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要一打眼，就能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在骑车子过来的路上我就看到了，在马路两边的大楼上贴着好几只像是各色果冻一样的各种形貌的巨兽。这种巨兽只需要一只就可以没有任何压力地将我碾碎，之前能碰到两只现在却还能完整地站在这儿，还真得感谢之前救我的两个人。
想也知道，面对这么多只，我就只有逃得份了。何况，能用她神通广大的法术救我的黄夷霄现在就趴在我前面不远处，倒地不起。
“吼——”
其中一只巨兽，现在正咆哮着，朝黄夷霄冲去。
“真笨。”
黄夷霄倒在地上，已经无力躲开继续地追击了。而我也才刚刚算得上进入现场，距离黄夷霄还有好几米远。
然而局势不容迟疑，我抛下车子，向着黄夷霄冲去。同她倒在一处，一把搂住她的肩，顺势两人协同向旁边滚去。
虽然看她个子小小的，但抱着一个人滚动还真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容易，勉强翻滚几圈我就用不上接续的力了。黄夷霄重伤在身，根本没法配合我，在再转了一圈，我抱着黄夷霄被她压在身下后，我的胳膊实在是扭不动下一圈了。
然而就是滚出了这一两米的距离，正好避开了直接冲击，也让我和黄夷霄得救了。不过巨兽的身躯压碎了路面的柏油，碎片朝我俩飞来。
急忙扭动肩部和髋部，将黄夷霄放在身侧，不得已用自己的背部挡住飞来的碎石。在这波冲击过后，我暂且将黄夷霄平放在地面，然后撑起自己面向刚跳下来的怪物。
这小姑娘已经伤成这样了，你这怪物还不依不饶的。
虽然和这能一击用身体撞碎路面的怪物相比微不足道，但也不能丢着黄夷霄就在这儿不管。
我有些愠恼，因为一些确定的理由。
只有两米远，这怪物一扑就能扑到我。就算有些愠恼，我也挡不住这怪物。
可这怪物还没跃起，就在我面前消散了。背后传来索索地衣物摩擦的声响，黄夷霄撑起自己，看着怪物消失的位置。虽然还能瓦解掉这只怪物，但看她只是撑住自己就双臂发抖的样子，已知道她是在强撑了。
“笑……”她的声音细弱。
“别再坐着了，最好能站起来。”我又将头转回，注视着前方，“我过去把车子骑过来，你要马上跳到后座上去。”
上面还有好几只怪物，想也知道你打不过的。
我冲向倒在地上的自行车，好像最近把你直接摔在地上已经好几次了。
真同情我的自行车。
不过再撑住一下，你还有的用呢。
一把抡起自行车，跨上去后向黄夷霄蹬去。
黄夷霄强撑住双腿，在我掠过的一瞬跳起，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自行车猛地摇摆一阵，但好歹是被我稳住车头了。双腿踩动脚蹬，向前方驶去。幸运的是，怪物并没有直接追来，可能出于判断没必要直接进攻从而造成无谓损失吧。
黄夷霄斜靠在我背上，拉住我的衣角，双腿无力地垂在自行车一边。
“笨啊，”骑在自行车上，感觉着仅仅只是捏住我的衣角，就在无力颤抖的双手，“把我丢下一个人搞成这样。”
黄夷霄在独自一个人承受所有，即使接受别人的帮助，也在充分考虑对方的心思与能力。即使在处理家庭关系的事情上，她恐怕也是这样做的。
虽然还不清楚黄夷霄到底因为什么事转学，也不知道黄夷霄的家庭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我觉得这番推测不会错。所以我判断，黄夷霄需要我的帮助。
将自行车的速度放慢，我观察到了前方盘旋的无人机在等着我们。驶出刚才那条路，拐个弯就到了这条相伴河流的路上。
“林笑笑……”
追击者端着平板电脑注视着，另一只手紧紧攥着。
眼前闪烁起一束红光，穿透我与无人机之间的黑暗。总感觉有点儿异样，我急忙斜下车子，让光线从我旁边射过。
只是在自行车后座坐了这儿一会儿，黄夷霄就已经睡着了，身子随着车子的偏斜趴下。还好我下车及时，拖住她，两人顺势倒在路上。
