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托莉奴稍微仰起些视线来看向有点显高的贝利兰。

噢,这个人她记起来了。

沉默,贝利兰像是看到了睁开魔眼的蛇发女妖般一动不动。

那蛇似的猩红眼眸正紧盯着他,稍微露出点令她不满意的表情或动作都会被瞬间石化。

一时间竟不敢呼吸,有些胸闷的贝利兰面色发青的转过头想要逃离。

是恐惧吗?他说不清。

私下自己并不是这样,若无其事的说着那不以为然的话,这个女孩没什么了不起,只是自己不够优秀。

错了,全都错了,自以为是的思考就是在欺骗自己,当真正的面对这个女孩时,那不明缘由的恐惧感从各处如洪水般涌上心头。

禁咒‘隆特之枪’投出的瞬间,他好像窥见这个女孩变成青面獠牙的模样,随后他所能释放出的最强魔法直接消失不见。

而被誉为天才的自己,面对那白银巨龙般的闪电,要不是老师及时赶到,恐怕已经灰飞烟灭了。

行走显得无比困难,视野内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的扭曲。

贝利兰感觉手里拿着什么,定睛一看,是那本《多伦史实》还未放回书架。

即便自己离开也不能忘记物归原处的习惯,他正欲回头,突然身体猛地朝着前方飞出去。

重重的摔趴下,贝利兰的额头咚得一声敲在木质地板上。

有些惊魂未定的从地上爬起来,动作迟缓的抬起头转身看向那个把他击飞出去的人。

“鞋子它自己就动起来了......啊,抱歉。”

卡托莉奴放下抬起的脚,掸了掸腿上那并不存在一点儿灰尘的白色连裤袜。

好像做好了受到攻击的准备,贝利兰默不作声。

“噶啊!!你这个!!”

葵花鹦鹉见状一下就炸开了,浑身的羽毛像是西兰花一样竖起。

“阿达岭,我们走吧。”贝利兰把书放回书架上,转身离开。

“啊??”

炸了毛的葵花鹦鹉张大嘴巴展开双翅准备向卡托莉奴示威时,立马就被一旁发出低吼的利坷给吓跑了,它蹦达着跟到贝利兰的脚下。

面对明目张胆的欺凌行为,他只能选择忍让,被恐惧所支配,无法做到逃离以外的任何事。

无论实力或是背景,贝利兰都不占优势,初次见面被过分对待的自己选择顶撞对方实在是愚蠢至极的举动,若卡托莉奴是某国公主,恐怕自己已经被暗杀在寝室内了。

看了不下万本书,可为人处事方面他却一窍不通。

一时冲动带来的严重后果,没有家中父亲的庇佑,不知这次他是否承担得起呢?

图书馆内驻足围观在卡托莉奴身旁的人群注意到她视线的投来,纷纷的散开了。

“他就是上次把咖啡撒在帕露蒂小姐身上的那个人吧?”利坷竖起猫耳仰着头看向她。

“这所学校的医疗系统可真是强大。”卡托莉奴看了看自己那拆去石膏已经痊愈的右手。

“托此福,主人的伤也全好了呢。”

利坷露出献媚的笑。

“下次,我要把他打成怎么都治不好的程度。”

握紧拳头的卡托莉奴,赤红的眼睛中泛起黑色的血丝。

——————

“那么矮的一小妞?你为什么不还手?!”

气急败坏的西兰花站在他肩膀上大叫。

“......”贝利兰沉默着不愿开口。

“你家很有钱不是吗!那家伙是谁啊?你为什么要怕她!”西兰花鹦鹉问道。

“她叫卡托莉奴.提伦,是帝穆克莱尔魔法学院院长的女儿。”

“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帝穆公主,什么破学院长的女儿嚣张个什么劲啊!”

“克莱尔魔法学院可是南陆上.....”

“他爹的学校那么厉害她还来这上学?那不说明还是个破学校,听好了贝利兰,你一点都不比她差!下次再被她欺负你就要一拳打回去!让她知道知道你的厉害!”

听阿达岭这义愤填膺的话,贝利兰不由苦笑。

不过换方面思考,这也是一种别致的安慰。

能言人语的鸟类,还真是蛮有趣的。

贝利兰抚了抚它头上的羽冠。

“你笑什么笑,你不敢动手吗?噢~~~”鹦鹉好像读懂了什么。“其实仔细看,她还是蛮可爱的,倔强的野马才合你的胃口是嘛,啊~我懂我懂。”

“你在说什么......”贝利兰一脸问号。

“谁叫我是个知恩图报的鹦鹉呢,和我签订契约的你可真是幸运啊,放心好了,如果你愿意我会让她臣服在你的胯下的~”鹦鹉阴笑得像棵狗头草。

“所以说你在说什么啊......”

“廉价低劣的神灯只能实现人的三个愿望,而我可以实现你的所有愿望!尽情祈祷吧,贝利兰哟。”

离开他的肩膀,鹦鹉展翅朝着天空飞去。

“喂,你要去哪?”

“这个计划我给它取名叫‘神鸟的报恩’!敬请期待!”一边说着,鹦鹉从羽毛里丢下一个什么。

贝利兰伸手接住一看,是一个啃了一半的腌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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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托莉奴亲!!!”

图书馆里发出哐哐哐的极大响动,娜娜大步的踏着木质地板朝卡托莉奴奔跑过来。

娜娜穿着正在啪嗒啪嗒滴水的制服,头上还挂着水藻。

看样子是这位棕熊小姐又钻进了哪个池塘里。

坐在一楼大厅门口第一排书桌的卡托莉奴放下手中的书,无奈的看着她。

“娜娜小姐,这个学院里的一切水源里都没有鱼哦。”蹲在书桌上的利坷舔了舔爪子。

“你又找不到宿舍在哪了吗?”

