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日記

今天。書並沒有被劃破,午飯也並沒有被扔。沒有人再和我一起吃午餐,從前外校的追求者也少了。父親在轉角見到了我被欺凌的過程,但是一句話也沒有說,也沒有阻止。已經夠了……為什麼我就要受到這些待遇!為什麼沒人願意幫助我?算了……已經夠了……

林語

已經開學一周多,似乎很多人仍然沒有從高三后的頹廢緩過來。我們的輔導員老海摸着自己的地中海沒心說教。

“來學校的第一節課你們就給我全部趴在桌上嗎……”老海在教室里又走了一圈,不停地搖頭嘆氣,忽然目光凝聚到我身上,“你們看看秋晚,他就很好嘛~”

“他只是在趕時間碼字,還有幾天就要拿去被唐館長檢查了……”

他們叫做唐館長的人是我的導師,我歷史方面的文章都會有他幫我做校對。

“你們真是夠了……”輔導員嘆了口氣,“明天早上7點來操場集合,我們出去度假一周就當給你們散散心了……”

剛開學就放七天假?

“卧槽,老海我愛死你了!”

“等一下!是有條件的。”他視線平行的看着我們,“摸一下你們馬哲的底子先。”

“切~”

“不過小小馬哲而已。”

“吶吶,我們下課就去準備東西吧~”

我小聲地問:“只是這樣?”

輔導員裂開嘴微笑(喂喂,你反派味十足啊):“當然沒那麼簡單了,這可是和數學系的一次聯誼啊~”

這老師沒救了。嗯,全校都知道你想袍數學系的那幾個老師。

“嘛嘛~記得等會來抽個分組哦~”

這老頭髮嗲真讓人害怕……

翌日

抱着“輔導員不可能靠譜”的想法,我帶的東西可謂一切從簡。儘管提早十分鐘,但一個人也沒有是什麼情況……

冷不防一聲噴嚏聲,這才發現在長椅上發抖的雲間櫻。

“你是白痴嗎,都秋天了還只穿一身……漢服……?你搞什麼。”

“……”一句話也不說,一生氣就嘟嘴,你是河豚嗎。

“喏。”我遞給她我的外套。

她側着腦袋看着我,接過了我的外套,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這麼早來圖書館?”

“要整理古箏有關的東西。”

“哦,你會彈嗎?”

雲間櫻搖搖頭:“之前並沒有接觸過,鋼琴、口風琴、尺八之類的倒是會一些……”

“……我只會吹口哨。”喂喂,很打擊人啊。

“這是什麼樂器。”

“不是樂器。只用嘴唇就可以了。”我捲起了嘴唇,輕輕一吹邊吹出了聲。

“……”

已經可以從她眼睛裡跳出來的星星知道你要說的話了:“你這一臉崇拜是什麼情況……”

“因為……這……不用藉助外物……就可以吹出好聽的曲調……”

陪在雲間櫻身邊已經5分多鐘,,她正小口的解決着麵包,吃一口就抬起頭看我一眼,這傢伙……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是想問我為什麼這麼早在這麼?”

少女點了點頭,她一定是來鍛煉我察言觀色的能力的。

“要和數學系有個去校外的聯誼活動。”

“!?”

雲間櫻錯愕的看着我。

啊,不妙的感覺……

“……你是數學系,然後把這事忘了……?”我試探着問她。

她拚命點頭。

我已經連吐槽的心情都沒了。

“快去你們班的集合地點,我幫你拿書。”

雲間櫻朝我微鞠一躬,逃似得離開了。我將書放進了包里,輕裝上陣果然是對的,等一下,這傢伙沒帶洗漱用品和換洗的衣服吧。不妙啊……

風經過,冷不防打了個噴嚏,再到操場上時,人幾乎到齊了,不僅僅是國文系啊,連數學系也直接集中到一起了。遠遠就看見了雲間櫻穿着襦裙的站在原地,偷瞄的人不少。啊,如果留一本書給她會不會好點。只有她沒有帶背包。

走向她時,許多人討論着她。她卻只是注視着前方,因為太出眾了反而沒有人接近了嗎。

“不妙啊,漢服……”

“喂!地中海!我要轉去數學系!為什麼數學系的反而穿起了漢服啊!”

“混蛋!誰又叫我地中海!”

面對心裡前所未有的緊張,裝作無視那些人的樣子,將書拿到了手上,終於到了她面前:“背包別忘記拿。”

“……”雲間櫻沉默片刻,接過背包微笑:“秋晚總是在這種時候出現,反而讓我不知所措。感覺就像是已經被你扔下了。”

感覺自己的臉有些燙,身旁一些人也翕動嘴看向我們。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卻微笑着。持續襲來的清風不能平息波瀾的內心。她清澈的雙眸真是讓人羨慕。

“秋晚,過來下。”叫我的人就是他們說的FFF的團長。不過FFF是指Flaming fire force嗎?難道是童心未泯的團體?

