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龄男女同床共枕便会上演让人心跳加速的奇怪事——镇上的女孩们认定的真理一定没经过验证。

想必她们提及的「成年后的未知体验」,一定也是这种徒有名号的普通事。

〇〇〇秋季20日目

清晨第一缕阳光伴着车夫的吆喝声冲进屋中。

九空爱睁开眼,发现右手还和他的手握着。六十五厘米,和睡时相比几乎分毫不差的距离。

「起床。」

「呜...啊...嗯...」

他嘴唇动了两下,很快又像具死尸永远沉眠过去。

「起来。」爱用指甲掐着他的掌心。

「呜啊啊啊啊!....伤员应该保证十小时以上的睡眠时间...」

「四十四万。渔船。」

他惊醒,半个身子直起。

「看来你的伤也没那么严重。」

「单纯我的身体素质好...」他揉着惺忪的双眼,盯着爱。「你化妆和不化妆完全一个样啊——」

「闭嘴。」

「是是...」

简单洗漱之后是精细的易容。套上出羽半雪和出羽司的名号,两人带上行李从旅馆出发。

在和风镇,清晨六时的街道是没有人烟的,但这里是新星城。

旅馆外便是第三城区内设立的小市场,划分出的临时摊位上已有不少商人摆弄着商品,他们双眼发红仍不忘向往来的行人推销商品。

牌子上写着标语,从黑沙镇运来的金晶石、顶级匠人打造的饰品、吃草但不会排泄的宠物兔。

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缭乱。

黑龙操纵着轮椅,在爱的催促下依然行进得很慢。

「我以前听一位颇有来头的商人说,大多数商人们不会啥新奇的销售手段,不会自己修理商品,所以很少卖二手商品——」

单从新星城的小市场来看,那位商人说得没一句正确。

「那位商人说得没错。」

「是世道变了?」

「因为管理者希望做出改变,所以商人可以变得更狡猾了。」

「可以狡猾?具体说说。」

「这几年兴起的风头。阿贝尔的家主鼓励行商,尤其照顾旅行商人。新星城的入关税压得很低,对商品的监管也比其他领地的城镇松得多。」

「入关税...和你的天羽城比?」

「低了大概一半。」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地上的各式商品。

「都是些新奇但没什么屁用的商品...」

「旅行商人不得贩卖本地商铺内的常规商品,违令者没收马车及所有货物,还要在临时牢房中关押三天。当然也有城主会想收购的商品。这些都是明文规定——」爱指着小市场一头挂着的大木牌。

