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都说了,你们两个都是未成年人,还有一个是这么小的小孩子,没有监护人的话绝对不行。”

“怎么这样!”

“说不行就是不行,再说了简简单单地拿着证件来不就行了?你们……不会是离家出走吧?这样可不行哦,赶紧回家找爸爸妈妈去。”

“啧……”

无论怎么样,至少现在的我还是个小孩子,真是的,要是我还是曾经的自己,只要是成年人的话就会更方便了,更何况现在的我是因为妈妈拜托了小雨才让我来到这个城市的,而我想做的事情则是更加夸张。

被我牵着手的小女孩面无表情,我不知道她是否清楚我在做些什么,不不,她大概是完全不清楚的,就算他们家会有家庭旅行这样的好事,这样的好事也肯定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就是这样的存在,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存在,从来没有得到过幸福,从来没有被祈愿过幸福,除了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个瞬间。

但说不定,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在她的人生延长到如今之后,就连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个瞬间,对她来说都称不上是幸福了。

“好像不行呢。”

“……”

“再找找别的办法吧。”

“……”

她是个不爱说话的小孩子,生活在那样的家庭里自然是不会爱说话的,这样显得我更像是一个异类一样,不如说我对自己是个异类的这个事实更是不会否认,反倒会心情更好地肯定这件事。

不过还好她对我所做的事情没有任何反抗,也许这种说法会让别人误会,总而言之就是她没有对我的选择,以及我想要做的事情有任何的不满,小孩子的愿望和心灵都是很纯粹的,从那个时候怀抱的恨意也都是纯粹的恨意,怀抱的爱意也就是纯纯粹粹的爱,但很多时候这样的感情都被滥用了,都被大人当做控制的工具。

我也深知自己很难改变这一点,但至少要祈祷着别人的幸福,真不像是我自己。

因为没有办法从她家里拿来她的有关证件,所以搭乘火车高铁这一条路是行不通的,无论去几次窗口都会被告知无法购买,这毕竟是硬性的规定也只能遵守,可想要搭乘长途客车也做不到,毕竟就连待在她身边的我也是个未成年人,卖票的人每次询问我也没有办法解释,也还好我是个未成年人,每次对方都没有怀疑过多。

我想做的事情就是带着她离开这个城市,而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她的家长根本不在意她是否会离家出走,是否会再回到那个家中,她那个只看一眼就令人厌恶的母亲早就把她当做累赘,当做不得不舍弃的存在,恐怕我这么做也是帮她完成了心愿。

而且就算是最后被找回去,她也是自愿跟着我的,我也只要说自己只是想带着她出去玩就行了。

我只是想带着她逃离那个只会带给她痛苦的地方而已,我这么做绝对没有任何错误,我坚信着这一点,也不愿意,不可能愿意改变自己的想法。

放任下去只会有悲剧发生,我的一切,我的人生就是见证,我深知生活在那样的地方会把一个原本就正常的人变成什么样子,我深知她只要还在那个家中,只要还在那样的母亲的身边就永远不会得到幸福。

我其实根本用不着做这件事情,既没有意义还很容易有危险,这在他人的概念中绝不是正常的事情,但可惜我是个异类,是个无可救药的,诅咒着别人又祈祷着别人幸福的家伙。

很难说我不想看到这家伙陷入跟我同样的悲剧中,那样的话我说不定可以获得一个理解者,一个真正的理解者,但我没有办法容忍那样的自己,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恶意就毁灭别人的幸福的可能性,就像那个人当初做的那样。

但现在来看,这件事已经行不通了,我没有办法,至少此时此刻身为未成年人的自己没有办法带着她离开这座城市,没有办法带她离开这悲剧的锁链之中。

我徘徊着,我迷茫着,我只能牵着她的手,她小小的,却并不温暖的手走在这个城市之中,不过反正这是夏天,不温暖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总有一天是会有人来找她的,我也不可能就这样一直待在这个城市中,那样的话妈妈和哥哥,小雨也会担心的,我不能忽视自己拥有的一切,不能无视对于自己来说重要的人,可是摆在眼前的问题,我也不希望这一切变得没有意义,我不希望,她还会回到悲剧之中。

“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离开这里了呢……”

“……”

“嘛,你倒是说点什么啊,把我当做纯粹的陌生人的话,也不会跟着我来了吧?”