“請問找我什麼事?”

這人可以說是我們這一屆新生中的風雲人物,靠着神奇的手段跨系整合了多數新生。也有局限性,只招收男性。

耳畔隱隱約約傳來“團長,燒死他”之類的話,我渾身一顫……這難道到是邪教團體嗎?

“Be quiet!”“團長”一聲令下,嘈雜的聲音消失殆盡,“FFF團不錯傷任何無辜的人也絕不放過任何有罪之人。所以,進行第一項議程!”

這是鬧哪樣,完全不明所以,我成了罪人嗎?雲間櫻也是一臉疑惑地看向我這邊。

“姓名。”

“秋晚。”

“什麼系的。”

“我們在一個教室見了很多次了吧……”

“雲間櫻和你是情侶關係嗎?”

“誒?”這微弱的疑問聲是雲間櫻發出的,不過我們兩人都是詫異地看着他。

“為什麼這麼說。”

“你不覺得你們的關係太近了嗎,要說是朋友也太牽強了吧。”

“原來如此。”太近了嗎。

“坦白的這麼快……”

雲間櫻擺着手解釋着:“那……那個……我們……”

“但,這就是我們之間的距離。”

“……!?”雲間櫻嚇得遠離了我,喂喂,我不是那個意思啊。

“嗚哇哇!這是變相的秀恩愛嗎!一定要施行異端審判了!”

“團長……他好像不是團員……”

“哈……?啊啊啊,豈可修!”這是哪國的語言,潮流詞嗎?

“就這樣放過他們了嗎。”

“當然,給雲間櫻女神一個面子。”

得救了,終於不用被一群人看着了……

雲間櫻若有所思地看着在讀着她書的我:“謝謝你。”

“怎麼了,突然地……”

“Just because you here made my world become colourful.”

苦笑地看着她,那些東西不需要我你也可以發現。

“報告!兩系學生都到齊了!”

輔導員說了句出發后,出現了四個人引領我們。輔導員摸了摸自己的地中海區域,仍然微笑(這笑容一定有問題)着讓人點着人數自己和數學系的老師們愉快的交流着。跨越系的交流……這難道就是漢語言的力量么?

東門外就是兩輛大巴,這麼看來,去的地方還挺遠。但是似乎不僅僅只是這樣。

一個讓我感到惡寒的人冷不防出現了。

“呀哈~我是這次A組的負責人唐沐陽老師,由我先簡單說一下這次的七日游~可以說是RPG一樣的遊戲呢,大家會分成A和B兩組前往不同的學校進行任教體驗。兩人一組帶一個班的一項學科。學校已經安排好了酒店,餐飲方面的話還是大家自費哦~順便給大家一個忠告,這次的任教體驗可是關係到畢業評價的呢~嘛,該說的就這麼多吧,請大家加油哦~”

“接下來請按照昨天分給大家的系列號排隊,A組一號車,B組二號車,號碼從小到大往後排。請按順序上車。”

“誒!?計劃全被打亂了誒,還以為是旅遊呢。”

“就是,還想着早點脫團呢……”

“喂,我聽見了哦。”

“團……團長……!?”

雲間櫻一臉疑惑,我發了條信息:“怎麼了?”

“我沒有序列號……”

“……先到隊伍的最後看看情況吧。”

“嗯。”

這個奇怪的學校這次活動故意沒給人序列號也不奇怪吧,起初我是這麼想的,儘管自己也知道可能性只有一點點。

“話說你昨天是不是請假了。”

“秋晚怎麼知道的?”

“也只有這一種可能了吧。”

“平時的你可是有條不紊。”這句話根本不可能說出口。

“昨天是父親的祭拜日,所以就請了一天假。”

“……原來如此。”我把寫着序列號的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又踩雷區了。

“!?”

面對驚訝的她我只是笑了笑。

只有約莫還有4組左右的人還在這,嗯,雖然說是按序列號分配的,但還是會有人鑽空子,比如說我。

“你們兩個怎麼還不上車,把序列號給我看看。”

“啊,抱歉抱歉,我們昨天都請假了,所以沒有拿到序列號。”

“這樣的嗎?都是不一樣的系……算了,也沒有多餘的人了,你們兩個人就一組吧。上A組的車吧。”

“十分感謝。”

經過2個小時的路程,不斷行駛的車終於停下,坐在後排的雲間櫻扶着我在最後下了車。我頭一次慶幸着額前的劉海過長,我蒼白的臉被遮掩了少許。

“秋晚君每次在這種時候都很有親切感。”

“抱歉,原諒我不能理解這種親切感……”

抬頭看了眼酒店,心裡冷不防吐槽了一聲,嘁,萬惡的資本主義。

雖然沒什麼食慾但還是一起解決了中飯,領完房間鑰匙后我們坐在大廳里看書,轉眼之間就到了下午兩點左右。期間每個組分配的班級都已經發到了手機上,經過兩個小時的考慮,我準備去準備講義。

“走了嗎?”

