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你......没事吧?”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然后肩膀被人推了几下,力道嫌弃得像在戳一具尸体。

“喂喂喂,我可什么都没做啊,大家都看到了......”

熙熙攘攘的声音在周围扩散。我费劲地支起身子,视线慢慢聚焦回来,就是不知为何脸上热热的。

在我对面坐着的是一个五官可爱,但面相总让人觉得恶劣的男生。他一脸狐疑地盯着我,旁边还围了黑压压大约两圈的人,一些在交头接耳,一些则在探头探脑地望。

我看了眼肘部正撑着的地方。浅绿色的长方形桌面,是学校食堂的定制餐桌。

虽然爆炸的白光仿佛还是片刻前的事,但眼前的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世界了。

“林彦靖?”我试探着叫出那个男生的名字。

“什么嘛,原来你没事啊......突然就晕过去了,别吓唬人啊!”

在我喊出他名字的瞬间,对方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回到椅背上。同时,围着我们的人群也变得嘈杂起来。

“散了吧散了吧,看来是没什么事。”

“最好还是去医务室检查下吧?”

“他的样子好搞笑啊哈哈哈,要提醒他吗?”

我意识到脸上热乎乎的是什么,连忙伸手把粘着的米粒抓下来,双耳也烫得发红。被人围观本就是我最害怕的事,何况是以这副摸样。

人群不久后就散去,我刚准备透一口气,后背就突然扑来了一道带着茉莉香气的身影。

“啊~小晃你没事吧?我刚才都担心死了!”脖子被人从身后搂住,夏宛音将我的头像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样在怀里蹭着。

她那看似纤细的胳膊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加上我因为时光倒流而脱力,居然试了几次都没能推开。

“那个......夏宛音同学,再不松手的话,你的小晃好像要喘不过气了。”

“诶?哦哦哦,对不起对不起,小晃你还好吧?”

我揉着脖子“哈、哈”地喘气,好不容易从才咽喉里挤出一句“没关系”。

林彦靖是少数知道我和夏宛音青梅竹马关系的人,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他救了一命......

“真是的,小晃你一定又通宵接单了吧,不好注意自己身体怎么行!”夏宛音插着腰对我训斥,一旁的林彦靖也“就是、就是”地附和着。

夏宛音看起来是真的着急,而林彦靖则是完全嫌热闹不够大地在起哄。虽然我极力反抗,但最后还是被他们架去了医务室。

晕倒是时空倒流造成的,理所当然的查不出什么。

“最近身体虚弱的年轻人还真是多啊,动不动就会昏倒......”这样感叹完的校医建议我留在医务室休息,还没等我答应,夏宛音就代我打好了假条交给林彦靖。看他们这么坚持的样子,我也不好再反对。

下午的课铃响起后,他们两人回到各自的班级上课,我终于在一番闹剧后暂且得空。

躺在医务室的柔软的床上,安心的感觉让我慢慢取回实感。我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中取出手机。在屏幕亮起的刹那,嘴角的肌肉同时不自控地抽搐了起来,我连忙用手捂住嘴巴,正对面墙上的镜子中映着自己错愕而惊恐的脸。

还好是在夏宛音他们离开后才打开手机的,否则自己这样异常的反应,肯定会让他们再一次生疑。

“9月......10日。”

时空倒流不仅发生了,而且这次的“时间弹性”还一次性扩大到了8天......

手指拧着身边的床单,能感觉到汗液正从手心不断渗出。

等稍微冷静一点后,我注意到电话界面还有两通未接电话,时间是在我来医务室前不久打的,好像是秋穗儿的号码。

我稍微平复心态,按下了回拨键。

【嘀——嘀——】

【嘀——嘀——】

接不通,是她回教室上课了吗?

我刚准备放弃,耳旁就冒出一阵轻悠悠的唤声。

“我就在你旁边啊......”

“唔哇!”我被突如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

等等,通话显示的还是【等待接听】,那这阵声音是从哪儿来的?

我咽下一口唾液,怀着忐忑的心情伸手拉开了隔离病床的布帘。

在隔壁的床位上,那个不久前还和我共度了“生死爆破”的少女就在那儿盘腿坐着,眉眼充斥着不知是疲惫还是倦怠,正一脸虚弱地歪着头看我。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儿的?”

“在你来之前五分钟吧。”她戳了戳下巴回想。

“亏你能这么久不出声......”

“亏你能这么久没发现。”

我打量了下她。她手上缠了条厚厚的纱布,右脸交叉地贴着两张OK绷,一头黑色的长发少见凌乱地披散在肩上,看起来比我像个病人得多。

“时空倒流不是会恢复伤势吗,怎么会搞成这样?”

“是啊,所以这不是时空倒流前弄的。”大概是觉得坐着说话很累,秋穗儿挪动身体,让自己在病床上重新躺下。

“听湘彤说......当时我们正一起要去确认教师节庆的事,半路上我突然昏倒,就被送到了这儿。”秋穗儿望着天花板,一脸平静的样子仿佛在述说别人的遭遇,“因为昏迷是时空倒流导致的,校医也看不出什么,只做了这样简单的擦伤包扎。”

“庄湘彤也在?”

“已经被我劝走了。”

我稍微舒了口气,低声说:“以她的性格,真难想象她会留你一个人......”

“学生会那边还有教师节庆的事要处理,不可能两人都呆在这。”秋穗儿不经意地道出原由,然后侧目瞄了我一眼。

“你很怕她?”

