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八年三月三十一日。零九三零时。
奇境岛。第六区。库雷什尼克防务有限公司。
本以为睡一觉以后，赛琳娜应该能恢复多少精神。
但事实上——
“喂，这都几点了，太阳晒屁股了，哦呵呵你也差不多该起床了吧~”
“再让本小姐躺多一会儿……”
“这句话你已经重复了十五次了好不好。”
这家伙纯粹是在怄气吧。
“不就是员工辞职走人嘛，有什么好纠结的，你一个当领导的，难道还能不让别人辞职？每走一个员工，你就生气，你一个上市公司的董事长不得气死？”
“你根本不懂本小姐的感受！”
“我怎么不懂？我这边也有一个员工被抓走好不好？”
“你就不能让本小姐一个人静静吗！”
“哦呵呵你赖在我的房间里你还有理了？”
骂归骂，欧若岚也很清楚，对赛琳娜而言，格尔达并不只是黑森集团的职员，更是她的左臂右膀。
现在突然翻脸不认人，跟恐怖分子同流合污，等于直接把她其中一条手臂给砍下来，任谁都会受不了。
不过要说心情复杂，与赛琳娜相比，欧若岚自认不遑多让。
事到如今，她只能暗自庆幸当时自己被格尔达打晕了，要不然碰到那样“二选一”的场景，她肯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与其说是顾天浩选择了自己，还不如说是他不得不选择自己，因为格尔达一伙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姜沐雪。
如果……只是说如果，真的是自由选择的话，顾天浩又会选择谁呢？
是自己，还是姜沐雪。
欧若岚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并不是说顾天浩对姜沐雪抱有怎样特殊的感情，选她的原因单纯是因为她的干员等级低，是需要保护的对象罢了。
相比之下，自己则是经验丰富的黄金级干员，可以依靠身上的各种小道具逃出生天。
尽管顾天浩这么做，可以理解为对自己能力的信任，但眼睁睁看着青梅竹马在这种生死关头选择救其他女生，对欧若岚来说……果然还是有点打击人，还是会在内心情不自禁地抱怨道：
“明明我才是你的青梅竹马欸，你却跑去救一个认识都不够一个月的女生，这算什么意思嘛……”
好在这个如果并没有发生。
欧若岚也由衷地希望顾天浩不必再面临这种进退两难的困局。
经验教训总结到这里也差不多了……
“赛琳娜小姐还是不愿意出来吗？”
“益田同学，能不能麻烦你不要再从天花板突然冒出来……”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至于说到益田辉夜……她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神出鬼没”这一点叫人很难顶。
“但赛琳娜小姐一直不从房间出现，就没办法搞作战会议了，不是吗？简直就像是躲进天岩户的天照大神一样。”
嘿咻的一下，益田辉夜以不亚于职业体操运动员的矫健姿态从天花板翻落地面。
“话说，我记得在这个故事里面，天照大神最后还是从天岩户出来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天钿女命露出了胸部。”
“这是东和文化中特有的道歉姿势吗……”
“具体来说，就是天钿女命脱下衣物，在众神中间载歌载舞，天照大神对此感到好奇，推开磐户窥看，结果天手力雄神就趁机一把将她拉出天岩户，世界就重获光明了~”
益田辉夜一边这么说，一边露出如野原新O助一样的痴汉笑容。
不用多想，欧若岚都知道她这是把谁给代入天钿女命这个角色里了。
“益田同学，你现在还有这个闲情逸致给我讲故事哦……”
明明儿时玩伴都被恐怖分子抓了……欧若岚倒也没见益田辉夜有多担心，还是说她本来就是这样大而化之的性格？
“我觉得欧若岚同学你没必要这么担心小雪的人身安全，毕竟是小雪自己决定跟他们走的，我想她肯定是有什么办法脱身才这么说的吧？”
“比起胸有成竹，我更倾向于她是打算牺牲自己，避免两败俱伤……”
根据顾天浩的描述，欧若岚很容易就看清他当时的态度——毋庸置疑，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遵循“一换一”的游戏规则，而是不惜硬拼也要救下自己和姜沐雪。
但这么做的风险太大了，敌人早已布下埋伏，非要硬碰硬，最终的结局只能是“鱼死网破”。
恐怕是正因为明白这点，姜沐雪才主动做出让步。
“诶？也就是说，小雪并没有逃脱的办法？”
“虽然我认识姜沐雪同学不长时间，但她应该是身体反应比脑袋要快的类型……身为青梅竹马，你应该深有体会吧？”
“你这么一说——”
益田辉夜似乎也回想起过往某些不堪的经历，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最后干脆是抱着自己的脑袋，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走廊里转来转去。
“这、这可怎么办？小雪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也不想活了哇啊啊啊啊啊啊……”
明明劝别人的时候，还是一套一套的，怎么一到劝自己的时候，这只樱花妹就只想着拿绳子往自己脖子上一套了呢。
“益田同学，冷静一点，如果那帮恐怖分子是冲着杀人夺命来的，他们没必要留姜沐雪同学的活口。既然留了活口，就证明姜沐雪同学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
“如果那帮恐怖分子已经榨干了小雪的利用价值了呢……”
“虽然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不过——”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放心，目前为止，姜沐雪小姐还是安全的，但今晚过后就不好说了……”
欧若岚卧室的大门重新洞开，赛琳娜正将双手盘在胸前，倚墙而站，视线却落在地上。
“嚯嚯，我们亲爱的天照大神小姐可总算愿意出来了~”
“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被赛琳娜狠狠一瞪，欧若岚假装吓得缩起身子。
“赛琳娜小姐，您刚才说‘今晚过后就不好说了’是什么意思？”
益田辉夜凝视着赛琳娜的脸，看起来真的很担心。
负责解说的，却是从客厅走过来的顾天浩。
“本月三十一日，也就是今日夜晚，将出现‘蓝月亮’的天象——这是每隔两到三年才会出现一次满月天文奇观。”
赛琳娜接过话茬，继续解释道：
“在阿尔比恩语系中，‘蓝月亮’（Bule Moon）还有‘稀有或罕见的事情’之意，因为蓝月亮出现的当晚，正如潮汐一般，空气中的魔力含量也将达到一个高峰，十分适合用来举行大型魔导仪式。”
“换而言之，这帮恐怖分子是打算在今晚依靠天时启动‘巴别塔石板’？”
对于欧若岚的反问，赛琳娜又摇了摇头。
“光靠满月的魔力还不足驱动‘巴别塔石板’，要想发挥它的全部力量，最优解是直接把奇境岛中央的‘神迹’当做动力源，如果做不到，就只能寻找另外的替代品。”
“赛琳娜小姐您的意思是……小雪是替代品？”
这一下是轮到欧若岚头疼了。
“毕竟姜沐雪同学可是龙虎山天师府现任掌门的孙女……虽然本人的实力上不了台面，奈何血脉优秀，会被恐怖分子当做‘唐僧肉’，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上一回死灵法师之所以找她麻烦，也是因为其异常优秀的“供电能力”。
正因如此，顾天浩才敢做出以下这个结论：
“如果她真是被当做‘活祭品’，我们必须在太阳下山之前找到她，否则——”
对在场其他三位女生而言，后面半句话的内容已是不言自明。
“那我们该怎么办……”
看见益田辉夜泫然欲泣的表情，欧若岚便觉得胸口被紧紧揪住，忍不住想移开双眼，但不管怎么说，她能脱险都是托姜沐雪的福。
现在姜沐雪遇到了麻烦，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坐视不管。
“益田同学，放轻松点，离太阳下山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一定能找到姜沐雪同学的。”
“如果找不到呢……”
“一定能找到的——在我这个董事长允许姜沐雪同学辞职之前，她都是库雷什尼克的一份子，就是把整座奇境岛翻过来，我都得找到她。”
一字一句，字字千钧。
眼看欧若岚的态度如此坚定，益田辉夜姑且是点了点头，稍微放下悬在心头的巨石。
然后，欧若岚又转向赛琳娜，开口询问道：
