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序章

让我们先不妨将时间回溯到1个小时前……

日本九条市,阿龙纳斯博物馆。

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停在博物馆大门前的机动车道上,按理来说平时在这里停车的话就算是政府部门的公务员也要吃罚单,可是这辆面包车就像准备在这里生根发芽似的,足足停了30分钟。

一方面的原因也许是天色已晚。街道上只有几盏路灯在孤独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博物馆四周的马路被枝叶繁茂的银杏树所遮盖,路灯的光也很难从这些心形的树叶丛里逃离。

另一方面的原因也许是非人的力量造成的。要说这个时间即使没什么人会来这种阴森的地方散步,也至少应该有几个警备员负责巡逻,可是除了那辆面包车里发出的微弱光芒,几乎看不见有人的迹象。

“还没好吗?!”

“请再等一下。”

“你还要我等多久?!我们来这里都已经快过了一个小时了!”

“准确来说是36分钟,还远远不到一个小时。”

“该死的!你们这是在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黑色的面包车内传来一阵骚动,幽暗的灯光下,一位身形稍显臃肿的男人满脸不耐烦地抱怨道。

“没想到魔术协会派来的人这么的没有耐心啊。我还以为英国来的绅士至少有喝上一杯下午茶的时间呢。”

坐在驾驶位上的是一位看上去彬彬有礼的青年,他用拇指和食指扶了扶两边的眼镜框。

“如果你们有红茶和美味的曲奇我倒是很乐意享用……可是我**已经在这个又黑又闷的破车里呆了这么久了!你们圣堂教会的人都是穷鬼吗?连车内空调都不舍得开?”

“哦,您要的是空调啊,早说嘛。我们当然有最基本的服务。”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们派去布置结界的人都怎么了?死光了吗?一个驱散闲人的结界而已有这么难?!”

“稍安勿躁嘛,我们的结界和所谓的魔术可不一样。您不介意的话也可以亲自动手啊。”

“你,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质疑我作为时钟塔十二君主徒弟的魔术资质吗?!听好了,我的老师是可是降灵科的尤利菲斯大人!区区一个小结界也值得我出手?”

男人明显有些急了,密集的汗珠从他的脸颊上滑落。当然也有可能是车内温度太高的缘故……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就在这时,不知哪里传来低沉的“嗡嗡”声。

青年拿起了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

“喂,哦,完成了啊。”

“搞定了吗!终于!”

男人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恨不得马上从车里跳出去。

“嗯,走吧。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

两人分别从面包车的两侧走了出来。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这可能是他在日本呼吸过的最新鲜的空气了。

阿龙纳斯博物馆是九条市最大的博物馆,从马路的大门到博物馆的正门还有一个广场的距离。此时仅剩一些不算太亮的照明灯装饰着广场的地面,从下而上的光束打在广场的雕塑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与恐怖。

「欧洲基督教专题展」「战争的历史」「古埃及的传奇——拉美西斯二世」「中国各式瓷器」……巨幅的海报通过固定架摆放在博物馆正门的门口,这些都是最近正在阿龙纳斯博物馆进行中的展览。

光是博物馆沉重的木门就有数米高,这位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只是抬头看看就觉得脖子一阵酸痛。

“我们……走正门吗?”

倒不是基于某种奇怪的罪恶感,男人只是觉得就这么进去有点……太过于正式了。

“嗯,当然。反正里面的东西一开始就是属于我们圣堂教会的,这只不过是形式上的外租而已。”

“既然这样你们干嘛不一开始就把圣遗物交到我的手上?!还要我亲自飞来日本?”

“我们也无能为力啊,是教会那边先和博物馆说好了,您才来找我们的。东西都已经到了这里了,总不能再找理由寄回去吧?”

男人一口闷气憋在喉咙里,说实话他也很头疼,因为作为参加这场战争的资格证——那道红色的花纹,直到前不久才出现在他的手臂上。

青年摸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博物馆的锁。

他比了个“请”的手势,意思简单明了。

两人用尽浑身力气才勉强推开大门。夜晚的风夹杂着一阵无法言喻的气味呼啸而过。这种味道男人只在英国故乡的陵园里闻到过,那是随着时间流逝灵魂恸哭的气味。只是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闻到。

本来博物馆就是另一种形式上的陵园……将人类过去所埋葬的一切公之于众,历史与文明的陵墓。

另一边,博物馆的正后方,被铁栅栏围绕着的后院,两个人影出现在栅栏的内侧。

“时间快到了,走吧。”

身材高大的人影拥有一副低沉有力的磁性嗓音,想必是一位美男子,年龄大约25岁。

“啊?可是我有点饿了~”

另一个声音却异常的娇惯,大概是10到12岁左右的女孩子所发出的声音。

“有没有搞错?!1个小时前你不是才吃过3个大号的奶油布丁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嘛~再说了,召唤从者这种事情,本来就很耗费体力的好不好!”

