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我望着合上的厚重大门仍然不明所以。

「没想到不是罚分,而是拒跳啊。我跟你说过的吧,阿尔登马是挽马,这种马绝对说不上不好。但是!」库德摸着自己的胡子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得看是在什么场合,重型挽马作为工作马自然相当出色,但是阿尔登马的特点就是骨架偏大且骨骼粗壮,因此马匹的自重是参加障碍赛最大的问题。」

「重量问题?但也不至于吧会这这样下场吧。」

「不全是,他这匹马我想是介于轻型与重型之间的,但即便如此还是太重了/在需要不断跃起落下的场地障碍赛中,马匹落下的前肢会相当吃力。第七道碰到的横杆可能是诱因,背上的骑手显然也很慌张,这样的情绪通过各种细微的动作传递给马匹。不仅无法安抚马匹还会给马带来各种压力,从这点上这个骑手很失败。」

我回想着之前见到的种种细节,确实是从那次触碰开始的。

「之后骑手也无法调整过来,马就更不能了,骑手很快变成了马的拖累,步调的不合让马心生畏惧,意识到没必要冒险跃过障碍,于是就会发生拒跳这种情况。」

「是马意识到吗?这————」

「啧啧,你一定觉得像马这样帅气健壮的动物天不怕地不怕是吧。」我理所当然地点着头。「这是误区,马是一种生性胆小极为纤细的动物,对于骑手的情绪感知能力也很强,所以这样的赛事人与马之间的信任很关键啊。」

在这个没有欢呼加油声的赛场上,此时的失误下场显得更加凄凉,但无论诱因如何,是马匹本身的问题亦或是骑手的经验不足,被取消了资格就意味着他与他的马的战斗到此结束了。

赛事也不会为他一个人而停止,之后的选手依次开始了自己的战斗。

「起跳点的选择有问题啊,骑手的引领不仅没有修正反而在拖后腿.......凉了。」

在越过第五道障碍的时候库德大叔就给出了定论,结果也不出所料。

【4号选手,用时87.75秒,罚分7。】

一分多钟的障碍超越中,人与马给人的感觉就是各自为战,惊慌、迟疑、不信任,透过马的动作真切的传达到观众席,不如说仅仅一次打落横杆加上一次不跳仍能完成赛事反而有些不可思议。库德对此的评价是“这是马的恩赐,可惜也只有一次了。”

接下来的选手表现也不尽如人意,和一号选手相比差太多了,当然也有零罚分完赛的,但.....

【五号选手,用时83.30秒,零罚分。】

「不行啊,这个坐在鞍子上跟个白痴一样屁股都不会抬吗,姿势都崩了还上什么场?不如学学怎么骑着马绕地杆!」

库德大叔不知何时又点起了一根烟紧锁着眉头,猛吸一口,严苛的评价随着大量白色烟雾一同喷涌而出。

【六号选手,用时80.65秒,罚分4。】

.............

.............

一直到八号选手,仍然无法进入七十几秒的用时时间,二楼的观众们已经有些坐不住了,时常有起身向后走去,过一会才回来在座位上指指点点的。如果楼上的看客是拿一号选手的表现同这些选手比较,那么谁优谁劣自不用说,但我想对于他们来说蒙特利马尔留下的印象没那么容易消散,与冠军得主展露出的冰山一角相比,这些场上的拙劣表现就跟马戏团的小丑一样滑稽搞笑。

荧幕再次滚动,九号选手夏尔的信息不断送出,骑在马上绑着马尾的少女身影,就如春季的花朵,犹如一针强心剂给沉寂的赛场重新注入了活力。

厚重的门又被打开,铃声如同刚才那般响起,一切都仿佛是刚才的再续,我的心神在此躁动起来,紧盯着场地中的一人一马。

「场地中的障碍多是1.2米的高度,第7道1.3米的伸展障碍是场地里最难的了,后面的双重、三重组合也都还好。整体难度是不大的,但这些人的水平参差不齐真让人头疼。原本还想着第一轮12取4得按用时多少来算,现在看来零罚分的多半就能进第二轮了。」

