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琳奈面前俯视着她的黑衣男子凝视那件沾上血的黑袍––––立即就知道了这傻丫头来到这里的目的,而且和琳奈听闻中的不一样––––他身上别说重伤,就连擦伤都没有看见。

「呜…呜呜…」

「等着…一会就好。」

看向灰狼们的人族以锐利的双眸瞪着它们,仿佛释放出了一股连野兽和树精都能感受到的敌意和杀意。

「嗷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嗷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嗷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嗷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嗷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聚集而来的灰狼们已经将眼前的人族视为了它们的敌人,琳奈这种丫头要什么时候去料理她都不是问题––––就在它们还未做好准备的那一刹那,特意跑到它们中间的人族对着眼前那匹灰狼投掷了一把投掷刀,来不及反应的它当场毙命,从人族两侧袭来的两批灰狼张开血盆大口试图咬破他的脖子––––

「嗷呜!?」

「噫呜!?」

––––双手抓住它们脖子的人族使它们互撞彼此的头额,并扬起后脚跟踹飞后方袭来的另一匹灰狼,接着再从腋下拔出匕首刺穿前方灰狼的下颚后,拔出刀身投掷向侧旁另一只试图奇袭自己的家伙––––忽然感觉背后有触感的他立即伸出双手抓住骑在自己背后上的灰狼,再藉由柔道狠狠地将它摔在地面,以右腿的腿力踩碎它的支气管的同时,拔出两把投掷刀刺死那两只倒在地上挣扎的灰狼––––反映在灰狼眼眸前的人族非比寻常地展现了压倒性的实力。

「…咔…咔咔…!」

「呜…」

再次在琳奈眼前和敌人厮杀的人族––––在刺死一只灰狼后利用它的尸体当做钝器扔向侧旁的敌人后,从靴子上拔出两把短小的虎爪,并运用刀柄末端上的圆环转动在指间上––––啪嚓!就在他突击的瞬间,一头灰狼的脖子便被虎爪的刀刃割破了动脉,面对着后方和侧面一同袭来的灰狼,他则优先对付侧面的灰狼——啪!一脚将对方的下颚踹飞的人族利用其当做踏板翻转身体在空中闪避了由后方而来的偷袭,同一刹那对那惯用偷袭技术的灰狼挥出了手里的虎爪––––啪嚓!喉间被劈开的灰狼因偷袭失败而撞倒了同僚,争取到时间的人族从尸体上拔出两把投掷刀,扔向左右两侧——啪嚓啪嚓!锐利的刀头刺穿了两匹灰狼的头盖骨,接着他为了对应刚才那只被自己踹飞却还未死的灰狼和另一匹灰狼,便毫不犹豫一拳猛击在它下颚,再抓住它的后腿藉由离心力甩向后方使其与同僚互撞,最后向前窜入它们之间——啪嚓啪嚓!用虎爪劈开它们俩的脖子和静脉,眼看下重叠的灰狼尸体渐渐已经增加到十五匹以上–––动作无懈可击的人族非常专注地转动双眸再采取行动,一批灰狼又再次扑上。

「噶!」

「嗷呜!?」

「噫噫!」

后方袭来的灰狼被人族抓住了前脚后,又被当做钝器砸向左侧的同僚——啪啦!右侧袭来的灰狼则被虎爪从下方插入脖子深处,整个身体就像是牛排一样悬吊在半空中,并砸在左侧方袭来的敌人身上————一次又一次将灰狼的尸体当做武器使唤的人族,动作越来越刺激它们作为生物的自尊。

「……嗷呜唔唔唔唔唔…噶嗷!!!」

另一只再次扑来的灰狼被肘部撞击头盖骨后、又被膝盖砸碎了下颚,简直是玩具一样被扔向同僚当做牵制物使用,企图为它复仇的灰狼们也被他投掷的刀器刺穿要害、不然就是被虎爪切开支气管,再来就是被踩碎胸骨导致内脏遭肋骨刺破,一匹接着一匹上,一只接着一只被杀死––––几乎单独就快将它们赶尽杀绝的人族手里勒着一头灰狼的尸体扔向后方,围在他身旁的灰狼们个个开始怕得不敢再扑上——大概是意识到了单凭数量根本不可能成为胜利的绝对性因素吧。

「怎么?这就不敢了?仗势欺人不是你们的特权吗?」

「噫…噫呜…」

「还有谁––––活腻了吗?」

尾巴和毛皮都萎缩起来的灰狼倒后步行,然后忽然就夹着尾巴逃之夭夭,身影轮廓不到几秒间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呸,就这点能耐…始终是野兽…比起人…不,比起不懂恐惧和教训的精灵好多了吧…」