“哦呵呵你之前说过得，像是这样的大型魔导仪式，必然有严格的前置条件，现在对方手里掌握着‘天时’和‘人和’，那么剩下的‘地利’又是什么？”
“说到‘巴别塔’，你第一时间想到的东西是什么？”
赛琳娜得意轻笑。
欧若岚恍然大悟。
……
二零一八年三月三十一日。一九零零时。
奇境岛。第八区。阿特拉斯天空塔。
“要说这栋建筑物是‘二十一世纪的巴别塔’，好像是没什么问题……”
花了好大的一番功夫，总算在地图上确定了最有可能用来举行仪式的高大建筑。
任由欧若岚极力仰望，都不见眼前这座观光塔的顶端。
由此可见，这栋建筑的确无愧于擎天巨神之名。
放置在入口广场的雕像——人类与兽人、妖精、矮人携手并进，这一主题更是与“巴别塔乃人类与变形者共同建造”的传说相契合。
最重要的一点是……附近一带变得十分安静。
要知道现在方才刚刚入夜而已，还没到说晚安的时间……不，就是到了睡觉时间，作为奇境岛的地标建筑之一，都不可能安静到这个份上。
从半小时前，车流量就开始不断减少。
一开始只有细微的违和感，如今变成了显而易见的异常事态。
路边的便利店空无一人，连收银员都不复存在，唯独剩下放在窗边的半杯咖啡；
停靠在路边的跑车，在车门大开的情况下，驾驶者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本每隔几秒必然会有一个人向自己迎面走来的街道，如今也变得空荡荡的。
这一切让库雷什尼克众人不禁产生一种错觉，就像是误闯了人类突然遭到毁灭的平行世界一样。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凡稍微有一点经验的干员都能一眼认出这其背后的玄机。
“驱散闲人吗……”
为防止路人碍事而设下的结界，只是让附近的人产生“此地不宜久留”的心情，并不会对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话虽如此，能让附近一带的行人都乖乖滚蛋，其结界规模之庞大，可想而知。这绝不是普通恐怖分子或激进武装民兵能搞到的道具。
为迎接今晚的到来，叶特一伙恐怕投入了难以估量的心血，说是“孤注一掷”都不为过。
拜此所赐，库雷什尼克一行人更加肯定，这座观光塔就是叶特用于举行仪式的“祭坛”。
也是时候该跟她们做个了断了。
“我们走吧。”
在欧若岚的催促下，众人迈开脚步，走向观光塔的入口。
“总感觉这里很安静呢……”
毕竟在此之前，为今晚上演的决战，库雷什尼克可是做了不少准备工作，结果赶到案发现场，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益田辉夜心里多少会有点落差，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
“益田同学，在决战前夕，还是不要说这样的话比较好哦。”
“为什么？”
“因为一旦说了这种话，说不定下一秒就跑来一车的黑衣人二话不说把你给打成筛子……”
“这句台词该不会是什么诅咒吧……”
“你要这么说……还真有点像。”
益田辉夜瞪大双眼，一脸震惊。
为避免进一步增加这只樱花妹的心理负担，欧若岚连忙摆了摆手，临时改用另一套说辞。
“哎呀，虽然话是这么说啦，但也就是图个吉利而已，这种东西不一向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的吗”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阵由远及近的引擎轰鸣就让她把剩下两个字吞回肚子里了。
事实证明，欧若岚非常富有远见。
如果换一个表达方式——
“你这张‘乌鸦嘴’还真是厉害……”
赛琳娜做出了这样中肯的评论。
没错，欧若岚预料到了会有人上门找茬，但却没料到上门找茬会是一具龙骑兵装甲。
“哇哈哈哈，可让帕斯特大人我找到你们了！叶特姐姐猜得不错，你们这帮不自量力的家伙果然会来碍事！”
根据扩音器发出的稚嫩声音，很容易认出操控这具龙骑兵装甲的人，正是之前带着普莱泽特逃亡的驾驶者。
欧若岚算是明白为什么叶特并没有在入口广场布置兵力了……因为以这位驾驶者一路逃跑一路破坏的暴躁个性，真要杀红了眼，可不会去管枪口面前站的是敌人，还是友军。
“一挺五十毫米榴弹发射器、一挺三十毫米火神炮、两挺十二点七毫米重机枪、一挺火焰喷射器、一挺反装甲动力爪——军用重型龙骑兵装甲，代号‘哥伦多’，哦呵呵，我没看错的话，这好像是你们公司的产品吧？”
“不用你说本小姐也知道。”
身为黑森集团的总裁，如今却不得不与黑森集团生产的魔导兵器为敌，对赛琳娜而言，这想必是天大的讽刺。
也正因为了解这具龙骑兵装甲的性能，她才不敢有丝毫懈怠。
“哼哼，你们该不会是被帕斯特大人吓得不敢喘气了吧？光是站在这里窃窃私语可过不了帕斯特大人这一关！”
这位驾驶者操纵龙骑兵装甲的技术十分高超。
无论是光学传感器的转向，还是四肢的动作，都显得相当灵活。对驾驶者来说，这具龙骑兵装甲，仿佛不是被操纵的机械，更像是穿在她身上的衣服……甚至可以说，就是她手脚的延伸。
光是庞大的躯体便足以让见者心生畏惧，全副武装的姿态又将这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放大到极致。
兼具智慧与力量的钢铁巨兽，这个定义再准确不过。
在这样宽阔的场地，它不必再像之前一样畏手畏脚。
接下来无论是谁上前应战，它都将全力以赴。
“怎么样？害怕了吧？害怕就对了！不过今天算你们的运气不错，帕斯特大人的心情很好，只要你们愿意自觉离开，帕斯特大人也不是不能饶你们一命。”
说着，龙骑兵装甲的光学传感器对准顾天浩本人，特别强调了一句：
“就算是帕斯特大人最讨厌的斯克鲁奇，也不例外。”
这就是强者对弱者的仁慈吧。
确实，无论是黑铁级干员，还是钻石级干员，以这种怪物为对手，在被火控系统锁定的瞬间，结局都不会有什么区别。
不过话说回来，只要不被这个庞然大物瞄准，自己就有办法对付它。
可现在说这些话，无异于是在挑衅这匹钢铁猛兽，顾天浩自然是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但“拦路虎”就是“拦路虎”，如果不想办法将它赶走，己方就寸步难行。
单论人数，己方占据优势——以多欺少，怎么样都能打倒这只怪物，但免不了要花上一段时间。
偏偏在这种时候，时间又是最宝贵的东西，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倘若前往祭坛的中途又接二连三碰到这样的“拦路虎”，就会变成无休止的车轮战。
即便赶到祭坛，叶特也恐怕已经实现了自己的野心。
所以——
“让我留下当它的对手就好了。”
尽管己方已经通过交换眼神达成“兵分两路”的共识，但欧若岚没想到主动提出留下的人……会是益田辉夜。
“别开玩笑了，益田同学，你一个青铜级干员怎么可能是它的对手……”
从职业来看，益田辉夜这个“忍者”，又不是《忍者O剑传》的那个“忍者”，正面交战并非她的强项。
“也不是说非要放倒这个大家伙不可吧？我只要想办法缠着它就好了。”
“缠着它？这个铁王八身上那些长枪短炮可不是泥捏的……”
“就算是枪炮，打不中就没有意义了吧？”
“你……该不会想说自己跑得比子弹还快吧？”
“我对脚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欧若岚承认，益田辉夜的速度是很快，能在一眨眼间从异形精灵的爪牙之下救出埃米特，但与武装到牙齿的龙骑兵装甲为敌……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正当她这么考虑时，益田辉夜轻轻握住她的双手，直视着她的双眼，认真地恳求道：
“欧若岚同学，虽然我的实力不如你们，但大家想要救小雪的心情是一样的……我当然也很想亲自去救小雪，但前往祭坛的路上，敌人说不定会变得越来越强，你、顾天浩同学和赛琳娜小姐都是不可或缺的战斗力，所以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都什么时候了益田同学你就别说这种生离死别的话啊……”
欧若岚总感觉自己一放手，就真的再也没办法跟益田辉夜见面了。
然而——
“放心，我可没打算死在这里——如果一定要死，我也得死在小雪手上~”
“这种时候你就别开玩笑了……”
“所以说，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益田辉夜的笑容太过耀眼，以至于欧若岚都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拒绝她的请求。