「那用时不就没意义了吗?」

「哼,那得看他们有没有争气的了,反正有罚分的到这里就结束了。」

黑点跃动了起来,保持着不错的节奏,法兰西马发挥着它擅长跳跃的优势,远比障碍更高的跃起,缩起了前蹄随后是后蹄。

「不错,前倾姿势在飞跃时保持的很完美,马匹本身的韵律与平衡也不错,保持这个势头能跑出个不错的成绩。」库德仍然在一旁补充着,配合着场中的一人一马家加快了语速。

第三道障碍。

第四道障碍。

流畅的快步,丝毫不拖沓的转身,每一个动作都令我惊叹。人的头发、马的鬓毛此时都在同步的随着起落摆动着,一时有种是两匹马或是两个人在跨越障碍。

第五道.....随后是第六道,踏着流畅的快步调整着步距,前方就是库德说的第七道伸展障碍。同样是一跳,纵深却不同,两道横杆间留有的空隙被人造灌木填充,前低后高人与马要飞跃近三米的距离。被延长的障碍物很容易成为崩坏的开始,起跳点不对,或是跳起的高度都有可能造成罚分。眼睛捕获的印象刺激大脑不断加速思考,不知为何反而激发起了尿意......

那是一条好似永恒停留在半空中的弧线,随后轻盈的落地。库德也松了一口气,感叹一句“成了”。之后的一切都如鱼得水,黑点不断加速,跃过,连跳之后抵达了终点线。

【9号选手,用时.......75.90秒!零罚分!】

现场被点燃了,一直到九号才出现了第一位超越一号用时的,被刻意抑制的欢呼声,就好像刚睡醒的人看到了眼前摆着美酒佳肴,舔着嘴唇的样子是那样真切。

「不错不错,虽然这个赛场的路线预计跑进72秒以内也不是难事,不过毕竟是新人、能接受。」库德礼貌性的拍了两下掌。

「那个,大叔,我想去趟厕所你知道在哪吗?」在这样激动人心的赛事我却不得不去找厕所真是让人心烦。

「很急?」

我原地踏着步连忙点头。

「我想想最近的在哪.....从后面这个出口出去向左转,路过前台向右再向左,直走就到了!」

「谢了!————」

我飞奔了出去,没想到激动的心情带着肾脏全速运作。万幸跑起来之后这种感觉就不是那般急切了,现在的我体内像是装了一个隐形的炸弹。我在光洁如镜的白色大理石上奔跑,一只手捂着肚子,姿势相当诡异,到了空无一人的前台随后出现了一条岔路,是向左还是向右,好像是向右.......

周围是这般寂静,只有鞋底急促的踏在地板上的哒哒声。愈是感觉下体的那股冲动难以忍耐快要喷体而出,我就越是加快了步伐向前冲去。

「该死,那么远吗!!————」

大叔跟我讲的指引早就被我抛之脑后,现在我只是顺着路跑、跑、不断的奔跑。我不能停下来,甚至不能放慢速度,因为!我快憋不住了。

在不知道路过多少个同样的岔口,只是顺从着感觉奔跑着终于看到了形似卫生间的标示,心花怒放的我不得不在此提起精神防止抑制那股冲动!

「快到了!————快到了。啊!!!!!」

冲进卫生间的一瞬间感觉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可爱,一排四个的包间左右对称,连这个卫生间为何没有小便池这件事都没有在意。只是顺手打开了包间门,几乎在同时开始解开裤带。

明明已经到了战斗场地,最关键的炮口却还盖在布下。平时都是宽松舒服的农场主套装,唯独今天穿的是扎皮带的西装裤。我手忙脚乱的胡乱拉扯着,越是着急那皮带就越是和我作对,半天没能松开。我都快要哭出来了,终于松开了最后的枷锁。水声和我粗重的喘息声一同作响,我深吸一口气舒服的嗷了一声,粗大的水柱不断跌入谷底,连绵不绝仿佛永远不会停息!

