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死去,没有人受伤,这一次冰巫师没有下杀手。

但看着远方的庞然大物,没有一个人怀疑自己的死期即将到来。

埃鲁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同伴们都被关在了一个个独立的铁笼里面,铁笼被固定在板车上,由许多茹恩士兵推动着前进。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身后的风神山脉看上去非常遥远,周围的环境也变得十分荒芜——他们已经离开茹恩聚落,向北走了很远了。

一个头戴华丽羽冠的茹恩人骑着马走在队伍前列,他全身惨白,就像结了一层霜似地。埃鲁特认定这个家伙就是那个使用恐怖巫术的“冰巫师”。

埃鲁特环顾四周,发现于尔辛和其他北方王国的战士都醒了过来,他们无一例外,都在朝着一个方向看——与风神山脉相反的北方。他们无疑已经来到了风神领最北端的海岸,这里也是北方大陆的最北端。本应漂满浮冰的海面,不仅没有一点冰冻,更是刮来一股奇异的热风。而更令人叹为观止的是,海岸线的中间,一条不足十米宽的礁石,如同桥梁般,将这边的陆地与海对岸的一个岩石岛屿连接了起来。远远望去,那岛屿上寸草不生,中心凸起的火山中缓慢地溢出火红色的熔岩。

“风神领会那么温暖难道是因为这个吗?”埃鲁特心想。

正当他专心沉思的时候,队伍中传来一阵骚动。原来,茹恩人将他的同伴,除了于尔辛外的几人全都从铁笼中放了出来。冰巫师命令士兵们将这几个人类赶到礁石桥上。没多久,涨潮开始了,北高南低的礁石桥被逐渐淹没,人类战士们不得不被海水赶着向北前进。大约十几分钟后,他们踏上了千余米外的岩石岛屿。

岛上那座有魔力的火山让周围的空气变得滚烫,战士们的皮肤都变得通红,并缓慢地被灼伤着。埃鲁特和于尔辛远远望着自己的同伴,搞不清茹恩人的意图。

“你们这些下贱的物种,居然将我宝贵的祭品们全都杀害了!”冰巫师突然转过身用人类的语言说,“你们是军队的首领吧?快来看看你们的士兵是怎么样死去的!”说完,他发出了诡异的嘲笑声,这声音让埃鲁特和于尔辛在炎热的空气中感到了一丝寒意。

冰巫师的话音刚落,一阵撼动天地的吼声从岩石岛的方向传了出来。一只漆黑的庞然大物从火山口当中跳了出来,它头上长着一对尖利的羊角,四肢粗壮无比,身材比雪怪更高大,全身崎岖不平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闪着火光的血管。这怪物一出现,包括冰巫师在内的茹恩人全都匍匐在地上,对它顶礼膜拜。

埃鲁特眯起眼睛,紧张地看着同伴们的情况。视力更佳的于尔辛能更清楚地看到对岸的景象,这也让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恐惧。

怪物手持一把乌黑的金属大锤,腰间挂着两把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虽说是匕首,却已经比人类使用的长剑还要长了。

手无寸铁的人类战士们被恐惧压倒了,他们朝着来时的礁石桥拼命逃窜,但海水已经将覆盖了它的三分之二。怪物毫不费劲就追上了几个人,它用强壮的脚掌把他们踢回了岛上,随后从嘴里取出了几根钢锥,将他们钉在了岩山坡上。

接下来的情景让埃鲁特和于尔辛都恨得咬牙切齿,怪物轮流将战士们的皮当着其他人的面剥了下来。失去皮肤的人类,紧贴着灼热的岩山,那种痛苦令他们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有的人很快就经受不住痛苦死去了,剩下的人则不得不继续受到这种虐待,直到生命终结。怪物发出可怖的讥笑声,将几个人吞进了口中,随后便回到了火山口中。

埃鲁特愤怒地敲打摇晃着铁笼,于尔辛也咬牙切齿,发誓要杀死这个残忍的巫师。但他们的抵抗是徒劳的,几个茹恩人往铁笼里撒了些黄褐色的粉末,很快,两人就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明天见。”冰巫师用诡异的茹恩话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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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的时候,埃鲁特没有再看见冰巫师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脸孔,他一睁开眼就被背上滚烫的触感刺激地跳了起来。看到周围诡异的环境,埃鲁特马上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丢到了那座怪物栖息的岩石岛屿上了。他迅速环顾四周,身后的礁石桥已经彻底被海水淹没,高处的火山口不断喷射出火星来,仿佛在向这位北方王国最坚强的勇士挑战。

埃鲁特发现于尔辛在自己左前方十几米的地方,好像也刚刚清醒过来的样子。于尔辛也注意到了自己的战友,他快步朝埃鲁特的方向走了过来,并焦急地挥手示意他往岸边跑。

于尔辛边靠近埃鲁特边喊道:“快点!我听到那个怪物的声音了,我们得游回对岸去!”

