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生物都是以相互吞食为生的。

——德莱塞《金融家》

说起这场不知从何处爆发的灾难,还要追溯到半个月前。

那天,我如往常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慢悠悠地洗漱然后炒了盘鸡蛋作为早餐。我打开了手机,准备继续追我很喜欢的一个作家的小说,同时我也打开了电视观看早间新闻和电视剧。

但这一次,我被电视中那令人惊诧惶恐的可怕场景震撼到了。

电视中的那个新闻记者正神情焦急地不停诉说着什么,在她的背后,十余名警察和武警正手持枪械吆喝着疏散群众并维持秩序,而在不断发出摄人心魄的惨叫声的奔逃人群身后,数十个满身鲜血、衣衫褴褛而又面目狰狞的人正狂奔着向眼前的人群扑来。面对这些举止怪异的人,警察和武警竟然毫不犹豫地开枪。比起电视剧中的枪炮,真实情况下的枪声哪怕是通过音响听来也是震耳欲聋。听见枪声后,人群更加惊慌不宁,甚至有人在推搡中不小心摔倒,摔倒的人身边没有人去扶他,所有人都是自顾自地逃命,平时宣讲的所谓素质、理性彻底荡然无存。

“近日,世界各地都爆发了一种奇异的病毒,所有沾染这种病毒的人都会失去理智地攻击身边的活物,全国各地也已经有多处地区爆发了此种病毒,目前,全国所有地区都已进入战时状态,请灾区的群众立刻到各自城市的指定地点避难——”

我拿出手机,看见短信栏的第一条就是有关部门通过电信公司群发给所有手机用户的避难短信,短信中说明了避难地点,并叮嘱人们一定要避免靠近身边的感染者和被感染者,因为病毒可以通过体液传染,而且有关部门还特别提醒不要胡乱喝自来水,因为自来水中可能混有病毒。

然后,我点开了那个作家的小说群,看见里面所有还在冒泡的活人都在互相询问:

“喂,你们没事吧?还活着吧?”

“老天,我刚才被一个感染者抓破了皮,但我没有接触他们的体液,我会不会死?”

“抓破皮的那位放心,我一定年年去你坟上给你上香,顺便给你的坟头草施施肥。”

“我已经到避难所了,谢天谢地还有4G网可以用!”

“我听说有人把病毒投进了自来水厂,据说已经发现有恐怖分子试图把丧尸肉混进正常食物里!”

“我记得他写的小说里就有投放僵尸病毒的情节!”

之后无论是网络新闻,还是贴吧,还是微信朋友圈,所有能发布信息的地方都在诉说着同一件事:

丧尸危机,爆发了!

我发了疯一般跑到楼下,刚一踏出小区门口就看见大街上无数人正尖叫着四散奔逃,同时有更多的、宛如怪物一般的感染者正嚎叫着追赶、撕咬目力所及的每个人——我看见有人正被数个感染者疯狂撕咬、拉扯,有一个人甚至连手都被扯脱臼了;有一个人故意把身边的人绊倒,以此吸引感染者的注意力,而绊倒者身边的人群却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有人开着车横冲直撞,无论是感染者还是正常人只要挡在他们面前就会血肉横飞……

仅仅只是一夜的时间,昨天还宁静、祥和的世界,如今却彻底沦为了血腥、残酷的修罗场。

“傻愣着干什么,你还不跑哇!”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身边跑过的一个憋红了脸的秃顶大叔朝我吼了一句,还拽了我一把。

我当即便回过神来,立刻撒开步子跟随人群开始狂奔!

人群逃跑的方向也不是没有拦路的丧尸,我隐约可以听见前方不停的有人在破口大骂,以及重物倒在地上的“扑通”声。我知道,最前面的人一定正拿着武器驱赶拦路的丧尸,不过不是为了我们这些身后的人,只是为了他们自己能逃出去罢了。

好在丧尸的数量并不多,所以人群基本没有遭受什么阻碍,虽然时不时可以看见身边有人倒下,有人被丧尸群拉扯到街角,但我尽可能地向人群中央挤,从而避开了丧尸的攻击。

跑!跑!快跑!

没有目的,没有方向,仅仅只是跟随大部队前进,哪怕气喘吁吁也绝不能掉队,因为我知道,这不是开玩笑,要是跑慢了是真的会死!

我猜测,最前方的人应该是在往短信上说的避难所前进,虽然根本腾不出精力来思考具体路线,但大致的距离我还是知道的,从这里到那里,如果以步行的速度大致要一个小时,如果是奔跑的话……

“啊!怪物!前面有怪物!”

“有怪物!快跑!”

