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问,刚才的对话你都听到了吗。”

“基本上都听到了……”

姜沐雪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恐怖分子的目标,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但你还是没把我给卖了,不是吗……”

“董事长说,你是她重要的‘妹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没人替她洗碗了。”

敢情我就是个洗碗工啊……

好吧,都在库雷什尼克呆了好几天了,也应该明白对两位上司抱有期待是多么一件愚蠢的事情。

好在失望成为常态后,失望本身就不会再对姜沐雪造成影响。

倘若在这种时候能被温柔对待的话——

“你受伤了。”

“皮外伤而已……”

不是顾天浩提起,姜沐雪都快忘了右手虎口的裂伤了,应该是刚才用刀时力度过猛导致的吧。

“提问,是食尸鬼抓挠或撕咬造成的伤口吗。”

也不顾姜沐雪愿不愿意,顾天浩就抓起她的右手仔细端详,生怕她会对自己的伤势有所隐瞒。

换做顾天浩刚入学的时候,他要是敢这么霸王硬上弓,姜沐雪绝对会跟他没完的。

现在嘛……中肯一点来说,这个榆木脑袋还是挺细心的。

姜沐雪不由得心头一暖。

但、但并不是说她就对顾天浩怀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就像是一个学生天天考试不及格,偶尔考了六十分,多少都会让人刮目相看吧?

“提问,你的脸为何会这么红?”

“哈、哈?我脸红了么?”

“提问,是伤口感染导致的发热症状吗。”

“等等——”

不容姜沐雪来得拒绝,顾天浩整个人贴了上来。

即便想要逃跑,面对体格、力量占有绝对优势的少年,也不可能跑出多远。

更何况,他还紧紧抓住自己的一条胳膊。

结果,姜沐雪只得浑身僵硬,站在原地,闭上双眼,任人鱼肉。

下一刻传来的,却是温暖的触感。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姜沐雪还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每当病倒,父亲都会经常用手抚摸她的额头,确认体温,擦去汗水。

仿佛一睁开眼,自己就又能与早已病逝的父亲重逢。

“爸爸……”

所以,来自过去美好回忆的梦呓,才会像这样在不经意间从唇间逸出。

“提问,你是否因发热导致意识模糊。”

“才没有发烧啦,只是刚才跑来跑去,有点热而已。”

很感谢这个榆木脑袋让自己重温这份美好的记忆,不过梦总有醒来的时候。

“伤口——”

“都说了只是皮外伤而已,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啦。”

“但是——”

好吧。

虽然挣脱顾天浩的束缚花了一点功夫,但看在盛情难却的份上,姑且还是顺从一下他的意思好了,免得他一直在自己耳边唠叨个不停。

“当然,如果你非要帮我消毒包扎伤口的话——”

说着,姜沐雪抬起右手,却迟迟没等来少年的温柔。

等到少女再睁开双眼的时候——

“人呢?”

她才发觉顾天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自己,将这份温柔赠予受伤的人质。

“我说你这家伙不是非要抢着帮我消毒包扎伤口吗!”

“提问,你不是坚称是皮外伤吗。”

“那、那只是少女特有的矜持啦!”

“无法理解。”

我就知道是这种结局……

又一次对这家伙抱有期待,又一次做了这种蠢事。

不是第一次,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打工的,不要傻站在那里,快点替伤员按压止血。”

“什么打工的,我可是有名字的,我叫姜沐雪——姜沐雪的姜,姜沐雪的沐,姜沐雪的雪,read after me,姜沐雪!”

“姜沐雪,不要傻站在那里,快点替伤员按压止血。”

这是姜沐雪第一次从顾天浩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不出她所料,少年的说话语调一如既往的毫无起伏,说话口气也一如既往地叫人火大,不像是同龄人之间的对话,倒像是来自长辈的训斥。

但这一回——

“……你还是叫我‘打工的’吧。”

“提问,为什么。”

“因为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打工的。”

“嗯?”

“刚才干得不错。”

是错觉吗?顾天浩对自己的态度好像变得温和了一点?

不过自己又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错觉呢?

姜沐雪能想到的原因很多——

大概是因为他不顾危险出手相救;

大概是因为他选择站在自己这边;

大概是因为他原意给予自己信任;

大概是因为自己稍微派上点用场;

大概是因为彼此关系变得亲近些许。

直到阿虎带着一票小弟赶来,她还是没能得出结论。

在让人开车送伤员去医院后,阿虎便命令小弟们驻守这条小巷的出入口,以防敌人反扑,自己一个人留下,靠在墙边,投向另外两人的目光中充满疑惑。

“我可没想过义卖会惹来杀身之祸。”

也许是因为定式思维作怪的关系,在姜沐雪的印象中,像是这种地下交易明明应该更具黑暗气息才对……

“向你购买车牌的人是一名受到多国通缉的恐怖分子。”

顾天浩这么一说,阿虎不禁微微瞪大双眼。

“就在两天前,他死于一宗爆炸案。”

事态的后续发展,则让他意识到这场袭击并不是偶然,也并没有他想象这么简单。

“杀人灭口吗……”

“肯定。所以希望你能为我们提供相关情报。”

阿虎在少年少女之间来回扫视。

“看你们也不像是警察……”

“我们是干员。”

为更好地表明身份,顾天浩拿出证件。

“不好意思,无论你们是警察,还是干员,我都没兴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阿虎却毫不领情,甩了个后脑袋给两人,准备转身离开。

“提问,你是打算江湖事江湖了吗。”

“这不关你们事吧?”

“我必须警告你,刚才袭击你的幕后黑手,并非你能对付的角色。如果你非要找他麻烦的话,你有多少兄弟,就得准备好多少个尸体袋。”

阿虎这才停下脚步,瞥了一眼地上食尸鬼的残骸。

“他买车牌的钱最后统统变成了白纸——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

说罢,这位獠牙帮老大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巷,留下沉默不语的少年与一脸茫然的少女。

“这人是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还能好好说话,怎么突然就翻脸比翻书还快呢?”

“是‘乌默它’——”

对于姜沐雪的疑惑,顾天浩淡然地作出解释:

“无论是遍布世界各地的獠牙帮,还是龙门的六合会,抑或是东和的暴力团,都有类似的规矩,即无论帮派内部、帮派与帮派之间出现什么问题,都必须对执法部门保持沉默。”

“这不等于线索又断了吗……”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线人,如果对方不愿意合作的话,也等于白搭。

“否定。我知道还有一个人有办法。”

“我都搞不清楚我们这么千辛万苦跑来这种地方受罪到底是为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