「好手段....对于旅行商人来说,失去三日自由恐怕更加致命,毕竟一个月只有三十日。」

「就新、人、农场主而言,你的见解值得表扬。」

爱把他的手从操纵杆上移开,在后面推着轮椅。

阿贝尔的家主是个捉摸不透的怪人。

他居于幕后,看似低调无欲,却又大兴土木建起新星塔这种通天的大建筑。费时费力建立制度让这座城池成为独一无二教育之城,却又不打算靠此谋取暴利。

如黑龙所说,他用了很多好手段,可惜只能在新星城实施。

「你未来对领地的改革方向要依照这个吗?」

「绝对不会。」

「这种管理制度不好?」

「很好。但效仿等于认同,等于向别家磕头。」

他摸着下巴,一会摇头一会又点头。

这里的旅行市场很大,大概是威尔商店街的三倍大小。

有时这里更像一场奇物鉴赏大会,人们络绎不绝的看,扎堆凑热闹的人就一批批跟着来,就算百人里有一人愿意购买商品,也够这些旅行者赚上一笔了。

「爱....」

爱瞪了他一眼。

「半雪,你看那,写着『限时特卖——九空家族的绝密花卉档案!』。」

她无意停留,推着轮椅走得更快了。

「不去处理下?那一看就是假的。」

「那些商人不会在我的城市贩卖这种糊弄人的东西。平民里最关心领主是谁和实行法令的一定是商人,其中旅行商人更甚——」

「你好像对旅行商人的印象很好?」

「客观的评价。」

他拍了下扶手:「是因为他们能到处旅行。羡慕?」

爱用手指将粉白色的头发勾到脑后,扶下身子贴到黑龙的耳朵上。

「(司。如果你逼我在外面动手,我一定会确保你能痛苦很久。)」

「(是我多嘴了半雪...我们还要保持这种设定到什么时候?)」

「(到我说可以停下的时候。)」

这句话里藏了些许气,类似在道场赌命的比试中散发出来的气魄。

现在的他肯定能感知到,那种危机化为刀刃卡在脖上的错觉。就吓吓他而言,着又些过了。

爱加快步伐,流动的人潮被轮椅钻开口子,直到从市场中走出她才放慢速度。

.....

没想到旅馆门前正对的市场在清晨都会有如此人流,早知如此选择清净点的地方就好了。

这是事前准备的失误,至少该备一张城内的地图。

还好有他和他的轮椅当盾牌,要是没忍住闹出什么事,之后的安排会全部泡汤。

「人多的地方很讨厌。」

「那是你。」

「我还没说是谁呢。不过我和你的区别在于我不讨厌呆在素不相识的人堆里。」

他很擅长套话....不,这是我的问题。爱心里想着,不再回应。

面前是城区中部的绿化区,几个简单的公园加上一些基础设施。

无人修建的白桦树伸展着枝桠,野花野草在草皮上肆意生长,绿藤爬上角落的长凳让其与自然融为一体。

这是隔绝喧嚣的宝地,没有跑商的旅行商人、也没有疾行的路人。

这里,能感受到和风镇独有的些许宁静。

爱擦拭着长椅,但上面的白色斑点去除不了。

黑龙摆了下手,按下某个按钮,轮椅侧面出现个隔板。很快,一个便携的椅子架设在地上。

....

「介意和我坐那么近?」

「介意。」

爱嘴上说着,还是在椅上坐下。

两人正对着公园内的小池,几条草鱼和观赏用的小金鱼轮番吐着水泡,一旁的牌子写着「禁止垂钓,违者重罚」。

这里会将一切行为的后果清清楚楚地写出,时刻告诫城中有着管理者,管理者下达的法令会落实到各个角落——

哈。管它呢,这是别人的城市。

阳光穿过绿树荫,碎片状的光点洒在身上。

「如果村、镇、城都有领主,那威尔镇是属于谁的?」

他这突然其来的疑问似乎憋了很久。

「很好奇?」

「嗯。我想了解我生活的世界,更多。」

「克罗蒂亚家族。领地包括一城、二镇和几个大型种植园,以茶田为主,还有些无聊的附加产业。」

「.....」

黑龙的视线飘向远方。

雪梨·克罗蒂亚,他心里一定在想着那个女人。在这以债务为约束的双人旅行中,向债主打探他家的情报?

爱看了两眼身旁的人,很快收回视线。

随他去吧。

如果九空家族是9的话,那克罗蒂亚家只有1。

对于一个家族而言,放弃更进一步等同于死去,逃避和等待只能延缓腐败的时间。

「为什么平民能有机会和贵族大人们接触?」像是掐准了思考的断档,黑龙问道。

「因为你是特别的——是想听这种回答吗?」

「我不搞不明白所以我会问你,这样说话刺刺的感觉,比之前你威胁我还讨厌。」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