“嗯,要準備講義。你也要買幾件衣服吧。”

“啊……是呢……”

“那,晚上見。”

“……晚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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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依然穿着漢服的雲間櫻和我一同在酒店附近的沿江長廊漫步。長廊上系著許多風鈴,微風習習,清

脆作響。這裡的燈沒有那麼鮮艷,只是淡淡的暖色,遠遠倒影在水面上,模模糊糊地泛着漣漪。

再看了一眼身旁的她,眼已經如同難得的清晰星空一般迷人深邃。

雲間櫻日記(二)

他真的是個神奇的人,每當我感覺自己是一個人時,他總是在我身邊。

然而,我卻總是想着迴避他。不想一次次依賴他,卻總是依賴着他。

但,自從那以後,我沒有再害怕明天,一直很期待明天呢。

It feels like nobody ever knew me until he knew me,my world h**e been colourful since met h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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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日記

如果想要被救助,首先要伸出傷痕纍纍的手求助。這是他傳達給我的意思……嗎?

林語

一覺睡到了七點,沒了工作后就是容易怠惰,解決完早餐后便前往學校,距離十分的近,走路只要五分鐘吶,真希望以後就業的地方離家也這麼近。在門衛室簽完到后還是繞着操場跑了五圈。學校上課時間是七點半,這時候不少的學生偷偷帶着早飯進了教室。

自己那時如果也是這樣也就不會落得一個胃疼的結果了吧。或許是發獃有點久,面前何時站着一個人都不知道。

鎖骨好漂亮……長相和雲間櫻一樣犯規的女生……不對,想什麼呢……已經在心裡斷言,雖然很草率就是了。

但是,波浪卷配上改短的連衣裙校服這麼輕浮的第一印象卻讓人感到違和。

“……你是新生?”

“如果能帶我到高二一班就太感謝了。”

“……”她看了看四周沒什麼人的走廊,“請跟我來。”

這種違和感與時劇增,不過每個人都有連自己最心愛的人也無法到達的森林,我也不會多問。

腳步聲戛然而止,她轉過了頭,眼神在一瞬間就完成了轉化。

“這裡就是。”

“十分感……”

少女早已進了教室。

“謝……”

嘆了口氣,這個時代的節奏已經快到連感謝這幾個字都來不及說出口了嗎。

還有10分鐘不到的時間,除了一邊看窗外感嘆貴族學校的設施以外就是感慨着室內的設施。奢華的前門、覆蓋的綠化、精美的裝飾、完備的設施。這樣的環境下就不用考慮什麼世俗的因素,可以舒心地發展自己的愛好了,也是一種幸福吧。

上課鈴響,走進教室,仔細看了一眼,沒人遲到,一種幸福感油然而生,這就是教師這個職業的魅力嗎,果然很強大。

“我是暫代大家一個星期國文課的老師,姓秋,秋天的秋,希望和大家度過愉快的一周。”

這個班都是女生,唔,有點頭疼。還有,那個女生……有些心不在焉。

“歡迎秋老師~”

“秋老師很像崔成國誒。”

“你這是在誇還是在扁啊……”

“誰知道呢,哈哈哈。”

很有熱情的傢伙們呢。

“OK,打住,雖然很想看大家繼續玩笑,不過還是上課為主,畢竟七天只有六節課。今天就拿病句講課吧。”

“真的假的啊,病句不是很簡單就能辨別出來嗎?”

“當然不排除語感好的人做題是信手拈來的,不過語感也是需要方法鍛鍊出來的。我給大家寫幾句句子,大家來判斷一下。”

“喂,老師的手有點好看啊。”

“又細又長……練鋼琴的嗎?”

“……關注點錯了。”

“誒,已經寫完了嗎,好快……”

“第一句是,切……忌……不……要……隨……地……吐……痰……?”

“吶,老師,這也太簡單了吧。”

我眉頭抽搐了一下,我的這些題目太簡單了嗎?

“這位同學已經做出來了嗎?”

“當然啦,一定是對的啊。”

這麼篤定的嗎。

“沒有原因的話不能說服我呢。”

“以前初中,嗯……還有小學的練習簿後面都有啊。”

主觀意識扭曲了事實啊……也不能讓她一個人難堪……

“那,贊同正確的舉個手。”

只有為我引路的她沒舉手嗎。

“很遺憾這句話是有語病的。”

“誒!?”