就在这时,最前面突然有人开始撕心裂肺地呼喊,期间夹杂着几声如同虎啸一般的恐怖咆哮声,令我的神经都禁不住震颤,远处也开始不断的有人转身向我的方向没命地奔逃而来。

我并没有真的看清前方到底有什么,但我的本能告诉我——前面一定有什么特别危险的东西,不能靠近,绝对不能靠近!

于是,我也转身跟随着向后奔逃的人群,由于人群的身后本就有不少丧尸跟随,所以这一下直接导致了整个大部队乱做了一团,有的人先是转身向后跑,但马上就被来自后方的丧尸拦住了去路,然后被丧尸活活撕咬致死;有的人并不理会之前要他们向后逃离的喊声,继续向前逃跑,结果使得前方接连不断地传来了惨叫,所有向前奔跑的人居然都没有再倒退回来的机会;还有的人则脱离了人群,向附近的小巷子里跑了过去。

我在人群的推搡中来回移动着,一会儿向前挪一点,一会儿向后挪一点,但最终我还是选择了逃进小巷子,这样虽然会和大部队分散,但至少不会落得被丧尸夹击的尴尬境地。

我当时根本来不及思考那些“怪物”是什么,也没心思去想脱离大部队、一个人在丧尸群中求生意味着什么,我当时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离开可怕的丧尸,保住自己的性命!

我跑入距离我最近的一个狭窄街道,同时躲避不断袭来的单个丧尸,我的脑海已经被彻底放空,满脑子都只想着一件事: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我几乎是发挥出了我这辈子以来所发挥过的最强悍的体能,听着身边的丧尸的怒吼声,我灵活地闪避他们的攻击,同时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以避免被路障绊倒,我知道,在这种时候一旦摔倒就等于是被判了死刑,所以我在奔跑时格外地小心。

满脑子都被求生的欲望占满,我在逃生的本能的驱使下一刻不停地夺路狂奔,我和不知多少人擦肩而过,不知多少人就在我的身旁被残杀,我也不知道我有多少次避开了丧尸挥来的手,我只是不停地跑,直到自己安全为止!

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我的时间观念也已经完全丧失了,我不记得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我只知道,当我最终停下脚步时,我已经到了城市的公交车总站附近。

公交车总站……距离短信中标识的避难场所还有一段距离,虽然不算远,但在当下也够令人绝望了。

我不知道那些手机暂时收不到短信或者还没睡醒的人会有怎样的下场,也许新闻上有提到各个灾难地区的避难场所,我也没多余的精力再去看了。我斜靠在公交车总站的墙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同时注意身边以保证没有丧尸靠近。

真是……太可怕了。

以前看丧尸电影的时候只是感觉紧张刺激,完全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恐惧感,我也从没想过丧尸危机发生在现实中时会如此可怕,就仿佛置身于丛林之中,四周到处都有凶残的捕食者,而我只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救命!怪物!怪物来了!”

突然,远处爆发出了一阵阵嘶声力竭的喊叫声,我循声看去,远处正有几个人惊慌失措地向我的方向奔来,然后——

我看见在他们的身后是一只外型诡异的恐怖生物,它的个头不小,但也不算大得夸张,差不多是一只雄狮的大小,它全身覆盖着黑色的狰狞鳞甲,长长的尾巴拖在身后并不断摆动,把垃圾桶之类的许多东西都弄翻了。一张长长的脸覆盖着斑驳的血迹,嘴里满是参差不齐的尖牙和没啃完的碎肉。它的四肢相对较短,这显得它看上去就像一只直立行走的鳄鱼。

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不知道这种怪物是从哪里来的,也许和丧尸病毒的爆发有一定关联,但我此刻根本来不及思考这么多,我只知道,逃命的时候又到了。

怪物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它很笨重,但它那恐怖的外型也足以让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人落荒而逃了。我拼命地向远离它的方向奔逃,试图脱离怪物的追捕。这时,我注意到我身旁有一个小店铺,我灵机一动,躲入了店铺的里屋。

只要趁怪物跑远了以后再从它背后溜走就行了……

可是,我却又猛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毕竟看起来不是人,万一……万一它有着很强的嗅觉怎么办?万一它听见了我的声音怎么办?躲在这里面,如果让它发现了我,我根本逃不出去!

那一刻我觉得我好蠢,居然会想出这种自寻死路的办法,可此时我也没别的路可走了,只能龟缩在这里面,祈祷它不会发现我。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我在店铺的里屋等待了一秒又一秒,不知多久后,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了看门外的景象。

万幸,怪物已经走了。

我偷偷摸摸地从角落一点点向前挪移,尽量避开那些丧尸。渐渐的,周围也围聚起了一些幸存者,我见状便躲入了幸存人群的中间,跟着他们向避难所的方向挪去。

(烂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