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你真的不吃吗?”

某个气质阴暗的男人站在男孩面前递给男孩一串烤熟的蚕蛹。

“喂喂——柒大叔,别开玩笑了。我的肆椎才不会吃那种东西。”男孩的身体像是人偶一样被某人从后面揽入怀中。“什么?哈哈哈……真会开玩笑呢——当然是不行了!”

“别抱有那么多偏见嘛,大姐头。”这是一个和蔼的声音。“虽然是这个样子,但是很香哦。既然他想试试的话就让他吃一个嘛。你看,比他小的小陆都大胆地吃了。”

“不准让哥哥吃那种东西!我是为了那丰富的蛋白质才吃的!——你这个厨二叁,你让哥哥吃一个试试看!信不信我把你的黑历史也查个底朝天!”男孩并不记得自己的家庭成员里有过妹妹。“啊,贰先生!请再给我一串!”

“吃多了可对你的身体发育也不好哦,适量就行了,你也想有像壹姐姐那样的身材吧?”一个亲切的声音说道。“那边的壹同学,别这样强迫别人。”

“哼——小壹,要是这样强迫肆椎的话,他可是会讨厌你的哦。这样的话六年之后根本就不用比了吧?毫无疑问胜者就是我了呢。——我说小拾?你在对我的裙子干什么?”

“伍小姐……那个……你的哥特服是在什么地方买的?差不多可以告诉我了吧?是定制的吗?我也好想要呢——等…捌姐……别这样!”

“什么嘛——拾妹妹,让我看一看今天的小裤裤嘛。我的也可以给你看哦,啊肆椎你不能看哦,那边的厨二叁和其他男人也是!”

“尸位之肆,物语,还在继续——”

“……我知道,可是和我没有关系吧。”

我醒了过来。

不,准确来说是从讨厌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我的大腿上是月理的睡脸。记忆中我们来到了KTV的包间,月理唱了个痛快就自顾自地在我的膝上休息,然后就睡了过去。不知何时坐在桌子对面的则是一个撑着纸伞遮住上半脸,穿着薄墨色的浴衣。一只手拿着纸伞,另一只手藏到浴衣中。

“又见面了,尸位之肆。”他轻声说道。“作为你的抑制力,我能做的可是极为有限的。能抑制你的,也就只有我了。‘虽然抑制的程度及其微小,但总好过没有’——当初引导之壹就是因此才把我叫到【十名律】。不过到头来都前功尽弃就是了。总之这算是最后一次了,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异端。”

我没有回答。

“——你是有自觉的吧?对于那种极端调控。明明有自觉,吗……”他站了起来。“果然还是算了,说服你就跟说服我自己一样。办不到的事终究还是办不到。”

那么,好自为之。

说完,他在门前收起纸伞,打开门出去后重新打开伞,就这么离开。

自觉……

我所持有的自觉,吗。

我看着月理的睡脸渐渐流出口水,用手捏了一下她的胸部。

“咿呀——?!”她立刻抱着胸弹射起身。“代号式你做什么!?变态!色狼!”

“……”

我用手重新在眼前拟出大概大小。没记错的话,刚刚一只手伸直五指也只是勉强捏完。然后我又看了一眼,发现就这么看上去她的胸部平平无奇,只是普通的大小。

这丫头是怎么做到的呢……

“啊咧——我刚刚睡着了吗?”她看了看手机。“啊啊……果然睡着了。真是的,你也不叫醒我。”

“我也睡了一会,所以没注意到。”

“不过没关系,我买了很久,就算睡觉也是可以睡到傍晚的程度。”她又拿起话筒,但这次是递给我。“我喉咙有点痛了。代号式,你唱歌吗?”

