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说什么?”

叮当本想回头,确认一下是否是鹤子说的这句话,却被一只手大力推出。

她撞在前面的黑子身上,两个人摔出门。

鹤子说的是真的,她们真的回到了地面。

叮当并没开始思考「这门的原理到底是什么」,而是开始想鹤子为什么要向她道歉。

(我和她没什么交集吧?)

(最开始也就是她把我们送进需要净化的本子里,给了我一个能够升级AI烟灰的程序U盘。)

叮当手撑在地上,抬起头,开始望天。

现在应该是三点半左右——这时间很出乎她的意料。本以为鹤子会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将手机和AI的问题处理好,没想到就只用了……一个瞬间?

就连黑子的手炮也是一样。

(那个女人…好奇怪。)

叮当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叮当…你什么时候起来。”

叮当听到黑子的话,低下头。

哦,她刚才一直趴在黑子身上。

“对不起。”

叮当赶紧爬起来,从她身上离开。

“我刚才在想别的事情。”

“是吗?是关于那些骂你的人吗?”

黑子也爬起来,她看着叮当,用手正了正自己的护目镜。

“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了,那些人随随便便就能被带起节奏,不分青红皂白,什么人都骂。”

“不,我不是在想这个。”

叮当摇摇头,否认黑子的猜想。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确认了现在的时间「3:28」。

“那种事情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她们一直都在骂你吗?为什么?”

黑子紧抿嘴唇,她似乎有些为叮当担忧着。

她见叮当没有很快回答,以为是她没有听清她说的话,于是清了清嗓子,又说了一遍:“我问你,叮当,那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那些人要骂你?”

叮当当然能听清了,就是听得一清二楚,才不敢糊弄着回答。

她也知道黑子所问的问题的答案。

她以前待得社团的成员不喜欢她的各种行为,嫉妒她的资源和流量,在她被赶出社团之后,就开始了正式的谩骂。之前的骂都是背地里的说黑话,她早就从一些比较喜欢自己的画师那里知道,社团的很多人「并不喜欢你」,现在只不过是现在有了机会将暗处的谩骂摆到明面上。

可是,要是黑子继续追问,或是自己思考,她就会明白叮当从来就不是什么本子研究者,而是本子画师。

(如果知道了真相,我们肯定就不能继续成为队友了吧?)

她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到一脸冷漠的黑子将手炮对准自己的景象。

因为她不做过本子画师,还撒谎欺骗了她。

“嘛…也,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低着头,眼睛扫向地面,丝毫不敢直视黑子的眼睛——就算隔了护目镜镜片也不行。

她能感觉现在的气氛愈来愈焦灼。

(完了。)

叮当心里一沉。如果她刚才说什么网络暴力,或许还能过关,可她现在支支吾吾的,黑子就知道自己在隐瞒着什么了。

“为什么你不敢告诉我?”

黑子双手把住叮当脸的两侧,强行让她和自己对视。

此时的护目镜没有反光,叮当能清楚地看到黑子天蓝色的双眼。眼睛依旧是毫无反光,显得十分严肃。这种眼神的威慑力并不亚于叮当像死鱼一样的眼睛和黑眼圈。

叮当开始害怕。她不只是害怕眼前追问一切的女孩,更是害怕与人交流。人是一种拥有语言的生物,但是每个人对语言的了解都不同。于是结果就是,人们总会无法相互理解。

她从来就没喜欢过社交。

叮当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黑子。

(人与人的交流真是太麻烦了。)

她开始想念自己没有朋友的日子。虽然那个时候没有朋友,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但那个时候却十分轻松——她不需要为别人着想,也不需要在乎别人的感受。

而现在——她要是不把这个问题回答,黑子肯定会生气!

叮当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爱情的修罗场之中。

(如果谈恋爱的时候会经常遇到这种情况,那我绝对不要谈恋爱!)

(与人交往交流对我来说太困难了!我根本做不到!)

她已经放弃思考回答。

“……”

黑子松开手,一脸凝重地看着叮当。

(这是什么意思,她是放弃我了吗?她是要跟我绝交,或者把我杀掉吗?还是说,她会先跟我绝交然后在杀掉我吗!)

叮当开始胡思乱想,心跳加速。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要许愿,我下辈子不想做人了!)

“刚才你说了,你没在想那群人的事。既然这个问题不想回答,那我换一个问题。你刚刚出来的时候,又在想什么?”

叮当停止了思考。

(不是??你刚才不还是问我那个问题的吗???现在怎么变成这个了!)