从尸体上回收武器的人族看向浑身都是血的琳奈,疼得哭在那边发出呻吟声,虽然伤口有树精们贴着草药的叶片止血,但这样的效率性也太低了,不但恢复速度慢,还可能会留下丑陋的伤疤,这对女性的肌肤来说应该是很严重的问题才对。

「……闪开。」

「咔…」

而不知道为什么,听从人族命令的树精们纷纷都让出了路,琳奈心想可能它们也和自己一样害怕着对方––––或是知道这个人不会伤害自己吧。

「…找死吗?不能战斗却还敢闯入灰狼的地盘…连白兔都不敢那么做勒?」

表情显得相当骇人的人族用低沉的视线看着琳奈问道:

「…没有想过会遇到这种事情吗…?净是做这种对当事者无益的事情,吃大亏了就在那边哭哭啼啼…若不是我碰巧在附近,你已经变成一具吃得连皮毛都不剩的白骨了。」

不但没有被安慰也没有被奖励––––只能被责怪的琳奈低着头露出愧疚的表情,毕竟这就是事实。

「可…可是…」

「啊?」

「我…听说…你…受了重伤…」

「……」

「还有…部落…的…人…要讨伐…你…」

「…………」

「…所以…」

抓着她领口的人族露出更加严肃的眼神盯着她,而且是头额都碰撞在一起的距离下问道她:

「那这事情…和你来到这里送死有瓜葛吗?哭哭啼啼的死丫头…?」

「…这…」

「你来这里除了告诉我这些东西以外,难道就没有其他事情做了吗?」

「不…不是…的…我…」

「…不是?那是怎样?送我来吃了你吗…?还是让我占你便宜?没有想过你会变成我对抗精灵的人质吗?如果我威胁她们你的命在我手上,不想失去你的话就得全部乖乖听我的话,成为我的性奴隶––––到时候你也许已经变成白骨了,而她们却还是得照我的话去做,这就是你想要看见的吗?」

「呜…」

越来越无地自容的琳奈感觉自己至今活到现在都是白活了。

「反过来也一样,我能带着你跑到外界去,然后卖给一些有钱的兽人族,路上你的身体只能随我摆布,你也应该知道人族会对你做什么事情吧?」

「呜呜……」

想起昨天那些人贩子的她闭上了双眸,贪婪的表情和恶心又油腻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自己的身上,怕得全身颤抖的琳奈只微微睁开了侧眸––––但她所见的对方,现在却不是用那样的表情看着自己,仿佛莉娅担忧又着急时所对待自己的语气一样,虽然很生气,很急躁––––可是眼神里却充满了担忧的神情。

「对…对不起…我…只是…很担心你…而已…」

「先担心你自己吧…?活腻了吗?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想要保护其他人––––简直是痴人说梦话,要是你死在这里,你认为那些精灵会把责任扔在谁头上?」

「……唔…」

哭得越来越可怜的琳奈内疚得想要挖个洞把不器用的自己埋起来,全身又痛又痒,被撕咬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灰狼拖动自己的触感,回想起来刚才的画面她就害怕得和受伤的雏鸟一样蜷缩在地上——论谁看到她这样子,相信都不会再指责她下去吧。

「…啧……算了……站得起来吗…?」

「…脚…很…很痛…」

「…唉…过来…」

叹出一口气的人族用双手小心翼翼抱起了琳奈,并向山脉的方向缓缓前进,感觉自己就像是捆柴火的琳奈也因为太怯懦的缘故,途中连一句话都没问对方,只见那黑衣的人族将自己带到了一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山洞里,看样子似乎是他专属的营地吧。

「…别乱动。」

「…呃…?」

将手放到琳奈肩膀上的人族脱去她身上黑袍当做地毯,并还用手指解开了她的衬衫纽扣…

「呀啊…!」

「……」

连忙用双手抓住衣服两侧的琳奈发出可爱的呻吟声,无表情的对方也没有回应,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的琳奈这才问道:

「…要…做…什么…」

「……你说呢…?」

「唔…」

抓着她双手的人族强行地拉开了她的小手,继续解开她衣服上的纽扣,没法做太大抵抗的琳奈只见自己肌肤上的衣服露出了衵衣,并还曝露在对方的视线之下,一股羞耻感涌上了心头。