“保重，益田同学。”
“你也是，欧若岚同学~”
眼看两位女生抱在了一起，帕斯特不满地大声嚷嚷道：
“说悄悄话说了这么久，你们这帮家伙究竟想怎么样？虽然叶特姐姐说尽量不要挑事，但你们一直站在这里，帕斯特大人我也不可能当做没看见啊。”
“好好好，我们走就是了。”
欧若岚举高双手，装作投降。
帕斯特倒也没看出她这是真降，还是诈降，便开始自鸣得意。
“算你们识相~”
“尊敬的帕斯特大人，看在我们这么识相的份上，请问您介意我问您一个问题吗~”
虽然嘴里说着“真是麻烦啊”，但帕斯特最终还是同意了欧若岚这个请求。
“话说，您这个光学传感器，现在并不是热成像模式吧？”
“不是啊，这里的光线这么充足，帕斯特大人我为什么要开热成像模式？等等……你问这个想干什么？”
“哎呀，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
可就在欧若岚转身离开的瞬间——
“才怪~”
从她背后伸出的机械臂早已瞄准钢铁巨兽的“眼睛”，射出一枚注射器。
在命中传感器的瞬间，大量粘稠的绿色液体迸溅而出，成功糊住了镜头。
“可恶！你们这帮混蛋！”
意识到自己中计了以后，帕斯特顿时气得上蹿下跳，举起手中的机炮乱射一气。
库雷什尼克众人则趁此机会冲向观光塔的大门。
无论是欧若岚、顾天浩，还是赛琳娜，都很清楚这样的“小把戏”顶多能拖住这头怪物三秒而已。如果驾驶员足够优秀，在两秒之内就会将传感器切换成“热成像模式”。
很不幸的是，年轻尚轻的帕斯特的确是一个优秀的驾驶者。
从反应过来到采取行动，她仅仅花了一秒。
“逮到你们这帮混蛋了！”
“骗人的吧！这么快！”
欧若岚不禁目瞪口呆。
眼看龙骑兵装甲的炮口已经锁定自己的后背……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帕斯特的确扣下了扳机，枪声和炮声也的确如决堤般响起，但这阵枪林弹雨却并没有打中任何人。
正如之前所说，她是一名经验老到的龙骑兵装甲驾驶员，在这种距离上，理应不可能犯“脱靶”这种低级错误。
但现实是……大大小小的子弹确实落在毫无相干的地方。
帕斯特这时才发现热成像中少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忍者打扮的黑发少女消失了。
直觉告诉帕斯特，她并没有逃跑，而是——
“不用到处找了，在下在这里。”
忍者少女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也就难怪会找不到她了。
龙骑兵装甲的上方正是传感器的死角，但并不意味那里是杀伤的死角。
机甲双肩的近距离防御装置，正是为此而设置。
一经引爆，防御装甲便会将弹体抛射到半空中，凭借空爆，内藏的数百颗钢珠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方位覆盖龙骑兵装甲的上方，届时攀爬到装甲上的敌人将在瞬间被炸得血肉横飞。
“这么喜欢站在帕斯特大人的头上，那你干脆死在这里好了！”
帕斯特的脑海中已经勾勒出忍者少女化为一堆肉末的画面了。
然而——
“嗯？”
防御装置并未启动……就连龙骑兵装甲都一动不动。
难道说自己已经丧失了对龙骑兵装甲的控制权吗？
不可能……
因为明明还能透过机体的传感器看到外界的情况。
因为明明还能透过机体的装甲感受到对方的重量。
“汝一定是在想自己为什么突然动不了——要怪就怪汝没把驾驶舱拆掉吧。”
忍者少女自装甲头顶飘然而下，如敏捷的小猫般稳稳落地，转头望向观光塔的入口，似乎是在确认同伴的去向。
“你为什么会知道——”
“汝想问在下为什么会知道汝并不在驾驶舱吗？答案也很简单，只要稍微看一眼就知道了。”
光学传感器不受控制地启动清洁功能，洗去黏液的同时，将镜头倍率放到最大，帕斯特这才看清楚停落在忍者少女手指上的是什么。
“苍……蝇？”
“虽然这些小家伙在正面战场上派不上什么用场，但作为间谍，却是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哪怕对方是武装到牙齿的钢铁，只要在其体内孵化出足够多的同类，照样能夺取身体的控制权，真可谓一等一的优秀~不过，比起你的‘夺舍之术’，这些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雕虫小技罢了。”
说着，忍者少女又像是嫌弃这位“间谍”太过肮脏，挥手将其驱逐。
“在下才想知道这种‘禁术’汝是从哪里学来的——让身处移动货柜车的自己进入假死状态，将魂魄转移到龙骑兵装甲身上，从而让死物获得与常人无异的五感，没有高人指点，光凭个人觉悟，恐怕终其一生都难以了解其中玄妙。”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偏偏在这时，龙骑兵装甲又忠实地呈现出驾驶者几近崩溃的心态，摆出双腿颤抖的狼狈姿态。
“汝不必管在下姓甚名谁，只要知道汝的老师，正是在下工作上的前辈就行了。”
“既然你是‘交响乐团’的人……又为什么会跟他们混在一起……”
“汝猜得没错，指挥亲自将‘货物’的所有权转交到汝等手上，也明令禁止在下对汝等采取敌对行为……不过事实上，在下也的确没有对汝等采取敌对行为，不是吗？”
仅仅是把对方控制住，并未造成任何伤害，这的确算不上敌对行为。
此时此刻，帕斯特比谁都清楚，如果忍者少女真要动起手来，自己恐怕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你到底想怎么样……”
“直到这场闹剧落下帷幕之前，在下都会像这样袖手旁观——在下要是这么回答的话，汝会满意吗？”
忍者少女轻轻一笑。
但就在下一瞬间，这抹微笑被某种更加浑浊、阴暗的情感所取代。
“在下本来想跟汝等以和为贵的，但就在今天凌晨时分，在下改变了主意，非要说有什么原因的话——”
忍者少女指住了龙骑兵装甲的光学传感器。
帕斯特透过传感器看到了她的双眼。
空洞且无神，什么都没有，犹如无明深渊般，要将她的意识、灵魂、一切都吸进去……不，并不是忍者少女在盯着自己，而是藏在这层皮囊之下，更加可怕的“东西”在对自己虎视眈眈。
这个人……或说这个东西，好可怕。
发自内心的恶寒仿佛要将脊背一分为二。
帕斯特不禁庆幸自己动弹不得，否则的话，稍微动一下，她的心脏说不定会因此停跳。
但这样的庆幸并未持续太长时间。
“因为汝等把小雪弄哭了，所以坏孩子必须接受惩罚~”
忍者少女一边笑着，一边缓缓抬高摆出手枪形状的手指，最后停在太阳穴的位置。
一时间，龙骑兵装甲的机炮也随之慢慢指向光学传感器。
预料到忍者少女想要干什么的帕斯特，脑海变得一片空白，唯有恐惧的本能迫使她通过扩音器挤出支离破碎的细语。
“不、不要这样子了……帕斯特大人……帕斯特人错了……帕斯特下次不敢了……帕斯特向您道歉……帕斯特以后再也不敢了……”
即便这是帕斯特发自内心的反省——
“放心，考虑到汝是未成年人，事后在下会好好帮汝洗掉这段不堪的回忆。”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忍者少女悄然扣下宛若扳机般的拇指，就好像此刻耳边响起的这一声惨叫，从未存在过一样。
……
如果说在入口遭遇小Boss阻拦一事都还在欧若岚的意料之中的话，那么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可就超乎她的预期。
“这里也很安静呢……”
刚一开口，欧若岚就立马捂住嘴巴。
看来人类总是重复同样的错误呢……
可即便对自己犯下的过失及时进行补救，还是被赛琳娜呛了一句：
“你还是闭嘴吧。”
“那是很安静嘛……”
当然，这一回既没有出现全副武装的杀人机器，也没出现手持步枪的黑衣人……一层大厅根本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唯独从门外传来的激烈枪炮声不绝于耳……但欧若岚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双手合十，祈祷益田辉夜吉人自有天相。
回想起之前来这里观光的时候，那可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人口密集度之高，足以将一个月半子给压成胖子。
在网上有预约的前提下，也要排接近两个小时的队才能来到电梯面前，就是坐上电梯，到了顶层依旧是人头涌涌，结果被挤来挤去晃悠了一圈，除了游客的后脑勺以外，欧若岚什么都没看到，就又回到出口了。
虽然这一次故地重游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游山玩水，但至少能借此机会，瞅瞅天空塔里面究竟长什么样子。