“切忌是什麼意思大家都知道的吧。”

“切忌就是不要的……”

“哦~兩者重複了。”

“正解。”

“第二題是,'天籟之音'……?”

……經過了幾輪的測試,沒有人全對,但信心絲毫未減啊。那個女生漠不關心一般,儘管頭一直向著前方,目光卻一直凝滯着。

“最後一句是,'諸將凱旋歸來'嗎。”

“這是對的吧……?”

“啊,秋老師太壞了,老是混淆我們。”

“那,這題大家怎麼判斷呢。”

“對的吧。”

“錯的吧。”

兩股聲音出現了。

“哈?這樣子的題目一看就是陷阱啊,就是錯的!”

“一看你就是不經常看新聞的那種,這個詞一直出現的好嗎,一定是對的!”

“可天籟不就是聲音了嗎,後面又跟上了之音……”

“秋老師是想每個都舉一個例子吧?”

當雙方爭論不休的時候,我故意咳了兩聲。

“好,先安靜。”

“這道題沒有正確答案。”

“誒!?”

“儘管我很想說凱旋不能配上歸來,但是大多數人脫口而出的就是凱旋而歸,學術界也爭論了很久,還是誰也不服誰。不過,這可能也只能算是是符合我們語言文化不斷發展的一種體現。嘛……注意考試時還是不能配上歸來就OK。”

叮。

下課了?……和預想的差不多吧。

“老師還是沒有教我們方法誒。”

“你們早已經自己領悟了,不是嗎。”

“真的假的。”

“不是已經靠着逐字分析做出來了嗎。今天就到這了,明天見。”

“老師明天見哦。”

班級氣氛十分活躍的話,安靜的人就會顯得格格不入。每個班都會有這樣一個存在。離開時餘光瞄了一眼那個女生,已經在枕着手休息了。

靠在門外的瓷磚牆上感受着出了空調房絕望。也零零星星地聽着祖國的花朵散發的芬芳。

“林語這傢伙,在新老師的第一課就那麼消沉嗎。”

“嘛,又睡覺?不會憑着校花的稱號在晚上做這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

“咦~”

光還是有照不到的角落,黑暗中的灰塵也不會被發現。

————————

“呀哈~秋晚君~”

在酒店大廳看書時頭上遭到了暴擊,一臉嫌棄地看着唐沐陽。

“啊,一點都不可愛啊。”她躍身跳到了沙發上,“怎麼樣,今天的第一節課。”

“很不錯,作為代課老師算是幸運的。”

“誒~感想不只有這麼點吧?”

我們對視了幾秒。

“我不明白。”

“呼,又來了……我可是從你被領到教室之前就一直用監控觀察着你呢。”她戳了一下我的臉,“首先啊,明明知道卻假裝不知道會讓明白的人討厭。”

這傢伙……

“其次,所謂的老師可不只是關注學生的課業情況的哦。”

就算是有困難,她沒有伸出手我也不會去主動接觸她。

“然後,哼哼哼……”她將我的頭轉向一旁,雲間櫻的小嘴一直翕動着看着我。

……

“呀哈~雲同學~下午好~”

“那……那個……”她幅度很大地鞠了一躬,“抱歉打擾了!”

看着她逃一樣跑開,又白了一眼唐沐陽。

“不追上去解釋嗎。”

“我不明白我做錯了什麼。”

“接觸漢語言了嗎。”

“抱歉,你的邏輯對我來說太跳躍。”

“唉,語言的意義是什麼?”

“陳述既定事實吧……?”我有些疑惑了,語言是工具而已,但是……

唐沐陽嘆了口氣:“趕快去和她解釋,意義什麼的路上想吧~”

熟悉的一推,我小跑向雲間櫻的房間。語言,是現實的101%,也是現實的99%。

草率的蓋棺定論后,伸手敲了敲雲間櫻房間的門。沒錯,語言只是工具而已,粉飾過錯,附帶着欺騙的東西罷了。

“我是秋晚。”

“吶……吶,秋晚君,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看見的……嗚……我也會保密的……”

“我可以進去說嗎。”

我在說什麼。

“嗯……我想……不可以……”

呼,被拒絕了倒是覺得挺正常的。

“在外面說也一樣。”

“嗯……”

“唐沐陽只是在我身上尋找樂趣而已。”

“可可可……可是……她,誒?”

門冷不防開了一條縫,下意識后跳了一步才躲開。

“事實是這樣。不過……”這種事情都是眼見為實,我不渴求被理解,只是想說出來而已。沒錯,只是這種不說出來就糟糕了的感覺讓心裡很不好受。

“我知道了。”雲間櫻舒了口氣,“不過確實有點吃驚。”

“這種事情……”

“老實說,我以為你和唐沐陽老師真的在交往呢。而且。”

“……”

雲間櫻的眼瞼低垂了許多:“就感覺像是和父親那時候一樣,我已經知道了他在勉強,說著去遠方這種淺顯的謊話,但我還是選擇了裝作不知道,和父親快樂地度過了那些天。很矛盾吧?”