“我真怕你召唤出一个跟你一样能吃的从者,恐怕到时候圣杯还没拿到手我就先被你们吃破产了。”男子摇了摇头。

女孩生气地鼓起脸颊。

“……行行行,拿上你的包,我们要赶快了,万一结界不奏效了,我们还要想办法避开警备员的巡逻呢。”男子催促道。

他伸手拉了拉早就设置好的绳索,确认过结实程度后,他手脚麻利地爬上了博物馆的3层,如果被新闻记者看到这一幕,或许第二天的头条就是“绝世怪盗重现江湖”之类的了……

男子的动作就像马戏团的杂技演员一样利落优美,同时又像从前的刺客大师一样精准无声。

他利用激光切割在博物馆外面的玻璃上画了一个圆,然后把大包小包连同嚷嚷着“饿了!”的女孩一起从玻璃的空洞中拉了上来。

“唔……怎么感觉有点冷,呐,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了吧?”

女孩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她还是挺喜欢今天穿着的这套衣服的,淡淡的洛丽塔风格搭配繁多的蕾丝边。如果可以她不想弄脏哪怕一块布。

“其他人?如果地下负二层那些埃及展览的风干肉算人的话。”

女孩想了想那些木乃伊的样子,赶紧摇了摇头,在这种时候去想那些东西真是让人浑身发毛。

“快点啦,我不想待在这里啦!”

“好好。”

听到女孩任性的撒娇,男子叹了口气。他打开一支手电筒咬在嘴里,双手分别拎起一个沉重的背包,猫着腰往前走。

女孩则像是来郊游似的将双手背在背后,踩着轻快的步伐。

「战争的历史」……手电筒的光时不时照亮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条幅海报,那是这一层场馆负责展出的内容。

四周的玻璃展柜里陈列着各种危险的物品,像是古代波斯的矛头,欧洲中世纪的骑士盔甲,日本战国的火绳枪,还有二战战舰的残骸等等……

“用这些东西真的能召唤出过去的英灵吗?”女孩的声音有点犹豫。她把手掌轻放在自己的胸前。锁骨之下,那里有着一道形状怪异的花纹。

“不,我们召唤的只是作为英灵分灵的从者,直接召唤英灵这种事不是我们人类可以做到的。”

男子在一个独立的长方性展柜前停了下来。

厚厚的防弹玻璃下,一柄金色的剑正沉睡着,蓝色的几何花纹缠绕着剑柄的护手,一颗宝石点缀在剑身之上。毫无疑问这是一把绝美的工艺品,同时也是取人性命的武器。象征着王权的美在它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就是它了。”

男子卸下了身上的包袱。

“我来画降灵术式阵,你赶紧再复习一下等会要念的咒语。”

“哦。”

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黄金之剑,瞳孔并没有映出剑的影子。

她撕开一盒口袋饼干,把细条状的曲奇塞进嘴里。

……地下负一层,「欧洲基督教专题展」。

“这就是那个圣遗物?”

正方体展柜里的照明灯从四个角落打向中央,一块猩红的布帛上放置着一个黑得发亮的金属块。

中年男人凑近展柜刚打算仔细观察一下,就被戴眼镜的青年阻止了。

“请小心点,这上面有感应装置。如果触发了报警系统,即使是我们的结界也很难应付。”

“啧……我知道了。”男人不爽地挺着啤酒肚,打消了与圣遗物近距离互动的念头。

“朗基努斯(Srear of Longinus)的枪尖……”男人小声地喃喃,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好的,我已经按照吩咐用圣水画好图案了,接下来就是您的时间了……”

青年毕恭毕敬地说道,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假面。

“……还请让我大开眼界。”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男人伸出双手,像是在虔诚地祷告。

“圣杯……我一定要拿到手。为了所有人的未来。”

【盈满吧。盈满吧。盈满吧。盈满吧。盈满吧。】……

博物馆3层。

“该干活了,把你手里的零食放下。”男子无奈地提醒女孩。地板上涂满了红色的液体。

“唔~不要!反正又不干涉召唤仪式!”