「那你可以说我不想回答。难道「绝对诚实」不是双方的吗?把心里所想的毫不遮掩的吐出来,对我来说是件好事,我似乎太习惯说谎了,就连普通一句谢谢都要装饰一番。」

爱站到后边推着轮椅,向着公园尽头走去。

「能回答的我会诚实地说出来,不能回答的我也会告诉你。你也必须那么做。我会判断你是否在说谎,但你没有判断权。」

「好,我相信你。现在能把问题的答案告诉我了?」

「世间所有人在降世的第一个瞬间是完全平等的。」

「所以原因是平民和贵族本质上都是人?」

「不想回答。」

「.....」

——显然他在问的事跟我没关。

爱摇了摇头,莫名来火。

「你中意那种天天抱着你、围着你转,天真纯洁的如同白纸,离开你就没法生活自理的类型。」

「什么玩意,没想到你会跟我聊这种事....为什么是陈述句,关于我喜欢的类型。」

「我有说错?」

「完全错误。如果恋爱或者结婚的对象无能到这种程度,那我该好好考虑对方是我的爱人还是我养的宠物....不过我家的松鼠就是离开我也能活得很好,这两只鸡仔也很坚强。」

他温柔地盘着篮子里鸡仔的脑袋。

「世上比小人还令人唾弃的是用嘴佯装正人君子的家伙。」

「好。我承认我说得比做得漂亮,但刚才说的都是我的真心话。」

「真心话。四处留情的正人君子?」

「哈???这又是哪来的说法。」

「你的住院单能说明很多问题。」

.....

「或许我因为自己的暴行伤害了别人,但本意上我不打算伤害任何人。」

有趣。看来他和雪梨·克罗蒂亚还有发生过什么。

「没有谈婚论嫁的打算却到处留情,能把这种行径装饰成正义的也只有你了。」

「随你说,我有我的考虑。而且实际上我也没有对任何人动手动脚过。人理所应当会有色欲,但我能在任何情况下控制住欲望,所以在这方面我对自己非、常、满、意。」

「你的嘴在当上所谓的英雄后磨得更利索了。」

「彼此彼此。你当上家主后性格上的扭曲暴露得更明显了。」

「再说一遍?」

「说就说,趁此机会,我们就好好聊聊三观问题。我可是觉得完美的夫妻,就该以一种互相尊重的平等关系为基础。像你这种强势、毒舌、崇尚武力、控制欲极强还要佯装矜持的女人,谁和你结为夫妻一定得倒霉一辈子!」

「要有哪个盲女遇到那你这种,软弱无能、用嘴做事、四处留情、痴迷田地又拿不出实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在哪的蠢货,一定得被折磨一辈子!」

「爱,我看你这辈子都找不到爱人了。」

「想入赘九空家的男人能从宅邸门口一直排到下城的尽头,你还是操心自己吧,性变态的M君。」

「xing变、变态??」他差点没从椅上蹦起来。「怕是你找来的男人只是个繁衍后代的工具。天天要挨你的毒打和威逼,没两天就哭着喊着回去找妈妈了吧!」

....

爱没有反驳,心里总觉得面对未来那位面容尚且一片灰的丈夫,她可能真的会忍不住这么做。

至少有五分钟,两人都没开口。

在石砖路的尽头,他猛地拉下刹车。

「这九空家的上门女婿包吃住吗?会有零花钱吗?」

「有又如何。」

「那你看看我合适吗?」他回头,摆出张正经的脸问道。

「想死可以直说!」

「可怕可怕,你一抛下那些奇怪难懂的威胁就说明你是真的生气了....那么当上家主的爱大人会给自己找一个繁衍用的丈夫吗?」

「我不需要。」

「那九空家就绝后了。哦~你不会在算计着小华吧,她年龄还很小诶。」

爱握紧了拳头,忍无可忍。

她揪住黑龙脑袋后一大撮头发。

「我想说的是不平等的夫妻关系是普遍常见的!你这种乌漆麻黑的家伙还跟张白纸一样真让人恶心。」

「把贵族那边的情况套在我身上,到底是谁搞错了常见的定义。」

「四十四万。」

「哈!现在拿债务压我,跟向我认输有区别?」

爱指尖一发力,拔下黑龙的一根头发。发丝的末端微微发白,她似显摆似示威地放在黑龙眼前晃着。

「老师肯定是太疼孙女了,能把你教育成现在这幅德行。」

爱连着拔下黑龙三根头发,板栗红色的发丝一放到掌心里就像褪色了般黯淡下去。

「我会秃头的。」

再拔下一根。

「干。是我错了行了吧....」

「你打不过我,这就是你最大的错误。」

「切....」

「再砸一次嘴。」

这就老实了。哼,不过如此。

.....