埃鲁特听到于尔辛的话,立即反应了过来。如今他们即将面对的是那个拥有怪力的庞然大物,埃鲁特甚至不敢想象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它究竟是怪物、野兽、还是……神?

总之,不管它是什么,两人都丝毫没有与之战斗的想法。他们优先要做的,是从这该死的滚烫岛屿上离开,然后找到冰巫师,将他碎尸万段。

他们很快就到了海边,南面的大陆此时弥漫着大雾,让两人无法分辨来时的方向。但时间已经不允许他们做过多的思考,两人在满是碎石的海滩上踱步,不一会,脚就浸在了水中。但他们在惊叫了一声后立刻就缩了回来,这几近沸腾的海水打消了他们逃跑的最后希望。

北方王国的的王子埃鲁特,希尔维亚月桂庭院的首席骑手于尔辛,两位高贵的战士如今终于要经历生命中最伟大的一场战斗。他们转身望着远处的岩山,天空被灰黑色的烟尘遮挡,岩石和大地不断震动咆哮,滚烫的海浪拍打着海岸,火山口中开始喷射夹杂着火星的碎石。整座岛屿都在哭嚎着,埃鲁特和于尔辛仿佛听见了千万亡灵在他们的耳边痛苦地哀叹,这些牺牲者连灵魂都被锁在了这荒芜之地。

“原来这就是茹恩口中的‘鬼意之地’。”埃鲁特默默想,“这就是茹恩人的‘主人’的力量吗。”

此刻的两人抛弃了心中所有的希望,他们知道,没有希望就没有恐惧,只要把自己当成已死之人,就能毫无畏惧地勇敢作战。

这两个“亡者”向岛屿中央的火山前进着,他们手无寸铁、遍体鳞伤,他们的铠甲被卸去,甚至连靴子都没有穿,只能光着脚在崎岖不平的石头地面上大步前进。他们仅有的武器,只剩下整个北方大陆最勇敢的心。

火山口突然喷出了一道火舌,紧接着大量灼热的碎石像箭雨般朝山坡的方向袭来。幸亏于尔辛反应灵敏,及时拉着埃鲁特扑向一块突出岩石的后面,躲过了这些致命的飞弹。

当碎石雨停止,两人从躲藏的岩石后出来时,黑影降临了。那漆黑的怪物从火山口中一跃而起,在数十米的高空中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如同一块坚硬的巨石般从天而降,向两人袭来。

埃鲁特和于尔辛调动起全身每一块肌肉,用最快的速度超怪物的落下范围外跑去,但他们的速度还是赶不上那恐怖的庞然大物。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们纵身一跃,顺着山坡滚了下去,侥幸躲过了岛屿主人的这份“见面礼”。

二人在翻滚当中被沿途的碎石磕得遍体鳞伤,痛得几乎要站不起身来。怪物见自己的猎物瘫倒在地,心满意足地朝他们的方向接近。但它没想到,没等自己靠近,两个人就站了起来,分别向两个方向后退。

埃鲁特捡起一块大小合适的石块,卯足劲朝怪物与的方向抛了过去。他惊人的力量让石块划出一条超远距离的弧线,连那巨大的怪物都不得不对这个人类刮目相看。石块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怪物的脑袋上。它虽然毫发无损,却被埃鲁特的举动激怒了,开始加速向这位人类王子前进。这庞然大物所到之处,地面的岩石就像在为迎接它而开道般纷纷碎裂。