“不,我不会唱歌,不必了。”

“诶——那怎么办?我买了好久的耶,唱一下嘛,不会笑你的啦。”

“——那我就直说吧,我只是单纯地不想而已。”

“真是直接的说法呢,虽然也没有什么好怪罪的……”

我用看似无所谓的理由推辞着,没几句月理就放弃了。她放下了话筒关掉了点歌器和放映机,重新睡在我的膝上。

“那就让我再沉溺进不可能的幻想中吧……”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闭上了眼睛,但是不一会又睁开了眼睛看着我。“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不想以后和你见面也叫这个别人起的称呼。”

“——不能。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那是什么——只是想知道而已,不会叫出来的。”她解释道。“稍微给点提示也好啊——我也想起个我对你专用的称呼嘛。”

“真的想知道的话可以去查。”我将视线偏向房间的某个角落。“只要努力,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无法知道的。”

“有哦——死掉的人的想法,已经没有办法知道了。”

她以冷酷的语气反驳道。然后起身坐过来,在我的右边紧靠着我的右手臂。之前月理唱歌时房间里还有在墙壁上爬动的五彩灯光,而现在只有单调纯洁的白光。点歌机的屏幕已经关掉,整个房间犹如世外绝境。

除了我们二人主动制造的声音,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

“——虽然就算在她生前我也根本没法知道她的想法。现在她不在了,我更不可能知道她的想法了。”她握起了我的右手。“……既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就只能按着我想的来叫了哦。”

“没关系。”

“那么。识木(注*XIGIGI)…不妙这个读音超可爱!识木识木识木识木识木识木——”

喜欢……

树言乃月理如此说道。

“啊……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不算!刚才的不算!”她两只手仅仅抓着我的右手臂。“你什么都没听到!你没听到!对吧!”

“……不,我…”

开口的一瞬间嘴就被捂住了。

“啊啊啊——可恶!”

月理把我的上半身向沙发的靠背,跨过我的脚跪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撑着我刚才左边的墙壁。她脸颊像沉入山中的夕阳一般背着白光泛红。四根纤细的手指压住我的嘴唇,但不至于透不过气,大拇指也只是以轻微的力道抵住我的脸颊。她抿着嘴唇——似乎紧张得像是用牙齿敲打双唇,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眼眶有几滴泪光。

“濡峨学姐…昨天和你接吻了对吧,而且还是超级激烈的…舌吻是吗?”她颤抖地说着。“说实话,让我超级嫉妒的。嫉妒得死去活来睡不着觉,以至于刚刚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

即使她的手留有缝隙给我说话,我也没有回答。

“你同意和她交往——不对,要是濡峨学姐的话,应该是直接向你求婚了吧。”月理将手放得更松了,以至于手离开了我的脸。“那…你同意了吗?”

“没有。”

“小式呢?她当时可是写了两张原稿纸的告白信哦,后来还是想自己说出口就丢掉了呢。你同意和她交往了吗?”

“没有。”

“都好好地拒绝掉了吗?”

“没有。”我说道,“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小式她似乎还要自己再想想,濡峨小姐则并没有要我立刻答复——甚至没有期待我的答复。”

她的表情一瞬间愣了愣。随即泪珠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嘴唇颤抖得更加厉害。

“……那我也不用你回复好了。”她小声地说着。“我不想做那种狡猾的人……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害怕被拒绝吧。”

“……”

我没有说话。

她用捂着我嘴的手擦了擦眼泪。然后双脚放松坐在我的大腿上,用左手从我的腰穿过我的背后,另一只手则摸了摸我的后发。

“——但、但是,濡峨学姐的深吻这种事不可原谅……”

接下来的十分钟内,我犹如人偶般一动不动。

她想干什么,都随便她吧。

没有反驳。

没有抵抗。

没有拒绝。

同时也没有赞同。没有顺从。没有同意。

无所作为——什么都不做,将注意力集中但又不集中,没有目的没有理由没有想法。不去期望不去希望不去失望亦不去绝望。

无力地在所有的极端边缘徘徊。

从意识深处习惯于这种无法进阶的低阶感想。

愤恨感也好愉悦感也好都不曾存在也不会出现。

但是——

眼前这个一边抽泣一边心急地亲吻,掌握不好呼吸节奏,却又想要努力传达自己爱意不肯放开嘴唇的少女。

她的爱意,她的心意——她那将真物埋藏于复杂的谎言之下、在应该挖出时极力挖掘、想要将最为真实最为淳朴最为单纯的心情展露无疑的这份愿望。

连我这种完完全全从头到尾都是伪物、能力平庸却又无所作为、同理心微弱得必须伪装的异端——

也感到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