不矛盾的,只是太明白了而已。

“不一樣。”

“嗯?”

“不一樣的。”

“秋晚……”

“別人眼中的你怎麼樣我並不清楚,至少在我眼中你很堅強,你是個能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的人。所以不管是什麼,我都不會瞞着你。”

“……真自負。”

“抱歉。”

“那,進來喝杯茶么?”

“嗯,謝謝。”

我曾經認為喝茶是非常講究而且麻煩的興趣,但是少女嫻熟的動作讓我重新有了認知。一陣幽香已經遠遠地傳遞了過來。

“久等了。”

“還是綠茶和牛奶的結合嗎。”

不得不說,一定比例的綠茶與牛奶的結合非常好喝,說紅茶望塵莫及也不為過。

“只此一家。我也不會告訴你比例的。”

這傢伙是笨蛋嗎,不知在她這就可以直接喝么。

“那麼,下午找我什麼事。”

“秋晚有沒有留意到一個心不在焉的學生。”

“最後一組倒數第二個……波浪捲髮型的是嗎……”記憶能力一直是我的短板。

“誒?應……應該是的吧……髮型確實是波浪卷……不過位置我記不清了……”

“她怎麼了。”

“我看到她在舞蹈社被同是一個班的四個女生圍住了。幾個人的表情都不好看。”

“雲間認定是欺凌了吧。”

“暫時只是懷疑。”

“確認完之後呢。”

“幫助她。”

“即是她沒有向你伸出手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難道不是應該我們向她伸出手么?”

“那就錯了,這樣的話你只是西醫。”

“抱歉,你說的話太本土化。”

“你也好好思考一下吧。”

差點做了和雲間櫻一樣的事。

“我先告辭了。”

“嗯……再見。”

一個人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雖然困難、煩躁,卻很有效,而兩個人獨立思考方法也多了,那其中,說不定也有所謂的happy end。

——————

“那麼今天的課就到這裡,大家再見。”已經被雲間櫻同化了的我,每次在這種時候總是會微鞠一躬。

“老師再見~”

走出教室的我在走廊曬了會太陽,今天被安排到的是上午最後一節課,這應該是最不想上的一節課吧。那女孩也是依舊沉默着。

“詩經真難懂誒。”

“就是啊,給了我背景也猜不出來要講什麼。”

“去吃午飯吧~”

“三。”

我訝然看着幾個女生做起跑的姿勢,她們的口中倒數着數字。

“二。”

“一。”

“牛排!”

“西紅柿蛋湯!”

“開什麼玩笑!都是……我的啊!”

領略到獵豹般的爆發速度,嘴裡銜着的吐司差點掉落。到達天台後才緩過勁。這種單純真是讓人羨慕嗎,我不禁笑了笑。

打開了番茄醬,一邊沐浴着陽光一邊用吐司蘸着吃,美好的午飯時光啊。這樣悠閑的度過時光我或許就會將那個女孩忘記。

然而,天台的門開了,陰涼的風吹到了身上,十分舒服。那個女孩對我的存在並沒有感到詫異,十分平常的倚靠在距離我很遠的地方翻找着背包。

我鋪開了報紙,戴上墨鏡,慢慢坐了下去。走動的學生越來越少,應該都回宿舍午睡了。

眼前的女孩苦笑着放開了背包,我只聽到了她輕微的嘆氣聲,然後,這個人也像箭一樣想要衝出我的視野。幾乎是下意識地趕上去一把抓回了爬到欄杆上的她,我們重重地摔倒在地。我墊在她身下,這巨大的衝擊力讓我喉頭一甜,她又想衝去,被我反手摁在了地上,掌心也多了條划痕。

“放手!”

這是掛着貴族學校的體育學校吧!我心裡吶喊着。

“喂,你現在受制於我吧。”

“……”

惡狠狠地瞪着我嗎,果然,連死都不怕的人眼神也很可怕。

用衣服綁住了她的雙手,她用頭不斷撞着我作着抵抗

“喂……夠了吧……”

憔悴的眼裡噙滿了淚水。

“你知道什麼啊!”

“你憑什麼攔我!”

“什麼都不知道,攔你的理由也很簡單,不攔我會後悔。”

“自找麻煩,攔住這一次,下次呢?”

“哦?”我把打翻的番茄醬清理好靜靜地看着她,“原來你也知道啊。”

氣氛一下子就沉默了。或許是這傢伙在思考我的話吧,我不打算理她,左手的手腕這時候才恢復知覺。之前勉強的行動不知道有沒有讓內部神經傷到。

沉默了十幾分鐘的樣子,又一朵雲飄過我們頭頂時,她的肚子發出了輕微的聲音。

我將一旁的便當遞給她:“吃吧。”

“同情?”

