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到晚上了。肆…”

无比熟悉的声音敲打着鼓膜,甚至穿透了大脑。

确实是,无比熟悉,却也遥不可及。要是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大概就算是极度醉酒也会清醒过来吧。因为听到就会认为自己幻听,察觉到自己幻听就说明恢复了一些理性。

“肆番,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濡峨小姐在我耳边这么说道,“头疼,恶心,呕吐感之类的。”

“……没有。只是困。”

“是吗——那就继续睡好了。”

毫无疑问是濡峨凉的声音。我是怎么听错的?

算了。无所谓。那个人的事怎么都无所谓——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于是我又重新将自己的头埋进被窝中。

“……濡峨小姐。”我挤出一丝声音,“你该不会没穿衣服吧。”

“我是裸睡派的,只是偶尔穿睡裙。”

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的脸颊紧贴着她的胸膛。暖和的温度像是某种外服药一样缓和着我大脑的昏沉感。

“我和你是第一次见面吧……”

“第一次?不是哦,已经是第二次了。”她用脸颊贴着我的额头,“一个月之前的第一次,一个月之后的现在是第二次。肆番,你果然是忘了对吧。”

“抱歉。”

“不用在意这些——你不是困了么,继续睡吧。”

“不用了。”我抬起头,和濡峨小姐面对面。“想起了讨厌的往事。”

是否是讨厌我也说不准,但是那件事确实使我不得不与那个人永远无法见面。与其说是世界上的因果,不如说是心理方面的枷锁。

“嗯?是不喜欢我的胸部吗?”她揶揄道,“还是说讨厌这样?”

我没有回答,摸了摸自己的身子,确认自己穿着衣服。

“抱歉呐——来不及给你脱衣服。我也醉的一塌糊涂,吐了之后脱完自己的衣服就累得想要睡觉了。不过就算穿着衣服你也睡得挺好的嘛,可爱的睡脸都让我下意识地紧紧把你埋进胸部里面了。”

“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如果说真的像她说的那样睡的话,就如同把头埋进枕头睡一样,是不可能睡到现在的。

“是吗——可在我和你都睡熟的情况下,有过类似动作也说不定吧?”

“……”

“你先出去吧,在外面等一下我。”她卷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身体,“我还有事要和你说,可别擅自逃跑哦。”

走出房间门,我回到客厅。拉开了落地窗的窗帘,外面正直夕阳西下,这个楼层可以看到远处渐渐沉入山下的太阳,看到天空渐渐进入黑夜。月亮大概已经在另一边的天空若隐若现了吧。

再回头仔细看了看客厅,仍然留有冰块的推车,数不胜数的啤酒瓶,三瓶威士忌,一瓶葡萄酒。

口袋中的东西没有丢失,三封情书仍然放在口袋,夏普手机也还在。于是我拿出夏普手机,看了看时间和未接电话。时间现在是五点半多一点,太阳渐渐西下也理所当然。未接电话只有一个,是春香在五点半的时候打来的。

“形衣喝完啤酒就回去了。”濡峨小姐一边坐到沙发上一边坐下“你才喝那么三四杯威士忌就醉的像一个玩偶一样,话也不说人也不动。我抱着的时候,与其说是愉悦不如说是享受。一边变着姿势抱你一边给你灌威士忌,别说溶解烦恼,连快乐都能够从中产生。”

“……”

她只穿了内衣和睡裙,在沙发上躺了下来。悠然自得的样子。或许正如她自己所说,已经将苦恼溶解到酒精里面,然后搅拌,最后烟消云散了吧。

“濡峨小姐。你说一个月之前见过我……具体是怎么回事?”

“正好。我也正想和你说这事。要说一个月也不算准确,接近一个月前吧。我当时高三还没毕业,正好在升学考试的前几天丢失了重要的二年级复习资料。然后你就果断地借给我了。”

“……就这些而已吗?”

“什么啊。你还想听我描述一遍当时的着急感和悲伤感吗?”

她起身然后又趴在沙发的一边看向我。我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将夏普手机放回了口袋中。

“不是——怎么说呢,无法让人明白。”

“你是说处境问题吧。”她在沙发上滚了一圈,拨开了刘海。“我应该有说过吧——在形衣之前甚至没有能和我一起喝酒的友人。”

“也就是说,濡峨小姐你因为内向不敢与他人交流,以至于找不到人借吗?”我说道,“——这种说法大概是错误的吧。你看起来不像是那样的人。”

“那我看上去是什么样的人?”

“这很重要吗?”

“不说的话我就继续给你灌威士忌。”她用两只手撑起自己的下巴,“房间里还有很多呢,这次我只给你灌,然后等你醉了我就夺走你的贞操。”

单看第一句话的话确实形成了足够的威胁,但后面的完全是不必要的废话。想要让女性夺走自己童贞的男性应该比比皆是,而且如果对象是濡峨凉这样的人的话肯定没有男性会拒绝吧。

“请不要开这种玩笑,濡峨小姐。”

“哼——谁知道是不是开玩笑呢?”

“……”

“……好好好,是开玩笑是开玩笑,满意了吧。”在被我盯了大概四秒左右之后,濡峨小姐选择了认输。“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比起这个,真正的情况是什么?”

我试图转移话题,如果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话题就无法进展。也就是说,那不过是话术中的一种而已,大概就类似偷换论点的技术——我这么告诉自己。

走到濡峨凉趴着的沙发旁,坐在地毯上。

“真正的情况吗——”她说道,“只是我不想去主动和那些人交流罢了。很烦人呐,她们的交流方式,所以我才不想和她们接触。所以才试图借着酒劲拉拢同样变得不想接触她们的峨山形衣,怎么样,我是不是看上去很狡猾?”

她把身子扭向我。

“我不知道那种事,我讨厌去判断真假。总之,濡峨小姐你就是因为讨厌和她们交流,所以才没借到二年级的复习资料吗?但是假如需要二年级复习资料的话,三年级的其他人肯定也有才是,那么只要借一会就可以拿去复印——但是你最终却依然是借了我的。那也就是说,三年级也存在着那种人,而且那种人还是人际交往圈的中心对吧?”

“没错。”她坐了起来,将脚放在我的面前,坐在沙发上。即使合拢了大腿我这个角度也依然能看到内裤。“三年级也都是那样,所以就在我感到矛盾时,你的出现才让我松了一口气。”

“那么具体是怎么向我借的呢?”

如果真的是向我借的话我应该会记得这号人物。

不过倘若是偷走的或者抢走了,对于我来说也无所谓。所以询问是偷走还是抢走还是正当借走对于我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对没有意义的事进行询问——看来我还没有完全屈服于那个权宜之计。

还不肯,完全抛弃真实。

“当时你趴在桌子上,我走进教室,然后叫醒了你,问你能不能借二年级的复习资料给我,你当时很果断地从书包里拿了出来递给我。”

“……”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我似乎是出于睡觉的欲望,想要赶走吵我的人才果断交出的。

“这么说的话你当然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实际上那对我来说真的是犹如救赎般的事。没错,救赎般的。即使听上去很夸张,但我就是想这么形容。”她说道,“不过你要是想听详情的话,就在明天晚上打开第二封情书好了。今天打开我可不会理你哦。”

“那三封之中,果然有一份是你的吗……”

“没错——我的告白时间是明天,今天很可惜只能放你回去。毕竟得按照猜拳决定的顺序才行嘛。不过——”

明天的话,可不会让你走的。

濡峨凉小姐微微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