“呃......说不上,就是有点阴影。”

“上次的误会已经解除了,湘彤平日里是个挺好接触的人,你不用这么忌惮。”

我下意识挠了挠头。上次被庄湘彤怎么对待的还没忘记,但更重要的是她遇到秋穗儿的事时,那明显有些不寻常的过激反应。难道一直和她相处的秋穗儿从没发现过吗?

秋穗儿用左手靠着脑袋,将脸从枕头上侧了过来。虽然明白她是因为时空倒流的脱力想多躺一会儿,但这副姿势还是有点微妙。

“先不提这些了,今天的日期你看了吧?”

话题忽然变得严肃,让我也赶紧把思绪收了回来。

“嗯......时间的弹性又增大了。”

“重置点从9月5日一次性来到9月10日,果然增长幅度不是规律的......这样下去,那个终末点很快就要来了。”

察觉到我的表情有些沉重,秋穗儿将语气放缓了些。

“不过也不用太悲观,至少这次我们是有收获的,起码搞清楚了火灾的起因。”

那场没被我注意到的爆炸就是东楼火灾的真相......而在东楼爆炸起火的瞬间,我和秋穗儿就被贩卖机的机制传送回过去。

“是校长吗......”

按照上一次时空旅行所见,校长毫无疑问就是最大嫌疑人。不过之前笃定第三人就是校长的秋穗儿此时反而摇了摇头。

“......校长先生嫌疑的确很大,可既然有人在楼内安装了炸药,那么过失引火的可能性就不存在了。你还记得,当时我推测校长不随我们离开旧校区的原因有哪些吗?”

我稍微回忆了下,“过失引火和执意犯案......噢!说起来,我们最后也没见到校长离开旧校区吧?”

秋穗儿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来。

“安装炸弹只可能是故意的行为,可校长先生被我们目击到了还要实施,自己也没有离开爆炸点......”

被自己心中的结论所震惊,我愣愣地抬起了头。

“自......杀?”明明是自己刚说出的话,我却想要把它否定般地使劲甩了甩头,“可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就算要自杀,一般也不会选择用炸药吧?”

可能是觉得休息够了,秋穗儿将靠着的枕头侧立,以半倚的方式坐起来一些。

“你说的对。回想下校长遇见我们时的样子,那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计划要自杀的人,我不觉得事情有这么简单......”

当时校长甚至还拉着秋穗儿进行了一番说教,哪有人在自杀前还惦记自己学校升学率的。

回忆着那刻的场景时,一些之前不曾留意的细节也自己冒出了出来。

“啊......”

“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那个,当时校长破门而入的时候不是说了那样的话吗?”

“什么话?”秋穗儿疑惑地歪着头。

我轻咳了一声,捏着嗓子模仿起校长的声音说:

“你啊......到底想要干嘛啊——!”

虽然不敢说把气势都模仿到了,但光声线来说我是有九成自信的。可是等我说完,坐在对面的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么明显的地方她没注意到吗?

尴尬的空气凝固了一好会儿,等我都快有些绷不住时,秋穗儿这才后知后觉地喃喃道:

“都快忘了你还有这能力了,学得好像呢......稍微有点恶心。”

“......想要褒奖的话,可以换一个更合适的词。而且你关注的地方明显错了。”

我叹了口气,还是决定把想法直接告诉她:

“‘你到底想要干嘛’这种问法,一般是在确认只有一个人,并且知道对方的身份时才会说的吗?况且他后来还说了‘秋穗儿同学,怎么是你......’这样的话。这就像是,把我们错当了谁一样。”

“......”

是我的线索太没用了吗?听着我话的秋穗儿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像是有什么别的心事。

“喂,你不这么觉得吗?”

“啊,嗯......嗯......”她低声地应着,直到我特意提醒她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了,在发呆?”

“没什么,可能是时光倒流的后遗症还没痊愈吧。”秋穗儿说着揉了揉肩,露出颇为困扰的表情。

这次的脱力现象有这么严重吗?我也学着摆了摆四肢,但并没有传来特别的不适感。

“那接着说吧。校长只在楼下听到了动静,就以此错就把我们当成了谁,这说明......”我刚说了几句话,心情就突然变得烦躁了起来,“啊啊......这也一样什么都说明不了啊!不明白校长那天为什么来旧校区的话,就什么也搞不清楚,要是有办法猜到他在想什么就好了。读心术?摄魂术?意识剥离......?”

从科幻小说里听来的特异名词一个个冒出脑海,不管哪个都比现在半吊子的时空穿越要强。

看着正挠头苦恼的我,秋穗儿忽然提议道:

“去他的办公室看看怎么样?”

“啊?”

“像这种上了年纪的领导,不都喜欢把重要的事记在清单一类的东西上吗?去他的办公室里也许会有所发现。”

“可以是可以......但是要怎么去?”我担心地问道,“校长和校长秘书很少两人都不在办公室,我记得他还在发言里夸耀过自己办事严谨,就算吃午饭的工夫也会锁门。”

“校长的作风确实是这样,不过也有例外......”讲到这的时候,秋穗儿脸上露出了胸有成竹的表情,“比如今天的教师节晚会,校长就会因为忘记时间而被学生提醒,然后来不及锁门地匆匆跑出办公室。”

“教师节晚会?你怎么知......”话一出口,我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毫无意义。

“那个学生,是你吗......”

“正是。”

教师节晚会是学生会主持的活动,她是现任学生会长,由她去通知确实再正常不过。而且这件事情已经发生过三次,现在的她大概已经熟悉得连具体的分秒都能记起来了吧......我收回前言,时空穿越才不是什么半吊子的没用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