“不是啊,听我说,那个那个不见了!!”

分不清娜娜是不是满头大汗,只见她急促的喘息着,用手比划着一个大鱼钩的形状。

“????”

卡托莉奴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学院外圣都的市区商店街应该会有卖渔具,学院内是没有卖的哦,娜娜小姐。”利坷补充说明道。

“不是啊!是那个我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个很大的!”

“叫什么你都不知道吗?”

“我们那儿和这里的叫法不一样,一下想不起来那东西的名字了......”

娜娜挠着头,一脸急躁。“不过我们界海那叫‘底爪’,就是那个船靠岸的时候固定船用的。”

卡托莉奴扭过头在墙壁的书架上扫了一眼,踮着脚抽出一本书,寻找目录后展开有绘图的那页。

“是这个吧?”

“对对对!就是这个!噢...叫船锚啊......”

“生活在界海的人连船具都不认得吗?”

“卡托莉奴亲真是的,都说了我们那儿和这里很多东西叫法都不一样,我从小生活在家乡那片海,又没去过别处的,你们生活在帝国的人是见多识广啊,可也不能这样笑话人啊,抡逮鱼,你可能连我的脚趾头都赶不上呢!”娜娜鼓起嘴巴。

没人想和棕熊比捕鱼的本事。

“你要船锚做什么?”

“听我说啊,今天我去那个石头什么馆来着......”

“是矿物馆么?”

“好像是吧...不过我在那大楼旁边的池塘里看见水底下有影子在动,于是就下去把那东西捞上来了。”娜娜从制服裙的口袋里掏出两块布满青苔的石头。

那菱形的石头居然在桌子上如脱水的鱼般摆动起身体。

像是嗅到薄荷似得,利坷立马靠了上去。

“娜娜小姐,这是鱼骨岩,带有魔力的岩石生物,非常珍贵的!不过它们现在快死了......”

“那你别舔它们行不行。”卡托莉奴一把把它从桌子是抓起来。

“诶,可以卖很多钱吗?!不对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娜娜双手砰得一声拍在桌子上。“是我上岸的时候才发现,我的船锚不见了!”

刚才她就一直在比划的大鱼钩好像就是那个她一直带在身边的船锚。

“丢到哪里了已经记不清了吗?”

“是啊,从树海回来的时候好像就不见了,醒来的时候还在病房里,就没有在意,今天下了水才想起来!”

什么意思?渔民下水的时候忘记带渔具了吗?卡托莉奴心里暗暗吐槽。

“是在生存课停止回来之前丢失的么。”

“我也记不清了......”

船锚......

记忆如电光般闪过,卡托莉奴记起来那差点将她手臂一分为二的痛感。

从那焚烧的宫殿中清醒的她,肩膀上确实倒插着一根生满铁锈的船锚,把那东西拔出来以后随意的抛到了一边。

娜娜好像还昏迷在一旁。

映像中也有她把这船锚背在身上。

那么那时在自己醒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你的东西丢了为什么来找我?”卡托莉奴表情严肃了起来。

“我听说是卡托莉奴亲背着晕倒的我回来的,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看到......”

“在树海发现你时,你所说的那个船锚好像是在地上,我的确看见了。”卡托莉奴朝着自己那伤口已经消失的肩膀看了一眼。“我并不知道那是你的东西,而且我自己也伤痕累累,所以没有空闲再去捡起它,非常抱歉。”

“诶不用不用道歉的,能救我回来已经很感谢卡托莉奴亲了。”娜娜说出的果然是卡托莉奴意想之内的话。

“那船锚对你来说是很珍贵的东西吗?”卡托莉奴刻意压低视线去看娜娜的表情。

“嗯,是我那死去的老师送给我的。”

桌子上的两条鱼骨岩没了动静。

利坷跳上桌子叼走了一条。

似乎是很难开口,娜娜不停的眨眼。

图书馆周围本因那响动而来的厌恶视线也都散去了。

“虽然说出来可能会有点过分,但我不知道具体位置是哪儿,所以能不能请卡托莉奴亲和我一起......”

“我拒绝。”卡托莉奴几乎是在瞬间回答。

“卡托莉奴亲......”

“我还有事,先走了。”

《船只构造》那本书还打开在‘船锚’的那一页,利坷跳上桌子,叼起另一只鱼骨岩。

“娜娜小姐,抱歉。”说罢,利坷也跟着卡托莉奴一起离开。

————

卡托莉奴回到宿舍时,帕露蒂正戴着口罩和围裙在房间里打扫。

小小的梳妆台上除了梳子之外没有一件物品,可还是被清理得格外干净。

书架上仅有童话绘本也排列得井井有序,床铺是简单的蓝与黄的花格子,叠得圆圆的被子与其同色。

这就是帕露蒂的房间,简单却干净,没有像是女生特征的玩偶或者粉色装饰。

见卡托莉奴走进来,她脱下口罩和围裙,从橱柜里拿出盘子和饼干,看了看那已经拆开的包装袋,她从柜子里侧换了袋还未开封的饼干才拿出来。

“水已经喝完了,刚刚想要去楼下买粉茶......”

卡托莉奴沉默着摇了摇头。

“凯瑟琳不吃吗?”

见新开的一袋饼干卡托莉奴一点食欲也没有的样子,帕露蒂显得有点难过。

很奇怪,沉默寡言并不是卡托莉奴应有的性格,望着一旁看向她的利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利坷一边窥视着卡托莉奴的脸色一边凑到帕露蒂的耳边。

“是因为娜娜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