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看啊。那个教堂里的傻子。』

巷子边的小混混指着在路上狂奔着的艾文，嘲讽道。

『确实呐，就因为这样的傻子天天吵着要参军，所以才输得那么惨吧？』

『确实啊，浪费了那么好的东西。亏那个狗屎神父还把好东西都留给他们，不如给我，指不定我去当兵还能多杀几个魔物。』

『不不，那家伙把钱都拿去喝酒找女人了，谁会管这个傻子啊？』

『哈哈哈哈，就是就是。』

『对了，你看到护卫队兵营前面那个尸体没有？好像就是那狗屎神父，据说是被魔物咬死的。不过干这些亏心事死了也是活该。哈哈！』

『当然了，我父母那边可高兴死了。』

是两个十七八岁的家伙，比起艾文高了不止一个头。

但这并不能成为阻止艾文向他们挥拳相向的理由。对于艾文来说，只有两件事是他绝对不会容忍的，第一件是关于军队的，第二件是关于扎克斯神父的。

「喂，教堂的无良神父又克扣补给了啊。指不定用我们该拿的钱去花天酒地了，一天两天跑出去也是。是怕在镇子里找姑娘被撞见吧？哈哈！」

「就是说啊，这个神父装作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好的东西都留给自己了吧。」

昨天就是因为这个，艾文才打架的。

他很清楚的知道，扎克斯神父是一个怎样的家伙。每一顿饭，难吃的硬邦邦的黑面包都是扎克斯的主菜。好的柔软的小麦面包，从来都是分给别人。教堂里的东西也全部变卖给了商会，用来收购粮食发给大家。可是，可是大家总是觉得扎克斯神父是一个坏家伙。没有一个人理解他的感受，只会在背地里指责，因为神父是分配资源的长官，所以他们不敢在他面前说。

再小些的时候，艾文这样问过扎克斯神父。

「爸爸，他们说你是吸人民血液的魔鬼，是吗？」

「是啊，我就是这样的家伙。只会为了自己做事。」

「为什么呢？神父不是都想着为百姓分忧吗？」

「哪有什么为什么啊，人，生来就是自私的家伙。我也是这样才把你们养大的。」

艾文记得那天傍晚，扎克斯神父的背影，落寞还有失望。当最应该信任他的人向他问道这样的话的时候，他的心情会有多么难受？艾文无法知道。不过从那以后，艾文就知道了扎克斯神父是个怎样的人，哪怕被所以人唾弃，被所有人遗忘，也想要通过燃烧自己来照亮他人的前路。

『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燃烧自己去照亮别人的人。一种是等着他人燃烧来照亮自己的人，你以后相当哪一种呢？艾文。』

更小些的时候，扎克斯神父这么问过艾文。那个时候艾文没有一点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开什么玩笑啊？混蛋！』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艾文就这样强气的跳到了小混混的脸上。用拳打还有脚踢。

『真是的，被这白痴缠上了。』

就像丢玩具一样，艾文被提拉着衬衣丢了出去。在地上不停翻滚着，他头上缠绕着的蝴蝶结松了，身上的伤口因为地上的沙石又多了几分。

他不能相信，扎克斯神父是不会死的，那个尸体绝对不会是他的，一定是他们搞错了。因为，因为他说过啊，他说过自己，后天就会回来的。他可从来没有食言过。虽然他的笑容很难看，但是很温暖，虽然他的爱是所有人，但总不会少了艾文的那份。

『嘭——嘭——嘭——』

沿着石制的阶梯向下面倒去。

疼痛感，燥热——就像要把身体撕开一样的感觉。身上是不是骨折了呢？

但艾文现在只想站起来去打倒那几个混蛋，然后扯着他们的耳朵说——『扎克斯神父才不会死呢！该死的是你们这些混蛋啊！』

但当他站起来，用尽全力爬上阶梯的时候。那两个家伙，已经不在了。

.......

卫队的兵营里弥漫着浓厚的酒气还有烟味。

『是他没错吗？再确认一次，应该是搞错了才对.......』

威格尔的脸上渗出了一滴又一滴的冷汗，他已经十几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简直，简直就像第一次上前线，和魔物面面相觑的样子。

『这已经是第五次了，应该是没错了.......』

他的副官记录着死者的信息。核对的方法除了扎克斯神父的手记，就是他的服装还有十字架了。

担架上安静躺着的尸体，已经残缺不堪，没了左手还有右腿，脸部被整个的烧焦，就连最基本的人脸特征都快消失。黑色的神官服被染成了深红色，脖颈上吊着的金色倒十字架，也被血水腐蚀了表面。

『我说...再确认一次......』

威格尔的语气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英气，他的脸不断痉挛着。现在的他只是蹲在地上，看着那担架上的尸体。

『队长，扎克斯神父的儿子吵着要进来.......』

从大厅跑进庭院的卫兵向着威格尔报告着。

『艾文吗.......』

他叹了口气，站了起来。用手拍了拍脸，向着卫队的大厅门口走去。

.......

『唷，小艾文。今天是来让叔叔教你两招的吗？如果是这样，那你可要等我一会儿，我现在还有点事情要做。』

威格尔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向着被卫兵阻拦着的艾文挥着手。

『那个...那个，威格尔叔叔。我想问...我父亲...没事吧？』

『你在说什么呢？那家伙会出事吗？别开玩笑啦，他可是收到神庇佑的人啊。』

『啊...也对啊...他怎么会出事呢...只是碰巧而已，碰巧也有一个人......』

『喂，你的样子很奇怪。没关系吧？要休息一下吗？』

威格尔抓住了艾文的两个肩膀，他的脸早就没了作为人的气色，身子也轻的只要稍稍一碰，就会倒下。虽然浑身上下都脏得要死，身上的伤也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啊，没事了...我要回去了...还得帮阿妮丝姐姐干活呢。不然被神父看见，又要被骂了.......』

艾文从威格尔的大手之间脱离，向着教堂的方向，沉重的步子似要将石板踩碎。

他看见了，透过大厅看向那庭院里躺着的尸体。那个金色的倒十字，还有那紧紧握成拳的手。

那，就是他熟悉的扎克斯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