我抖动着炮口,有种意犹未尽的错觉。这时才想起来包间的门扣还未拉上,但那又如何————

「女孩子骑在马上也可以这么帅气诶!」

「是说九号吗,确实超级帅的啊,要不是不能加油助威我早就喊出来了,不过还是那种骑着白马的帅气男性好啊,没准还能骑在马背上兜风~~」

我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但确实有女人在说话!我下意识的用手指抵着门口轻轻的锁上,双手捂住自己的嘴避免发出声音。宽敞的包间中黄色的光打在身上有些炫目。两个女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大脑光速运转回忆起来时的光景........啊.......这里是.....

「那让你蓝朋友去学学骑马怎么样,他家不是很有钱的吗,买一两只马小意思啊!」

「才不要呢,他那呆样上马估计都成问题,到时候我还得去扶他,安慰他,鼓励他,反正就是超烦的————」

「淑女真难当哦,还是我这样单身来的舒服。」

「我也不想啊,家里人说他是家族唯一继承人所以让我一定要和他扯上关系!然后就————」

「那....做过了吗?」

「呸——拒绝!坚决不要!你知道那个人的脸是什么样的吗?」声音突然有了停顿,似乎是在做什么动作。「是这样的方脸上嵌着对死鱼眼诶,我一想到要跟那样的人躺在一张床上就恶心。」

我轻轻的把厚重的马桶盖放了下来,挪动着屁股坐了下来,手臂放在膝盖上撑着额头。对话还在继续,我只祈求她们能快点出去!

「补好妆了吗?」

要走了吗!!

「没有~再等一下下。」

切......我往向顶上米色的磨砂瓷砖,光滑的表面上能勉强看到右侧两道一动不动的身影。

「跟那个人怎么样了?」

「哪个啦?」

「就是那个头发是这样的,每次出场都会变出朵玫瑰花的。」

「哦哦,上周我还跟他一起出去了呢,人超级绅士,而且特别会制造情调!反正....各种方面都很厉害。」

「你不会是————」

「嘻嘻。」

我把头埋进自己的膝盖中,被迫听着对话的我能怎么办,出声吐槽一句“贵圈真乱”“您真是个x子”吗。不过一旦意识到这里是女厕所,就感觉这边的空气都要香一些,在在这里呆久些我的理性会蒸发的。

「我上个厕所,等我!!」

「诶?!快点啦。」

那种特有的高跟鞋踩塌地面的声音向我逼来,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应该是这四个包间中的二号位,随后我面前的门突然摇晃起来,几秒之后疑惑声响起。

「可染,这里好像有人......不会是有人偷听吧.....」那人似乎压低了声音,但我听的一清二楚。

「你疑心太重了,从我们进来开始那里就没动静的,肯定是坏了不让使用所以锁起来了之类的,反正你快点啊,我还要回去看比赛的!」

急促的哒哒声带着另一种哒哒声。

我能感受到左侧的包间门被拉开了,盖子放了下来,有人坐了上去!水声.....水声....这谁顶得住啊!

卷筒的抽纸在滚动!然后是滋滋的冲水声........我在心中默念着佛经,头埋的更低了。

声音消失了,手纸摩擦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我甚至能想象出此时隔壁的人正在起身把纸丢入废纸篓中。

哗啦啦————磅当!哒~哒~哒~

「走吧。」

哒哒声渐渐远去,我感觉自己全身都是汗,即便全力奔跑之后也未曾留出过这么多汗液。

但此时我能坦荡的就这样走出去吗,万一那两人有东西忘拿折回来,而我出去将会正好遇见,万一!万一!真的出现这种情况,不就是社会性死亡吗。我会被挂着“在女厕所偷听的变态”这样的牌子游行示众。

不行,这事得从长计议,这扇塑料门外有的不止是希望,也有可能是无尽的绝望!我把手指贴着门试图从中感受什么,但失败了。我得算到最坏的打算!不如说打开包间门的瞬间,有位女性正好走过来,我应该怎么解释。

没错,大家都不是猴子,用言语交流肯定能理解的,我是无意、不小心、绝对的意外下闯进了女厕所,所以这是个非常尴尬的事故.......

解释个屁啊!!嗯,我在心中已经下定决心,遇到人的瞬间直接跑,只要我跑的够快,能跑出残影,谁都没法知道是我黑龙进了女厕所!

