再具有血液的任何特质。但见识过这一切并还活下来了的人,却都普遍认为——

这是‘血海’。

火雾在一瞬间炸裂开来。如同在炉火中倒下的干柴激起的火星,那些稀薄黯淡的萤火在迎上她的步伐后变得更加灼热而艳丽,却被围绕在周身如同清晨叶间霜露一般的寒气所凝滞。

留意着她那双过分澄澈的瞳孔,青年咧了咧嘴。

“了不得的家伙。你没被协约国那边看上吧?”

“据我所知是没有。”

“你就不能撒一个善意的谎言吗?即使是我,也不会对在他们保护下的人动手。说实话,我可不想和你打架。赢了——欺负年幼的女孩子,不过是这样的事实。”

“而且——我能看见输掉的可能性。”

“是么?无论如何,不能让你过去呢。这是为了哥哥所做的事情。”

“啊啊.....了不得了不得。”

哀叹着,他举起了左手。

“那么.....也就做不到娱乐了。稳妥地轰碎成渣吧。公爵要求活捉的,毕竟是那个黑发的孩子.....再说了,让一个刺客去活捉某人,那家伙是在开玩笑吧?”

从空气中迸射出了火光,大桥上方的黑夜开始燃烧。

“虽然是刚刚到手的东西.....让你看看吧,所谓天分在‘领域’这种东西面前有多么软弱。”

如同置身于熔炉之中。干冷的空气变得燥热起来,没有附着物的火星任意悬浮在空气中,漫无目的地降落于地,化为余烬。他的发梢上同样沾染了焰火,那样毒辣的温度却并未灼伤他。

“与‘风暴之眼’那种疯狂的东西不同.....这个‘灼热之沼’只是起到一些辅助的作用。”

臂铠开始燃烧,空气中的火星立刻聚集而来,在短暂的停滞后就构造出了球状的火焰。

它划过空间奔腾而出,原本拳头一般的大小在吞食过路途中的火星后膨胀得大过了头颅。

平静地看着它从自己的肩膀一侧带着风压掠过,艾丽斯的瞳孔与剑刃一同泛起如同生命本质的绿光,那样弥散出的光芒在触及火星时发出了细微的呲呲声,原本扩散至周身的生之霜雾在片刻后被压制到了身体边缘。

“增幅,与减弱。大概明白了吧?聪明的小家伙。”

明显拥有余裕的青年温和地说着,嘴唇抖动的次数却并不符合那几个单纯的词句。在言语间混合上咒文,以此来发动了法术。

漩涡一般,翻腾的火星汇聚在艾丽斯跃向的方向,为了不被那样的烈焰所波及,她不甘地退回了原先的位置。青年将左臂向后扬起,吸收着空气中的星火并向她的方向摆下,震撼着桥面的高温和冲击带起了灰尘和石头碎片,但在尘埃之后,剖出的绿光向他袭来。

用空余的右手凝聚出铭文流转的护盾,他格挡下了这一击。对于逼近过来的少女,他不再拥有集中精力默念咏词的空余。

“——化作矛吧。”

扁平如墙的火焰迅速向中心汇聚、迸射,随后刺向了她。金发的少女踏向大地,肉眼不可视的洪波以快于火焰蔓延的速度扩散开来。被此波及到的青年感受到了虚脱般的战栗,在平衡住不自觉倒下的身体后,维持着的法术已经崩溃了。

“该死——”

低声咒骂着,用本该算是法术用品的臂铠挡住了一击,传导至身体的冲击庞大得完全不像是来自于那样纤细的手腕。

狼狈地向后退去,他抬头看见的,是以黑夜为背景坠落而下的少女,与环绕于周身的不详灵气。

.....那样跃起的高度,绝非人类能够企及。

被重力强化的攻击以将手腕切断的气势砍向了阻挡着的臂铠。在清脆的碎裂声后,这件华丽的武装被粉碎开来。

作为防具,它确乎也有着优良的性能。若是同寻常金属一样断裂,剩余的冲击恐怕真的会将他的手腕切下。

在庞大的推力下顺势向后翻滚,逼近过来的晶莹剑刃砍向他的脖颈。他在慌乱的逃窜中终于念完了咏词。最终,她的剑刃所触及的,不过是在一瞬化作火焰的肌体。

让元素聚集到自己周身,他用高温与震荡强行驱离了攻势稳健的剑士。虚脱般的状态也随之得到了改善。

“那个.....是领域?”

警惕地盯着少女周围覆盖着的薄雾,他摩挲着留下了红印的手腕。

但少女只是一言不发地瞪着他,手里的剑刃又一次泛起了光华。确认过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还算安全,他自顾自地说道:“不是吧。那么年轻——该说是年幼的领主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协约国那边,恐怕也会把你当做珍宝对待。只要受到那些人的保护.....哪里需要那么绕圈子地隐藏起自己?”

“但也差不多了.....那个东西,已经有了‘领域’的雏形。虽然范围小得只能在近战派上用场,从你的状况而言,似乎也不能长时间维持。但再过几个月,也许就是一年,你会成为一般领主也难以企及的存在吧。”

“能在这里抹杀掉未来的世界支柱之一,我真是感到荣幸。作为一个刺客,没什么比这样更让人雀跃的了。”

这一次,他没有刻意在话语中掺杂默咏唱了。那个孩子能看得出来,要是让她直接砍过来就糟糕了。话说,她的目的,本就是让那些人安全离开.....这样拖延时间也许正合她意。只要她不要作出之上的妄想。

而对他而言,吐露出‘台词’,比一切都要重要。是互利的呢。

摊开双手,作出无害的表示,他继续分析到:“那个‘领域’的雏形,是汲取他人的生机吧?将以分钟为单位的寿命夺取,浓缩为一瞬间的力量化为己用。真正成型后,应该是和‘风暴之眼’一样疯狂的东西。”

露出年长者对年幼者那样和蔼的微笑,他说:“真是可惜呢。刚才,有一点点觉得自己能赢吧?这样可不行。明明道别了,可不能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

“不过,你自己也知道的吧——自己从最开始就不可能赢这一点。”

“即使不惜摄入我领域中的元素也要发动这样的猛攻.....不过是因为在一瞬间看见了希望(失去了理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