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森一路把胧送往到了符老所在的密符族所在地,他们一族,生活在山中一处僻静的小村落中。符老作为已经隐居多年的老人,院子坐落在村落东边的尾巴。

那是一个墙壁已然爬满了裂纹与爬山虎的院落。薄雾萦绕,旧房的尘土气息混杂其中,意外的有些神秘感。

院子前的木门半掩着。夜森轻盈地跳到门前,落地无声。但刚把胧放下,只听见“碰!”的一声,门就被踢开了。

里面的人气势汹汹的往外面冲出来,速度之快,胧和夜森的头发都被吹得炸了毛。

“我们一个找东边!一个找西边!”

“好!找到了就发信号弹!我们弄死他们花冢族的小玩意儿!!”

“……老爹、符爷……”看着飙车而去的身影,胧轻轻的叫了一声。

听见胧的声音,刚刚飞奔而去的两人忽然卡住,立即又飙着倒车,再一个急刹停在胧和夜森的面前。

见到胧,他们又是惊,又是奇,眼中带泪,

“儿砸?!”

“胧宝贝?!”

然后,不由分说,一只老兔和一个头发已经发白的老人向胧扑了过来。

“唔啊啊啊儿砸~”

“唔啊啊啊胧宝贝~”

“哇啊啊啊你没事!太好了!!”(x2)

“……”胧瞬间身上多了两个物件,脖子上抱着一只小的,在右边脸上蹭蹭蹭;那个大的,一条腿往胧的身上攀,似乎恨不得整个人黏在胧的身上,在左边脸上也蹭蹭蹭。

这就是为什么胧有点不想来见符老的原因。感觉……就像身边多了一个大版的发Q撒吃中的兔老爹,还比兔老爹大只很多。

不过,今天胧没有抗拒。

“对、不起……如果我能像老爹一样的话……说话也是,跑步也是……”冷静下来以后,胧才意识到刚刚兔老爹好像拼命想要挽回局面,是自己急火攻心,也是是自己能力不足,他们才会被花冢族的人追捕,自己还被追上——现在被兔老爹和符老怀抱者的胧,心里有些暖暖的,酸酸的情感。

“不要这么说,儿砸!”兔老爹认真看着胧的眼睛,头巾上的字赫然是一个“没!”,“虽然老爹比较擅长跑步!可是儿砸也可以看懂老爹我看不懂的精灵语言,我们父子俩这样就可以双剑合璧天下无敌了!”

“嗯……”胧的面上带上了红晕,用耳朵的摇晃表示了心里的高兴。

“对啊对啊!没事就好了!”符老一身简朴长衣,白眉入鬓,若不是双眼放着精明的光,很难想象他曾经是叱咤风云的画符者。然而他抱着胧到处蹭的宠溺模样,以及红彤彤的面庞,更像是一个喜爱玩具的小男孩,让人会不禁怀疑他的年龄。

“……咳。”看着三人正幸福而温馨的团圆,夜森终于忍不住了——

因为,在他们扑上来的时候,夜森还搀扶着胧,所以一只手也卷入了符老的怀抱。所以刚刚他们在那有着粉红背景衬托美好团圆之时,夜森只得这样保持着一只手被卡住,而兔老爹的大屁屁正对着自己的状态,静静看着他们。

“他是、救了我的……猫猫夜森。”胧抬起眼睛,戳一戳夜森,再戳一戳自己手上的绷带,“他救了、我……还有包扎……是、好人……”

“啊哈哈~我们真是失态了,居然把救了胧宝贝大恩人晾在一边~”符老这才放开了抱着胧的双臂,对夜森笑眯眯道,“既然这样,那请这位猫兄一起来和我们享受下午茶吧~”

“不必。多谢。”夜森说完抽出手,就想转身离去,“能送到就好。”

“?!”然而他却猛然一惊——兔老爹和符老都是一脸可以腻死人的谄媚,从胧那里转移了阵地。兔老爹抱着夜森左腿,符老抱着他的右臂,胧则在他的面前冒着花花并进行眼冒星星攻击。

夜森才发现自己某种意义上的,已经彻底被包围了。

“来吧来吧~~救了我家儿砸(胧宝贝)的恩人大人~”