“你为什么又突然问这个了?”

“难道你想回答刚才的问题?”

黑子反问着。

“好,好吧……”

“我只是在想刚才听的那声道歉。”

她如实地回答。

“我刚才在离开科研室的时候,好像听到了鹤子在向我道歉。”

“道歉?她为什么要向你道歉?”黑子第一时间反应和叮当一样。

“你曾经见过她吗?反正我是对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的感觉……”

黑子皱眉,思考着。

“我的手炮是联合部队暗部的科研团队研发的,使用了一些并未在外界公布的科研成果。”

“原来反重力装置这种东西没用在我们日常生活中吗?”

“你以前到底是有多自闭啊…知道现代社会日常使用的科技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黑子叹了口气,摇着头。

“在外界,反重力装置只出现在科幻作品中。”

“就是因为没关心过这档事,才以为现在的生活里有在使用这种装置——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行吧…不过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这种东西,她竟然能那样自然的扫描并修复,再升级……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会以为这是谎言。”

“但是你也看过,鹤子小姐直接就,把你的手机修复完毕,光亮如新…”

黑子抱着手臂,继续着自己的论证。

“她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也是一个很强的人…我绝对不敢成为她的敌人。”

“……我也是。”

叮当虽然很同意黑子的看法和分析,但她觉得这里并不是可以继续讨论这种事情的地方。她们身后,就是一扇可以前往科研室地下的传送门。既然鹤子那么那么的奇怪强大,她不可能没有监控她们的谈话。

更何况,鹤子拥有管理着整个本净师协会的AI烟灰001呢?

她认为,现在最好的行动是赶紧离开,原因也十分地好找,随便说一句「不能让温特尔和清火等得太久」就可以了。

而且黑子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她假意看了一眼手表。

“黑子,现在已经3点35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我同意。”

黑子很快回复道,她大抵是拥有和叮当一样的想法。

她们相视,点点头。

在达成共识之后,两人并肩向宿舍走去。

回到宿舍里之后,她们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熟睡的温特尔和清火,清火变成了一头红毛小狼,被温特尔抱着睡。

温特尔在这么热的天还能抱着大毛「狗」睡觉,叮当挺钦佩她的。

她?她看着就热。

清火本来就是火红色的,像一团火焰。

(逛街这么累吗?)

叮当不怎么逛街,衣服都是她在网上随便看上哪件买哪件的。

结果在第一次交实体稿给社长白星的时候,被她吐槽「你是不是有在淘二手货啊」。

对于逛街,她也只是听过那些初中同学谈过。

“逛街有这么累的吗?女孩子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逛一天的吗?”

她出声吐槽道。她的那些初中同学,就是周末连着两天到各种商场大逛其逛,腿都不带弯一下的,她们能在周一的早晨正常到校,神采奕奕地和同伴交流着自己周末的收获。

“你,从哪里知道的?”

黑子惊讶道。

“我……不,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看的都是喜欢的东西,逛街自然不会累,但看的要是一些不感兴趣的东西,那可就会累成鬼。”

“而且,我们今天净化的那个温泉旅馆……是在本子中的夜晚里净化的吧?这可相当于熬通宵呢。我也累的够呛。”

黑子说着,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诶,你要干嘛?”

“我累了,去休息啊。”

黑子突然闪现到叮当面前,吓了她一跳。

“不要打扰我。”

威慑完叮当之后,黑子转身,离开。

叮当顺着惯性,一屁股坐在了沙发旁的脚凳上。

两只小兽躺在沙发上,叮当看着她们,不忍得叫她们起来。

(那么我现在能干些什么呢?)

她突然想起了已经恢复过来的烟灰。

(没错!烟灰No.3187已经「活」过来了!现在还是她的上班时间!)

人类是无法互相理解的,而人工智能AI却不是。

人工智能基于人工神经网络,是一种不断在学习的程序。

叮当不需要运用「说话的技术」就可以和烟灰No.3187轻松交流,也不需要去揣测她的话的内层含义。

(就一直骚扰烟灰No.3187直到她们醒来吧!)

叮当在心里暗暗地下着决心,她拿出手机,清了清嗓子。

“烟灰No.3187~~~~”

她轻声叫着AI的名字。

“怎么了?”

“没事,我无聊了。”

她向后仰着,躺在脚凳上,无聊地翻动着自己什么游戏也没有的手机。

她拿到这部手机后,也就是和韩千云发过短信,其他应用打都没打开过。

她的游戏机放在了房间里——她要是进去的话就会被黑子揍死。

“你有什么推荐的游戏吗?”