“出於人道主義,對發出求救信號的人無法坐視不理,而已。”

我解開了衣服鋪在身上。

“最後的午餐嗎?”她自嘲的笑了笑,“不怕我再跳?”

“你愛怎麼想怎麼想,吃完就走,要跳樓去玩跳樓機去。”

“怪人。”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而已。你發出了求救信號,我幫你,這就是因果。”

我說完這句話眯上眼睛,在夢裡想想辦法吧……

雲間櫻日記(三)

白害怕了么……但,或許當秋晚真的有喜歡的女孩子后,我就又只能一個人前進了吧。去向何方……不知道……那時候我一定會迷茫吧……

那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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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看着鏡子里的自己,我隔着鏡子摸了摸她。

“我還是打算掙扎一下呢。”

隔着衣服撫着左腹令人作嘔的疤痕,淡淡的痕迹幾乎看不出,卻隱隱穿出了疼痛感。朝着口無一人的寢室笑了笑。

“我出門了哦。”

對於音樂特長班的我們,文化分只需要很少就可以考到不錯的大學,而我不擔心自己的學業,該是怎樣就是這樣。

睡了三節課,第四節課是新來的女老師上的數學課。第一天一身漢服讓我有種這人穿越了的錯覺,但確確實實很驚為天人。看得出來,她並沒有化妝。不過,一節課,目光很多次遊離到我身上,這種壓抑到她講完課離開才消除。

最後一節課,不少第四節課睡覺的人都精神抖擻,那張瘦削了臉又進了視線,伴隨着的還有那雙熟悉的白色帆布鞋。但我還是沒有正視他。

“這節課,嗯……自由提問。”

“老師你有女朋友嗎?”

“老師手機號碼多少?”

“……只限於學業問題。”

“切!”

“都沒問題嗎,那我問一個簡單的吧。魯迅先生為什麼棄醫從文啊。”

“喚醒麻木的中國人啦~”

“不錯,喚醒而已,不要拒絕希望,不要害怕說出請求。”

“那大家對語言的影響又是怎樣的呢?”

“語言是種很神奇的東西。”

“是啊,很神奇。”

不管是用什麼地方的方言表達,不管是用什麼國家的語言表達,不管是口語上還是肢體上表達,所表達的永遠帶着歧義。理解的不同,語言表達的也不同,回應也不同。如此矛盾,如此難懂,但我們不顧一次次被誤解所造成的傷痛,一次次重複輾轉反側的憂慮,只是為了到達,到達那個心中所想的地方。所以真的很神奇呢。

不過,曾幾何時,我早已放棄了這份神秘。

“人都是孤獨的,村上春樹說'即使是你最愛的人,心中也有一片無法到達的森林',大家對孤獨又怎麼理解呢?”

“孤獨,好像很帥……”

“那只是附帶品吧……”

“反正不是好詞。”

“語言是無罪的。”講台上的臉依舊毫無表情,“因為孤獨,以為自己刀槍不入,然後面對突如其來的溫柔又措手不及,接受,放棄,又一遍的失落。循環往複幾次后,就死了心。面對所有的所有隻會用感激面對,可恨又可悲,伸出手吧,總會有溫暖的手掌接觸你的。”

“老師還教思想教育的嗎?”

“沒有。”

雙眼不知為何瞪得很大,手因為死死握着,鬆開時,彷彿是因為指甲從嵌在的肉中掙脫出來一般,很疼很疼,把頭埋了下去。

似乎出神了很久,再回過神抬起頭,教室里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提着包上了天台,果然看見了那傢伙,他用平行的視線眺望着遠方。

“沒吃午飯嗎?我這隻有些蛋撻了。”

“……不,我帶了。”

隨後也就沒話說了,我打開樂扣盒,這已經是這個星期不知道多少次買這個東西了。

將目光緩緩移到他身上,他早已眯住了眼。

“喂……”

聲音小道自己都聽不清。

“喂……”

我捏着他的袖口晃了晃。

“怎麼了……”

“請你……務必幫助我……”

他忽然微笑着靠在牆上,朝我擺出了三根手指一個圓圈的手型,又眯起了眼睛。

“怪人……”

——————

雖然說是要幫助我,但我並沒有發覺他的行動,講課,陪我吃飯,僅此而已。這已經很好了,對我來說。

這已經第五天了,明天就是他離開的時間,是下定決心太晚了,他也很苦惱吧,抱歉了。果然這種事還是得放在心裡。

抱着音樂書,一個人走在回寢室的路上,難過嗎,不,甚至有一點開心,被人幫助了呢。

經過轉角時,頭髮忽然被人扯住,後仰摔在地上,被人拖進了角落。監視器的死角。像被拋出的垃圾一樣,被三個人隨手推在地。

還是她們三個,李冉、劉瑩、劉蕊。

“皮癢了嗎?造我們的謠言?”