“并没有嗅到敌人的气息，你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结果，却被赛琳娜误以为是提心吊胆的表现。
“我这是在了解观光塔内部的结构好吧……”
“库雷什尼克搬到奇境岛也有一段时间了，你还没来过这里吗？”
“来过是来过，就是人太多了，除了人以外，我就没看到其他东西。”
对于欧若岚充满怨气的碎碎念，赛琳娜笑了……不，那摆明就是嘲笑！
“哎呀~那还真够遗憾的，在云顶旋转餐厅用餐的体验还是挺不错的~”
“切，后浪……”
“你说什么？”
“我是说像阁下您这样又有钱又有闲的年轻人才是真正的国家栋梁~”
欧若岚还以颜色。
“你这是在讽刺本小姐吗……”
赛琳娜眯起双眼。
“哦呵呵，这你就大错特错了~”
欧若岚回以和善的微笑，彷佛在说“你怎么这么想呢”一样。
“因为我更喜欢指着你这只母猪的鼻子直接开喷~”
“你说什么！”
一如既往地，两人瞬间进入剑拔弩张模式。
“不就是有两个臭钱而已吗？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本小姐是没什么了不起，但总比你这个一脸穷酸相的母猩猩要强！”
“好啊，区区一个哦呵呵，居然敢叫我母猩猩，那就如你所愿让你见识一下虫人族引以为傲的腕力！”
“求之不得！”
就在欧若岚与赛琳娜抓住彼此的手掌，准备以蛮力决一胜负之际——
“观光电梯停止运作。”
顾天浩口中传来了这样的噩耗，令眼前两位不同种族、不同发色、不同个性的少女异口同声说出同一句台词：
“什么！”
欧若岚第一时间抖落赛琳娜的纠缠，立马掉头往回走。
“我还是回家好了。”
“你的员工人都还在塔顶上，你这么快放弃真的好吗！”
幸亏赛琳娜也在第一时间拉住了她。
“再说，电梯会用不了这种事，在来之前，你就应该预料了吧？”
“我当然有考虑到这种情况……但哦呵呵你要明白一点，阿特拉斯天空塔可是足足有一百六十层这么高，你叫我爬楼梯去救人，还不如直接让我自杀算了！”
“你该不会是那种除了上学和工作以外就绝不踏出家门半步的‘宅女’吧……”
赛琳娜说这个，欧若岚就不爽了。头上的数据线瞬间就像是被踩到猫尾巴一样竖了起来。
“宅女怎么了？是吃你家大米了？还是挖你家祖坟了？要被你这样歧视？”
说着，欧若岚转过身去，将双手环抱于胸前，振振有词道：
“反正就算不锻炼，到我肚子里的薯片和快乐水，也只会往这两个地方跑~”
然后，她分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和胸部。
“切，体质……”
这一回是轮到赛琳娜发出不甘心的低语了。
“哎呀呀，全世界怎么吃都不会胖的人又不止我一个，希望哦呵呵你不要嫉妒，积极健身也能达到相同的效果嘛~哦，不好意思，我差点忘了，你好像是喝水都会胖的类型吧？难怪胸前会长着两坨没用的脂肪~”
“本小姐这么努力锻炼身体，没理由被你这种懈怠的家伙瞧不起！”
“既然你这么喜欢锻炼身体，就请你一个人爬上去好了~”
“你也跟我上去！”
咬牙切齿的金发少女一把抓住欧若岚，眼看要往楼梯方向走。
“才——不——要——”
无奈欧若岚抓住边上的柱子，任由赛琳娜怎么拉，她都是纹丝不动。
“帝国大厦爬楼梯比赛女子组世界纪录是十一分二十三秒！”
“你不要拿世界纪录要求一个宅女啊！”
“天空塔高度是帝国大厦的两倍，也就是二十二分四十六秒！”
“你这个算法很有问题好不好！”
“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不行！”
“试试我就逝世了好吗！”
就在这时，顾天浩又一次成功打破僵局。
“后面还有一个电梯，但似乎需要ID卡才能启动。”
听他这么一说，赛琳娜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果断松开欧若岚的手，锤了一下掌心。
“啊，这个电梯说不定能用。”
“电闸都被人拉了，哦呵呵你这是打算用爱发电吗……”
面对欧若岚的辛辣讽刺，赛琳娜只是翻了一下白眼，才继续解释道：
“你没看到这是VIP电梯吗？”
“VIP又怎么样？没电还不是一堆废铁。”
“当然不是，为避免出现因为停电而把客人困在电梯里的情况，VIP电梯有单独一套的电力系统，只要有VIP卡就能直达云顶餐厅的贵宾招待室，距离塔顶仅有几步之遥。”
“哦呵呵你这家伙肯定经常来这种地方消费吧？”
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清楚观光塔的情况。
“并没有哦，只是因为黑森集团曾负责过天空塔的部分承建工作，所以本小姐才略知一二。”
“反正你这么有钱，这么好的电梯就多建几条啊，就当做是为我像是我这样的平民阶层做慈善就是了~”
听欧若岚这么酸，赛琳娜露出被打败的表情，就像是在强忍头痛般按住太阳穴。
“母猩猩，你该不会以为无论碰到什么问题，只要本小姐点头，就统统都能迎刃而解吧？”
“这不是你的钞能力么。”
欧若岚还在想赛琳娜几时动用公司的力量给自己打造一套钢铁战甲外加一辆蝙蝠跑车。
“真要是这么简单的话，本小姐就没必要跟你来这里了吧？”
“好像是有这么一点道理……”
赛琳娜真要有“独裁者按钮”的话，恐怕会在第一时间让家族集团内部的反对者人间蒸发吧。
吃里扒外的异见者消失了，“巴别塔石板”就不会落到恐怖分子手上。
恐怖分子拿不到这一关键道具，也就不会绑架姜沐雪。
姜沐雪人好好地待在公司里，这次营救行动也就能宣布取消了。
好吧，罪魁祸首找到了，正是带带……哦不对，赛琳娜！
就是不知道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唐耀兴先生认不认同这样的逻辑关系。
“那么，你的VIP卡呢？你该不会想说被格尔达给一并带走了吧？”
欧若岚已经准备好来一句“要你何用了”。
“放心，像这种小玩意一向都是本小姐自己保管的。”
赛琳娜得意洋洋地拿出了轻松熊钱包。
“你居然会随身带钱包……”
“这有什么问题吗？”
赛琳娜将VIP划过卡槽的下一瞬间，电梯便开始重新运作。
“我还以为哦呵呵你肯定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类型呢……”
“就算是女王陛下，吃烤鸡的时候，也是自己动手的好吗？”
看着敞开的电梯大门，欧若岚承认赛琳娜的钞能力的确是有这么一点东西。
总之，不用再像之前那样排队挤电梯实在太好了。
可就在这时，她又突然化身为发现了盲点的华生，向赛琳娜抛出一个灵魂拷问：
“话说，哦呵呵你这么有钱，你就不能叫一架直升机过来送我们到塔顶吗？”
电梯内顿时鸦雀无声。
……
“果然是该来的还是得来，怎么样都躲不过啊……”
虽然欧若岚很希望顶层招待室能跟一楼一样平风浪静，奈何现实就是十有八九不如意。
金碧辉煌的大厅正中早已被一抹倩影染黑。
由此看来，名为“普莱泽特”的猫人少女已然在此等候多时。
她身后的螺旋楼梯，正是通往塔顶的唯一通道。
“你就是‘中Boss’吗？”
她看起来是被从一旁冒出来的库雷什尼克众人吓了一大跳。
欧若岚眯起双眼，趁机向她发难。
“你下一句话肯定是‘你们是怎么上来的，我明明都已经把电梯给停掉了’！”
“你们是怎么上来的，我明明都已经把电梯给停掉了！”
意识到自己被来犯之敌给带歪了，普莱泽特连忙捂住嘴巴，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哈哈哈，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识相的话，就赶紧把我的员工交出来~”
“你见过一听到警察喊话就乖乖把人质交出来的劫匪吗！”
“确实没见过呢……”
“既然你们能跑到这里，也就是说……帕斯特被你们打倒了吗？”
“任君想象~”
欧若岚耸了耸肩，双手一摊。
两人之后便展开无言的对峙。
前者的目的是夺回姜沐雪，后者的目的是留下姜沐雪。
完全相反的立场，就注定双方除了“以暴制暴”这个手段以外，没有其他解决办法。
就在两人互相牵制的时候，顾天浩在观察普莱泽特周边的情况。
首先，大厅内并没有可供敌人藏匿身影的空间，他也并没有感受到除猫人少女以外的敌人气息。
其次，是她选择独自应战的原因……是因为觉得无论来多少敌人，自己都应付得了，还是说单纯没料到己方会在如此之短的时间杀到这里，所以没来得及做出反制措施？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顾天浩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在观光列车上，他已经领教过普莱泽特的身手——在一对一的接近战中，他占不到任何便宜。