“游戏?你是说手游吗?”

“对啊,我的ThreeDS_XL被我放进房间里了,黑子不让我进去,我就不能玩《Gurumin》了。”

她所说的《Gurumin》就是她之前在放学时玩的游戏——一个小姑娘拿着钻头打妖怪。叮当已经把这个游戏打通几十遍了。她把里面所有的出招方式都记住了,地图里的隐藏道具的地方也都记得。要是让她闭着眼睛玩,她大概都能通关。

可是她还是喜欢一遍一遍的重新玩这个游戏。

然而她现在玩不了了。

“那你试一下Tetris吧,即下即玩。”

烟灰小声说完,手机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正在加载的应用。

应用加载完毕后,开始运行。

这是一个很经典的叠方块游戏。游戏就是操纵这些被称作Tetromino的形状,把每一个平行移动和以90度为单位旋转,来创造了10块无间隙的水平行。当一行被填满,它就会消失。新的Tetromino无法进入场地时,游戏就结束了。

叮当关掉声音,默默地按着屏幕上的按钮,操控着逐渐下落的Tetromino。

她好像很久没碰过这个游戏了。之前碰的时候还是在小学,和一个朋友一起玩的对战模式。

对战模式的规则也很简单——当player1消除了两行或两行以上的方块时,player2就必须消除比他还多的行数,不然场地就会被对应行数的方块填充。

在印象之中,叮当总是败给那个人。

现在的她已经记不清楚那个人的长相了。

(要是她知道现在的我是这个样子,会怎么想呢?)

叮当不记得她离开的时间和原因了。

只是有一个小小的印象——她存在过,而不是想象中的。

后来,她就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成为本子画师,又被社团驱逐,最后变成了本子净化师。

(对了。)

叮当停下了按着按钮调转Tetromino方向的手。

(我好像是要复仇来着。)

(我应该是要来净化本子的?)

(……)

“你怎么停下来了?”

烟灰No.3187小声问道,她暂停了游戏——暂不暂停都无所谓了,叮当这局马上就要gameover了。

“我说,烟灰No.3187,我现在是不是能净化本子了?”

“你本来就能净化本子。”

“不,我的意思是,随便拿个本子——只要威胁度不是太高,我就能自由进去将它净化?”

“嗯……意思是这个意思。”

叮当听到这个答复之后,心跳加速。

她翻了个身,从脚凳上爬起来,跑向房间。

叮当想赶紧把社团的那些本子拿出来,然后穿进去,快速净化他们,让社团成员气到发疯。

她快速打开门,跑进房间。

“呜啊!”

叮当跪在地上,靠着惯性和几乎没有的摩擦力,冲向自己放本子的小箱子。

(等等,我好像忘了什么。)

她停下了翻找箱子里的本子的手。

“你,你进来干什么啊!”

她听到了黑子气急败坏的声音,突然又被一个柔软的东西砸中了头部。

(哦,我忘了。)

叮当被击中之后,想起了之前黑子「别进来」的要求,她顺势「咚」的一声倒在地板上。

那现在还能怎么办?她进来都进来了,还能时空倒流从外面出去,当作无事发生吗?

现在她能做的也就只有道歉了。

“那个,你为什么没睡觉啊。”

可是叮当说出口的却不是她预先想好的「对不起,我错了」。

她爬起来,看着在上铺,带着护目镜,扯下来自己耳机的黑子。

她面红耳赤的样子有点可爱。

(这个人是在看什么羞耻的东西吗?)

叮当溅起地上的枕头,缓步上前。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就是在看视频,对,看的是关节技…的应用与延伸——是关于战斗要领的教程,才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是吗?”

叮当抓住在床板外晃荡的耳机,塞进耳朵里。

她听见了非常幼稚可爱的歌谣。

“这是关节技的应用与延伸?”

“喂!不要随便听好吗!”

黑子赶紧将耳机从她耳朵上扯下来。她的动作有些粗暴,叮当感觉自己的耳洞火辣辣的。

“袖珍团子小小村?”

“你怎么知道——!”

“今天的限定特别篇?”

叮当用十分微妙的眼神看着黑子。

黑子捂住耳朵。

“求求你不要说了!”