不到十秒钟,怪物就来到了埃鲁特的面前,它打量着这个“与以往猎物不同”的人类,心中产生了许多恶毒的想法。

见敌人没有立即攻击,埃鲁特开始尽可能地往后退。眼看猎物逃离自己的视线,怪物愤怒地朝他挥舞起了手中的大锤,埃鲁特绷紧全身的神经,吃力地躲避着这排山倒海般的进攻。

怪物看这个人类像老鼠一样窜来窜去,发出了尖锐的嗤笑声,它十分享受这样玩弄自己的猎物。但这一瞬间,它却忽略了已经绕到自己身后的希尔维人。

于尔辛手持一块尖利的石块,悄无声息地蹿到了怪物的胯下。他找准这庞然大物腹部的要害,打算趁着它攻击埃鲁特展开偷袭。金发的希尔维战士即使没有武器,依旧充满自信地向敌人发起了进攻。他顺着怪物那树干般的腿,爬到了它的腰部。

这时,怪物才意识到另一只“老鼠”的存在,但它毫不担心对手会对他造成伤害,因为这庞然大物的皮肤几乎如钢铁般坚韧,最薄弱的位置也比上等的皮甲来得坚韧。于尔辛的石块在击中怪物腹部的瞬间碎裂,他自己也被怪物强壮有力的左臂拍到了远处的岩石壁上。

纤细的希尔维人不像埃鲁特那样坚韧强壮,他的背部受到了狠狠地冲击,嘴里吐着鲜血,瘫倒在了地上昏死了过去。但于尔辛嘴里含着笑容,他心中似乎有了什么能够扭转局势的计划。

另一边,埃鲁特继续吃力地与对手周旋,没有武器的他对面前这个恐怖的敌人毫无办法。埃鲁特边躲边退,怪物则步步紧逼。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海边的岩石滩上。这里的地形比岩山附近更为平摊,也让无计可施的埃鲁特更加无处躲藏。

怪物似乎铁了心要先解决掉这个人类王子,它没想到这个渺小的人类居然能一次又一次地躲开自己的攻击。有些愤怒的它加快了速度,拿出了百分之百的精力来对付这个敌人。

但埃鲁特依旧苦苦支撑着,他向怪物怒吼道:“我不怕你,你这个丑八怪!给我去死吧!”

怪物发出了轻蔑的声音,他用怪异的语调说起一种与北方大陆人类相似的语言:“我还是第一次对人类开口,你该感到荣幸,小家伙!”

埃鲁特边躲避着它的大锤,边怒不可遏地朝敌人吼着:“怪物,赢不了我就开始说废话了吗?真是个可怜虫!”

这巨怪生存了成百上千年,已经具有了相当的智慧,它没有受到埃鲁特的挑衅,反而饶有兴趣地笑了起来。它继续用诡异的声音说:“真有趣。你是我见过最有趣的猎物。”

埃鲁特对怪物的发言不以为然,他观察着这个庞然大物身上以及这个岛上的每一个细节。远处的火山口间歇喷射着零星的火种,乌云和烟尘使整个岛仿佛与世隔绝,而怪物的身上,暂时也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但埃鲁特自己凭着顽强的意志和强健的体魄,也没有让怪物抓住机会。

于尔辛一直没有醒过来,埃鲁特和怪物就在这如同世界尽头般的岛屿上对峙了一天一夜。期间,怪物向埃鲁特讲述了关于它自己的事情:它因为一个伟大巫师的诅咒而无法离开这座岛屿。风神领的茹恩人则为了让自己生活的土地维持温暖,不断为它献上智慧生物作为祭品,保持着这个庞然大物灼热的生命力——这也是它能以这具肉身存活那么久的原因。

巨怪究竟是因为太过无聊才对自己说那么多,还是单纯地在玩弄自己,埃鲁特摸不清它的意图。但可以确定的是,即使是这个充满力量的人类勇士,也经受不住永无止境的战斗。埃鲁特开始疲倦了,他的动作明显变得迟缓,好几次甚至脚底打滑,险些被怪物的大锤正中胸口。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意识到这个猎物已经快不行了的怪物突然用暧昧的语气对他说:“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你的迷惑。”

埃鲁特尽可能无视怪物的话,但它这次的发言带有很强的暗示,引起了年轻王子的注意。

“你的迷惑,来自你无法抗拒的命运。”怪物继续对他说。

“而我,可以帮你改变那个宿命。”怪物用谄媚的声音说。

埃鲁特有些动摇了,他不知道敌人是在试探自己,还是真的能够看穿他心中所想。这几年来,这个勇敢无畏的年轻人终日被自己那无法改变的宿命所折磨。他并非害怕那个宿命,而是因为他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个他永远都不想分别的人……

怪物见自己的言语奏效了,开始放慢了攻击的速度,他对埃鲁特说:“去我身后的火山中,劫走那里面隐藏的宝物,然后逃离这里。这样的话,我就能离开这个无聊的岛屿了。我相信,只有你才做得到这一点。只有你这样的勇士,才能躲过我的攻击,带着那宝物从这岛上离开。等到脱离诅咒的范围,我就放你走,连宝物都可以送给你。不错的提议吧?”

