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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魃觉得现实就是一个玩笑。

每当他无法避免需要解释终极的问题时,难以抑止的虚伪感就会凭空而生。例如空间、例如时间、例如存在与虚无。更多的知识不能让他更多的了解这个世界,他低维的经验逻辑架构起来的理想模型即不理想也不模型——甚至无法通过语言的要求。这意味着他拿着植物手绘想象图上了山,发现路陡上不去,结果连是不是这座山都弄不明白,也无法根据植物的手绘图描述山的样子。山真的存在吗?因为无法想象山的样子,即使他知道自己就在山的一部分中也开始怀疑。

看看这些珍贵的手绘想象图,它之前被无数人重绘了无数次,被涂污被扭曲被焚烧被染上鲜血;有的更是前人绝敢想象的豪图,描绘了任何人都没有见识过的世界。而它们中最新的、潦草的那几张——有的复杂无比、有的单薄无比、有的画上了一张山水画、有的画上了山水画的内容。

它们分别想要描述:山水在一张纸上的投影、一张薄膜一样的山水画、一张被认为逼真的山水画、山水画的内容(跟画一样的信息没有任何区别,但背景他特意选了黑纸)。

严魃想说它们是最珍贵的,是最好的,但又觉得可以举出其他的更好更珍贵的例子。但严魃对它们的“最”没有一丝怀疑,它们当然是最极致的。

如果稍微了解一点物理知识的话,就能知道和以太一样的粒子其实很多,它们都一样不发生电磁反应,测不准,结合起来能从虚空中转化出质量。如果一个人因为以太的出现才对世界产生疑惑是奇怪的,不合理的。世界本来就非常奇怪,低维生物永远到达不了高纬度,人也不能想象出自己没见过的颜色。

但以太也许就是通往真实世界的梯子。严魃想要知道真实,不是因为他有一颗穷究的科研的心,而是因为他的世界观需要他去完善这个答案,而且也只有在独处时深夜里督促他去寻求这个答案。

所以严魃并不常常为此烦恼,他曾经有现在也有大把的时间,大量的机会去增长自己的知识,但现在他选择跟一条狗待在一起。

一条狗,严魃忘记了性别,嗯,是一条公狗。

狗子很黏人,即使是严魃这个没跟它见上几面的陌生人也很黏,形容的话就是一条单纯不做作的小狗。怪不得会惹人喜爱。

严魃仔细地变换着手法地揉搓着狗子地毛皮,看着它不讨厌但是不集中注意力的样子,不由得想要折断它的狗腿,听听它的哀嚎。

动物承受痛苦的能力是否远远超过人类?记得曾在电视上看见一只大鸟被救援时害怕地挥动翅膀,它的翅膀已经完全折断了,可它还是奋力地挥动,严魃听不见它的哀嚎——但要是换成人类,这该是多痛苦?

抓揉狗子的下巴时,湿湿的鼻头碰到了手背,严魃嫌弃地在狗子皮上搽了两遍。他也不再摸下巴了,毕竟还怕狗子咬他。

摸累了,严魃拍拍狗子的脑壳,意思是不摸了自己玩去吧。全程严魃没有说一句话,他知道要说点话效果才好,狗子听不懂人话但是听得懂语气,于是考虑了下他说:

“去吧去吧,自己玩去吧。”

他尽量温柔地说。

又因为严魃自认为摸得足够了,所以他的心里也没有一丝没有投喂食物而产生的愧疚感。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过,严魃不许自己去确认狗子在干嘛,因为他知道在这啥也没有的房间里肯定啥也没干。现在他要选择如何度过自己的时间。

时间并没有一点点在流逝,严魃不曾感知过时间,对于他来说时间就意味着挂在墙上正常运行的时钟走动的秒针。有一种说法,时间究竟是由出生时获得,慢慢地失去所有的时间归于死亡?还是不曾拥有,慢慢的一点点获得,直到死亡时获得全部的时间?这是一个小学生对于时间的探究,震撼了她的老师又通过网络震撼了数以万计的成人。自然也震撼了严魃。但他不曾感知过时间,自然也不曾拥有过,时间是比空间更加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这虚无缥缈的东西让他发狂。

严魃曾想象,时间没有方向,如果时间是一条线那人就是线上的一个个点,存在的永远存在。时间可以倒流,只是那样倒流的时间里不存在能够思考感知的意识。当他知道熵决定了时间的方向时,他的突发奇想就来了,逆熵是否就能倒转时间?