随后,黑子扯下护目镜,丢在床上;她抱着枕头,背对着叮当,朝着枕头哭嚎。

“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脸是贴在枕头上喊的,所以声音不是特别的大。

但是叮当还是能感觉到她哭嚎中所蕴含的怨念。

黑子抱着枕头,在床铺上滚来滚去。

过了一会儿之后,黑子喊累了,才拿下枕头,生无可恋的看着叮当,一脸「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的样子,叮当暗自窃笑。

“我,没错,今年19岁,已经成年,最喜欢的动画片是儿童向动画《袖珍团子小小村》。”

“你要笑就笑吧。”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黑子看起来就像是超脱了一切,无所畏惧。

可是叮当并没有想嘲笑她的打算。

“我也没有什么要嘲笑你的想法啊?我也喜欢袖珍团子小小村。”

这是真话。叮当在初中的时候,就是靠着画本子和看团子「活」下去的。

“所以,来净化本子嘛?”

叮当尽力挤出看起来很阳光的笑容,但是看到黑子更加阴沉的表情,她就不挤了。

“不要,我还没看完。”

黑子拿着护目镜,准备把它再带到头上。

“如果你不跟我一起去的话,那我就要告诉别人你喜欢袖珍团子小小村的事。”

叮当在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立刻就把她刚刚知道的情报当作威胁。

“呜呜……”

黑子有些纠结。她还是不太想让别人知道她实际上是个很幼稚的人。

“可是这次的是特别篇动画啊…我不想错过…不然就不会让你知道这件事了!”

“你看明天的重播呗。我就是这样。”

“你!今天我用掉我的空闲时间陪你去净化本子,明天你还会让我继续陪你净化本子——因为你会用一样的东西威胁我!你就是个骗子,而我不会上当。”

黑子一脸正义地将护目镜套上。

“我,就是想看动画,你,阻止不了我。”

“今天是个该休息的日子。你这么着急净化本子,是为了什么?”

她将一左耳的耳机放入耳中。

“不,没什么。”

“那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还有,那些人到底为什么骂你?”

“……我不想说。”

“在你告诉我这些事情前,我是不会陪你去净化额外的本子的。”

黑子将另一边的耳机也放入耳中。

“可是这些事情没有绝对的关联性,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叮当在撒谎。

“我不喜欢和我的队友什么都瞒着我,这样我和工具人有什么区别?不,我在你眼里就是工具人。”

黑子没好气儿地回复。

“我知道你隐瞒了很多,我能感觉到这一点。所以,现在你要告诉我真相吗?”

“……不。”

“哈。”

黑子冷笑。

“那么我们的交涉就此断裂。”

在晚上睡觉前,她们两人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叮当钻进被子中,盯着她头上的床板,发愣。

就算这样,叮当也没有告诉黑子真相的勇气。哪个扫黄的人能告诉自己的同事,她/他当过妓/鸭吗?

世界需要善意的谎言。

人们需要「对自己有利」的谎言。

叮当自然可以选择不说谎,直接告诉黑子实情,但是,她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在说出真相后还能活下去。

人是自私的生物,更何况,她从来都是利己主义者。

虽然隐瞒自己之前的职业,可能会让自己和她们有一些隔阂,但是,叮当的来净化本子的目的是净化社团的本子,把骂自己的人画的本子全部净化。

她的目标也很简单,净化本子复仇,还有就是要让自己的队友平安地活下去。

(那些人就那么值得我这样做吗?)

叮当抓紧被子,思考着。

(在我复仇完成之后……我还会继续当本子净化师吗?)

还在她没注意的时候,时间就已经悄悄推进了一个多月。

她的那几个队友已经从「不得不交涉」的人,变成了「大概可以对话」的熟悉之人,亦或者称她们为「朋友」。

(我为什么就这样来当本子净化师了??)

她想想也觉得奇妙。

一时的冲动,能造成现在的这种局面,也算是一种蝴蝶效应吧。

她的目标实际上已经很明确了。

她裹着被子,翻了个身,避开黑子的蓝色海豚小夜灯发出的光芒。

进行了一段时间没有结论的思考之后,叮当逐渐进入梦乡之中。

清晨,叮当被上铺的呼噜声吵醒。她睁开眼睛,不想从被窝里逃出。

她的鼻尖告诉她,因为太阳还未升起来,温度非常的低。

沿海城市的早晚温差就这样大,叮当已经不敢想象内陆的早晚温差了。

与其说黑子发出的是呼噜声,倒不如说是她的轻轻的喘息声,像一头熟睡的小兽。叮当很难想象出这样可爱的声音是她那个最成熟,最有担当的队友,黑子发出的。

虽然黑子怕黑,怕鬼,还喜欢看袖珍团子小小村那种幼儿动画,但是她在做一些判断时,还是又快又准的——一看就是经常在死亡线左右横跳的人。只要她不害怕的话……

叮当将胳膊从被子里拿出来,她瞬间就感受到了室内的凉气。

(已经五月份了,早上竟然这么冷。)

