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开门，感应灯随着声响亮起，我看了一眼亮着灯的客厅，朝里头的天廻泪子喊了一声，好让她能够安心。
“欢迎回来。”
天廻泪子一如既往地招呼道，随即便没了声音。
我熟练地换了鞋，松掉自己的领带、带着一身疲惫穿过客厅——天廻泪子正蹲坐在沙发上，对着放在桌上的电脑在打着什么，对我的脚步声也没有任何反应。桌子上还摆着吃完的快餐盒，显然她是刚吃饱就再次投入了自己的创作之中。
还在写那篇小说吗？
我有些好奇地想，但马上饥饿跟疲惫就盖过了这份好奇。想到这孩子还没有写完那篇小说，我也就不急着凑过去给她添乱，便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拿起衣服进了浴室。
要说一天里有什么时间是特别让我放松的，那大概除了等红灯的时候，就是洗澡之时吧。
而且我的浴室里安有浴缸，在冲完澡后，都习惯舒舒服服地躺在温水里泡上一段时间，简直是疗愈身心，我想再也没有比这个更棒的上班族享受了吧？
在足够舒缓肌肉，洗去一身疲惫后，我才放掉那些水，吹好头发，擦干净身体，然后穿上舒服的睡衣，清爽地走出了房间。
“完成了！”
几乎是刚刚走出房间，天廻泪子便突然发出声激动的大吼。恢复了不少精神的我饶有兴趣地靠了过去，而这次她也终于发现了我的脚步声，笑嘻嘻地回过头来，朝我举起手上的笔记本电脑。
“完成了！早上所说的创作。”
“噢，那还真是恭喜啊。”我绕过沙发来到正面，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从她手中接过那台笔记本电脑，随口问道：“写了多少字？”
“唔，一万。”
天廻泪子歪了歪头，轻声嘟囔。
“啊？”
我下意识有些发愣。
“短篇啦短篇。”
似乎是有些不满我的反应，天廻泪子叉腰皱眉道：“小说又不是越多字越好，你是不是快餐文学看多了呢？”
“唔... ...确实看得太多，有下意识反应啦，抱歉抱歉。”
我笑了笑，在她肩膀上轻拍两下，表示让她放轻松——天廻泪子这才恢复之前的笑容，凑过来就想跟我一起看，但她刚凑过来，就突然抽了抽鼻子，猛地缩了回去。
我身上还不至于有臭味吧？我这不是刚洗完澡吗？
对她的反应有些奇怪，我好奇地拎起自己的睡衣袖子闻了闻——没味道啊？
“唔，不是你啦。”看我反应过来，天廻泪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太用功，忘记洗澡了。我现在就去洗澡，你先看着吧！我就不陪你了，bye！”
“额... ...”
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天廻泪子便急匆匆地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抱着那堆餐盒垃圾冲向厨房丢掉，然后才回到客房里，把门‘嘭’地一声关上。
风驰雷厉啊... ...我看得不由咋舌，有些羡慕这种小孩子的精力。如果是我的话，一天边想边写，写个几千字大概就歇菜了，更别提想像她这样写完还有这么高昂的活力了。
不过，嘛，没有人陪着看，至少我也可以认认真真地享受一下故事——如果天廻泪子的水平足够让我享受到的话吧。
随着天廻泪子的气息完全消失在我的周围，我也终于定下心来，望向了那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而天廻泪子所谱写的故事，也就此开始映入我的眼中——
【世间的善良，它会有起源吗？如果有，它又是如何的呢？身为献血站的随车护士··· ···】
从文笔上来说，还算是能看下去的类型，这样的功底，多少让我对她自称宅圈太太一事有了信任感。
但是，内容却很奇怪。
不是说她所写的内容不好，而是... ...这根本不是一篇宅文。
不仅不是同人，甚至连一点宅元素都不搭边，我看了前头两千字，差点以为自己在看一篇杂志上的文章。而且除了现在故事主线、想表达的东西还不明确之外，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
虽然对比老练的作家而言，还有些稚嫩，可是，人物的心理与那种氛围，却描绘得非常好。让人忍不住想要继续翻看，挖掘更多的故事。
“这是... ...”