时间似乎真实存在了,因为它有了第一个属性,那就是方向。在如此庞大的熵增背景里,小范围的熵减要怎么才能影响时间?严魃不愿意去面对熵只会永远增加的事实,他开始玩弄自己的身体,迫使它回到之前的状态。比如说倒着走路,重叠在上一个时空里身体的位置状态。后面那个操作深受瞬移者的影响。

是的,瞬移者。如果他是真的的话,那么严魃的超时空宇宙观就有了希望——凭借着宛如神赐的以太,一定能触摸到时空的形状!

时间过去了有十分钟,严魃就躺在床上想着有的没的。根据他的理论,他现在正处于上一个时空里的状态,顺便他还思考了一下要不要把狗子赶出去,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狗毛过敏。

严魃就想不通了,为什么上一个时空的自己就消失得这么干干净净,下一个时空的到来没有任何征兆?就算自己的理论太蠢,可为什么无尽的量子跃迁中他从来也感觉不到一点未来和过去的信息呢?

明明是实际存在的。

但他没有太过苦恼,自从遇见凤凰那天起他就这样了。

在未来凤凰会再到学院来,他都来过两次了,下次来很大可能会直奔天命之星。瞬移者宣言说要毁掉这栋建筑,那么凤凰就会再来,没有什么破坏力比火焰更强了。到那时自己再救他一次。如果还能活着的话,就跟着凤凰,为他做工作,直到差不多完成那天的承诺……

他本来是这么想的。

可是他死了,提前死了,又死了。说实在的没什么实感,当然这是他自己以为,也许是这段时间“死”得太多了。感受自己的内在,这条命该如何使用?

失去的性命又一次死去了,这条命该属于谁?

已经属于别人的性命,又欠了人一次,这条命该属于谁?

最实际的问题,他已经不能无顾忌地离开学院,他允了别人诺言。他本是追求混沌和混乱的,他本质里希冀着毁灭和崩坏,即使没有遇见凤凰他也一直在幻想着世界灭亡。支离破碎的生活能把一切都撕毁,让自己知道那些会让人珍惜而哪些不会。母亲父亲都曾跟他说他有选择的权力,超能力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唱歌写画一样的附带技能。这天生的能力不会掌控他的人生,他可以暴殄这份天赋。

但是他的能力能把一切都毁掉,根据坏事只要有可能发生的话就一定会发生的原理,如果毁掉一切那是坏事的话,那么他就一定会把一切都毁掉。

但是他要澄清一下,这跟瞬移者跟他说的话没有一点关系。瞬移者突然对他说话是吓了他一跳,但对他说的那句话他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必定发生的事不用他说也会发生,他说了,该发生的事也不会有改变。

是的,有的话不能算做预言,说出来不会改变任何东西,那种话就是事实。

他会被某个机密研究所抓去做实验,遭遇各种非人的待遇,自己的内脏会被人肆意剥开,器官会被随意切割,身体作为培养皿,运气好的话就养一些还正常些的器官,运气不好的话不知道会被养些什么无法想象的东西。所有的研究人员中会有一个漂亮、寡言但是温柔的女孩子,她会悄悄地跟自己说话,笨拙地安慰自己。最后她会解放严魃,但是付出的代价是死亡。自己会悲痛地毁掉一切,流着泪,听她说,“你自由了。”

逃出来的自己会被整个社会遗弃,却会必然拯救了一个危机中的女孩,作为回报受她的恩惠,在她家里同居,甚至她还会有一个姐姐或者妹妹——是一个妹妹。磕磕碰碰地度过一段日子,天天被妹妹所嫌弃,但却因为各种事件渐渐融入了这个家。最后,在妹妹暴露展示了自己的能力,为了保护她而不得不离开她们。

他会在做灰色勾当的时候被精英女性缠上,被针对得很狼狈,甚至被她抓住把柄而威胁。为她做危险的勾当,被利用当作诱饵,却还是被一点小小的伎俩而感动。在之后阴谋的漩涡中确认了被当作诱饵和弃子的真相,放弃诱惑,拯救了陷入危机的她。作为回报,得到了同居的机会和一个新的身份。