“……”夜森最终是被推进院子里,并压到椅子上的。

院子里的摆设也极为精简,一颗老榆树,一架竹藤椅,还有院落正中央的圆形石桌以及围绕他们矮墩墩的石椅。在支撑起房屋的每根石柱子的边上,整齐的叠放着或是写好,或是空白的符纸。

等到符老和夜森在椅子上,兔老爹在桌面上就坐,已然恢复体力的胧便开始回溯食谱。他闭眼凝神,一丝丝的金光汇聚于胸前的萝卜上,直至变为一张薄薄的食谱。

“食谱其三·【老奶奶茶】,遵循我的指引,携不变之心,显现于此。”

金光从胧的水晶萝卜中散发出来,覆盖于食谱之上。

等金光褪去,茶具,茶叶已在桌面上备齐。

茶具是为温润的白,盖碗线条方正,茶海身宽体胖,茶杯小巧玲珑,做工均分外细腻婉约;茶叶则静静躺在一片木简上,每一片茶叶,都是圆颗润粒,饱满带香。

符老很娴熟的,一一把茶具用热水烫好,以一根细细的竹针轻拨,二三两茶叶落入盖碗中。紧接着用热水为它们沐浴,肥嫩的芽头便舒展开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一声来自茉莉的低吟,清水应邀穿上了染上了茶色。茶香也在那一刻被唤醒,随着流畅有力的出水,落入茶海广阔的怀抱。

在茶海之上的细网过滤之后,茶水滑过弧度优美的鹰勾杯嘴,才被一一分到了各个人的茶杯里。

“嗯,完美~”符老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完成了泡茶的任务之后,有几分沾沾自喜的颜色。除了夜森看得很仔细外,兔老爹和胧似乎对杯里的茶更有兴趣。

“符老头子,你还是老样子啊,这一点点茶哪里能喝得爽嘛?”兔老爹则是委屈的模样,看看那茶杯里只有那一点点的茶,说着就想一饮而尽,“这茶我一口就……”

“哇哇哇!烫烫烫!”

“茶道是一种艺术,可以修身养性。喝茶宜慢品,感受茶的色、香、味、情,有助于陶冶情操、去除杂念。”符老对兔老爹摇摇头,“像你这么急躁,是感受不到茶里的境界的。”

“略略略,又整这么文绉绉的东西!老夫才不听呢!”兔老爹对着符老一吐舌头,不过相比于喝茶,他向来对茶点更是上心。于是也不再管茶如何了,转向胧眼睛发亮,嘴巴一动一动,“儿砸!我想要吃!吃吃吃吃!”

胧于是也依言把兔老爹一向爱吃的甜食唤醒。不过胧只得以重现了樱花雪媚娘和初世牛奶布丁,至于桃香糖塑,果不其然被兔老爹恶狠狠的拒绝了。

“夜森、想吃……什么吗?”兔老爹已开始大快朵颐,胧望向夜森。

“茶,足够了。”

夜森捧起面前的茶杯,内釉清澈,可以很好的看见里面的茶汤。黄绿明亮的茶汤没有丝毫的杂质,茉莉花香气清幽,却是虽闻其香,不见其踪。氤氲中,遥遥的可以回想朵朵茉莉花初绽的冰肌玉骨。在这小小的茶杯中,她们正毫不留余力的舞蹈,为这一杯茶添姿润色。

“嗯、这茶……很美……”胧吃一点符老拿出来的马蹄糕,品一小口茶,整个人都冒起了小花花。

“猫兄,不合胃口?”但符老注意到夜森虽然把茶杯拿起,却只看看茶汤,嗅嗅茶香,并未动过。

“茶香,茶色都无可挑剔。”夜森手指摩挲着茶杯的边缘,“抱歉,我向来不喜喝茶。”

“好、可惜…”胧指一指手里又添上一杯的茉莉花茶,“它们、……会跳舞,还、很香……”

“说实话也可以喔?”符老则是一针见血,“只是灵猫一族的‘猫舌头’——怕烫吧?”

“那就等凉了喝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哈哈!”兔老爹大口大口吃着茶点,“来来来,先吃点再说!”