再加上她手里还握着“人工魔眼”和“拟态灵脉传送术式”这两张牌……不，她能这么自信，恐怕手里还有其他“王牌”。
之所以大厅内没见其他敌人的身影，理由就跟帕斯特的龙骑兵装甲一样——一旦动起真格，杀伤就无法区分敌我。
得出这一结论以后，欧若岚以手势向顾天浩、赛琳娜进行了示意：
“战斗一打响，你们先走，不用管我。”
赛琳娜对此没有异议。
顾天浩虽有一瞬的迟疑，但考虑到抵达塔顶后可能会面临更加强大的敌人，保存战力乃当务之急，因此还是选择点头默许。
这样的战术多少有点一厢情愿的意味，但除此以外，欧若岚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她并不是一线作战人员，不过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只要能跟普莱泽特拉开距离的话，己也未必毫无胜算。
当然，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坦白说，我们跟贵方无冤无仇，来这里的目的也无非是想要回我们公司的员工而已，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贵方能高抬贵手……”
“我都说了，我们是不会交出人质的。”
“那用完以后给回我们总可以吧？”
“恐怕不行。”
“请问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女孩不会再回到你们身边了。”
普莱泽特的发言，让欧若岚心里发出“咯噔”的一声，表情不禁为之凝固。
但就在下一秒——
“你要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
欧若岚身体力行完全诠释“川剧变脸”的精髓。
“姜沐雪同学可是欠了我们公司三百多万还没还呢。”
一瞬间，这间招待室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顾天浩、赛琳娜，甚至就连身为敌人的普莱泽特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在此之前，那个名叫“姜沐雪”的女生可是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救这个女生，如今她非但没关心姜沐雪的生命安全，反而还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没心没肺的话来。
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她真的在为这笔未能还清的债务而感到苦恼。
不仅如此——
“虽然她并不是故意旷工的，但她下班的确没打卡，触犯了库雷什尼克的条例，我必须得辞退姜沐雪同学，但按照奇境岛的劳动法规，就算她在我们公司干了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我都得补两个月的薪水给她，所以我更希望她能主动辞职，这样我就一分钱都不用赔了~”
这个女人居然还精打细算到这种地步……不，这已经不能称为“锱铢必较”了，已经达到“敲骨吸髓”的地步了。
与她相比，《圣诞颂歌》里的守财奴斯克鲁奇简直是圣人。
“既然是主动辞职的话，她就必须亲手把辞职信交到我手上，否则说什么都没用~”
就在普莱泽特为之感到震惊的一刻，欧若岚向顾天浩和赛琳娜打出进攻的手势。
“就是现在！”
下一刹那，两人就像是两把出鞘的利刃般从左右两侧对普莱泽特展开进攻。
一者为短管霰弹枪，另一者为槲寄生飞镖。
面对弹丸与光枪形成的狂风暴雨，普莱泽特理应无处遁逃。
前提是她不使用“拟态灵脉传送术式”的话。
很遗憾的是，这个前提并不存在。
在被枪林弹雨撕裂之前，普莱泽特的身影便消失在一束强光之中。
“哼，同样的招式对我可不管用！”
利用“拟态灵脉传送术式”瞬间将自己传送到敌人身后这种战术，欧若岚已经从顾天浩口中得知。
正因如此，她背后的机械臂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成功招架住普莱泽特从天而降的匕首斩击。
匕首刀刃与金属外壳相互纠缠、碰撞，任由两者之间发出怎样的响声、擦出怎样的火花，双方都没有后退一步的意思。
欧若岚露出宛如夸耀胜利似的笑容。
“你失算了，刚才的不过是佯攻而已，你放走那两个人，正是我们中间最能打的家伙~”
普莱泽特却还以同样自信的微笑。
“不，是你失算了，我跟帕斯特不过是引诱你们上钩的‘鱼饵’罢了。”
“‘鱼饵’可不会攻击人。”
“谁叫你们咬钩了呢~为保险起见，还是有必要削减一下你们的战力……虽然无论如何你们都不可能救得了那个女孩。”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行？”
“尽说大话……三个人里面，你明明就是最弱的那一个吧？”
普莱泽特以挑拨的目光嘲笑着欧若岚的弱不禁风。
单论单兵作战能力，不管是没有职业的顾天浩，还是身为德鲁伊的赛琳娜……甚至是姜沐雪，都要比欧若岚强。
比起在正面战场上大放异彩，她的职业本来就更适合在后方默默耕耘。
以上种种不堪，不用猫人少女提醒，欧若岚自己都心知肚明。
“我知道我很弱，但被你一个外人这么说三道四，我还是会生气的好不好？”
在“闲聊”期间，欧若岚机械臂的枪口已经瞄准了普莱泽特。
猫人少女却以刀刃错开装有“万能溶剂”的注射器，飞身逃离溶液喷溅的范围，唯独是斗篷的一角不幸遭到腐蚀。
“顺便提醒你一下，对一个炼金术师来说，本人不需要是强者，只要她的造物足够强就行了，所以说——”
等到与欧若岚拉开一段距离之后，猫人少女才发觉她的背后伸出更多的机械手臂，犹如希腊神话中的“百臂巨人”般。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了‘我要亲自上场’这种错觉？”
欧若岚戏谑一笑，向地面射出更多的注射器。
就在玻璃管触碰地面发生碎裂的瞬间，立即发生某种剧烈的异变。
“你的对手，是‘它们’才对。”
不同颜色的溶液相互融合，冒出滚滚浓烟，一团团半透明的黏液又瞬间化作七只面目狰狞的三头魔犬，紫黑的唾液正顺着獠牙的缝隙淌落在地面，腐蚀出一个个窟窿。
“虽然是利用死灵法师的残骸混入人工精灵的碎片赶工出来的‘看门狗’，但对付你这种小毛贼，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不等欧若岚发出命令，饥肠辘辘的猎犬们便径直扑向普莱泽特。
不得不承认，猫人少女近距离格斗战的本事可圈可点。
面对迎面扑来的恶犬，她并未转身逃跑，而是侧身躲闪，同时挥舞匕首划开人工精灵的腹部。
到此为止，事态的发展都还在普莱泽特的掌握之中，但接下来的情况……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以钢铁打造的刀刃就像是被加热的黄油一样融化了，被开膛破肚的猎犬却若无其事地从地上重新站起……
“啊，差点忘了跟你说了，在赶工的时候，我觉得光是‘不死性’实在太没劲了，于是就给这群旺财稍微加了一点科幻元素，好比说，体液能够融化金属什么的~所以说，你还是赶紧投降吧~不过——”
欧若岚说这句话的时候，三头魔犬已经将普莱泽特团团围着。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局了。
因为这群猎犬不仅仅是生命力极其顽强这么简单，如果转身逃跑，迟早会被追上，倘若冒然反击，从体内溅射而出的大量“万能溶剂”则会让反击者体验到绝望的滋味。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只能落得这种田地。
“现在除了投降以外，你似乎也没别的选择了~”
“我承认常规战术对你效果甚微……”
普莱泽特丢下匕首，叹了口气。
“我劝你不要打算使用‘人工魔眼’哦，在你把我点着之前，这些疯狗就会先把你的眼珠子掏出来。”
欧若岚并没有开玩笑。
虽然她没打算要普莱泽特的命，但像“就算把嫌疑人的手脚打断也要制服她”这种觉悟，她还是有的。
“打算？如果说……我已经在用了呢？”
普莱泽特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像是在虚张声势。
即便已经身陷恶犬的包围，她依旧显得从容不迫。
要说原因的话——
“嚯……”
接下来的战斗，就不再是停留在“分高下”这一层面，而是大步迈进到“决生死”的境地。
