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就是那个人类小子？”图兰朵的老师，同时也是元老院长老之一的男性舒雷将视线投向我这边，语气带着几分好奇，“我名崔玉，你叫什么名字？”
他看上去像是性子粗豪的那种人，说起话来也确实很直接，但并不让人有压力。我也不知道舒雷们在面对长老问话的时候该用什么礼数，于是便朝他微微弯腰点头致礼，道：“郑平凡，郑是古国的名字，平凡是父母期望我一生平安顺遂，无风无浪。您叫我‘郑’便是。”
“唔，叫做‘郑’的古国嘛？之前来到这里的人类访客，口中也曾出现过这个国家。”
崔玉长老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嘴里这般说道，便转身朝跟在他身后的那位女性舒雷恭声问：“青雀嬷嬷，您可有印象？”
那老婆婆头发白了大半，听到问题先是朝我微笑了一下展露善意，随后缓缓开口：“三千多年前曾有个名叫王阳明的，到过远逝之原，先祖们记录他的话语时，确实有听他说过这个国家。”
王······王阳明？我听了这位青雀嬷嬷的话，心里悚然一惊，心道这人莫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有明一代，独此一圣贤”的王阳明吧？
我心里正犯嘀咕呢，青雀嬷嬷边上一位男性长老上前几步，把我从上到下好好地打量了一番，然后才带着欣喜地说道：“没想到，没想到，我居然能亲眼看到人类的客人造访这座城市！”
他脸上的表情非常有趣，又惊又喜，还带着点儿狂热，硬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科学家发现了什么突破性进展的时候大叫着“尤里卡”。
“咳咳！阙勒！”
三位年长的长老中还未说过话的那位这时候轻咳几声，伸手将我面前这位颇有“疯狂科学家”气质的长老拽了回去。青雀，阙勒······那么这位应该就是岭山长老了？
按照图兰朵所说，舒雷的语言和中文其实完全不同，只是因为远逝之原的特殊性质，我和他们才能没有阻碍地交流，就像好像彼此内置了一个万能翻译机。
不过，翻译终究是翻译，所以在我看来，舒雷们的名字总还是有几分古怪的。毕竟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不同种族啊，这点儿区别都没有的话也说不过去，我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此时五位长老俱到，图兰朵不想再耽误片刻时间，言简意赅地将那些黑泥怪物的事情交代清楚。她估计早已打好了腹稿，现在说起这件事情来，没有一丝卡顿，从最初的遭遇到现在黑泥怪的发展情况再到对于未来情况的预计，一点跟着一点，有条不紊。
我虽然亲身遭遇过黑泥怪的袭击，但是毕竟只那一次，而且完全是在狼狈地逃窜而已，有些情况，也是听了图兰朵的说明才知道的。
“现在已经查明的不同集群已经超过了，我估计实际上总数应该在二十以上，即使按照一个集群三十头怪物保守计算，总数也在一千以上。
“黑泥怪物们有基本的智力，不止一个侦察小队报告过，在他们造成黑泥怪物集群减员超过十分之一的时候，它们不会恋战，而是选择留下一部分个体殿后，大部队立刻逃走，具有高度的秩序性。
“黑泥怪之间可以彼此融合，并产生出能力更为强大，体型更庞大的新个体，现在已经出现过的融合体怪物有三种。
“分别是两到三个个体融合形成的巨型泥怪，这种类型的外形和能力和一般个体类似，只是体型和力量得到了提升
“第二种是五个以上个体融合形成的四脚着地的巨型泥兽，不论力量还是敏捷，都远超一般个体水准，破坏力非常惊人
“第三种则只出现过一次——”
说到这儿，图兰朵顿了顿，瞥了我一眼之后继续说道：“是由我亲自带领的小队遭遇的，追击郑的一个泥怪集群中出现的。整个集群三十头个体全部集中在一起，构成巨大的个体，可以向着极远的地放发射黑色泥浆，泥浆会在短暂的时间后恢复成单个个体。
“我们所掌握的情报有限，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从什么地方而来，有什么目的一概不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它们带有强烈的攻击性，且构成它们身体的黑泥会对灵体造成范围性的灼伤。而如果长时间接触的话，甚至会造成不可逆的灵体毁损。