「怎么…?第一次被凌辱的感想想到了吗?」

「…唔…不…不要…我…」

「…失格,如果被他人那么做,第一就要抵抗让他掌控你的身体,第二使他认为自己已经处于控制之下,第三在他不留意的期间,这样––––」

藉由琳奈的手拔出匕首的人族将刀锋直笔抵在自己的心口上––––吓得她赶紧制止了对方。

「––––捅入这里。」

「不行…!住手…!」

「…」

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的琳奈显得相当不情愿地述说理由:

「……很…很危险的…这样的…事…我…」

「若是其他人的话––––你难道也下不了手吗?这样该怎么保护自己?」

「要那样…的话…那还不如…就让他…随心所欲吧…」

面无表情的人族从她手里夺回了武器,并将双手拍在琳奈的头侧两旁,再缓缓地贴近她那腼腆又鲜红的脸蛋说道:

「…你真的那么想?为了保守那毫无意义的理念,舍弃自己的自尊?这就是你的选择?」

「唔…」

「我也是个男人,你这样无抵抗诱惑我的话…连我也会忍不住的…还是说你其实自己也很期待被他人做这种事情呢…?」

「不…不是…才…才没有…我…」

琳奈这时候才发现,对方的眼神渐渐充满了对自己的欲求和某种执念,和刚才那凛若冰霜的样子不一样,显得相当可怕,退缩的琳奈用手抵在他的胸口前,但却没法阻止他一步接着一步靠近自己,彼此的脸孔几乎只剩下三十厘米左右的间隔。

「……蠢丫头…被做到这样还不抵抗可是真的会被他人侵犯的哦…?」

「可是…」

「女孩子就应该自重一些…有什么东西能够和女孩子的自尊相比…?我可不认为袭击你的人有那般的价值,最起码咬伤对方的手,然后逃跑吧…蠢丫头。」

被对方抚摸着头顶的琳奈眨眨眼回过了神,对方的双眸不但变回了先前的样子,甚至––––好像还混淆了一股哀伤的情感在里面。

「不行的话,就自己携带短刀…在对方要扑倒你的时候从他的背后捅下去…扭转一圈刀身…对方肯定会疼得乱喊…你就掌握到主导权了…接着骑在他身上…用刀…」

「不不不不行的…!我…我做不到那样啦…!」

「…唉…真是不争气的丫头…算了…让我看看伤口…衣服掀起来…」

「呃…?可…可是…」

「…你这丫头的身体和小孩子一样…只有脑子有问题的人才会有兴趣…别多问了,伤口会被细菌感染的。」

「呃……是…是呢……我知道了…」

自主掀起衣服的琳奈遵从指示照办,并让人族检查身体上各处的伤口,虽然被不认识的男人抚摸自己的感觉非常令人害臊,但琳奈也不知道治疗的过程和止痛的方法,这事情她觉得最好还是全程交给对方比较妥当––––再说,对方真的完全把自己当做小孩子看,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没有什么好害羞的…干脆随便给对方检查算了…

「…会有点疼…忍耐下…」

「呃?」

从用背包里拿出一瓶消毒药水的人族,毫不犹豫对着她的伤口淋了下去––––一股难以置信的刺痛感窜来。

「那个…!好痛…好痛…!」

「…别乱动…忍着…」

「唔…呜…嗯…」

老实说她在受伤的时候,最讨厌就是消毒药水了,每次都会让伤口弄得更疼,而且也没有恢复的效果,肌肤还会变得像尸体一样冰冰冷冷的。

「…嗯……算你走运…若没有穿着我的衣服…伤口肯定会扩大到内脏去…被那么多狼乱咬了一番却还能说话你就要谢天谢地了…」

「呜…这么疼…还只算走运吗…」

「当然…不过接下来…可能会更疼…要忍着哦…」

「呃?咿呀啊啊啊…!」

就在这刹那,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琳奈感觉伤口上传来一阵酥麻的刺痛感,吓得她抓紧着人族的手––––侧腹上的伤口就像是被烫伤一样残留着灼痛的触感…

「呃…?这…」

「………」

但映入眼帘里的伤口,别说烫伤––––就连那丑陋的咬痕都完全从肌肤上彻底消失了。

「叫你忍着了…这很难控制的…坐好别乱动。」

「可是…很痛的说……没…没有其他办法吗…」

「…消毒是为了在伤口愈合后不会出现细菌感染,就算疼也得照做,而消毒了却还不治疗…你是想要再消毒一次咯?」

「不不!好…好吧…我…会努力忍着…的…」

知道对方仅想要治疗自己的伤口后,琳奈才乖乖忍着灼痛感坐立在原地不动,虽然是件煎熬的事情,但她相信对方不是出自于那种恶意来触碰自己的身体,也不是为了伤害自己才那么做。