女孩的脸颊塞得满满当当,说话居然还算口齿伶俐。只见她一字一句地念出了早已背的滚瓜烂熟的咒语。

    ……【来自于抑止之轮、天秤的守护者哟———!】

一阵强烈的白光从博物馆的窗户刺出,伴随着整座大楼的轻微震动。

同一场圣杯战争中的两名御主,在同一时间点完成了从者召唤。几乎分毫不差。

“从者(servent),Archer。愿为您效劳。”

刺眼的光芒散去,降灵术式阵的中央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位单膝下跪的年轻男子,全身都笼罩在一袭白色的斗篷中,脸也被白色的兜帽遮住了。唯有几根金色的发丝从鬓角露出。

女孩愣住了。但是她旁边的男子表情明显更为震惊。

“你,你是……”

“从者,Archer。”

烟雾中的年轻男子重申了一遍自己的身份。

“我,我可没有听说过亚瑟王拥有弓兵阶位的适应性啊?!而且,而且……我不是用那把石中剑召唤你的吗?按道理来说,出现在这里的应该是最强的Saber才对啊!难,难道说……这把石中剑是赝品吗?!”

男子有些手忙脚乱,这与他原本的计划大相径庭。

“Ar……cher。”

女孩看着眼前的“从者”,粉色的樱唇微微颤抖。

“没错,我确实是Archer阶的从者。而且……你们不是用那个召唤我的么。”

白色斗篷中的男子站了起来,和负责画召唤阵的那名男子体型不相上下。那青蓝色的瞳孔宛如宝石,仿佛能看穿一切。他用手指了指召唤阵不远处的另一个玻璃展柜。

那里面……放着一枚锈迹斑斑的子弹头。

与此同时。他们的正下方。

“啊哈哈哈哈哈哈!!!呵呵哈哈哈!!!果然,果然这一切都是真的!”

胖子因为震动和惊吓跌坐在地上无法动弹,一边圣堂教会的青年面目狰狞地盯着白烟中的人影,旁若无人地开怀大笑。坐在地上的男人一开始还以为他被什么奇怪的术式反噬陷入了癫狂。

“……从者(servent),Lancer,巴巴罗萨(Barbarossa)。余乃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

威严得想让人不由自主地跪拜,低沉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展厅里。

“召唤余的人,就是汝吗?”

烟雾散去,身形魁梧的男人屹立于此。白绒边的红色披风随风飘动,反射着银光的铠甲被金色的十字花纹点缀。

他的脸上已然稍有老态,但丝毫不妨碍他瞳孔中展露出无法遮挡的野心。最使人印象深刻的莫过于他浓密的头发和满脸的卷曲胡子,宛如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鲜红。

“呃……额……啊啊……”

胖子盯着眼前的一幕,他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从者的力量,那超越人类的威严,就像是在诉说他天生即是引领统治别人的王。只是目光相接,他就被剥夺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其实臃肿的男人并没有思考太多召唤的细节,他本以为用“圣枪”做圣遗物就可以召唤最接近圣杯的存在,最好能召唤出圣枪原本的持有者*那个人。可他并没有想到——任何一位在任何时代短暂拥有过朗基努斯的人都存在被召唤的可能。

而回应了他召唤的,就是眼前这位……被俗称为“红胡子”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Archer,你的名字是……?”

3楼,女孩急不可耐地询问Archer的真名。因为在圣杯战争中,从者的真名往往是关乎一场战斗胜败的关键,然而居然还有不知道自己从者是谁的御主,这要是说出去难保不会成为后世流传的笑话。

而且,最为重要的一点,不知道真名,就意味着无法解放宝具。

然而,Archer并没有马上作出答复。

“恕我冒犯,先问一句。”

Archer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楼下的那位……也是我们的同伴么?”

“……看来,汝等还是缺乏对主的敬畏。”

Lancer的语气透露出一丝轻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作为自己御主的男人。

“余可不允许卑贱的东西踩在余的头上。”

而作为御主的两人,全然不知——从这一刻起,圣杯战争的厮杀就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