新的身份要求他再次入学。在学校中,被所有人排斥和针对,尤其是优秀的顶层学生的一位,被各种误会而认为受到了蔑视和侮辱。在各种方面百端针对和刁难,为了守护学校的高贵尊严,清除污染的渣滓,不择手段地试图通过各种正规操作让他失去学生资格。当然,最后不提醒她一下的话她似乎都忘记了这个本来的目的,高傲很固执但是很单纯。最后总会来点意外事件,让她本来的愿望实现,甚至,让他又一次失去容身之处。但这一次,没有任何值得悲伤的事发生。

最后他会去社会阴暗的角落生存,任人辱骂欺凌只为讨一口饭吃,目睹罪恶暴力、逼良为娼也得熟视无睹。但他还是没忍住。在男人们发自心灵的欢愉声中救下了绝望无助的女孩,带着她逃走,不出所料的,女孩的人生比他惨一千倍,而女孩的美貌,让她的悲惨再加深十倍,直至人间地狱。她苦苦哀求把自己送回那些人的魔掌中去,他第一次跟一个女人扭打在一起,被她咬了一口,深深地,流出了血,眼泪。

他终于走上了最坏的路,最让他无法面对的是回“家”的门,里面等着他的不是温柔的为他煲好一锅一锅煮的女孩,而是裸着身子爬上他的腿哀求乞求着让她过一过瘾的母狗。窗和通风口,被他找来钉子木板钉了又钉,剐心的抓抠声和钻心的惨叫声让门后的他永远无法入眠,趁着她昏睡之后,再为她包扎伤口。她突然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指肉模糊的手摸上他的脖子,幽幽地问他:“还疼吗?”

她形同枯槁,不再哀求不再挣扎。自残和绝食。鬼迷心窍,他给了点。浑浊的眼睛里突然强烈的神光,无视旁边的他,看不见其他任何东西,贪婪地吸食整个世界。她的眼睛里总算又有了光彩,扭过头来说了第一句话:“还有吗?”

只要跟他在一起她就永远无法重见天日,幸运的是,找到了一个远方亲戚家。在那里也许有希望开启新的生活。挑选过的钱已经提前送过去了,既不吵也不闹,犹如人偶的,她被人接上了新的生活。在那之后,出于复杂的情感,他开始在黑夜里徘徊,焚烧那些黑暗里的罪恶。但绝大多数时候,他干的违法的事,远远多于他所阻止的。几乎所有人都憎恨着害怕着他,没有一个人不想让他死。

就这样他继续黑暗的生活,无数次狩猎暗杀,没有一个人感激他,也没有一个人被他所拯救。终于有一天,他又遇见了那个美丽的女孩,魂牵梦绕又深深恐惧——她成为了人质。没有抵抗的,他失去了超能力,失去了手掌,失去了膝盖,失去了大腿失去了内脏。模模糊糊地看着她,枪口抵在了头皮上,所有人都要为他的死亡而欢呼,在这一刻发生奇迹般的反转,他杀死了在场的所有人,火海中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到了昏迷不醒的她的身边。仿佛心灵相触,她睁开了眼睛,说这时候他的心里不满怀幸福那是假的。

砰!

一声清脆的枪声适时响起。

砰!砰!砰!

……

汪!

狗子突然大叫。吓了严魃一跳。

想干嘛?严魃坐起来俯着身子对视着狗子,然后又把身子坐正。狗子的尾巴摇的欢畅,看不出来它的心情到底怎样。

狗子小跑到了门边。汪汪!

想出去?出去就是死。整个设施内都是禁止私自饲养动植物的。出去就是死。

虽然大姐拍着她那没货的胸脯保证她家的狗子是不会乱叫唤的……但现在,要是被谁发现的话可不是严魃的错。麻烦的东西,真该死。

呜呜……狗子像是人受了委屈一样呜咽起来。

你哼什么哼!