是时候打出这张“王牌”了。
普莱泽特原本空无一物的右眼绽放出奇异的光彩。
高浓度的魔力从中溢出，瞬间席卷全身。
骨骼变化、肌肉暴增，身体各处长出不属于兽人的鸡冠、鳞片与翼膜，整个人被黑影似的烟雾所包围。
能肯定的是，普莱泽特的肉体与意识都在发生前所未有的剧变，简直就像是特摄片中的“怪人变身”——
为与正义的伙伴决一死战，将身心投入魔道，最终化身为象征着破坏与暴虐的代名词。
杀意的洪流自鲜红的瞳孔深处喷薄而出，为向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炼金术师展现自己的威能，她扇动翅膀，掀起狂风。
不……已经不能用“她”来代指了，应该是“它”才对。
如今的普莱泽特不再是脆弱的人形生命，而是一脚踏进这颗星球食物链最顶端的存在。
“▇▇▇▇▇▇！”
伴随着新生，化为魔兽的猫人少女仰天长啸。
面对这般巨大的异形生物，即便是成群结队的猎犬都不约而同流露出本能的恐惧，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居然还有这种后手……”
欧若岚着实是吃了一惊。
如果说单纯的兽化能力还在她的常识范围之内，普莱泽特从猫人变身成另一种魔物的过程，可谓超乎她的想象。
想必此刻镶嵌在少女右眼中，并不是什么“人工魔眼”，而是货真价实的遗物吧。
鸡头蛇怪（Basilisk），正是这头魔物的大名。
传说，它的吐息能让树木枯萎、草地烧烂、岩石粉碎；
传说，它的目光能将视线范围内的一切活物变成石头；
传说，它的剧毒能透过长枪杀死骑士，连战马都无法幸免。
正是如此强大的魔兽，却依旧逃不过“自然淘汰”的铁律。
欧若岚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机会见识到这种早已灭绝的古老生灵。
不过，感动还是到此为止吧。
再不想办法，自己的这群看门狗就得全部报销了。
尽管拥有“不死性”与“溶解体液”这两项绝技，但面对仅存在于神话时代与书本插画上的魔物，临时赶工出来的三头魔犬还是暴露出固有的弱点。
其中三匹被鸡蛇的吐息化为灰烬，另外三匹则被它的目光变成石头，剩下的幸存者呆在原地瑟瑟发抖，全然不见之前的凶狠。
一见到地面变色、空气遭到污染，欧若岚立马借助机械臂的力量跳到十米开外的地方。
纵然如此，她还是不禁咳嗽，甚至已经能尝到血丝的腥味。
继续这样下去，即便普莱泽特站在原地不动，只要她还在呼吸，毒气迟早充满整个大厅。
更何况，她不可能真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超越时代的古老魔物与弱不禁风的炼金术师，孰胜孰负，一目了然。
“看来你是动真格了啊。”
不知何时，欧若岚手中多出一团透明的液体。
在普莱泽特看来，这不过是人工生命体的同类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只需要一声叹息、一个眼神、一滴鲜血，就能把这只小可爱连带着它的主人一同置于死地。
事实上，普莱泽特也的确这么做了。
“▇！”
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充斥着杀意与戾气的致命吐息奔涌而出，势要横扫眼前的敌人。
沿途的地毯、灯饰、时钟、桌椅……乃至房梁，全部因剧毒的侵蚀而褪色、腐朽。
直接命中。
猛烈吐息所掀起的烟尘将欧若岚吞没。
恐怕……连尸骨都不会留下吧？
确认胜利的同时，普莱泽特内心浮现出一丝苦涩的无奈。
如果可以的话，她并不想下死手，但事到如今，一切已无法挽回。
然后——
“不过，还是欠点火候。”
欧若岚的声音又一次在普莱泽特的耳边响起。
语调之沉稳，仿佛她根本没受到任何伤害……不，她压根是毫发无伤。号称能化神奇为腐朽的吐息，连她的外套都没有腐蚀掉。
普莱泽特注视着眼前的光景，呆若木鸡。
她的震惊并不是因为自己引以为傲的必杀未能伤及欧若岚半分，而是来自挡在欧若岚身前的“某物”。
半透明的液态护盾，无论是腐蚀万物的吐息，还是足以致命的邪眼，都被它统统挡下。
普莱泽特回过神来之前，半透明的护盾变形为长达数十米的巨大剑刃。
“本来我还想说让你先逃跑个十米左右，但这间招待室就这么大，所以请你务必忍耐一下~”
欧若岚举起水色的长剑，轻轻一挥。
就在透明的剑刃与浑浊的吐息相互激荡的瞬间，清澈的洪流将古老魔物连带着在它身边蔓延开去的猛毒一同切断。
……
普莱泽特终于感受到疼痛的存在。
“呃……”
这么看来，自己刚刚是丧失了意识。
她睁开双眼，尝试做了一个深呼吸，但胸部的起伏却让疼痛变得更加剧烈，使她不住地咳出血来。
依靠重新聚集的视线，她看到了招待室的天花板以及……以居高临下这一姿态俯视自己的少女。
拜此所赐，普莱泽特意识到自己败北的事实。
毫无疑问，对方仅凭一击便为这场战斗画上休止符。
化为长剑的水之精灵，一瞬间便将弥漫在大厅中的毒气一扫而空，将镶嵌在自己右眼的“鸡蛇之瞳”连带着身体一同割裂。
失去了遗物供给的魔力，就像是车辆失去汽油一样，几秒之后，普莱泽特所掌握这张“王牌”便宣告报废，只得落得这种遍体鳞伤、动弹不得的可悲结局。
即便满目疮痍，但她仍不服输似的紧盯着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炼金术师。
“你赢了……杀了我吧。”
“把这种少年漫画的台词挂在嘴边，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不顾普莱泽特的意愿，欧若岚命令温蒂尼替她疗伤。
“你该不会以为只要自己手下留情，我一感动，就什么都告诉你们了吧……”
“如果你能老实交代的话，我自然是无限欢迎。”
“呵，我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你们都救不了那个女孩。”
“我都说了，刚才你放走的两个人，是我们中间的最强者，像你们这种‘草台班子’就别老说大话了。”
欧若岚刚说完这句话，耳边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本以为是敌人的增援赶到，但定睛一看，欧若岚才发现从楼梯口冒出来的人是益田辉夜……此时，她肩上还扛着一个被五花大绑、不停挣扎的松鼠人小女孩。
能够启动VIP电梯的ID卡只有赛琳娜才有……换言之，她恐怕是一路爬楼梯上来的。
更让欧若岚感到震惊不已的是——
“益田同学，你没事吧……”
“啊？我没事哦。”
一个青铜级干员，在跟龙骑兵装甲正面交锋后，顶多就是脸和衣服脏了一点而已……她是怎么做到的。
欧若岚都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这个问题，益田辉夜就发出“嘿咻”的一声，自顾自将扛在肩上的小女孩放到地上。
“这个女生是——”
“就是那具龙骑兵装甲的驾驶员哦。”
看益田辉夜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欧若岚很怀疑她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
至少猫人少女是被她这个从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吓得够呛，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我想问的是，你是怎么抓到她？”
“就像是这样‘咚’的一下，再‘啪’的一下，然后‘轰’的一下，就抓到她了。”
“你说这个谁懂啊！”
事到如今，只能解释为益田辉夜天赋异禀了。
总之，多一个人质，己方的手里就多一张牌，固然是好事一桩。
但欧若岚这种乐观主义精神，没过多久就宣告破灭。
伴随着另一阵脚步声，顾天浩与赛琳娜在通往塔顶的楼梯入口现身。任由欧若岚、益田辉夜东看西看，都没看到姜沐雪的影子，倒不如说，两人身上就没有战斗的痕迹。
他俩接下来的报告，令欧若岚和益田辉夜不约而同地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你们说什么……塔顶什么东西都没有？这、这怎么可能？是不是你们还遗漏了什么地方？”
顾天浩摇了摇头，赛琳娜则以言语对这一异常状况作出解释：
“塔顶的地方就这么大，根本藏不住人……本小姐跟顾天浩先生也有考虑过塔顶会不会存在暗室、隔间，但我们就是找遍每一个角落，找了一遍又一遍，都没发现姜沐雪小姐的下落……”
“怎么可能……这里明明就是奇境岛的最高点啊。”
除非叶特一伙已经离开这座小岛，但既然帕斯特和普莱泽特都在这里，就证明阿特拉斯天空塔的确是最合适举行仪式的地点。