一声闷响，一根红色的长针扎进自行车后方几米处的地面。
真是来者不善，袭击这么快就到来了。
“唔——笑笑，”睁开朦胧睡眼的黄夷霄瞬间明白了现在的处境，从我怀中挣扎着想站起来，“放我la……”
还没等站起来，就因我先一步站起失去了支撑而坐了个屁股蹲。
“呀，好疼、疼、疼——”
“现在丢你在这儿，留着像小羊一样被宰吗？”
“我可不是小……呀、呀——你要干嘛？”
真是的，我只是抓你的手把你提起来背上走而已。虽然抗拒地不停想把自己的手拽回，但受了伤毕竟一使劲就会疼。在黄夷霄疼得哈哧时候，我顺势把她抗在了肩上。
咣！
红色的光柱组成的针再次钉在我的面前，这次打断了自行车的链条。我可怜的自行车，这可是我唯一的代步工具，虽然说老旧了点儿。
连伤感都来不及，要是不赶紧逃命，我也会给我的自行车陪葬的。还好这旁边有方便躲藏的地方，扛着黄夷霄我就朝路边跑去。
穿流过城市的这条河可以远通黄河，因此虽然不多，但总有一定的水路运力。正好我们赶到了一座小型货港旁边，是很好的周旋地。
脚前头后被我扛着的黄夷霄在肩上很不安分，真是的，你这么害羞干嘛。
“嘘。”
“唔。”
刚躲进堆放着的集装箱之间，扭动着的黄夷霄脚尖突然撞到了我的上腹，害得她差点儿被我扔出去。而也因为我突然摇晃一下，她的肚子也狠狠被顶在了我的肩上。
“唔——”
在我肩上惨叫一声。
简直就像反抗被拖到案板上宰杀的小猪崽一样。
不得已我只能将她放下来，扶着她先靠着集装箱坐下。
“你，怎么真和要被宰的小羊一样。”
捂着被她踢中的地方，还蛮疼的。
“唔！”黄夷霄也嘟着嘴皱着眉看着我，似是想说什么，可双手捂着肚子，疼得想说又说不出。
“行了，快起来吧，”我把手伸向黄夷霄，打算将她拉起来，“我们还得再绕得深点儿。”
左右观察一下，好像还没有被什么东西发现。可黄夷霄却把手悬在一半，迟迟不让我把她拉起。
怎么回……
在我正不耐烦抱怨时，黄夷霄突然拉住我的手，使劲一扽。
就这样，我生生被她拽着前倒，咚地一声贴脸撞在了集装箱壁。
啊嘶——这家伙不是想报复我吧。
随之，黄夷霄将自己的手迅速从我手上抽走，不愿多停留1秒。
撑着身体好不容易将脸从集装箱上拿开，我侧头的同时先是瞥到了我俩进来的路口闪着蓝色信号灯的无人机。顺着它下方红外线发射器的方向，在我的脚后方一根刚发射出来的红针扎在地上，然后又消失了。
还好被她拽了一下，虽然磕的挺疼，但要是被这玩意儿扎一下，我感觉会更难搞。
看向下方这家伙，也没注意无人机，也没看着我，正别扭地朝着一个方向看着地。
“真麻烦，”我一把揪起黄夷霄后面的衣领，“就算烦被我拉住手，也得赶紧跑啊。”
顺势将她提溜起来，我就拖着黄夷霄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我不是……，谁让你突，”黄夷霄面朝下被我拖得跌跌撞撞往前跑，“别这样揪着我跑啊！”
不顾黄夷霄双手在空中乱抓，，我只管提着她往前跑，只差几步就能跑出这排集装箱中间的小路了。
这时，我感到背后一寒，条件反射般地，我以右脚为轴转身，同时拉着黄夷霄向集装箱一侧躲去。
从背后袭来的人形怪物，提着半透明的刀砍过刚刚我俩之间的位置。
这一刀刚刚劈下，其就翻动手腕，将刀锋横着砍来。我急忙摁着黄夷霄，一齐向下弯腰。黄夷霄甩在脑后的马尾下落不及，被轻轻扫中，扎着头发的发带断开，头发披散下去。随之，剑刃扫中集装箱，在集装箱壁留下了一道划痕。
在我准备拉着黄夷霄继续躲闪向前跑去时，这家伙在我俩后面准备砍出第三刀。
“闪开。”
忍无可忍，直起身来，我的右勾拳正中对手的下巴。好像是有意打出的，但又像是潜意识中击出的。
对手虽然没像人一样因为平衡破坏被直接击倒，但因为我的勾拳半边脸颊被打碎了。受到意料之外的伤，人形怪物急忙向后跃去，拉开距离。我也没工夫纠结这一拳，拉着黄夷霄跑出这条小路，来到了应该是用来转运集装箱的一条大路。可不巧的是，这条路的四面八方，都被无人机群阻塞，将我俩团团围住。
无人机蓝色的信号灯一闪一闪，红色的准星纷纷打在我俩身上。