“实际上，到现在为止，已经出现了多名负伤的守备团战士，但好在他们的伤势还在可控范围之内······但，如果这些怪物集中起来对舒雷塔尔发动袭击的话，我个人觉得情况会变得很不乐观。”
图兰朵说到最后，毫无保留地展现除了自己的担忧。在场的五位长老没有立刻做出什么答复或者指示，而是面色有些凝重的目光相接，像是在互相确认着什么似得。
空气一时间有些沉闷，图兰朵仍保持着半跪在地面上的姿势，这是她向长老们禀报时的礼节。
“嗯······终究还是会再次出现啊，该说这是舒雷们无法逃避的命运嘛？”
最先打破沉默的事图兰朵的老师，身材高大的崔玉长老。他先是瞥了我一眼，目光里似乎有歉意，然后转过头对着自己的弟子说道：“起身吧，图兰朵，那些黑泥怪物的事情，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图兰朵站起身来，语气里带着些不确定地问道：“老师，我听您刚才的话，似乎，对这些黑泥怪物有所了解······是嘛？”
崔玉长老点点头，然后沉默了半晌，似乎在思索该怎么把接下来的话说清楚，随后缓缓道：“图兰朵，我们的祖先在几千年前初次踏足这片土地，而在那之前，舒雷是活在月亮，活在外界的族群
“月神忽悠着我们，我们在月球上安居乐业，但是好景不长，有人入侵了月亮，污染了月神的力量，将舒雷们逼入了绝境。”
图兰朵听到这里已经有所明悟：“那入侵月亮的力量，就是这些黑泥怪物是嘛？”
崔玉长老没有点头或者摇头，只是继续解释：“第一批迁居到远逝之原的祖先也许留下过对那些敌人的详细记载，但是时至如今，唯一残存的只有几卷古书还有这些壁画了。”
说着，他指指我们刚才参观过的壁画群。
“在那几卷残破的古书里，我们唯一能破译的部分，只有几段零散的叙述。
“除去一些摸不着头脑的叙述之后，我们发现有几段叙述反复多次地出现在古籍的记载中——‘黑色的污泥’，‘致命的毒药’，‘月神用自己的全部拯救了族群’，‘迁居’还有······‘未被彻底消灭的敌人必将重来’。”
未被彻底消灭的敌人必将重来！我听过这话，心头顿时一跳。如果说刚刚看到那些壁画只是让我有些不好的联想的话，现在崔玉长老的话简直就是在对我说：你的预感可能是真的！这些出现在远逝之原中的黑泥怪物，就是久远时代袭击了月亮上的舒雷先民的入侵者。
而且，我还知道一些连舒雷们都不清楚的事情——那些黑泥怪物，不仅仅出现在了这个精神的世界，也同样在物质的世界献身，并且差点儿取了我的小命。
“时间，时间——它终究会缓缓抹去一切，哪怕是吾等的寿命绵长，可五千年过去，亲历过那次战斗的人早已凋敝，只留下这些不甚清晰的记述
“多年以来，为了不引起族人们不必要的恐慌，元老院一直隐藏着这些文字，除了长老们之外，也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这件事。即使是你——图兰朵——我也没让你知道这件事。”
图兰朵听到这儿，并未表现出不满，而是若有所思地点头：“我明白的，我想就连老师您自己都不觉得这些记述是真的，而且，在我所知范围内，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敌人’会再度出现。”
崔玉长老点点头，接着朝着那三位年纪明显长一些的长老微微鞠躬行了一礼：“两位先生，青雀嬷嬷，此事干系重大，您三位大概没办法清闲了，崔玉先在这里赔罪了。”
“嘿嘿，无妨，多年不动弹，我感觉自己的关节都快要生锈了。”
那位性子看起来最为外向，对我表现出了异常兴趣的阙勒长老面上不见半点的担心，反倒是一脸的雀跃神色，似乎对于这些危险的入侵者充满了兴趣。
至于其余两位，毕竟是没有他这般跳脱的，听完崔玉长老的话，面色多少有些凝重。
可想想也是，近乎变成传说一般的历史中的敌人，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家园周边，怎么能叫人不担心呢？更何况，舒雷们的先民正是因为这些“黑泥怪物”才丢弃了原本的家园，来到了远逝之原定居，彼时无法力敌的敌人，现在碰上了，会否让逃离家园的历史重演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