人质不可能凭空消失，一定是被她们藏到了什么地方。
“对了，啊呜……啊呜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你主人在哪里吧？”
虽说啊呜与姜沐雪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两者向来是形影不离。
然而——
“呜呜呜……”
现在就连啊呜都直摇头。
“刚才我跟赛琳娜小姐也问过啊呜，它也是这个反应。”
顾天浩这么说，就证明啊呜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主人跑到哪里去了。
“我都说了，你们是救不了那个女孩的，你就是不信……”
这时，普莱泽特对着欧若岚抛出挑衅般的冷笑。
她却没料到不合时宜的嘲弄会成为压倒欧若岚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年轻的炼金术师抛弃了最后的底线。
——你要玩是吧，我就奉陪到底好了。
“正如你所见，我是一个很会精打细算的人，无论是别人欠我的，还是我欠别人的，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欧若岚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地面上的两个俘虏，眼神中不带丝毫的感情。
“姜沐雪同学是因为救我而被你们抓走的，我欠她一条命，而生命是无价的，所以不管用什么手段，无论合不合法，我都要救她，救得了得救，救不了也得救，哪怕要吊销我的干员执照、要我坐牢、把库雷什尼克给卖了，我都一定要救她。”
“怎么？你打算对我不客气吗……”
普莱泽特继续笑道，一脸“终于让我等到你说这句话”的得意表情。
“我知道你忍耐力惊人，能在非完全麻醉状态下承受开腹手术带来的疼痛，不过……你确定这位小妹妹顶得住吗？”
听到欧若岚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猫人少女的笑容消失了。
与此同时，一旁被封住嘴巴的松鼠人小女孩像是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一样瞪大双眼，屏住呼吸。
“犯罪心理学说过，犯罪行为总是在一定犯罪心理的影响和支配下发生的——这位小妹妹之所以选择龙骑兵装甲作为武器，我猜是因为她觉得待在驾驶舱里面很安全，谁都伤害不了她吧？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一个问题——”
欧若岚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这个小妹妹实际上是一个软弱的人。”
正如她所预料的一样，普莱泽特很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不敢再与她对视。
但欧若岚却并没有因此停下，反而饶有兴致地用视线打量着猫人少女的右脸与松鼠人小女孩的身体。
“这些是烧伤的疤痕吧？”
“不关你事……”
“我猜你们童年时代一定经历过一场很严重的火灾。”
“这跟你没关系吧！”
“当然有，这事关我该用什么拷问方式对付你旁边这个小妹妹。”
普莱泽特的表情凝固了。
一旁的帕斯特浑身颤抖，近乎痉挛。
欧若岚却无视两人的反应，用手指从内袋中夹出一支注射器。
只见她用机械臂轻轻一按，其中浅红色的液体滴落在地，瞬间爆出一朵火花，散发出硫磺特有的臭味。
“这是火蜥蜴的唾液，一遇到空气，就会挥发、自燃。接下来，这支注射器将以每秒一厘米的速度靠近这位小妹妹，届时你将会看到地板上被烧出一个完美的‘省略号’——如果不希望这个‘省略号’从这个小妹妹的脸上穿过去，你最好马上告诉我你们把姜沐雪同学藏在哪里去了。”
虽然在赛琳娜看来，以欧若岚的个性，她未必会赶尽杀绝，但这种精神折磨的手段，还是会叫人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可在她出手制止之前，顾天浩已经抢先一步按住欧若岚的肩膀。
“董事长，这么做不符合规矩……”
“所有法律责任由我一个人承担。”
欧若岚以眼神示意少年转过身去。
但是……顾天浩却还是紧紧抓住她的肩膀不放。
“我知道你认识她们两个，但你要我在恐怖分子和姜沐雪同学之间做选择的话，我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为表示自己的决心，欧若岚甚至直接用机械臂将小女孩死死摁住。
即便是身为姜沐雪的挚友，益田辉夜也觉得这种拷问方式过于残酷，不由得把脸转到一边。
花火与小女孩的距离越来越紧，小女孩的低声呜咽变成嚎啕大哭。
纵然咬牙切齿，光凭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普莱泽特也不能把欧若岚怎么样。
真的要这么眼睁睁看着帕斯特受苦吗？虽说彼此早已做好牺牲的心理准备，但她终究是一个孩子而已……
“我告诉你那个女孩在哪里！”
就在针头距离帕斯特仅剩下一厘米的时候，普莱泽特放弃与眼前这个病态的女炼金术师继续周旋。
“很好。”
欧若岚当然也是言出必行，当即收回机械臂。
“不过你得先告诉我现在是几点……”
“我的仁慈是有限，可禁不住你的挥霍。”
欧若岚柳眉一挑，再次伸出机械臂，以示自己掌握着普莱泽特和帕斯特的生杀予夺大权。
“我总得确保你们一定能见到那个女孩，不是吗……”
猫人少女也以眼神表示自己一定会乖乖听话。
这样一来，欧若岚才看了一眼手机。
“八点整。”
“哈哈哈……”
普莱泽特仰望着天花板，哄然大笑。
不同于之前那种看似胜券在握的冷笑，而是确信自己已经获得最终胜利以后才会流露出的笑容。
“好戏上演咯。”
就像要跟猫人少女的笑声形成共鸣般，地面传来强烈的震动。
然而奇境岛本身并不在地震带上，那么引起震动的元凶究竟是——
“喂喂喂，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欧若岚发出狼狈声音的同时，库雷什尼克众人透过观光塔的落地窗初次见到了“它”。
一个雄伟庄严的庞然大物，在奇境岛东北方向的港湾中现身，乘风破浪，扶摇直上。
如果说在人工生命体加入强酸体液这个设定算是一点点科幻元素的话，那么如今呈现在库雷什尼克众人面前的，毫无疑问就是科幻电影本身。
“宇宙、战舰？”
难以想象的巨大飞行器。
与其说是战舰，不如说是浮空要塞。
规整排列的装甲、舰炮、船舷与舰桥共同构成这一庞然大物。在月光的照耀下，船身浮现出如远古壁画般的纹路，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威压，仿佛在呵斥无知的围观者：
“你们的头抬太高了。
就如赛琳娜愕然所言，这个庞然大物看起来就像是科幻电影中登场的宇宙战舰。
问题是……这种兵器真的有可能存在吗？
长度在两百米以上，目测其吨位要远超世界上现役最大的海军战舰，光是启动阶段爆发的推力，其所形成的乱流，就让这座冠以阿特拉斯之名的高塔为之颤抖。
“不可能的……这东西虽然是我设计的，但就目前技术条件而言，它根本不可能飞得起来！”
“空中战舰”这种华而不实的兵器，由于动力系统迟迟无法解决的关系，早在设计图阶段，便遭到欧若岚的无情否决。
但出现在眼前的庞然大物，无论是外形，还是布置，都毫无疑问是设计图所描绘的“空中战舰”。
欧若岚算是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是你吗，格尔达小姐……”
身为黑森集团兵器研发部分的主管，她正是最早接触这份设计图的工作人员之一。
令欧若岚万万没想到的是，身为恐怖分子的她居然有能耐将这一份被废弃的设计方案化为现实。
纵然如此，动力系统还是一个难题。
在设计之初，欧若岚早已断言，除非直接由“神迹”提供能源，否则这艘战舰就是大质量的破铜烂铁而已。
那么，格尔达一伙又是通过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呢？
一时间，她回想起赛琳娜之前说过的话。
“光靠满月的魔力还不足驱动‘巴别塔石板’，要想发挥它的全部力量，最优解是直接把奇境岛中央的‘神迹’当做动力源，如果做不到，就只能寻找另外的替代品。”
正是这一句话，将之前的所有线索串成了完美的“一条线”。
“原来如此……”
至此，欧若岚不得不感叹这货恐怖分子的想象力之丰富。
“各位，你们现在所看到那个东西，就是‘巴别塔’。”
“母猩猩你说什么？”
“欧若岚同学……那不是宇宙战舰吗？”