「好,就怎么做。」

我把手放到锁扣上,耳朵竖起静心聆听周围的声音。现在的我犹如一个生物雷达,任何脚步声都不会被我放过!

就是现在!卡扣擦的弹回,门被我一把推开。

情况变成了我预想中最糟糕的状况,我本该头也不回的撒腿就跑,但不知为何我的腿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推开的门失去了力量此刻又翻回来撞击着扣槽发出砰砰的声响。

我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像是没法接受现实一般,我的手自然垂在裤缝两边。面前的门这时被外力轻轻拉开,与我四目相对的那人也同样惊讶,水灵的眼珠瞪大了看着我。

「雪梨.........」

金发的身影就好像看到怪物一般连连后退,身子转动准备向后跑去。我没法思考,但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诫我不能就这样让对方逃走,那样一定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情。

我一把拉住了雪梨!

「等下,我能解释!这是有原因的!!」

被拉住的雪梨死命挣扎着就像是在漆黑的巷口遇到了持刀的杀人魔。

「放......放开我!」

在宽敞的女厕中,我焦急的声音与她惊恐的声音不断打击在墙壁上显得有些沉闷。

雪梨抗拒的样子让我想起来第一次与她相遇,那时的她绝对意为我是个变态,彻头彻尾的怪人。

「我。你。你听我解释,这真的是个意外,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绝对不是这样的!这是无数个巧合混杂在一起,是完完全全的意外。给我个解释的机会,拜托了!」

我的声带回应着我的心情语速不断提升,也不知她有没有听清我说的话。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仍然没有跟我对眼,但心情明显平复了些。

「我会听你说的,可以先放开我吗......」

我支支吾吾的,木纳的放开了抓住她的手。随后尽量以平稳、和缓的语气跟她讲了一切,从我在一楼看台观看赛事,突然内急随后跑出来寻找厕所却迷了路,找到了厕所就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直到有人进来才意识到自己走错了地方。

「我犹豫了好久感觉没人在附近了就准备溜出来结果就遇到你了————」

雪梨叹了口气。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扯,但是真的,事实就是这样,没有半点虚假。我绝对不是变态什么的!这点你一定要相信我!」

说到后面我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这种情况无论是遇到熟人还是生人都同样尴尬,不对,遇到熟人反而更加难以忍受,我确认着她的表情,无论是那闪闪躲躲的眼神还是裤旁举棋不定的双手都让我越发慌乱。

「雪梨....你相信我吗?」

她蹲了下来蜷缩着身子。

「也只能相信了....毕竟你是有前例的。所以.......还好你遇到的是我,不然你一定会被带走的.....」

直到刚才我脸上的阴霾被一句话扫空,此刻晴空万里。

「我也没想到开门会遇到人————」

「一定是因为今天穿着马靴,走起来没什么声音。」

不得不说,开门遇到的人是雪梨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我身子抵着门让其无法自然合上,雪梨就这样站在我的面前,原本普通的见面,地点换成了女厕就变得诡异无比。

我和她都只是站着,视线偶尔重合在一起又立马快速的错开。

「变态。」

「所以说不是啊......」

「大变态。」

我能听出她是开玩笑的语气,所以在我心中已经认定了这是safe的标志。

「好了,变态先生,现在没人,你可以赶快———」

话音刚落远处的脚步声已经传来,欢声笑语接踵而至,哒哒、哒哒的踏地声音可以听出有人正一蹦一跳的过来呢!

「有人来了!」

「我听到了。」

焦躁不安。

不知所措。

六神无主。

绝望无助。

什么样的形容词都不能完美的表达我现在的心情,现在的我就如同放进锅里的螃蟹,只能等待慢慢变红的宿命。

——你要当一辈子的懦夫还是一时的英雄——

「不管了,直接冲出去!」

「不行。」

我已经闭上眼准备飞奔出去,雪梨立马拉住了我,几乎是硬拽般的把我推进了包间随后反手拉上了门,锁扣咔哒的被推上。几乎是在同时,那欢笑声进入了厕所......