真幼稚。

「换个问题,你和哪家的贵族有过接触。」爱一顿,补了句。「除九空以外。」

「如果是女性限定的话,克罗蒂亚家的雪梨,弥里娜家的莉莉安,赫托安家的纳亚黎。」

在爱发问前,他又补了句。

「如果你问有没有好感,我只能回答你我非常讨厌纳亚黎。满意了?」

「这句话的前提是我对你抱有恋爱的情愫。自恋的蠢货。」

「狗屁。我说这话的前提是:但凡是个人都有八卦的癖好。」

「你自己心里清楚。」

「哦。」

「和我说话,你不能用『哦』来回答。」

「哦哦。」

爱揪住他后脑的头发,稍稍用了点力。

「知道掀草皮是什么样吗?」

「行,我不用歪、理反驳你了....我是野鸡,羽翼沾泥、喙嘴发黄、双眼发白,双爪溃烂....」

唱得什么破歌。

爱堵上了他的嘴。

她突然想起家族里那位叫「九空哲」的人物,他在对人性的杂记中提到这样一句话:人多多少少有征服欲和独占欲,无论男女,不过是比重问题。

大多数男性讨厌强势的女性,尤其是无需依靠对方的优秀女性。这让他们失去了主动权,或许会不安,或许会心情上不适....

雪梨·克罗蒂亚,可怜的家伙。在她还未些无关痛痒的小事茶饭不思时,危机已经追到她身后。

既没做准备也没有力量,那样天真的家伙在灾祸到来时到底还能倚靠谁。

他吗?

爱摇了摇头,说道:「你的确中意幼稚的女人。」

「我只追求平等的关系和被催发的『爱』。」

「无趣。你接触过贵族后有什么想法?」

「真好呀,我也想当贵族呀~」

「不愧是M君。欠收拾还是骨头痒了?」

「我没有,我不是。我不谈恋爱也不结婚。和爱出门旅行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每日清晨我都在思考人生的意义,今天我悟到了,我是为了欣赏赞美爱的完美容貌和美好性格而降生的。

啊~好想抱着爱入睡,好想在夜晚的每一个瞬间揉揉爱的胸。但正所谓可远观不可亵玩,光是能在远处看到您面露完美的微笑,我就已经无欲无求了——」

「恶心!给我好好说话。」

「觉得恶心吗?那就对了~我可是跟你绝对诚实地在交谈!可话一不合你意你就要动手动脚的威胁我。

我都跟你说了梦里的黑影,就连鲁叔我都没说过....你就不能稍微体贴温柔哪怕一点,照顾下一个患有心理障碍的可怜鬼的心情?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厉害,你不能用自己的标准衡量世间所有人!」

....