“我沒有。”

我知道她們不會信,但我還是選擇說。明明這種沒有意義的話自己早就拋棄了……

“bitch,給我們發郵件的就是你吧!”

“沒……”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拳打在了肚子上。

“除了這一句還會別的嗎?不是國文挺好的嗎?”

理是行不通的,這種惡意中傷和謾罵也只能忍受,到底多少次了……自己也數不清了……只是希望這一切都快點停止……

“還是一副冷淡的樣子呢。”劉蕊忽然一笑,很漂亮卻讓我恐懼。片刻之後,她拿出了曾經在我腹部留了痕迹的東西。

“還記得它嗎?哈哈哈!那進去涼嗖嗖的滋味很難忘吧?”

我拚命掙扎着,嘴上重複單調的語句,除此之外,我什麼都做不了,連掙扎也小了許多。

“不要……不要……不要……!”

“多求求我們啊,呵呵呵。”

“夾住那個臭蟲。掙扎的樣子真難看。”

刀抵在了傷口上,淚水終於剋制不住,掉了下來。

“不要……”

誰都好……救救我……

“真吵……捂上她的嘴!”

李冉將我的頭狠狠地撞到牆上,重複三次后,輕鬆地捂住了我的嘴。

刀一瞬間刺入腹部,聲音只有微弱的嗚嗚聲,刀子很多留在外面,我放棄了掙扎,低垂着頭,連淚都已經流不出。

疼……

“真狼狽啊。”

劉蕊把刀子緩緩退出,彷彿還要折磨我一樣,將層次分明的刀子放到我面前。

“看着我。”

我失神地看着地上,單手抱着膝,單手捂着腹部,頭緊緊地埋着。

好疼……

劉蕊給我一巴掌,整個人倒在了地上。我看到了……果然……他也害怕……所以……

劉蕊拽着我的頭髮拉起了我,又把我甩在地上。

“看起來疼的不徹底。”

刀尖又緩緩過來。

我感覺到嘴角動了動。

殺了我吧……求你了……

屈服了……

已經夠了……

要閉上雙眼時,那雙帆布鞋又出現在面前,然後聽到的是金屬落地的碰撞聲。

“已經夠了,你們的行為都被我拍下來了……”

只是聽到這,我的眼皮再也支撐不住,手也不在撐着地,直直地倒在地上。

——————

今天的操場很熱鬧,在為很多任教的老師進行着頒獎。而與我無緣。昨天和今天,我從醫院和警局奔波,有些黑眼圈的樣子讓我自己都差點笑出了聲。便衣遮住了傷痕,但不能隔絕疼痛。

校長室

我和父親坐在沙發上,面對對面三個女生家長的謾罵我無動於衷,父親緊緊握着我的手,額上青筋已經微起,穿着帆布鞋的腳在地上微微摩擦着。校長頭疼不已卻一句話未說。當三人罵累了休息時,校長笑了笑。

“那麼接下來,我來問,請各位回答就行。”

“三位家長都對自己孩子無條件的相信啊。”

“你這是什麼意思?”

“嘛嘛,冷靜。”

“給我五分鐘,很快解決。”校長讓教導主任拿上來裝在密封袋裡的一樣東西。

“劉蕊媽媽可以摸一下這是什麼。”

劉蕊母親摸了一下后大驚失色:“刀而已。能說明什麼。”

“刀是劉蕊的哦。”

“那又怎樣?”

“上面只有她的指紋誒。”

“這不是很正常嗎?”

“檢驗以後,刀尖以後3厘米左右都沾着林語同學的血誒呢。”

劉蕊的母親已經沒有任何話了,只是驚恐地看着劉蕊。

“那和我們的孩子有什麼關係?”

其他兩位家長瞪着我們。校長有些煩躁地敲了敲桌子。

“真是麻煩……看完視頻就行……我不想再多說廢話了。”

接着校長室里便是如死一般寂靜的十幾分鐘。

“那麼,也不用多說什麼了。”

無人應答就是應答。

父親站起了身,發出在這個房間的第一聲。

“我們法院見。”

也沒有管她們的表情,我們自顧自走出了黑屋。天台上,我貪婪地沐浴着陽光。

“你可以早點求助。”

他看着我。

“你那時候看到了,但是什麼都沒有做。”

“我在等你開口。”

“想要獲得幫助就要伸出手,是嗎。”

“……誰和你說的這句話。”

“不知道呢,但我要去找他。”

“嗯。”

“幫我準備一下轉學手續。這是我的請求。”

“嗯。”