「喂......」

嘴立马被柔软的手堵上了,进来的两人似乎是一对母女,谈论着晚饭做什么好。

包间称得上宽敞,但此时一男一女挤在里面已经不能用怪异来形容了,身后就是合上盖子的马桶,雪梨就在我旁边,听着一门之隔的母女的对话。

「这个红红的是什么啊?」

「嗯~~是薯条上的酱!」

「真是不小心啊,番茄酱沾到衣服上很难洗的。」

门外响起了水声。现在我开始后悔为什么之前不先到外面和雪梨解释呢,但说什么都晚了。

眼神四处飘荡着,雪梨的发型和平时不同,今天的她绑着双马尾,在脑后平分成两股的金色发丝给人种别样的感觉。

“啊,原来这就是雪梨骑在马上的妆容啊”突然有这种感想。青蓝色的西装里面能看到带些漂亮褶皱的白色衬衫,下身极为贴身的皮制白色裤子,黑色的长马靴在膝盖前停下。本来就身材修长的雪梨现在站定了之后,更有种经常骑马的人的姿势美。之前就听库德大叔提起受过训练的骑手哪怕站在那都跟别人不同,现在有实感了。

我想着无关紧要的事转移着注意力,但这些都没法使我从这个小空间里出去。一旁的她呼吸有些急促,我呆呆的立在那没敢发出声音。死死的盯着天花板上的倒影,虽然模糊但是用来确认是否有人实在是太合适了。

「她们应该不会呆太久。」

雪梨没回答只是悄悄的点了个头。

门外的对话还在继续。

「我要嘘嘘。」

「去吧,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

——为什么每个来厕所的人都要上厕所?不过厕所就是用来上厕所的啊!——

这次是右侧的包间门拉开了,淅淅沥沥的水声我不想听也传到了耳朵里。淡红色浮现在雪梨脸上,就像是被晚霞照耀着一般。

「那个,没事吧....」

右侧的包间门又发出了响声,一重一轻的步伐响起在某个时刻变得模糊暧昧,我想那对母女出去了。

「呼~保险起见应该稍微等下。」我松了口气,最艰难的时刻过去了。

「不....不行,现在!现在就出去!」雪梨身子往后靠用手推着我,我的双手撑着门板。

「诶?等等....万一出去像刚才一样遇到人怎么办!」

「乖乖被抓住就好了!快点出去!!背上的力道不断增强,但只有单手的推着我,另一只不知为何捂着肚子。她的举动和刚才反差太大让我很是困惑。

「雪梨你不会是————」

「我要上厕所啊!!」近乎狂乱的声音中带着更多的是无力,背后的手也有些瘫软。

「抱歉,我现在就出去!」

我按下了卡扣,卡扣迅速弹起,身子顶着门准备全速跑出去。

但是!又有人进来了,这次是有些年老的声音,而且似乎有三个人不止,我用最快的速度拉回了门板,啪嗒一声扣住了门锁。背后的雪梨表情是绝望的,蹲下来咬着嘴唇仰视着我,黄色的暖光下眼角似是有水珠在生成。别抱着自己那无谓的自尊了,雪梨已经让步很多了。

「我现在就出去。只要我跑的够快就不要紧的,这样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我蹲下来对着雪梨的耳根说道。即便被当成变态又怎么样,只要雪梨能理解这是个意外就好,对,只要她能理解我就好。什么都不值得畏惧,更别说我对自己的脚程有自信。我的手指点在门扣上,门外的老年对话还在继续,我深吸了一口气。

突然,外套的衣摆被轻轻的拉动。背后的可爱人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在给自己加油鼓劲。

「你把头对着门绝对不要回头......回头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理你的!」

我木纳的点了点头,把脸对着有些冰凉的门板。下一秒才反应过来她要干嘛,头像是被什么力量牵扯,止不住的微微回转。腰间的肉被狠狠的拧了一下,我立刻把脸回了过来紧紧的贴着门。

短暂的时间里究竟是第几次听到马桶盖翻起碰到后面的储水槽的声音了,门外的对话声逐渐远去,我能听到的细微声响只有后方无比真切的轻微震动,眼前是磨砂制的白色门板,闭不闭上眼睛都是一个样。

