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远征归来的军舰鸣起第三声汽笛的时候——
一个七岁的小男孩爬上了尖顶的砖瓦房,他的脸上还有衣服上都布满了打架留下的泥水印,
『喂,艾文。快下来啊,会受伤的。』
同为七岁的女孩缇娅对着不顾一切向上爬去的艾文叫嚷道。
『你在说什么呢缇娅?这里可是最能清楚看见大家的地方啊。』
用手抵挡着阳光还有海风的侵袭,艾文向着海港的方向跑去。就算瓦砖掉落在地上也好,就算再被这里的主人责骂也好,艾文也想亲眼看看那些人类的英雄。
伴着飞翔的海鸥,向着境界线上的未来奔跑而去——
『等等我呀,艾文。』
笨拙的缇娅沿着尤文的路向上攀爬着,她没有尤文那样的勇气,只能一点又一点的前进。
『看到了吗,好帅啊——』
艾文充满期待的眼神绽放着光芒,他指着从军舰上下来的士兵向努力来到他身边的缇娅说着。那些身上沾满了魔物血迹,手持长枪大盾的穿着制式军服的士兵,都是在那个地狱一般的世界用自己的双脚走出来的家伙。
『将来,』
就像炫耀一样,艾文的语气里有着说不出的兴奋。
『我也一定会成为其中一员的!』
那是记忆里最清楚的部分。
——圣历1273年3月19日,凡赛尔帝国,海勒维萨港,临时军营——
『这一周的补给又减少了呢。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下去呢?』
卫队长威格尔看着补给单子上成列的数目苦恼的摇着头。他的身后堆满了装物资用的木头箱子,搬运物资的人有士兵也有平民。一旁的军需官正拿着本子核对的数目。他没有避讳的意思,镇子里的局势早就紧张到了极点,即便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该发生的也会发生,他的话,也许只是让这些事提前发生而已,又或者,什么都不会发生。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要坚持过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扎克斯神父推了推自己的单框眼镜说着。
作为教堂的神父,他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还干着村子或者说是镇长的活。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情况,人人都做着超出本职的事情。
『对了,听昨天商会的家伙说。魔物潮已经进这片地区了,不知道会不会打过来呢?混蛋,上面也没有什么撤离消息,要是真的过来该怎么办啊。』
『既然没消息就说明离咱们这还远着呢,镇子里的伤兵不是说才打赢一场战斗吗。好像杀死了上千头魔物呢。』
『虽然这么说,不过还是输多赢少啊。』
『比起这个,你把这个药带给西尔维娅的母亲吧。虽然只有一半的剂量,不过还麻烦你告诉她,剩下的一半过两天我会带去的。』
威格尔接过扎克斯手里的试剂,他知道那药的珍贵性,现在唯一能延缓黑死病发作的药剂。
『没关系吧,这个药很贵的吧。』
『啊,没关系。教堂的资金还有一点,再服用几次药,她的病也快好了吧。现在困难时期,大家更需要互帮互助,一起挺过去才是。』
『嘛,我记住了。』
『对了对了,还有就是.......』
『优先把好的食物分给小孩是吧,我明白的。』
威格尔对着神父做了一个帅帅的OK手势,又回身去指挥卫兵们的搬运工作了。
『麻烦你了。』
扎克斯神父也笑了,干枯的脸上挤出来一个不怎么样的笑容,虽然每天都笑着,但是真不敢恭维啊,像极了流氓头头。
.......
『又打架了?』
缇娅蹲在地上,一只手撑着脸,另一只手用狗尾巴草戳着躺在草丛上艾文的脸。
『明明很弱,却很喜欢打架...真是,白痴一样。』
『很...很啰嗦啊你!』
艾文没有反驳,他知道一切的反驳在确实的证据面前都是废话。只能这样生气的转身,不让她看见自己涨红的脸。
『是是,明白了.......』
缇娅丢下手里的尾巴草,望着镇子里流动的人群。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已经变得比艾文高,变得比艾文更厉害。
『铛铛铛——』
镇子内高大的钟塔响了起来,传递着信息。
是外出的军队回来了——
『艾文,你不去看看吗?』
缇娅问道,以前每到钟声响起的时候,艾文总是冲在最前面那个。
『不去,要是被神父看到我这个样子就麻烦了。』
『没关系的,反正晚上回家的时候也要被看见的。』
『会被骂的又不是你。』
『嘛,因为我不喜欢打架呢。』
『回去了.......』
艾文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就向着镇子走去。
被丢在后面的缇娅捂着嘴笑了起来,艾文总是这样,轻轻的一激就会回去。
.......
『赢了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吧。』
『就是说啊。』
杂乱的人群互相推攘着,不同的声音说着同样的事情。
没错,人类又输了。
自从那些被称作魔物的家伙出现之后,人类就一直处在危险的边缘。近百年的时间里,人类就只有被欺负的份。
『伤口。还在疼吗?』
缇娅用手指点了脸,向着艾文说着,他双手捂着的地方就是先前打架的战利品。
『没什么,一会儿就好了。』
『是吗......』
缇娅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跟在艾文的身后。路上的人很少,大部分都被吸引到了主干道。那里是出征部队回来会经过的地方。
『真的不去看看吗?』
『都说了不去吧,我要回去了。』
「哈哈,你看见了吗?那些家伙狼狈的样子?真不错呢,平时一个一个都神奇得不得了,现在捡回一条命都该谢天谢地了吧。哈哈哈哈!」
「就是说啊,听说啊,这次死了不少人呢。」
路人的话让艾文加快了脚步,他好想拿块木板敲在他们的脑袋上,但他不能那么做。会给神父带来麻烦的。
『哟,小艾文,要回去了?还有缇娅也是。』
突然出现的威格尔挡住了低着头走路的艾文,让他直接撞在了大腿上。
『疼...诶,威格尔叔叔。』
揉着脑袋抬头望着的,是威格尔满脸的胡渣。
『你的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又打架了?明天叔叔我教你两招。好吗?』
『为...为什么要让你教我啊,还有我这是...我这是绊到脚摔倒擦伤的。』
『什么嘛...你这小子,男人怎么能在这种小事上受伤。』
『都说了吧...这是意外.......』
威格尔皱着眉挠着后脑勺,一副苦恼的样子。
『是这样吗?缇娅?』
他向艾文身后一言不发的缇娅问道。
但缇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不断看着艾文的动作。艾文不断皱着眉头,还用手指比划着,想让缇娅说「是摔倒了」这样的话。
缇娅略微笑了笑,昂起头回答道。
『是有这么回事呢,威格尔叔叔。』
看着艾文松了口气的样子,缇娅笑得更开了。
『那就麻烦了啊,这次我又没办法大展身手了。』
威格尔无奈的说着。
『对了,你们两个。要吃街角卖的炸肉饼吗?叔叔我请你们。』
『不用了,你带缇娅去吧。』
『诶?那缇娅要去吗。』
艾文绕过了威格尔,继续向着教堂的方向走去。某种意义上,那是他的家。
『那我也不用了。威格尔叔叔,再见。』
『哦...哦.......』
缇娅对着威格尔微微弯下了腰,紧接着就快步追上了前面的艾文。
『喂,艾文,要好好说话啊。』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威格尔叔叔也不会在意。』
『但是啊,相关的礼仪要做好啊。阿妮丝姐姐教过的吧?』
『很烦啊你,比我妈还啰嗦。』
说到这里,艾文顿了顿,他没妈妈.......
紧接着,他甩开了缇娅,向着教堂跑去。是的,他没妈妈。活到这么大,全靠修女还有神父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