赛琳娜和益田辉夜会显得如此惊讶，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即便是恭维的说法，也很难把这艘庞然大物跟己方身处的天空塔相提并论。
正是这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者，却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
“你们回想一下，神为什么要阻止人类和变形者修建‘巴别塔’？”
“是因为他觉得人类和变形者太过傲慢了吗？”
“益田同学，这还不是最直接的答案。”
“是因为神无法容忍他的造物与自己站在同一个高度……”
“就是这么一回事哦。”
欧若岚给赛琳娜的答案打了一个满分。
“要说‘高’，能漂浮在半空中的战舰，就已经超过了这座天空塔了。”
“按照欧若岚同学的说法……小雪岂不是在那上面？”
“提问，打工的是被当成驱动战舰和‘巴别塔石板’的动力源了吗。”
虽然很残酷，但顾天浩的反问恐怕是最近接近真相的推论。
“这就是‘最终Boss吗……”
欧若岚实在是笑不出来，转而以冰冷的视线投向倒地不起的普莱泽特。
“所以你才会说，无论如何我们都救不了姜沐雪同学吗？”
“恭喜你猜中了……”
而普莱泽特也的确有资格嘲笑库雷什尼克众人的天真。
从头到尾，阿特拉斯天空塔都是一个“局”。
就算一开始对“这里是不是举行仪式的地方”怀有疑问，在先后遇到帕斯特和普莱泽特这两个“诱饵”后，任谁都会坚定不移地认定姜沐雪被她们藏在这座塔里。
无论他们与库雷什尼克的交战结果如何，都在客观上起到拖延时间的效果，为叶特启动真正的“巴别塔”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等到己方反应过来的时候，“巴别塔”已经高耸于奇境岛的上空。
“‘神’就会降下天罚，消灭大地上的一切战争……”
尽管在与欧若岚的战斗中，一败涂地，但普莱泽特还是肆无忌惮地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因为如今发生的一切已经表明叶特获得了战略上的胜利。
“我可不记得哪位神明有喜欢往自己身上装大炮的习惯。”
不过，欧若岚并未因此气馁……不，她的脸上就见不到丝毫的败相，目光反而变得愈发的坚定。
“老师和叶特姐姐将再次举起救世的旗帜——忤逆者，将被彻底肃清……”
“真是可怕呢，顺从神明就能获救，忤逆神明就会被消灭，你们的神看来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斯克鲁奇’啊。”
她甚至还有余裕跟普莱泽特开玩笑。
在猫人少女看来，她的表现实在是过于异常。
难道说她还留有什么后手？即便有，对已经完全启动的“巴别塔”来说，理应构不成任何威胁才对。
“益田同学，麻烦你在这里看住这两个家伙。”
然后，她又将转向另外两人。
“Lucy、哦呵呵，我们走吧。”
接着，那两个人就真的心领神会似的跟她往塔顶走去。
“你们究竟是想干什么……”
听到普莱泽特的疑问，为首的炼金术师头也不回地答道：
“当然是找你们的‘神’要回我的员工咯。”
……
不得不承认，在宽阔的塔顶眺望这艘天空战舰，其体量显得更加巨大。
但现实却带着和善的微笑告诉欧若岚：
“这个就是‘最终Boss’哦。”
那啥，这难度跨越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呢……
明明五分钟前自己都还在新手村打史莱姆，五分钟后国王就要你去魔王城跟黑暗大魔王决一死战——敢这么设计游戏关卡的策划不是脑子进屎了，是脑子本来就是一坨屎。
而现实正是最不讲道理的游戏策划。
所以，欧若岚唯有跪倒在地。
“这玩意体大弱不弱门我不知道，但就算是想帮它修脚也没地方站啊……”
目测空中要塞距离地面应该有三、四千米，听起来不算太高，但换算成一千米长跑，欧若岚就顿时觉得这是一条见不到终点的赛道
“母猩猩你在碎碎念个什么劲啊……”
“哦呵呵，看在大家都是巨乳的份上，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能不能不要拿这种第二性征当我们之间的共同点。”
“我们要怎么样才能飞到那个庞然大物的里面去？”
“原来你根本就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吗！”
本小姐真是服了你了——赛琳娜现在的表情就是这个意思。
“听你说话口气这么理直气壮，本小姐还以为你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那咋办嘛……刚才那种情况，我要是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敌人不就更嚣张了吗？”
“你认为你这么夸下海口对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帮助吗？”
“好像也没有。”
欧若岚与赛琳娜不禁面面相觑。
“话说哦呵呵你认识这么多达官贵人，要不叫他们启动对高速飞行物的迎击术式，直接把这玩意打下来不就结了吗？”
“这个庞然大物要是在岛上坠毁，你打算怎么收场……”
对于欧若岚的“奇思妙想”，赛琳娜不假思索就给了她一个白眼。
“更何况，你所说的迎击术式，是针对来自岛外的威胁，好比说被恐怖分子劫持的飞机，但这艘空中战舰是在岛内起飞的，本身就不在攻击范围之内好吗？”
“那就调转枪口嘛。”
欧若岚这口气简直就像是在说“那你帮我拧开这瓶水嘛”。
“光是要判定这是恐怖袭击，还是意外事故，市议会、警备队、保安局和运输局就得先扯皮好几天，更不要说这群官僚现在很可能已经乱作一团……”
迎击术式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因此，欧若岚又换了一个思路。
“哦呵呵你果然还是叫一架直升机过来接我们吧。”
“可以是可以……但那艘战舰上的长枪短炮可不是装饰。”
要是在降落之前，被对方打成马蜂窝就没有意义了。
“提问，赛琳娜小姐，请问您的职业能否为我们提供帮助。”
这一个问题，顾天浩就问到了点子上了。
“对哦，哦呵呵你好像是‘德鲁伊’来着？既然能变成熊，也应该能变成其他动物吧？”
“借助战争女神莫瑞甘的力量，本小姐的确能变成渡鸦……”
“如果赛琳娜小姐能变成鸟类的话，我认为应该能骗过战舰的雷达。”
即便是军用雷达，其工作原理也是不会改变的，无非是通过电磁波来锁定目标。
战斗机的机长在二十米左右，翼展则在十到十五米左右，但鸟类最长的翼展也不过四米，即便的确存在有体积庞大的飞行魔兽，其速度也不可能超过战斗机。
只要对这两项数值进行调整，就能骗过雷达的眼睛。
话虽如此——
“那哦呵呵你就送我们一程嘛。”
“本小姐看起来像是运输机吗。”
在顾天浩看来，这的确是一个致命性的问题。
纵使小梅能变回魔导书形态，赛琳娜一个人也得承受他与欧若岚，外加啊呜和温蒂尼的重量……确实太过强人所难了。
“真是的……这又不行，那又不行，那你们两个说咋办嘛？”
事到如今，欧若岚就差没直接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了。
偏偏是在这种时候，顾天浩与赛琳娜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停在她的身上。
“你们两个突然盯着我干嘛？就算盯着我也不会长出翅膀的啦——”
这句话刚脱口而出，欧若岚察觉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但还是迟了一步。
“雷蒙杜斯·卢留斯的秘药。”
“哎呀，我都不知道哦呵呵你在说什么……”
欧若岚装作吹口哨，无奈技术太糟糕，怎么都吹不响。
“少给本小姐来这套，你一个炼金术师会不知道本小姐在说什么吗？世界闻名的‘飞翔魔药’，本小姐不信你不知道。”
“哦呵呵，你这就太看得起我了，你也不看看我的工房是啥环境，怎么可能做得出这么高级的魔药嘛~”
“连这种庞然大物你都有能力设计出来，就没必要再装傻了吧？”
赛琳娜指住翱翔天际的空中要塞。
结果，欧若岚就一边说“不知道”，一边往楼梯出口走去，但还是没能逃脱赛琳娜的魔掌。
“快把魔药交出来！”
“才不要！最近‘飞翔魔药’在黑市的价格一路飙升，我辛辛苦苦这么久好不容易才炼出三瓶，我就指望靠它们一夜暴富了啊！Lucy快来护驾！”
“董事长，人命关天。”
“怎么连你也一起来抢我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