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KTV之后,夕阳已经染红了街道。逛了一个中午,中餐时吃的拉面早已经消化殆尽,于是我们开始找地方解决晚餐。月理从出KTV开始就只在我后面跟着我走路,一声不吭的。我停下来,她也停下来。我加快脚步,她也能跟上步伐。

我回头看她的话,她就会移开视线。

“月理,你是在害羞吗?”

“那那那那那还用说嘛!你…你为什么也不抵抗一下啊!”她把头转向另一边。“一回想起自己笨拙的动作就想要找个洞钻进去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初吻为什么会是这样啊——!”

她在没有人也没有车辆的小路大声发泄着自己的羞耻感。

“……因为是初吻,这样也正常吧?”

“濡峨学姐呢?濡峨学姐也一样吗?”她的眼神一瞬间重新焕发出比夕阳还要闪耀的光芒。“告诉我告诉我!濡峨学姐是不是也像我一样笨拙呢?”

“大概完全不是。”我给予一个微妙的说法。“虽然她也说是初吻,但是却似乎很熟练——好像说事先有看相关的书籍和资料学习过。”

“啊啊……这样啊……”那双眼神的光芒也一瞬间比夕阳更快地沉没了。“完全地输了啊,我。对不起呢,识木,没让你舒服起来。”

“……你只是和我接吻吧。”

舒不舒服的,到底在说什么?。

“——暂暂暂暂时不许说那个词!禁止禁止!好了,去吃晚餐吧!听好了,暂时不准再说那个词!”

“好好好……”

之后我们从小路走回了市中心,找到了一家料理店。

这家店的店面并没有拉面馆那么大,而且似乎也很人气的样子,几乎坐满了人。服务员也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于是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我们最终还是决定换一间店。

但大多店面小的人气饭店都坐满了人。

我们只能继续在市中心附近的街道徘徊。

在路上,一只手拿着好几袋东西的月理终究还是渐渐和我齐肩行走。并排地行走在人行道上看着马路左右的店招牌和店面人数,时不时也看下手机。

最终她决定去一个饭菜搭配比较健康的品牌连锁店。虽然人多,但是店面有两层,不用担心座位。

我点了一份卤肉饭,月理则点了一份肉饼饭。

一楼的每一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只好到二楼的白色调二人位坐下。这次依然是靠窗。

“……其实刚刚那间店是森院同学喜欢去的店哦。”月理看着窗外,正好可以见到刚刚我们出来的料理店。“森院同学据说总是在放学后早早地来到那间料理店吃饭。”

“……”

“点菜好像还有规律呢。周一是什么,周二是什么这样的。但是这件事被传开之后就有人在那个时间去那里骚扰她。不过好在店主总是不愿其烦地帮森院呢,那里也有很多客人站在森院的那边保护她——虽然说那段时间因为有人传开了什么谣言,影响到了料理店的营业就是了。”

月理看着窗外的已经仍有外卖员不停进出的店门口,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过现在又一如既往了呢。毕竟那两个罪魁祸首得到了报应嘛。”

“一如既往吗……”我呢喃道。“月理,你认为部也班生和幡因甘田的死时罪有应得吗?”

“嗯?不是吗?”她反过来提问我。“对森院同学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即使森院同学死了也不知道悔改,对你也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

“是也说不定吧……但我认为‘报应’这种词语应该用在意外死亡这种事才对。他们两个是杀人案的受害者吧?而且可能是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

“我不知道那么多啦……”

这时,我们点的餐好了,服务员给我们端了过来。和拉面馆的拉面一样热气腾腾,连月理都说着“好烫!”放弃了动筷子,把玩起手机。

“说到底,‘报应’只是我们看上去的事实吧?人根本不可能因为‘为了大家’的这种想法而去杀人,人终究只会为了自己而杀人。”

所谓的‘报应’不过是伪物罢了。那只是人们擅自赋予的价值——擅自给因私人恩怨而杀人的某人给予价值。

“确切的说的话,我认为那样抬高杀人者是不对的。至少我认为我是这么认为的。将某人视为‘应该死去的人’是正确的,但是视为‘应该被杀的人’就是不对的。那样称赞杀人的行为不应该被推崇。”

“但是,他们确实就算被杀了也不可惜吧?那种堪称人间渣滓的存在……”

“并不是可惜不可惜的问题——而是看法的问题。将某人被杀死这件事视为罪有应得是大错特错的。”

“识木……我不太明白。应该死的人死掉了,说是罪有应得有什么不对吗?”

“这样看来说不定确实没错。但是如果死因是某人的杀害的话,那么这么说在另一方面也抬高了杀人者不是吗?”

“识木你很讨厌杀人凶手吗?”

“不——准确的说,我是对杀人这一行为感到厌恶,因此也讨厌杀人的凶手。”

只是拥有杀人凶手的样子却没杀过人的话倒完全没事。比如某个整天说着杀杀杀却谁也没杀成的普通打工大学生。

“如果我不厌恶的话,恐怕已经成为人见人怕的杀人鬼了吧。正是因为我从微弱的感性上厌恶着杀人,才能像是一般人地活到现在。”

“厌恶杀人?也对——杀人会破坏社会治安,毕竟还有法律在嘛。要是谁都随便杀自己认为该死的人,法律也好社会也好都会分崩离析的呢。”

“不对——”我果断地否定道,试图将自己丑陋而狂妄地思想以暧昧的方式表达。“我只是单纯地讨厌杀人罢了。完全不那么想过——完全,甚至连一丁点也不那么想过。对于我来说,杀人是作为人类最为低劣的行为,仅此而已,没有除此之外的任何原因。我之所以不会自杀,是因为我还认为自己是人类。如果自杀就和杀人无异——所以我才不会去自杀。”

所以我才不惜编造谎言、不惜成为伪物、不惜舍弃既定的真实也要在绝望中挣扎并苟延残喘到最后一秒。

“但是也有很多情况会不得不杀人吧?像是别人要杀死你的时候,你难道不抵抗吗?”

“抵抗,当然会抵抗——但要是因此杀人的话,我会对自己更加厌恶。因为我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自己杀了人;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杀害他人。我也不过是那种会为了自己杀人的货色罢了——我会永远这么认为。”

“嗯——这样说的话,那两个人不也是杀人的人了吗?”月理说道。“不仅是杀人犯,而且是情节严重具有极大社会危害性的杀人犯吧?整个二年级和三年级都笼罩在那种气氛中哦!”

“要这么说也对吧。”

“所以识木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呢?”

“只是想和你说而已。”

我说完,吃起已经凉掉的饭菜。即使已经凉掉,也仍然美味。

“识木——”她轻声说,“最喜欢你了。”

我没有回答她的甜言蜜语,也没有理会她的幸福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