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嚎声与叫骂声在耳边此起彼伏,难以抑制的骚乱以蜷缩在演讲台上的老者为中心扩散开来。态势似乎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少校,先离开这里吧。”脑海中响起的清亮声音唤回了狮子堂游离在外的意识,“我们在旅馆会面。”

“斯法莉亚,喂,斯法莉亚……”尽管这次狮子堂用的是虚拟网络空间所特有的远距离通话与其交互,但也没有获得任何的回应。

或许是形势容不得斯法莉亚继续悠哉下去,狮子堂只得这样安慰自己道。

巨大的人流将两人冲散,没有办法随意行动的狮子堂只得应着人流的朝向努力地寻找机会挣脱出来。

“混账的反AI派主义者,居然用这种卑劣的行径……”

人民的怨怒仿佛达到了新的峰值,甚至有不少市民似乎有想要刻意制造混乱的意图,与人群疏散的方向相冲地向事发地点集结。

……为什么偏偏会在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碰上这种事情。狮子堂不禁为自己的不走运而感到些许的悲哀。

如果自己曾作为军方的情报被这群家伙们获悉的话,也许会被抓起来严刑拷问吧。想及此处的狮子堂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害死克达尔大人的家伙一定就在四散的人群之中,不要放过那家伙,哪怕是要付出一定的牺牲也一定要把那家伙抓回来当众处刑。”一位不知何时出现的中年男子组织着似乎像是这座城市的自卫军一般的配备武装的民众试图将整个骚乱场地包围起来。

喂喂,认真的吗?下达这种无用功的命令只是让现场形式更为混乱而已,连目标的特征都无法得知的追捕行动简直荒唐透顶。他们难道打算把一般市民也牵连进来吗?

……真是一帮疯子。

所幸的是由于事发地点人数众多,配备武装的民众看起来也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执行力上的不足导致包围命令没能顺利达成。

跟着人群堪堪逃出的狮子堂大口地喘息着,但他没有作任何的停息便向着与斯法莉亚约好的旅馆赶去。

虽然狮子堂心里隐隐约约有着不好的预感,但他依旧将脑中的杂念排除一刻不停地向旅馆赶去。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斯法莉亚似乎一早就到达了约定的地点,并向着赶来的他挥了挥手。

“总之,先上楼去,这里不是谈事情的地方。”说着,斯法莉亚便与狮子堂一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楼大厅的老板娘似乎有事出去而并不呆在厅内,不过这也省下了狮子堂两人在这种人人自危的局势下解释自己行迹的功夫。

“少校……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刚一回到屋内的斯法莉亚便直奔主题,凝重的表情看得出来斯法莉亚也觉得这意料之外的事态不容乐观。

“或许,这并不是单纯地暗杀事件,比起听到危害自己派系的言论而突起杀心这样的说法,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行动的推测更为可靠。”

“嗯……”斯法莉亚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少校的依据,可以说来听听吗?”

“虽然只是短短地几分钟,却有几点很不自然的地方。首先,城市的守备军力来得实在是太快了,事情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突发,想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召集那样数量富有武装的兵力并予以调动是不可能办到的。”狮子堂到现在对于那时的态势还心有余悸,“唯一可能的答案便是——那帮家伙提前就有所准备。虽然这很匪夷所思,但事实上却是只有这个解答。”

“提前就有所准备这一点确实很奇怪,但只有这个的话并没有办法得出任何的结论。”确如斯法莉亚所说,如果没有其他东西的话,这一个不自然的因素就像是一块空中悬木,无法与任何推论产生因果性的联系。

“第二点不自然的状况,在我们出逃的时候,有一股人流与我们逆向而行。虽然将其单独拿出来考虑的话,作为一帮游手好闲的居民希望在有紧急突发状况的情况下使得局势更为混乱这样单纯的心理也不是说不通,但是那可不是一般场地,作为暗杀现场,人们产生恐慌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他们觉得继续呆下去有可能下一个受害的就是自己。然而在那种情况下依旧要选择往事发中心靠拢,却只是为了满足自己报复社会的扭曲心态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斯法莉亚一言不发,示意着狮子堂继续说下去。

“这一点有着奇怪的地方就是它的目的性,制造混乱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除此之外一定还有着什么。比如说……他们得以以某种方式确定了自己的安全。”狮子堂言及此处时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口气,“虽然第二点与第一点一样单独存在无法作为任何根据,但是若与第三点不自然的地方相联系的话,一切就开始变得明朗起来。”