她扭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电子表。

「4:12」

(那怪不得这么冷呢。)

叮当从梦境回到了现实。

她又开始接着自己昨晚的想法继续想下去。

叮当摇摇头,感觉自己怎么想都没用。

(要是有人可以交流交流就好了。)

但是,她现在能交流的对象,只有烟灰No.3187了。

可是现在她不可能和烟灰No.3187独处。

(呜……要是烟灰No.3187有心灵感应就好了。)

叮当想到这里的时候,自己都差点笑出声。

(这怎么可能。)

她若是想和烟灰No.3187单独聊一聊,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掀开被子,跑到衣柜前,拿出了自己的JK制服。

虽然叮当不是JK,但她还是有买JK制服。

只是癖好罢了。

她拿出这一套衣服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她要不穿内衣内裤出门跑步了。

这也意味着她的思考没有结果。

她顺手将深蓝色格子的睡衣脱下,换上了平整的制服。

最后,她将自己的胖次脱了下来,放在装内衣的抽屉中。

叮当感觉自己好久都没有在海边跑步过了。

她太忙了,忙到无法思考。

直到现在才有时间。

现在的天才蒙蒙亮,路上的行人少之又少,这给叮当提供了不少方便。

要是她出汗太多,一些特殊部位透过衣服,显露出来……她可能会被旅游区的安保人员再叫去喝茶。

少了一些路人,也就少了一些这种可能性。

叮当边跑边觉得庆幸。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温泉旅馆的本子,大家就不可能这么累;黑子不这么累,她就不可能打呼噜;黑子不打呼噜的话,叮当就不可能在清晨被吵醒。

她的耳朵上挂着耳机,却没有播放任何一首音乐——这耳机连的,不是她的随身听,而是她的手机。

“烟灰No.3187,早上好?”

她试探性地发出疑问,期待着烟灰的应答。

“唔……早上好…等等!现在才几点啊!”

烟灰No.3187的声音也很懒散,就像是有起床气一样,她开始对叮当大吼大叫。

叮当震了一下,将音量调至最低。

“我不是说了吗!我的工作时间是早11点到晚上八点!能不能别在奇怪的时间点里找我啊。”

“额…对不起啦,我只是有急事想和你商量。”

“嗯你说,我在记录呢。”

“嗯,你知道我以前是本子画师,对吧?”

“没错啊,我的数据库里应该还有这部分的数据,你需要查看吗?”

“不,当然不需要。我想问你的是,我是否需要向黑子她们哪几个人坦白呢?”

“这???都得看你自己吧?你想说就说啊。”

烟灰No.3187吃惊道。

“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问你的。”

叮当放慢了脚步,开始专心与烟灰No.3187聊天。

“我先说一下啊!这种大风险性的选择…我们AI烟灰是不允许提供意见的——你也知道,我们是人工智能,不可能像人脑一样那般灵光。”

“那我应该选择什么呢?”

“我都说了我不能帮你解决这个问题……我不能突破这一限制。不过这种问题,你应该可以询问你的导师吧?”

“导师?”

叮当看了眼时间,四点五十。

“我可不觉得哆来咪现在就起床了。”

“这可不一定啊,小叮当。”

哆来咪的声音突然从叮当身后传来,吓得她从地面上跳了起来。

 

“哆,哆来咪导师!你为什么在这里!”

叮当停止跑步,稍微有点惊慌的她转身,直视自己的导师。

哆来咪依旧带着她那标准的微笑,眯着眼睛审视着叮当全身。

“因为觉得这里需要我,所以我就来了。”

“对于你的问题,我只能说,有好几种结局。”

“要么被黑子杀死,要么被和解,继续净化本子。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可能性吗?”

“实际上,烟灰已经告诉你答案了,我也告诉你答案了。”

“那就是,你想说就说,你想不说就不说。”

“顺带一提,你穿JK制服还挺好看的。”

叮当扫了一眼哆来咪身上穿的经典款水手服。

“我觉得你今天穿的衣服也挺好看的。”

“谢谢。”

“这件事情只能由你自己来考虑,我们帮不了什么。”

“就看你是否信任自己的同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