“绝不!”埃鲁特不假思索地朝怪物吼道,“我不会放你出去危害我们的世界,更不会丢下我的朋友一个人从这里离开!”

“那个精灵小子会死,而你却将得到永生。”怪物坏笑着说。

“不!他将会永生,永远照顾莉雅拉!而我会毫无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但那将是几十年甚至一百年后的事情了,现在我不会死,我会杀了你!”埃鲁特坚决地喊道。

“嗤哈哈哈哈哈!”怪物发出了恐怖绝伦的笑声,它不再说话,而是突然加快了攻击频率,决意在短时间内结束埃鲁特的生命。

埃鲁特感到力不从心,他觉得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战士心中没有一丝畏惧,只希望能再看一眼莉雅拉那洁白无瑕的身影。

大锤砸中了埃鲁特的右臂,他痛苦地倒在了地上,战士挣扎着盯着怪物的方向,想要躲过它的下一次攻击。恍惚中,他看见了莉雅拉的身影出现在了怪物身后。但当他稍微清醒后,发现那竟然是奔跑着的于尔辛。他发现的另一件事,则瞬间让自己的意识回到了现实:怪物腰间的红宝石匕首少了一把。

于尔辛将第一次攻击时盗取的匕首当做长剑使用,如飞燕一般蹿到了怪物的背后,怪物发现时已经太晚了,但它还是朝于尔辛的前进的方向挥舞着大锤。于尔辛飞速前进着,眼看自己就要被大锤砸中,他脚底一松,倒在了地上。

于尔辛凭借惯性在地上翻滚着前进,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来到了怪物的脚后跟前。他看准了部位,朝表皮最为薄弱的筋腱位置刺了下去,随后推动剑柄,将怪物的整条脚筋抽了出来。

于尔辛完成这一次攻击后,立即向怪物的另一只脚发起了进攻。一瞬间,怪物的意识因为这千百年间未曾体验的剧痛错乱了,这失误的代价是它另一只脚的筋腱。

现在,这个气焰嚣张的庞然大物瘫倒在了海滩上,它愤怒的吼叫声令天空中的烟尘都为之颤抖。怪物很快恢复了理智,它的心中浮现出了最后的计划。

怪物一把抓起于尔辛,将他摔在地上砸晕后,用左手将这个希尔维人死死攥住。他恶狠狠地对埃鲁特发出一声怒吼,随后又恢复了先前那种诡异而谄媚的声音:“人类。现在的我虽然依旧可以轻松打败你们,但就算我赢了也将再也无法行走,最终被涨潮的海水拖进大海。现在我向你提出最后的交涉,你可以杀死我,但在那之前,你要吃下我的眼球,这样我的灵魂就可以透过你的眼睛再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在这里待得太久了,我想出去,帮助我吧勇者!否则我就拉你的朋友陪葬!”

埃鲁特沉默了,如今他毫无疑问获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但他不得不考虑怪物的这个提议。一瞬间,他产生了抛弃于尔辛的念头,也许那样,莉雅拉就不会和任何人结婚。他甚至萌生了于尔辛不在后,莉雅拉有可能嫁给自己的念头。

但这个高贵的人类战士马上清醒了过来,他是北方王国的王子,是于尔辛忠实的朋友,他绝不会放弃自己的伙伴,即使莉雅拉会嫁给他,即使自己要冒险吃下怪物的眼球。

埃鲁特看了看危在旦夕的于尔辛,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即使自己和怪物硬拼也无济于事,只会害于尔辛丧命。这位坚强的战士高声对怪物说:“我接受你的提议!只不过,要是你胆敢在我吞下你的眼球后伤害我的朋友,我就待在这这里和你一起腐烂!”

怪物发出了古怪的笑声,它对埃鲁特说:“我说到做到!”说完,它将自己的一只眼球挖了出来,丢给了埃鲁特。接着又将于尔辛轻轻放在身边,同时用匕首在他的脸上划了一道伤痕。

“一点小礼物,表达我对你们友谊的敬佩。从今以后你就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了。”怪物低声笑着对埃鲁特说,“那么,来完成我们的交易吧!”