可恶。
我环顾四周，找不到任何出路。在这种被全方位瞄准的时候，只要动一下，就会被串成肉串吧。
“别担心，笑笑。”黄夷霄终于摆脱了揪住衣领的手，比我稍靠前站半步，单手平举，似是将我护在身后。可面对四面八方的来袭，仅是护在前面根本无关紧要。
更何况——
这时，黄夷霄伸出的手上悬挂着一个玻璃吊坠里闪起一道蓝光。
呼应着这吊坠，周围的无人机群信号灯的光分出几点蓝色光斑。互相之间，通过蓝色的线条连结。而光斑化成光网，捆绕住无人机，线将这些飞行器互相牵拉，相撞，纷纷坠落。
“呼，哼！”伸平的手冲我示出了大拇指，黄夷霄回头冲我帅气地一笑，“怎么样，我用最后点儿力气的绝招，厉害吧！”
随后她转过身来，将手腕悬挂的吊坠递到我面前：
“现在，归你……”
未及黄夷霄说完，我清楚地看见一个庞然大物从她背后朝着我俩所在位置飞来。不及接过吊坠，我拉着黄夷霄的手腕向旁边一躲。黄夷霄本人却因我的转身无法保持平衡，被我一把搂住。
一个巨物从我俩身边擦过，并重重砸在对面的集装箱上，发出巨大的金属器件相撞的刺耳声音。
一量装卸货物使用的叉车被不知何人从我俩刚跑来的方向掷出。
又在下一刻，我背后闪起了红色的亮光。黄夷霄急忙将我继续向旁边推去，而她稍有躲闪不及，被擦中了手臂。被擦破的袖子边缘渗出暗色的液体，浸染了衣服。
“忒煞情多呀。”
月亮暂时从云层中溜达出来，照亮了河边这片空地。密集堆放的集装箱之间的空隙却依旧布满阴影，看不清楚。
只听到这个话语声，和高跟鞋走路的噔噔声。
这个声音，似曾相识。
看来来者就是一直追击黄夷霄的幕后黑手了，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个一直不露面的家伙到底想干嘛。
“笑笑。”黄夷霄拽着我，似是很不情愿让我两人相见，面色踌躇，急欲离开。
我也知道，对手相当危险，黄夷霄力量耗竭，我俩应该走为上计才对。可是，敌人就在眼……
我咬了咬牙，转过身去准备和黄夷霄继续逃窜。
“呀，别急嘛，好不容易见上一面。”
沉睡在或是说被今日和黄夷霄的相处压下的心底的一丝寒意再次袭来，这个声音是昨天晚上我听到的那个声音。现在这个声音的主人即将走出阴影，而昨天我也是在阴影中和她相遇。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而且——
如此陌生！
我不由呆住了，黄夷霄也在我身旁颤抖着。听着脚步声，她来到了这片空地。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回过头去。
“不好意思，好像也不应该说‘初次见面，幸会幸会︐呢！”
尾音一挑，听来风味就完全不同。
就是这熟悉的声音，昨天令我举棋不定。
她用手触向脑后的头发，解开发圈，让头发披散开来。
月色澄澈空明，照得真切。
我看到了一副和黄夷霄一样的面孔。
“该怎么自我介绍呢？虽然自称是她的保姆，但在外人面前怎么也该介绍成她的妹妹吧！哼！”
同样的笑。
同样的音调。
虽然听着是同样的声音，但一个甘甜清澈，另一个却醇厚妩媚。
将披在肩上的头发向后一拨，她缓缓说道：
“不过这也是我初次与外人相见哦。”
这位自称妹妹的黄夷霄的双胞胎显示出来的就是与黄夷霄如此不同。
就像棋盘上的黑白子，如此相似，却又完全对立。
在我身后的黄夷霄，将颤抖的手贴住牙齿，喘着粗气，渐渐蹲了下来，捂住肚子，看起来很难受。
有问题，如果是黄夷霄的双胞胎妹妹的话，那黄夷霄不会因为与外人相见就如此紧张。而对面的妹妹也停下了脸上的笑容，板着脸，手向旁边伸去。
不正常，她竟用手生生扣进了集装箱拐角处的钢壁。在她因折起袖子露出的手臂上，现出一个竖琴样子的印记。印记闪烁着，按照光谱的颜色渐变。
看来这个黄夷霄的妹妹并非善茬啊。
我抚向后方蹲着的黄夷霄的脑袋：“没关系，虽然说是让我见到了你意料之外的妹妹。”
“先把你的吊坠给我吧，看起来这玩意儿能起到些作用。”
“要是害怕的话，就等我先把你救走再害怕吧。”