是的,那也是令狮子堂难以置信的事实,在预想到这个可能性时狮子堂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也因为那匪夷所思的事件一同变得奇怪起来。

“没有这一点的话我的推论就无法进行下去,在几个不自然点中最为本质也是致命的地方——”

“少校,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斯法莉亚,你觉得反AI派暗杀那位叫克达尔的老者到底是为了什么?“狮子堂忽然转换了话题向斯法莉亚询问道。

“自然是因为害怕他的言论而将其进行抹除。”中规中矩的答案,事实上不论是谁被问到这样的问题都会如此作答吧。

“确实如此,如果要问反AI派做这件事的理由也只会有这一个。”

“!!!“接着,像是理解了狮子堂接下来所要讲述的一切,斯法莉亚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那样的事情……”

“没错,仔细想想的话,这里是AI派系的支持地,只是暗杀一位老者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人们也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改变观念——说到底,为什么我们从一开始便既定了这件事情一定是由反AI派的人做的呢?”

“第三点不自然的地方……反AI派的家伙们为什么会用通过虚拟网络空间攻击人类精神体这样极富AI精神的手段进行暗杀?连这样故弄玄虚的必要都没有,这样的诱导性行为不会起到丝毫的效果,人们依旧会一厢情愿得认为是反AI派的家伙们下的毒手。那么,这样不和谐的行为便只能解释为计划预定者的大意与疏漏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暗杀事件,不过是别有用心的人们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码而已。”狮子堂说出了连自己都觉得荒唐的结论,然而这却是摈弃了所有不可能而得出来的大概率事实。

“只有那名唤克达尔的老者大概是毫不知情地成为了他们的牺牲品。”狮子堂的神情显得凝重而忧虑重重。

推论本身并没有什么致命性的漏洞,即便是斯法莉亚也可以明白先前狮子堂论述上的合理性。

福尔摩斯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将一切不可能的事情抛弃之后,剩下来的事情即使再不合乎常理也一定会是事实。

事实的沉重像是远远超乎两人预料的那样,随着结论的诞生,无言的沉默便将两人彻底包裹起来。若有所思的两人谁都没有率先发话。

“如果以这样的前提来考虑的话,这大概会是什么事情的前兆……在这之前离开这里会比较好吗?”斯法莉亚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低声呢喃着。

狮子堂也多少猜到了斯法莉亚在烦恼些什么,在来到科洛格里之前,他们就决定先到一个消息较为闭塞的城市避一避风头。虽然现在发生了这样意料之外的事情,但也无法保证其他城市可以比这里更有保障,毕竟是这样的一个世道,狮子堂可以说也算是渐渐开始适应起了这里的生活。

若草仿生与纳米技术公司由于掌握着超级智能计算机‘欧米伽’的使用权限与第一手资料,自然也就成为了这个靠虚拟网络空间连接着全人类的世界里的鳌头。

而我……竟然招惹了那样的家伙而不得不东躲西藏。直到现在我都对这样的现实欠缺着些许的实感。

而且最为关键的一点,我宁愿冒着这样的危险都要去取得的信息却因为海马体的故障而沉眠于记忆的最深处,实在是无法不让人感到一股讽刺的意味。

“还是先观察一下情况再说,由我去虚拟网络空间打探一下情况。既然是精神体攻击这样暗杀的方式,那么便一定会在虚拟网络空间里留下什么痕迹。”

“这里不是没有铺设可以用来登录虚拟网络空间的力场吗?”狮子堂感到一丝疑惑。

“确实,但这并不代表没有其他方式可以强行侵入网络空间,只要有着足够高超的骇客技术,就有着强行登陆的可行性,想必暗杀者也是采用这样的方式才得以入侵克达尔的脑部中枢。”斯法莉亚撩开了自己的头发,两眼如烛火一般注视着狮子堂,“少校,有一点即使我不说你也应该清楚,任何行动都有其风险……不要受感情的唆使,任何时候都要做出冷静而正确的判断,这是一名军人所应该具有的基本素质。”

……

斯法莉亚的一番话语在狮子堂内心激起了小小的波澜。由于这仿若告别般的对白使得不安在狮子堂的内心蔓延开来。

“明白了,我答应你。”没有将心中任何的情感表现出来,狮子堂许下了诺言。

露出微笑的斯法莉亚走出房门,消失在狮子堂的视野之中。

被不安驱使的狮子堂没有闲心百无聊赖地在床上等着斯法莉亚的消息,只不过隔了五分钟他便也跟着下了楼去。

然而比狮子堂所预想地更快……‘灾厄’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