我仔细地读了下去，逐渐地也开始读得了故事主线。
这是一篇，人物与人物间通过对话而挖掘出故事中的故事的小说——虽然这么说很绕口，但它就是这样的短篇小说。
它所讲述的，是一个对善良感到好奇的小护士对某个气质很干净的献血狂热少年感到好奇、而开始接触对方的故事。在故事开始时，小护士几次遇上了想要过度捐血的那个少年，并劝离了他。然后，在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后，那位护士久违地在献血站里见到了那个少年——在第一次被劝走后，他开始每隔半年来捐血，简直像是掐着日期准时来报道一般。
而在那一天，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影响，护士出乎对这位少年的好奇与信任，便邀请他暂住自己的宿舍一晚，而真正的故事内核就从这开始——在那个雨夜里，小护士出自好奇，对少年问起了他献血的理由，而引得少年对其说出了他的过去。
那是个相当‘平淡而低落’的过去。
少年的人生几乎没有遇上任何爱过自己的人。
他在出生之前，父亲就因为巨额走私入狱，母亲虽然生下了他，却因为贫穷的原因而弃他不管。他的爷爷虽然讨厌少年身上另一半的血液，但顾及他终究是自己的孙子，才留下了他。那位少年的童年是在贫困的乡间、在爷爷充满偏见的打骂中成长的。但没过多久，他就被传是母亲出轨的野种，从此遭遇爷爷的毒打也变多了。他受不了这样的‘家’，匆匆逃出了那个地方，独自一人来到城市，却遭遇两度拐卖转手。但幸好他足够聪明，终究从人贩子手上逃过一劫，才匆匆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可是这时候的爷爷已经把他拒之门外，他为了生存，不得不跟随老乡去黑煤矿工作，每天累死累活，只为了十几块钱的薪水。待到他好不容易成年了，体魄健壮了，黑煤矿又被查封了。他跟随着老乡去城里，却又被骗进入了雇佣童工的黑厂里。老板虽然给他吃喝，却没有给他发过工资。待到他们一同讨要工资时，那老板却早已经卷款逃跑。他在失去那三餐包子后，于饥寒交迫中走到献血站附近，才发现捐血可以换得一个汉堡包——而这，也是少年的第一次捐血。
在捐过第一次血，换得一份汉堡后，少年重新踏上了在城里打零工的人生旅途。他没有文凭简历，也不怎么识字，只能选那些卖力气的活干，为了节约房租，常常只能睡在公园里、与蚊子为伴。像小护士这样愿意收留他的，还是人生第一次遇见。
而说到他为什么会这样坚持捐血，少年给出的理由却也非常简单明了——他没有被任何人爱过，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每天起早贪黑，就是为了吃下一口饭而不停工作着。但是，在那第一次捐血后，里头的护士却对他说了感激的话语，谢谢他能够为了救人而来献血。而这句有些公式的话，却成为了这个少年人生的意义。
他没有被任何人爱过，可是，他试图在这人群匆匆的世界里去爱某些人。他觉得，如果他能够帮到那么几个人生也几近崩溃的人也好，那么，他的存在就是有所意义的。
——少年的讲述就此结束。
故事里，在那个雨夜过后，小护士第二天醒来时，就发现客厅里的少年已经不见了。客厅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就像他留给小护士的印象一样。
可是，小护士也从此再没见过他。她不知道那个寻找着自我存在意义的少年到底去哪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那份意义、获得幸福，只是期盼着，期盼着他再次走进献血站里... ...为了那些人，对他道上一句深深的感谢。
仔细而认真，静静看完了这部不到一万字的短篇小说，我放下笔记本电脑，有些口干舌燥。
这就是... ...天廻泪子所写下的创作。
文笔过得去，故事节奏相当不错，而人物与人物的刻画、对谈都在基准线上，但最让我感到震撼的，却是这个故事所透露出来的东西。
那是，虽然非常浅显，又有些悲观、却无比真实地存乎于许多人心中的思考。那个自问，可能会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也可能会是在睡前、在洗澡的时候，在任何一个放空心灵时的恍惚，都有可能。
“我们的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轻轻念叨着这种有时会觉得小资，又有时会忍不住自问的问题，深深地叹了口气。
无数次的，我都觉得自己的活着只是活着——高中的时候盼大学自由，上了大学想工作经济独立，等工作后又不得不为了明天耗尽心血地打拼。到头来，真的有了满足自己爱好的东西后，却差点连自己是个宅都忘了。
连如何跟女孩子谈恋爱也不知道，更不感兴趣。明明很久以前还是狂热宅男的时候，还会学姐扑通扑通地心跳着的，可是在工作这么多年后，这颗心脏却是越发渴求安稳了。
“哎，越是长大，越是能认同吉良吉影的生活思绪。”
“你看完了吗？”
就在我发出悠悠叹息的时候，天廻泪子的声音猛然从身后传来。我转过头去，便看到穿了一身熊猫睡衣的天廻泪子。
她正拿着条毛巾在擦拭头发，见我看来只朝我笑了笑，随即搓着头走过来坐在我身边——一瞬间的，她身上飘散的浓郁香气便完全笼罩了附近，让我一闻之下就有些头脑发凉。但她却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只擦着头发挨在沙发靠背上看我的侧脸。
“感觉怎么样？”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不再有那种顽劣的逗弄感情，只是非常纯粹的想这么问。
我扯了扯嘴角，却感觉口腔有些发苦。想到这文中戳到我内心痛处的某些地方，我便有些难以发笑。
“直到这一刻，我终于能够相信你不是个小学生。”
我抿紧双唇，朝她说了句自己的心里话。
“虽然这文里透露出来的思想还不够深刻，种种地方也有很大的需要改进的地方。可是，这份青涩却真实的感触，真的是很符合那个没什么文化的少年的自述。”我转过头去，认真地注视着天廻泪子那双清澈的眼眸。
“你到底是... ...”