「…好了…幸好都是皮肉伤…哇…你的指甲比刀还厉害了…」

「…呃?对…对不起…!我…」

卷起袖子的人族露出肌肤上的抓痕,毕竟刚才全程都被她的十指抓紧着,纵然会被伤患抓伤的情况确实也不少见,但头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的人族真心佩服那些专业的医疗人员能够在这种情况下配合伤患进行治疗。

「不需要你在意…你应该比我还痛才对…」

「可…可是…」

「总之没你的事情了,不想留下来被我吃掉,就快回去你的部落…我可不想和你一起在这里过夜…」

「呃…?额…那个…」

回过神来,太阳已经坠入谷底了,距离明天从东边升起还有十二小时左右,不过这对擅于在森林活动的精灵来说应该不是一个问题才对。

「……精灵应该有夜视能力吧…?走回去啊。」

「…我…我…怕…」

「……」

但琳奈面对的却不是视力问题,而是胆识问题。

「你…多少岁?精灵不是很长寿的吗?你这样子应该也有…」

「…十二…而已…」

「……」

皱眉的人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十岁左右?那不是和随便一捏就会死的婴儿差不多的年龄吗?

…这也难怪她的举止会如此稚气到天真的地步…

无言以对的人族有点后悔把她带到这种地方来。

「…森林里有你的同伴吧?自己走去找她们啊,反正肯定日日夜夜都在找我吧,呆久在这里对我也不利…」

「你…你要走了吗…?」

「啊,不然呢?我可不想变成插满箭矢的仙人掌,也不想变成满孔疮痍的蜜蜂窝,你以为有多少人敢进入栖息着精灵的森林?」

琳奈心想这番话也有道理––––普通的一名精灵就足以媲美十只灰狼的战力,就算他能单独对抗二十只灰狼,据琳奈所知部落里起码有超过一百位能够战斗的精灵们,也就是说他将会和一千只灰狼对峙。

「就是这样,你我都不会再见了,告诉你的同伴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你们的事情,就别多余派出追兵来…」

「等…等等…」

抓着对方袖子的琳奈有点不舍对方离去––––再说对方来到这里应该也是有目的的才对,没理由就因为精灵霸占了森林而其他种族就必须离开,那她们和横蛮的蛮人有什么差别?

「……我…我会说服…大家的…所以…」

「…蠢丫头,别以为我救了你就是个品德端正的人…这世界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宽阔,也比你想象中还要丑陋…低级…往往口里说着漂亮话的家伙…内心里想的事情都丑陋得不堪入眼,他们会用很多种方法来和你建立关系,用很多种话题来让你信任他,像你这种丫头出去到外面,数秒间就会被人欺骗,拐走,沦落成他人玩物…」

「…可是…」

「人的知性需要被管理才能被赋予相应的合理性,对我而言语言就是一种污染社会的知性产物,知性的起源不是来自于睿智和博学,而是来自于语言和好奇心,语言是传递知识的手段之一,好奇心则是激发知识的源泉,仅依赖前者的人一辈子都会是笨蛋,反之懂得运用后者的人会得知睿智的深意。若你真的将我的话听进脑里的话,那你肯定就是一个蠢蛋,大蠢蛋,因为你既不怀疑我说的话,也不把我的话听进去,仅仅一味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事物,认为坚持这种主观的态度才是合理的思考方式,天真…太天真了,年幼的精灵…谎言就是由语言编成的纱布,被这片纱布蒙着双眸的你所见的一切都是由主观形成的世界,不论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赝品也罢,真货也罢––––只要你无法脱离主观的世界,你就什么都看不见。」

大量的信息涌入琳奈的脑里––––感觉脑袋就快炸开了一样,完全没有一句话她能够凭着自己现在的认知能力去理解。

仅有许些纯粹的部分,她勉强还能够理解。

「…什么…意思…?我…什么都…看不见…?」

「果然听不懂么…举个例子吧,善意和恶意之间的区别你知道是什么吗?」

「…呃?」

「答案是观念,主观和客观,价值观和意义––––没有意义可言的主观将没有价值可言,而没有价值可言的客观则没有意义可言,从中你能做出选择吗?以什么来做选择?以什么基准来选择?」

「…对…和…错吗?」

「通常而言是以正确和错误来选择,但还有––––就是利与弊,合理性和无合理性。比方说,在建立于错误之上的合理性,你能够为了主观而接受它吗?在建立于正确之上的不合理,你又能够为了客观而接受它吗?其中若要你在其中之一做出选择的话––––你会选择什么?是以利益作为基准来考虑吗?还是以你个人的主观感情来判断?舍弃合理性?舍弃利益?舍弃主观?还是坚持自己所想要相信的一切?你能不惜掠夺他人的生命也要坚持自己的理念吗?还是说你能为了他人而牺牲自己的性命?选择…」

这时候,人族才发现琳奈已经被自己吓坏了。

混沌又漆黑的双眸里,只充满了忧郁和冰冷的神情。

纯粹又清澈的双眸里,只充满了迷惘和骇惧的神情。

––––相信一个人,原来需要那么困难吗?