呜——呜——,狗子还在委屈地哼叫。

无奈地哼了鼻子气,严魃受不了了,说:“好了,怎么了?别哼了。”

走过去抱起扭捏躲闪的狗子,严魃即使摸着它了狗子还是在委屈地叫唤。他深吐息了几口气,安抚着狗头,他不该对一只低等的生物发泄自己的情绪的。他的情绪没法好。他本来是应该一个人静静地待着的,可大姐非得把她的狗子扔给他看着。严魃现在对大姐的好感度已经趋于负值,讨厌是绝对的讨厌。

这烦人的狗子,害得自己无法静下心来。要是你能启发点自己的魔力也好啊,严魃对于狗子那毫无用途的微弱魔力已经不感任何兴趣了。

脑子里能听见气流从鼻子里哼出气的声音。严魃现在心烦意乱。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鼓动。他不跟狗子待在一起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说实话的话,他只会折磨自己。有时候他都会觉得好笑,自己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差点死掉这么多次。

太不真实了。

院长没有再给他找心理辅导,只有大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单方面和他变得非常熟,熟到让人确信完全是图谋不轨的程度。莫名其妙的各种暗示,多次固执地邀请严魃在她的房间一同过夜。就算自己不能跟严魃待在一起,自己的狗也要跟严魃待在一起……就是严魃现在抱着的这条狗。严魃怀疑狗子的话大姐还是抱着懒得照顾的心思多一点。

托这些事的福,严魃对这里的结构还是稍微了解了些,没准以后帮助凤凰的时候用得到。毕竟他要是投敌的话,不用来潜入内部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严魃心情复杂。

更让他难受的是,今天一天似乎又白白度过了。他既没能预测未来,他意淫遇见凤凰之前的未来去了,也没能加深对宇宙的理解。他也许明天就会死了,但是他在死前的最后日子里却什么都没做。

什么也没做。这种说法过于拘束于狭隘的价值,并不是非要做点什么获得结果才是有意义的。严魃也知道,即使一点一点的累积成果,量也不会变成质,人是有极限的,一切东西都只在尺度下有意义。超过了原有的尺度,那就什么都不是了。所以人们常说,朝闻道夕可矣死。朝朝暮暮每天的生活有什么不同吗?终极的道理超越于日常的生活之上。

要说的话,他不满意。他没有对自己一点满意的地方。

明天,他也许会被学院赶出去,也许会被暴恐分子的炸弹顺便炸死,也许会被当成恐怖分子同伙给击毙,啥也没发生突然暴毙也说不定。

世界,也许是真实存在的,时间也许是一个轮回,因果律可能必须在某处颠倒,人类所处的世界是投影几乎是肯定的了,也几乎可能是在一个巨大的黑洞之中。

直直地看着房间里的门,严魃知道时间正在一点一点地过去。

他还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

他还不知道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在遇见凤凰之前,他把大把大把的时间用在了各种纯粹的消遣上。他不曾有过半点悔恨,简单来说,他给自己的理由是,要抓紧时间享受当前的时间段。要是他能面对自己毫无价值的人生也好了。但他不能。没有任何一个时间里他在麻痹自己,他从不想要了解真相,他从来都只是顺从于欲望。

宇宙是怎么样他在乎吗?他不在乎,管你是信息流还是膜宇宙,他只在乎魔力能否给他超越现实的力量。

时间是怎么样他在乎吗?他不在乎,人要么死,要么永生。他只会永远旗帜鲜明地追求后者。他现在死了,也就不在乎了。

朝闻道,夕可死。朝闻道,夕可死。

这个问题严魃已经给出了一万个答案,这个问题他严魃早就已经给出了答案!他还没有准备好回答这个问题……

已经记不住在这里待了有几天了,手机不知道是被烧成灰了还是掉哪了。真的,除去大姐地骚扰他从来没有这么长的时间去思考探究过这个世界,去这么长时间地审视自己的内心。

真的,他很努力了。

他会一直这么待在房间里。

期间门也许会被打开……

一股子恶臭飘上了鼻头直上脑门。

狗子它拉屎了!

它拉屎了!

严魃终于知道大姐反复拍着她没货的胸脯保证它家狗子绝对乖巧又聪明为什么会对着门叫唤了。强烈的现实让他几乎翻过白眼,他现在都明白了。

狗子的尾巴不要钱地摇。

严魃围着狗屎转圈圈。弄着弄着,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他这辈子铲的第一坨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