虽然我内心也慌乱无比。
不过时间已经不容许开玩笑了，对方就直接将这十几米长的集装箱硬生生抬了起来。
黄夷霄抬起头来，僵硬地将挂坠放在我递出的手中。我将挂坠递给另一只手，又将这只手伸向黄夷霄面前。
“抓住我，总得先带你逃吧。”
看来提起这么一个大集装箱也不是简单的事，手臂上的印记闪烁着，集装箱缓缓上升高度。在此期间，我需要先研究一下这个挂坠交给我有什么用。
看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玩具，只要在手中一甩，就能发出亮光。
但每次一亮，就感觉到手上流过一股异常的感觉。虽说异常，但也很顺手。
是法力的共鸣。
刹那间，埋藏在大脑深处的强化学习引发的记忆又被抽出一些。
“喝！”
巨大的集装箱被朝着我俩丢来，虽然可以跑，但实在判断不出来集装箱会掉落的轨迹，反而不知躲向哪边。总感觉，向哪边也躲不开。
只有死马当做活马医了，我甩亮手中的吊坠，迎向压向我的集装箱。
吊坠中散发出的光芒在我手中扩大，并与飞来的集装箱相接，顺应产生一股弹力。接着这股弹力，我拉着黄夷霄向后跃出，躲开了集装箱砸下波及的范围。
虽然看样子是引发了与黄夷霄不同的使用方法，但看来法术的使用总有一些虽然感觉有但也描述不出的共通法。
勉强能用，虽然无法反击对方惊人的破坏力，但单纯逃窜还是可以满足的。
刚跳出这一记攻击的范围，下一个集装箱又已飞来。如果每次都这样硬碰硬去强行躲避，恐怕不会每次都有这样好的运气正好躲开砸过来的集装箱的。我强迫自己回忆蓁蓁姐教给我运用法力的速成窍门，积聚着挂坠带来的力量。
终于，力量从脚底爆发，推动我更高更快地向前跃去。我抱住黄夷霄，落到了前面的集装箱上。
回头看去，妹妹也站在集装箱顶，旁边还有刚才袭击我和黄夷霄的那个人形怪物。
可怪物的状态有些不对，它被不知什么力量渐渐撕开，然后被吸入妹妹手臂上的竖琴印记中。
不妙。
被抓起的集装箱以更快的速度向我俩飞来，我只有奋力跳起。
“喂喂，你妹妹用的那到底是啥招啊，你能不能用啊！”
在空中的我对着旁边的黄夷霄发问。
“没办法，胳膊上的那是妖痕，是使用了将游离的妖力注入人体从而让人做到和妖怪一样事情的法术后在身体上留下的标记。”
看来黄夷霄恢复了冷静。
“那怎么对付她啊，”我落在了更远的集装箱上，“对不起啊，是你的妹妹，我该怎么控制住她呀？”
“没关系，借我用一下力量。”黄夷霄伸手触向我手中的挂坠，应和着她的触碰，吊坠闪了一下。
借什么，我用的本来不就是你的力量吗？
黄夷霄另一只手向前平伸，一道光丝缠住了前方的龙门吊，带着我俩向上荡去。正好，巨大的集装箱从我俩脚下飞过。
“这种力量并不稳定，妖痕闪烁变化一周期的频率反映着使用者内心的稳定程度，闪烁的越快，也就说明使用者越接近极限崩溃的状态。”
这次是是黄夷霄拖着我向上飞去。
“就让她见识见识正牌的水平吧，呼呼！”恢复了平日里愉悦状态的黄夷霄带着我一同飞上几十米高的龙门吊，这样对方暂时就攻击不到我们了。
但黄夷霄下一步的举动令我措手不及。
平日里个屁啊！平日里我认识的黄夷霄可不会这样。
抱着我，一同从龙门吊的顶上跃出。
“更何况每个妖痕使用者都为了平衡，需要给自己设定一个禁忌。而她，无法接受洗涤。”
在空中，黄夷霄迎着风对我大叫。
“笑笑啊，感谢你最终还是记起了我啊！”
你刚说什么？
洗涤——
我俩一齐跳入渭河水中。
“还有，感谢你还是选择了我。”
在水中无法说话，但我还是清楚感觉黄夷霄的声音传来。
咚——
心脏仿佛受到电击一样颤动，让沉于水底的我差点儿溺死过去。可我还是勉强支持着精神，看样子怀中的黄夷霄比我情况更糟。
无暇思考黄夷霄话语中的深意。我紧攥着手中的吊坠，拼命提取力量，逆着水流拖着黄夷霄游向对岸。
“没想到，还真让她做成了，真烦啊。”
不知是化名还是真名，黄采蘩在河边这样感叹。
月再次隐入云中，夜则再次扑朔迷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