“……”夜森似乎没料到会被看穿,他停下了抚摩茶杯的手指,算是承认了怕烫的事实,“……放凉恐怕是要负了这好茶。”

毕竟,茶一般在温度高的时候是最佳享用的时期,当温度降下来,可能连香气都留不住。

“哈哈,你这就多虑了!”符老却仰头一笑。他站起身来,到柱子边随手拿起一张符纸,用笔墨在上面写了些符咒,再往夜森那杯茶上一贴——

“凉!”

受到加速指挥棒的指引一般,茶水里的热度刹那奔腾而去,只留一丝丝若有似无的雾。

“说来说去,茶道还是要让喝茶的人能感到快乐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符老的皱纹里有无限的豁然,“而且如果你觉得好茶会因为温度而品质变差,那就太天真了!”

符老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让人叹为观止。唯有经验老道的人,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符咒的的书写——毕竟一张不大的纸上,图案,咒术应有的位置都是有要求的,厘毫之差,那只会变为一张废纸。

“那我也要!我也要!”兔老爹期待的向符老竖起大拇指,两眼放光,“凉点才方便喝嘛!”

而符老,微笑了一下,学着刚刚的兔老爹吐舌头的样子,一顿一下地,

“略、略、略!”

“啊啊你个死老头混蛋!”兔老爹真!小拳拳和真!小飞腿上线,对着符老开始了一系列攻击。

“请、不要在意……”胧看向夜森,却发现夜森完全没有被符老和兔老爹的吵闹影响。他轻轻捧起那杯已经变得半温的茶,轻抿了一口。

茉莉花开,口齿留香。

让夜森意外的,已经是半温的茶,茉莉花仍然如同飘逸的舞女,一呼一吸之间,携香游走,并没有因为温度降低而散去。滑顺入口,滋味醇厚带鲜,留恋于味蕾之上,还带有一些绿茶的涩味。在这涩味从舌根中消去之时,又激起一波新的鲜甜,使得口感丰富而立体。

最奇怪的是,自己居然能从这茶里感受到一种执念般的——却又是,慈爱的感觉。它们蕴藏在这清亮的茶汤中,无声无息,润人心脾。

夜森不由得凝神,又细细嘬饮了几口。

“好茶是不会因为温度而散去香味,里面的情感亦是。”符老似乎也是看出了这一点,两眼弯成了月牙,“夜森兄真厉害,看起来好像能感觉到呢?”

“除了、好喝……?”胧眨巴着眼,“……还有、好喝?”

“执念和温情。”夜森继续一口口的喝着,“很奇异的组合,但却意外不冲突地包含在茶里。”

“好、腻害……”胧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眼睛布零布零闪着光。

“这个我也可以啊!”兔老爹表示不服,一副诗人的模样开始,“啊!茶,你如同仙子下凡,百花盛开,我一眼就迷上了你,无法自拔!但我知道你没有那么简单,我一口喝下,果然,是融合在茶里的执念,还有茶里的那份温情——对,就是它们让你如此好喝!所以我更加深深的爱上你了!茶!”

“怎么样?儿砸?”兔老爹文绉绉完,对着胧就是一个大拇指,头巾上一个“棒!”字。

“……抄袭、是不对的……”然而胧毫不留情戳破,“夜森……比较厉害……”

兔老爹一脸what的哀嚎着,“啊啊啊我的儿砸嫌弃他的老父亲了!”

“嗯~?既然我们胧宝贝这么喜欢夜森兄的话……”符老看看胧,看看夜森,忽然长长的勾起唇角——

“那么,我就给你们加一个特别服务如何~?”

“还有别的茶点吗?”兔老爹听到后立马原地复活,“饼干!蛋糕!巧克力!”

“那个你是想得美~”符老迅速往兔老爹的嘴里魔鬼般地塞塞塞,直到把他的嘴塞得满满不留一丝缝隙,“给我好好听故事吧~”

“故、事……?”胧也从来没听说过老奶奶茶背后的故事。虽然这第三食谱可以由自己重现,但其实自己开始收集食谱,是从食谱其十四的【樱花雪媚娘】。前十三样食谱的收集,则是来自主人,而在主人把水晶萝卜交给自己离开以后,大多被封印住了。自己能够重现的只有几个,老奶奶茶是为数不多的之一,故事自己知道的更是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