又不是对所有人都会那么做。

「手,握了。」爱伸出右手让他看到。

「那不是你自己想握嘛。」

「是。是我想握!」

这次,爱一次拔下了十几根头发,坐在轮椅上的黑龙哇哇直叫。

后脑勺那一小块的头发看起来薄了好多。

两人到了靠近第二城区的住宅区,行人在宽敞的街道上快步向前,看到轮椅上抱着脑袋痛苦万分的可怜人投来不善的目光。

「(安分点。)」

「妈的,我是你的玩具!?」

「(是发泄道具。现在给我闭嘴。)」

「去你的,我不要和你说话了——」

他头一扭,真的不说话了。

爱有点后悔当初的决定,作为旅伴,他确实为枯燥且低效的旅行带来些乐趣。但这不是游山玩水的休闲,一个能听从指挥的人偶,这才是爱现在需要的。

四十四万和剥夺自由依然压不住他,他依然按照自己的步调自由的甩着嘴皮,对此爱意识到她无可奈何。

之后需要他做的一点点小事会让他更膨胀。

但...事已至此,只能继续下去。

两人顺着街道向前,到了新星城第二街区外侧的区域。

放眼望去,是连排的一栋栋二层小洋房,带些简单的装饰,分布上有些拥挤,但居住条件不差。

有固定收入、薪水远超温饱水平的平民们就住在这,比起最外层的人们,他们走路的节奏要慢些。

看着轮椅上以沉默表达愤怒的黑龙,爱叹了口气。

「等下你一句话别说,只管微笑。」

沉默。

「听到没有?」

沉默。

爱拧住他后脑勺上的头发。他左手甩开她的手,狠狠地瞪了一眼。

「我可以不继续拿那四十四万说事,但你必须服从我的指挥和安排,就像我们最开始说好的那样。不然你会变成九空的佣人,和日夜锻铁的匠人一起欣赏刀具的美感。这就是规矩,别让我难做。」

.....

「人善被人欺...」

「你不是善人。」

「听你的...欠钱不还的要占理,世道可就变了。微笑,具体要怎么笑?」

「浅笑、微笑,智者的笑。像我一样。」

「假笑、坏笑,伪装的笑。像你一样?」

「你真的是那种欠揍的人!」

「有个模版会好模仿一点...惹你不快的话,我向你道歉好吗,爱。」

「还有一点,记住你的新身份。」

「是是是...那半雪,请把新身份的家庭背景、职业、爱好、口头语告诉我。」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关于身份你只要记住三个字,冒险家。」

爱从精致的首饰盒里拿出戒指,戴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上。

尺寸刚好,合适得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爱又将成双成对的另一枚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戒指中段嵌有寓意为「私定终身」的圣星石。匠人造出的无数切面在阳光下闪耀光芒,几米外都能见到手上的闪耀光点。

「啊?等等...我们的设定,出羽半雪和出羽司不是兄妹吗!?」他张大嘴说着。

「司,从这一秒开始,你应当完全按照我的指令行动。」

「.....」

他看着手上的戒指闭上嘴,很快收起眼中的惊讶和疑惑。

不愧是习惯说谎的死赖,十几秒的时间就能接了自己的新身份。

爱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

她曾经觉得这辈子都不会戴上戒指,但今日她戴上了,和一个欠债、花嘴、软弱、满身缺点、说不上哪里好的混蛋结为暂时的夫妻....

耻辱。

一个精心装饰的环竟然能成为婚姻宣誓书的象征?难以理解,但世俗和传统就是如此,即便不满,它们也存在于此。

「最好能一次全部解决——」

爱自言自语着,步伐中的犹豫消失了。

拐进街角,夹在两座洋房间的店面是本次战役的第一要塞。

花束装点着玻璃门,门上写着漂亮的花体字「安斯烘培屋」。

丁零零~

推开门,店内摆着玲琅满目的甜点。

糕点?面包?蛋糕?其上的各色装饰远比雨后的彩虹要丰富,目标客户明确地指向女性,在店内的桌椅旁还摆放着各种可爱玩偶。

提拉米苏、萨芭雍、布朗尼、舒芙蕾、姜饼屋...

爱分不清这些甜点的区别,名字太多、叫法太多,大多偏甜,除了让清洁口腔变难外加使人发胖外,很难找到它们的其他作用。

望着店里的女性,爱皱起眉头。

那位穿西装,带着白高帽,脸形似马的烘培师从后厨冲出。他敷衍的回应着其他女客人,急不可耐地站到爱面前。

「半雪小姐,好久不见~我们大概有十几日没见面了吧。」

对方用白手巾擦了两下沾满奶油的手,越过轮椅上的黑龙,笑容满面地对着爱伸出手。

「好久没来安斯了,也好久没见到你了,赖安先生。」

和任何时候一样,爱将手背在身后,身子微微前倾,点头示意。

她不会和对方握手,或者说从不考虑和这位赖安先生握手。

赖安,年龄二十有四,父亲是城内有名的甜点师,受阿贝尔领主的赏识,六七年前就开始为贵族学校的大小姐们制作下午茶用的甜点。

拜此所赐,赖安一家一下富足起来。

店面从小到大,从城区外层搬到现在的第二城区。赖安也是子承父业,经营着这家「安斯烘培店」,在城内也算小有名气。

要用什么词汇形容这位还算有才的烘培师呢?