“……”

“哈……”

“口渴了……”

“什么?”

她的声音细如蚊吟,不过还并没有到我听不清的地步,那是她表达自己愿望的话语,那是她一直以来都没有办法向自己的母亲,向自己的家人,向并不爱着自己的人表达的所谓的愿望。

我装作没有听见,只希望她更大声一点,我没有办法回应那么弱小的愿望,没有办法回应那般没有意志的愿望,至少在我的身边,我希望在这段时光之中,她能找到自我的意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虽说这一切都很难做到,我也不认为我是有那么大能量的人,毕竟我是个充满憎恨的家伙。

但我至少希望,她能成为能好好地,勇敢地说出自己愿望的孩子。

“口渴了。”

“叫姐姐,要礼貌一点。”

“姐姐,我口渴了。”

终于到了周围的人也能听到的地步,我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大概是我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露出不那么违心的笑容了,我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明明我自己也没有比她高多少,她很疑惑地注视着我,仿佛不知道我这个行为的用意,我的心头也不禁一紧。

带着她到附近的网红奶茶店买了饮料,感觉她完全喝不来那么甜腻的东西,她果然还是选择了茶类的饮料,我就是很随便地点了珍珠奶茶,因为有移动支付手段所以钱什么的完全不用担心,可就算钱不用担心,完完全全花不出去也是一件很糟心的事情。

在喝到饮料之后,她的眼神中明显充满了不一样的色彩,大概她从来没有和自己的母亲说出这样的愿望,她的母亲也连这一杯十块钱都不到都不可能主动给她买,大概她所经历的一切,她所面对的一切比我那时候还要过分。

那个人,那个女人起码在表面上做得足够体面,可正因为如此她也是最为可怕的家伙,只要一想到那个家伙,心中灰暗的,充满着憎恨的感情和回忆就追随而至,无法阻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跟她说话也终于会有回应了,小孩还真是好懂得不行,也许那个时候的自己除了装出来的样子,就是真的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呢。

“我说。”

“嗯?怎么了,姐姐?”

“……”

被称为姐姐,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可被这样小的孩子称为姐姐,究竟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呢,更让我感到无比怀念,我明明憎恨着,讨厌着那段时光才对。

“为什么,你会跟着我出来了呢,你已经有两天没有回家了吧?”

“……”

“你确确实实不喜欢那个地方吧,也不喜欢自己的妈妈对吧?”

“……”

她无言地点了点头,至少这一点比起最开始毫无反应要好得多,小孩子是很好懂的,但什么都不去表达的话,就算是大人也很难猜到小孩子内心的真实想法,所以我更不能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能够了解她,只能继续问下去。

“你有想过,那个人为何会如此对待你吗?”

“……”

她摇了摇头,这也是自然,就连我,在没有长大成人的时候,也完全无法理解这层恶意。

“她会打你吗?”

“嗯……”

这一次,小女孩主动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撩起了自己的衣袖,下面是被暴力对待的伤痕,怪不得她即使是在这么热的夏天也要穿着长袖,小孩子明明是那么难以忍受夏天的炎热,恐怕是害怕他人的目光,以及害怕因为丑陋而被讨厌。

“真的很过分啊……”

“我不知道。”

“跟着我没关系吗?”

“没关系,姐姐是个好人,那个时候,还把我扶了起来。”

“啊哈哈,我想那种事情,谁都会做的,除了……而且我根本算不上是好人,你根本看不清楚大人啊。”

“姐姐,是大人?”

“谁知道呢。”

我没有办法回答她的问题,不管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我没有办法回答她,因为我也不确定自己的答案,这明明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答案,却没有办法说出口。

“回去吧。”

“嗯。”

还有什么可以回去的地方呢。

明明什么能去的地方都没有,被囚禁在这里的她,被束缚在这里的我。

究竟能前往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