埃鲁特不再犹豫,他一口吞下怪物硕大的猩红色眼球,随后接过它递过来的匕首,深深刺进了怪物的喉咙。

霎时间,那庞然大物全身的血管都向外迸裂,火花和岩浆从它的身体中涌了出来。埃鲁特突然感到浑身滚烫,仿佛自己就置身于岩浆中一样。他痛苦地满地打滚,那灼热的感觉却愈演愈烈。

埃鲁特觉得自己被怪物欺骗了,他怒吼着,挣扎着转过头去看那怪物的尸体:随着岩浆和火花的外泄,怪物的躯体逐渐融化,不久后便成为了一堆漆黑的灰烬。与此同时,埃鲁特身上的灼热感逐渐消失,没多久他就恢复了正常。

埃鲁特收起自己和于尔辛从怪物那里获得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扶起自己的朋友,面朝南方,等待海水退潮。在此期间,于尔辛逐渐恢复了意识,他靠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看了看北方肆虐着的火山,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大概是因为怪物的死亡,这座火山开始失去控制,加速喷射火花。埃鲁特好像想起了什么,飞速朝火山口的方向冲了过去。

于尔辛大喊着阻止他,却完全不奏效。这个人类战士拖着受伤的手臂,踉踉跄跄爬上岩山,不顾火花和熔岩的威胁,径直爬到了火山口。

火山口中冒着泡的熔岩正在急剧膨胀,原本还可以站两三人的一圈岩架,现在只容得他勉强站上去。埃鲁特一眼就发现了怪物口中的宝物——那是一块山羊羔大小的彩色结晶(准确地说是由许多块小结晶组合而成)。埃鲁特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宝物,这结晶看似透明却又并非透明,它在灼眼的熔岩的映衬下光彩夺目,美妙绝伦。而结晶的内部,更有许多流动的光芒,不断碰撞、交融、变换。

埃鲁特一时看入了迷,甚至没有察觉到朝他蔓延的岩浆。直到于尔辛吃力地爬了上来,提醒他赶紧离开,这位人类王子才迅速抱起那结晶,和他的挚友一同回到了海岸。

数小时后,水位回落,那条礁石形成的天然桥梁再次显现了出来。两人互相搀扶着,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奇怪的是,原本令二人担心的茹恩人,在他们回程的过程中却没有再次出现。准确地说,他们再也没有遇见包括冰巫师在内的这群茹恩人。这个长着方脑袋的种族最终神秘地消失了,给北方王国留下了一大片气候温和、环境优美的土地与森林,以及数座人去楼空的荒凉城镇。

两人找回了自己的装备,在风神领稍作休整后,循着“雪怪的走廊”回到了熟悉的世界。一路上,埃鲁特把于尔辛使用过的那把较短的匕首给了他,又向他描述了自己与怪物的战斗,却对怪物说的话以及最后的交易只字未提。

于尔辛仔细查看了埃鲁特找到的那块结晶,却没有任何头绪,他建议埃鲁特将它带给希尔维亚的长老鉴定。埃鲁特感谢了他的好意,并表示等回国修整后会再去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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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再次踏上北方王国的土地时,已经是五月初了。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得知在越过雪山前失散的大部分精灵战士和一半左右的人类军队都平安地回来了。但在远征的短短数十天时间里,北方王国却发生了巨大的动荡:埃鲁特的父亲,北方王国的国王哈拉尔斯驾崩了。

讽刺的是,埃鲁特在回到北方王国与于尔辛分开后,并没有直接返回王城亚宣,而是自作主张地偷偷跟随于尔辛去了希尔维亚,这让他错过了父亲的葬礼。王城当中,有很多消息显示埃鲁特王子已经身故。因此,埃鲁特的叔叔,国王的弟弟莱纳被一片恐慌的朝臣们推上了王座。

那段时期,整个北方王国陷入了一片混乱,强盗集团和一些图谋不轨的地方贵族都浮出了水面。许多人埋怨埃鲁特提出的远征毫无意义,他们觉得这种混乱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不负责任的王子没能在需要他时及时归来。然而却没有人在意,北部国境曾经频繁发生的人口失踪甚至是灭村惨剧再也没有发生过。

这一系列事情对埃鲁特的打击是巨大的,但那都是他从希尔维亚回到亚宣后的事情了。在此之前,埃鲁特在希尔维亚银色湖畔做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情。这将彻底改变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