——夏日死水池上的蚊蝇。

爱瞟了眼黑龙,他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展现出恰到好处的好奇心。

「这位是——」她试图介绍轮椅上的那位。

「半雪小姐,请允许我介绍下本月的新款,我称其为『枫雪落』。用焦糖滴制成心枫叶状,双层舒芙蕾上撒上白巧克力,无论口感还是造型都是今年我最满意的。」

「真的吗,请务必让我看看新作~」爱拍了下手,尽量让自己表现出兴趣十足的模样。

赖安招呼着伙计为其他客人结账,急忙从后厨端来「枫雪落」。

枯黄树叶上摆了块洗碗面,上面撒满了干透的白色汤点,整个甜品就跟垃圾桶里的破抹布一样。

周围的其他客人竟然开始询问这种甜点何时贩卖?

....

啊,为什么会有人愿意买这种奇怪的食物?

「我的自信之作,这个枫雪落,我希望半雪小姐能品尝一下?」

赖安说着,将甜点切成两半。

「我一半,半雪小姐一半。这枫雪落对半切就成了『枫落半雪』。」

原来是这样吗,说到底还是在示爱。

给出冷淡的回应或许能给赖安一发重拳,但那样就无趣了,只要结果不变,过程再有趣点又有何妨。

爱双手捂嘴,轻轻蹦了一下:「赖安先生,这个不会是为了我——」

赖安腼腆地咳嗽两声。

「实不相瞒,制作这个的契机就是因为半雪小姐...那时候与你相遇也是在秋季,新星城的第一场雪落下时,你收起花伞推开店门——」

爱想了想,碰到这个烦人的蚊蝇是因为什么。

那时候为了研究如何活得像一个家境中上的平民女性,探访了她们时常光临的店面,其中一家就是这里。

之后...赖安缠上了,从送礼到邀约,从盘问何时过来到询问住址。

不是爱自恋,但她确信从母亲大人那得来的容颜,没法让任何年龄相仿的男性说出「讨厌」二字。

人没法决定容貌,生来便定下,无法改变。

可这不意味着生时的美貌能延续下去,人得克服自身的欲望和种种不幸。

要躲开因为感冒擤鼻涕引起鼻头变大,要克制吃些不健康食品让肌肤发油起痘,还要避开疯子们因为嫉妒试图在人脸上划两刀的暴行。

言而总之,爱清楚自己五官和肌肤有多吸引异性。那些飞来的烦人视线不会孕育任何事物,你不需要它,却又不能轻易甩开它。

这位赖安也是如此,认为与出羽半雪的相遇是命中注定,通过各种方式表达爱意,即便爱告诉她半雪是个有妇之夫,他依然不罢休。因为他相信出羽半雪的丈夫已经死了,或者是捏造的。

一次又一次的无聊相遇....

若不是为了那孩子考虑,早就甩脸走人了。所谓世俗的眼光真让人又爱又恨。

「——真到让你试吃的时候,我反倒不紧张了!」 赖安的回忆结束,依然无视轮椅上的存在,自顾自和半雪说着。

爱看了眼满怀期待的甜点师,又看了眼手中为她而制的蛋糕。

俯下身子,将对半的甜点切成一块,叉子一戳,放到了黑龙嘴边。

「司,要尝一口吗?虽然甜了点,但味道是有保证的,每次来新星我都会到这来,这家店的布朗尼可棒了~」

爱用身子挡住赖安的视线,垂下的粉白色头发触碰着黑龙的脸颊。

横在甜点前的是紧紧闭住的嘴巴。

「(吃。)」

「(你这是借刀杀人,回头倒霉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