而作为能够写出这样压抑、低落却真实的感受的人，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天廻泪子哦。”她微微一笑，突然扯下头上的毛巾，露出了下头已经快干的长发。霎时间的，那瓦亮的黑发便披落在她身上，像一匹上等黑纱般、柔软地搭在她白皙的脖颈之间。
我怔怔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失败了。”她幽幽注视着自己的发梢，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逝。“我本来以为，住在完全不一样的地方，与像阿西你这么有趣的人在一起，我可以把那种感觉写得更好的。但是现在看来，我失败啦~”
“没有，你写得很不错。”
我实话实说道。
“已经很可以了，在你这个年纪，很少有人会选择这样的题材。”
“噢？是吗？可是，我一开始所想要写的，却是更不直白的东西。我本来想写那种，唔... ...存在感来着。但是，好难，我完全没有办法把那样复杂的东西浓缩在一个故事里来说。”
天廻泪子朝着上空伸出手去，眼神略带痴迷地望着自己的手指，我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看到她那在光辉下闪闪发亮的指甲，像一颗颗贝壳般。
“存在感？”
我好奇地发问道。
“存在感。”
她笃定地点了点头，随即放下了手，表情有些迷惘。
“如果一个人对于世界来说像是透明的，也从来没有得到任何反馈过。那么，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透明人呢？似乎从来没有被爱过，也完全不与其他人有所交流，而且，还无力改变自己的生活。比那个少年更加惨烈，因为她从来没有主动地去追逐过，一直是被动地渴求着存在感。”
她轻轻说着，声音简直就像雨中的迷雾一样，如果我不仔细去捞，随时都有可能消散在雨丝里。
我突然有些意识到，她所说的那个人是谁了。
“能够跟兴趣相近的人一起生活真是开心啊。”
天廻泪子转过头来，眼中不知何时已蓄起了两行泪水。她朝我笑眯了眼，泪水却在这时盈眶，那两行晶莹滑过人偶无暇的脸颊掉落，摩挲过那眼角的泪痣，静静滴在我的心间。
我下意识伸出手去，接住了她有些温热的泪水，手指不自觉有些颤抖。
“哪怕是每天在等待阿西回家，可是，只要一搭上话，我就好兴奋。在阿西先生的家里，我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哪怕是大吵大闹，或者是说一些过分的话也无所谓，因为阿西先生很温柔。这样美好，简直让我以为过去都是一场梦了。”
她的声音逐渐模糊，染上了掩不住的哭腔。在少女的哭诉之中，我的颤抖也越发剧烈。
“我要走了。”
她吸了下鼻涕，勉强笑道：“在阿西先生家里打扰了这么久，添了这么多麻烦，还在浪费阿西先生的时间。可是，我依然没能写出自己满意的东西。即便我在这里找到存在感，可是我却没有真正感受到满足，说到底，我连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根本就写不出来。我会离开... ...不再、不再、不再给阿西先生... ...”