啊.....能听到拉链拉下的声音,我极力的克制大脑对声音的自动处理,但是还是能明白那拉链是马裤上的。衣物摩擦的声音就像是嘈杂的环境中振翅飞过的小虫!我听得到,一丝一毫,都被耳鼓捕捉。

随后我听到了另一种声音,从胸口处不断向外扩散的心跳声,就好像体内装上了架子鼓,鼓手在全力击打着每一个鼓面。

咚咚——咚咚——

水声,又是水声.....就好像岩石间的某个干涸小缝突然被改道的小溪捕获,水花顺着缝隙流了出来,并且不断加速着,不断抨击着,击打着下方的小水潭。流动声、撞击声、打鼓声、门外的对话像是从遥远的彼方传来的。

我的体内与这小包间各自成为一个空间,交响乐奏起,一时又变成了节奏舒缓的爵士。究竟过了多久,石缝间的水柱停下了,一定是小溪耗尽了自己的全部,水柱变成了水滴。心中不知为何浮现出龙头在滴水的画面,一滴滴水珠从银白色的环口轻轻的落到有些泛黄的瓷砖上。

我的双脚有些瘫软了,不知何时嘴巴代替了鼻子不断呼着气,明明是炎热的夏日,门板上却不断有白色的气珠浮现,随后消散,随后又染上了水雾。

衣物的摩擦声再度响起,明明紧闭着双眼但就是能感觉到,纸巾划过肌肤的细微声响,丢入废纸篓后不断滚落直到底部......拉链重新拉上,盖子碰到瓷制的底座,最后冲水声响起。

我好像感觉不到我的心脏在鼓动,啊......是因为鼓动的太快了,一下一下的都重合在一起才会有这种错觉。

「我...已经好了......」

我身子转动着头还迟迟不肯移回来,大脑还处于过热状态无法思考。

「脸好红啊......」

我说的究竟是自己还是她?雪梨闻言立马用双手捂住了脸,只有湛蓝色眼瞳从指缝间看着我。

「明年我家孙女也要参加比赛的!家里那蠢儿子还特地花了不少钱买了匹马呢,是叫什么纯什么马的品种。」

「应该是纯血马,那可不便宜啊,有这样会赚钱的儿子可真让人羡慕。」

「哈哈哈,哪有哪有,我家的蠢儿子就挣钱还行了————」

门外的对话似乎也到了尾声,没过多久就没了声响。

她依靠在包间侧面的板子上,头侧过去,我只能看到她泛红的侧脸。

我打开锁扣,试探性的推开了一点,从脸颊到指尖都像是有热气在蒸腾一般,击鼓般的心跳逐渐平静下来,此时打着三拍子的小调。

我一鼓作气推开了门,发现这个空间只有我和她两人,毫不犹豫的向门外跑去,尽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宽敞的通道中左右都见不到人影,两边漫长的通路仿佛看不到尽头。

雪梨过了一会也出来了,在通道中的冷光下脸上那红色更加鲜艳了,两条马尾别在脑后,几根扎出来的发丝贴着脸颊。

「今天...真的是给你添麻烦了。」我郑重的道了个歉。

雪梨突然站到我面前,身材高挑的她只要略微仰起了头以便看着我的眼睛。

「如果我第二轮没有发挥好一定!一定是黑龙你的错。」

「啊......我....」

「所以你要想将功补过的话就要在观众席全心全意的为我加油!」

「额....可以是可以,但是规定上不是说不能喧哗、加油助威的吗.....」

「你是笨蛋吗,在心里加油啊!」

雪梨似乎很生气,头也不回的朝右边走了过去,马靴踩在大理石地板上不知为何就是没有一点声响,她离去的背影也有种说不出的与众不同,只有金色的发丝在摆动着。

「等下,我不知道回去的路!」我望着陌生的通道一阵着急。

「自己找——」

啊....果然不会像以前那样好心的告诉我啊,不对,应该说雪梨已经很好了,要不是遇到的是她我可能已经被当成变态抓起来了。

之后寻找回去的路又花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