「算了…连接受认知的胆识都没有…更别谈其他的了…有的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回去吧…丫头…从现在开始这里就不是你该呆着的地方了…我是人族…你是精灵,我等之间的纠纷自古以来都从未有人试图去改变,我也不认为你可以成为那个第一步,更不认为你需要为了这种事情而改变自己。」

试图挣脱琳奈的人族稍微施了许些力气,但更加施力的琳奈则仰望着他那沉陷在刘海下的双眸––––只充满了哀伤和寂寞。

那是琳奈曾经照过镜子时看见自己时––––那张不被理解的表情。

「…我…相信…大哥哥…」

「……」

「虽然…有点…不…不懂你说的话…但是…大哥哥…不…不是坏人…我…我想要相信…你说的话…或…或许…其他人…不会相信…但…但是…如果…你愿意…和她们解释…的话…」

「……我一开始也说了…人们…已经没有那么容易就能相信彼此了…建立于语言之上的理解不过是以主观来选择的……」

「但我相信…!」

「……」

琳奈低沉的声音忽然变得高亢起来,人族的双眸也映入了许些光泽。

「…相信…我…好吗?一定…一定可以…互相理解的…」

「……为什么要为我说到这个份上…?」

「…因为…大哥哥…已经救了琳奈…两次了…」

她只用那傻傻的表情看着自己那么地说。

真是愚蠢,笨到快令人笑出来了。

但他这时却笑不出来,连一丝的笑靥都挤不出来。

「……」

「为什么大哥哥…又要为人家…做到这份上呢…?」

琳奈也不是会随便相信他人的蠢蛋,她知道的,她明白的––––在自己遇到危机的时候,会毫无理由站在他人面前帮助自己的人…就算是精灵的仇敌,琳奈也没有任何理由这个人视为刺猬虎那般不讲理的梦魇。

「难道不是因为…大哥哥…是个温柔的人吗…?」

但就在这时,琳奈才发现光泽从他的眼眶里盈了出来。

「………温柔…的人……吗…」

那是泪珠所反射的光泽。

––––原来,他也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吗?

琳奈一直以为,对方那张冰冷冷的脸孔不管遇见什么事情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但没想到––––如此死板的脸孔流出的泪珠,却会如此令人感到哀伤。

「…我…才不是…呢……」

「…呃…?」

「…我…是个大骗子啊……」

「…」

「欺骗了其他人…欺骗了自己……总是这样…不断重复起点…不断迎来同样的终焉…还想要再去让人相信他人…相信自己…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话…」

「…不是梦话…!」

「…不是梦话…也是傻话…我无法信任他人…谁都一样…人们的关系是很脆弱的…一旦产生细小的争执就会支离破碎…在那之后不管怎样修复…都无可挽回当初的关系…我…经不起再一次…那样的…」

「…大哥哥––––害怕…被人欺骗吗…?」

「……」

低沉的双眸稍微睁大了眼眶––––很清楚那种感受的琳奈,自然还是会害怕被人欺骗,但是如果对方也同样也害怕的话,那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人家…也会啊…害怕…被人欺骗…那一定很不好受…感觉…心里闷闷的…有时候还会很痛…」

「……知晓疼痛的感受…为什么还要那么做…?人一旦经历了这种事情…就会感到害怕…感到了害怕就无法轻易相信他人…因为知道了…因为受够了煎熬…因为知道再也经不起挫折…所以才会怀疑彼此…这世界早就已经没有纯粹的信赖了…」

「可是…大哥哥––––没有欺骗过琳奈吧…?」

不论是那时候,那是那时候,还是现在––––他都没有对自己撒过一次谎。

「……」

「…所以…人家相信你…你也相信人家…好吗…?」

一直没有笑过的琳奈露出了璀璨的笑容,并对着人族伸出了接纳对方的手腕,虽然他开始很犹豫,但也缓缓举起了右手,试图去握着她给予自己的信任––––

「嘶…!?」

––––但取代在人族手掌心上的,是一支贯穿手背和掌心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