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躁。敌人实质上已经放弃了正面对抗,确认到自己存在的时候就会干脆地弃守据点,十人一组的龙骑团小队也不会在自己身上浪费子弹,然而优祢并没有因此而心情变好任何一点。

敌人的策略转换了,比起地图上的变化更重视人员的杀伤。在自己的两个千人队以外,格利维的士兵不断地被龙骑团的小队猎杀,每天都以接近一个千人队的数量减员。即使伤亡的士兵可以从平民中继续征召,事到如今损坏的装备也没有物资进行修复了。格利维十万战士的重甲是百余年来的积累,除了本国的产量之外,还大量使用了战争中从邻国掠夺来的铁,绝不是现今失去了大半国土的格利维可以再次生产出来的东西。而仅凭护国神给予一般士兵的加护,是无法抵挡子弹的。这样下去,恐怕数个月之后,格利维就会面临无兵可用的局面。

这对优祢来说并不重要,本来优祢对格利维和帝国的战斗胜败就毫无关心,只是想要杀死西勒比亚而已。但自己的行动让战斗的伤亡急剧扩大这一事实仍然造成了无法对任何人言说的焦躁。

虽然明白借助必败无疑的格利维的力量来复仇必然会让双方造成更多的伤亡,但短时间就发展到这种程度实在出乎预料之外。

而且,虽然和加拉耶德定下了那样的约定,但说到底双方都没有能够确保对方守约的能力。无加护的佣兵英雄可以说是战场上最为流动自如的存在,如果没有足够的信任或者能够反制的强力的英雄,一般的国家从一开始就不会雇佣这种不安定因素。不管格利维的士兵再怎么精锐,想要对优祢做点什么都是无限接近于不可能的事情;反过来说,对排外的格利维人来说,从一开始就不值得信赖的异国人,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和本国掌握了军权和神权的护国英雄相比,即使带着这两支千人队存活到战争的最后阶段,只要达到了加拉耶德预定的条件,士兵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离去吧。

但优祢也明白目前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如果不使用这两千人的士兵,便难以到达西勒比亚的身前,只能暂且顺着加拉耶德的意思继续作战。

焦灼、自责、哀痛、困顿、怨恨、触犯禁忌践踏生命的愉悦与负罪感,以此一切的情感为燃料,渴望着烧尽敌人的火焰在优祢漆黑的瞳孔中以前所未有的姿态燃烧。

“终于,找到了。”

望远镜中捕捉到黑色的身影,追着战报的轨迹在空中巡游了好几天的纱奈松了一口气。

“全员,目标发现。”仅十人的小队不需要使用信号灯进行沟通,简单的扩音魔法就足以将声音传达。

“这次的作战不需要和优祢正面冲突,你们的任务仅仅是拦住那些重甲战士。对方没有掷标枪兵,所有战术、武装均许可自由使用。我去引出优祢本人。”

“放心吧,我没有和他正面战斗的打算,只是想要试探一下他的情报。”纱奈举起手阻止龙骑兵的劝告,从炎龙背上卸下专用的长柄战斧。

天空中浮现出十一个红点,自从帝国的战法转变以来,龙骑团的小队便时常出现在天空之中。对一般的重甲战士来说宛如噩梦的敌人无一例外在确认到优祢的存在之后便放弃了攻击,转向离开。明白这是帝国指挥层的授意之后,包括优祢在内,行进中的队伍里已经没人会去在意这种事情了。

红点迅速放大,烧夷弹和穿甲弹落在毫无防备的重甲战士们头顶,从侧面清理出一条通往优祢的道路。长柄战斧从龙背上伸出,对准正下方的连续吐息防止格利维士兵的偷袭,纱奈操纵炎龙向优祢发起全力一击。

瞬间拔剑弹开数个射向自己的子弹,风魔法发动吹开烧夷弹的火焰,优祢从容地摆出大上段准备迎接挟冲刺之力而来长柄战斧。(“那个青色的铠甲和武器,是上次从背后给了我一斧的那个人吗。应该能明白毫无胜算才对,那么是有什么其他的打算吗。稍微看一下好了。”)

(“一下。一下就好。之后就可以吸引他脱离战场。千万别死啊。”)冷汗浸湿纱奈的额头,手脚的感觉逐渐与武器融为一体,高速掠过的视野随着精神的集中放缓,视线的尽头,高举直刃刀的优祢的身影变得无比清晰。高速的俯冲中,战斧自下而上掀起暴岚,纱奈确信自己挥出了超越过去技艺的一击。

比挟俯冲之势挥出的战斧更快,优祢的直刃刀准确地落在战斧的斧面上。没有发出想象中的交击之声,也没有将战斧一刀两断,以刃尖为支点翻转身体,优祢藉着战斧上撩之力从纱奈头顶越过,悄无声息地落在身后。

“哎……?”

尽管明白优祢的剑术以英雄而言也是最高级别,但纱奈还是低估了双方的差距,一瞬的交锋便胜负已定。没有做出无谓的抵抗,纱奈拔升高度,驱使炎龙离开战场。

“不杀了我吗?”

在确保谁也听不到谈话的高度,纱奈停下炎龙,转身面对优祢。

“有那个必要的话,现在随时都可以做到。”优祢耸了耸肩,“那么,特地冲着我来有什么事吗?看在你不惜花上自己性命的份上,我就听到最后好了。”

“你的确是说,想要对西勒比亚·达拉尼复仇对吧?”

“啊啊,就是这样。”

“为什么?是私怨吗?还是说作为帝国南方军区指挥官的立场?”

“要说的话,是私怨吧。为了让自己能够获得萨罗非神的首席英雄之位,十年前西勒比亚故意打破了帝国和萨罗非的和谈,杀死了当时萨罗非的首席英雄,没有让萨罗非成为自治从属国,而是在战争后纳为南方军区的一部分。”

“这也是对帝国政策的重大违反”,纱奈皱了皱眉头,“如果能够获得证据的话,毫无疑问可以让他背上叛国的罪名,说不定萨罗非也可以——”

“我对那些不感兴趣。”优祢打断纱奈的话,“萨罗非维持现在这样就好,南方军区的战斗只剩下格利维一场,特意脱出帝国寻求自治对萨罗非的一般居民来说反而是多余的麻烦。”

“我说过了,这是私怨,我想要的只有西勒比亚的命而已。如果你对这件事没有帮助的话——”优祢示意了一下右手的直刃刀。

“我会给你杀死他的机会。理由的话,西勒比亚现在软禁了发现了他叛国行为的伊格露娜殿下。虽然暂时还能以疗养伤势的名义瞒住龙骑团下面的人,但最长也无法这样蒙混一个月。到时候为了避免“帝国之眼”的人把这个消息传给皇帝,他恐怕会让伊格露娜殿下发生“意外”。我个人的忠诚以伊格露娜殿下为最优先,并且西勒比亚此时的行为已经是明显的叛国罪。”

盯着优祢手中的直刃刀,纱奈用最快的速度一口气说明自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