少女话语被淹没在汹涌的泪水中，她抽泣着，难以把后面的句子说完。
“你要去哪。”
我沉声问道。
“不、不知道。我可能会回家吧，回到那个... ...不怎么喜欢的地方。”
她抽泣着回答道。
更多、更多的泪水从她脸颊上掉落，越发滚烫的温度几让我接不住般。
我突然有了个，不太符合我性格的主意。
身体的颤抖突然平息下来，眼前的气息是如此真实的。我感受着哭泣少女在我面前暴露无遗的‘软弱’，猛地捏紧了拳头。
“那么，别走吧。”
一把拉住天廻泪子的手，我轻轻将其拥入怀中。抽泣着的少女身体颤抖着，在喉间发出了惊愕的声音。
“如果实在没地方去，就别走吧。”我抚着她颤抖的背部，轻轻说道：“你看，我这里刚好有个总没人住的客房不是？要是你不留下来的，这里几年也不会打开一次门。而且、而且，嗯，你说过自己是宅圈太太，我也好歹是个老宅男，或许你没事的时候，就可以给我产点喜欢的粮。像少女歌剧就挺好的，我很喜欢里面的迷宫组。还有、对，你欠了我不少钱，不考虑写写小说约约稿工作还钱吗？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平台。”
少女的颤抖一点点地平息了。
靠在我怀中的天廻泪子，伸手按在了我心脏的部位上，就像是在感受里头的跳动一样。而我敢说，它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给劲地跳跃过了。
“阿西先生？”
“别走。”
不管少女想说什么，我只想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你要是不见了，我可能会很困扰... ...哎，这样的说法太轻小说了。不过，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如果你实在没有可以去的地方，留在这里跟我互相吹水多好？哪怕一直在摸鱼，但是能一起用JOJO梗对话的话，那就是好朋友。”
“就像... ...就像.. . ...”
“觉悟者恒幸福。”
我轻轻说道，却没想到天廻泪子噗呲一声，在我怀里瓮声瓮气地轻笑起来。
“可是阿西先生，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的人那个可没有做到也！”
“你不合格了，居然没能接上梗，现在鉴定你是伪宅，你已经被开除二次元籍了少女。”
“咦？唔？”天廻泪子挣扎着从我怀中露出头来，梨花带雨的她瞪大双眼，捏着两个小粉拳低声喊道：“可是刚刚我明显是论外状态，你怎能在这个时候发动代码必杀，这是界外球。”
“谁管你是不是在挂机，反正我们就是没有和平PK。不服气的话，下次也来试试打败我。”
“你这是欺负小孩子！”
“Sorry，有时候大龄就是为所欲为。”
我在她面前比起两个V字手，做着欠揍的表情，天廻泪子小脸一红，捏着两个小粉拳作势就要揍我——我吓得连忙伸手护胸，她却收回手去，仰着身子咯咯直笑。
“你这笑声不可爱，好像擦盘子哦。”
“咳——”刚哭过又开始没品乱笑的天廻泪子被自己呛到，险些喷出口水来。她捂着嘴巴直起身来，没好气地瞟了我一眼。“要你管，放开！”
“嘛... ...”
我耸了耸肩把她放开，往后坐了一点，给她留出足够空间。天廻泪子看了看我，表情有些复杂——像是在思索什么一样，她的表情有些迅速地来回变化、最终又恢复平和地叹了口气。
“拿你没办法。”她从桌子下抽起一张纸巾，把自己失态的证据全部抹去，又一次恢复到那漂漂亮亮的惊艳人偶状态。
“那么，至少在空虚大叔找到女朋友之前，我就勉为其难留下来陪你好了。”
“是是。”我敷衍地点了点头，“您老人家可太慈悲了。”
“咕呜——哼。”显然是对我的表现不太满意，但天廻泪子终究忍下了那口气。她看了看我，又突然再弯腰抽出一张纸巾，帮我擦了擦胸前——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这丫头在我睡衣上留下了不少精彩的痕迹。
“不要看啦！”
留意到我低头的举动，天廻泪子脸色红得更加厉害，连忙挥手阻挡我的视线。我却故意哈哈大笑，舒服地躺在沙发靠椅上随便她擦——大不了待会换一下衣服算了。
而她红着脸擦来擦去，也终于稍微满意下来，才放开纸巾坐了回去。
“那么，你该睡觉了吗？”
我轻轻侧头看她，但天廻泪子却先是愣了愣，随即摇起头来。
“我决定了。”
她看着我，眼里出现了另一种坚定的光彩。虽然我是对她眼里会出现这种程度的亮光的事情心有好奇啦，但是... ...看到小孩子又哭又闹，又能决定什么的，这么有活力，就姑且不在意那些细节吧。
“我要寻找到那样东西。”
她认真无比地看着我，朝我伸出了小指头来。
“来约定吧，在你家借住的这段时间，我可不想要被你像养宠物一样养着。我要不停地写，不停地追逐成功的作品，然后寻找到我还没有意识到的那样东西，而那就是我终极的创作！”
“唔... ...”
虽然这样做是有些幼稚啦，但是，在看到那样充满干劲的少女时，我还是没法说服自己保持高冷，而是乖乖地伸出小指与她勾在一起。
“约定了哦。”
天廻泪子眯眼一笑，左唇下那颗元气的虎牙又露了个小尖出来。
“天廻泪子参上！阿西先生~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