我朝着操場跑去,明明腹部還是疼得厲害,仍然堅持着。

終於到了……

“感謝副校長的致辭,下面有請學生代表上台發言。”

我衝過去奪過話筒,朝原本要致辭的學生莞爾一笑,十分平常的走上台。

“如果說人生一直在黑暗中,那讓我得見光明的一定是你。你一遍遍、無數次的重複,直到我明白這個道理。無助時、趴下時、絕望時,哪怕那一刻徹底放棄時,一直是你,伴我左右。我終於明白,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如果可以,我還貪婪地希望我的身旁一直有你,希望你能不論春雨夏蟬,無論秋楓冬雪,我們都能一起度過。”

台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我轉過了身,將目標鎖定在身後的白帆布鞋。

“秋晚,我喜歡你。你又如何。”

這兩句話在校園裡回蕩,而掌聲戛然而止。

——————

頭大……雖然答應林語幫助她,但我只是先召集了雲間櫻和唐沐陽,唐沐陽被我請來后直接倒在床上玩着手機,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秋晚決定幫她了?”

“嗯。”

“請務必告訴我具體計劃。”

“……激化矛盾。”

“唔?”

“這件事情我來做就好。”

唐沐陽躺在床上,頭掛在那看着我。

“我並沒有贊同。請你說的詳細點。而且,如果只是被孤立的問題不至於這樣。”

“這並不是被孤立,而是校園欺凌。證據就是我今天我看見她腹部的刀疤。大約兩三厘米。”

我指着水果刀,用馬克筆在上面比劃了一下,大致的畫了一條線,把以下部分全部塗黑。

黑色令人恐懼,紅色有過之而無不及。

相對於孤立,校園欺凌更惡劣,可以說是孤立的2.0升級版,不僅僅是精神孤立,而且對肢體摧殘。而對於這個2.0竟讓大多數人束手無策。

因為,沒有辦法杜絕。語言暴力、排擠、動手,不該在這個年紀出現的都出現了,不該在這個時代存在的都存在着,而且,沒有好的辦法解決。誰都沒法說自己能完美解決,傷口就在那裡,避無可避。

存在即合理嗎?明明不合理。

盯着刀子沉默了很久,唐沐陽示意我繼續說。

“計劃就是以林語的名義對照片上這三個人進行誹謗,她們之間矛盾肯定會進一步激化,按照那個刀疤,這事件一定會重演。還請雲間和唐沐陽老師幫我盯着監控,我會根據你們的指示一直和林語保持距離的跟蹤。再用手機錄下她們欺凌的證據。”

唐沐陽白了我一眼:“完事把這件事寫成報告給我,這麼多漏洞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

門鈴忽然響起,唐沐陽的手機也響了一聲但卻她迅速掛斷了。

她飛奔去開了門:“哦哦~林老師好哦。”

我看了一眼來人,是帶音樂特色班的班主任林老師,而我也飛快地意識到一個問題。

“您是林語的父親?”

我開門見山。

“是。”

“您知不知道您女兒的情況?”

“知道。”

我冷冷地笑了笑,雲間櫻似乎聽到了我的心聲,緊緊拽着我的袖口。

“這種事情不是應該我們這些臨時工負責的。”

“我明白,但她求助的對象是你們。”

我微微有些吃驚地看着他,他低着頭,朝我深深鞠了一躬。

“但是,你說的方法很好,請竭盡全力解決小女的問題。拜託了。”

我身邊怎麼都是些固執的人,真是讓人放不下心。

唐沐陽邊玩手機邊笑着說:“什麼樣的人身邊都是什麼樣的人啊,難道我也跟你們這群人一樣嗎……誒~”

雲間櫻也微笑着看着我,風吹過我們,我不禁深深嘆了口氣。

“按計劃行動!大家……拜託了!”

——————————

(終)

日記

我的父親是曾經的語文老師,如今的班主任兼音樂老師,母親是高中國文老師,我算是書香門第的孩子。

我不喜歡說話,因為父親從未幫助過我,即便他看到、知道。所以,後來,面對誣陷我也選擇沉默,沒人理解也好,我可以一個人的,我如此告訴自己。

當鋒利的刀尖一次次劃破皮膚翻出血肉,害怕着、顫抖着,但還是選擇沉默,因為我知道,沒有人會來幫助我,哪怕是親人。

現在想來,問題大多出在自己身上。

只要我扔掉多餘的自尊,把困難說出口,這一切都不是問題了吧。崇尚的無言之美不是這樣用的,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理解,自己、他人,什麼都無能為力,這根本沒有美感,只是逞英雄罷了。

我不斷反思我這些年的所作所為,語言,是必須的。交談,也是一定要的。只有敞開心扉才能收穫真物。

我……怎麼又想起了他……

不錯的外貌和不錯的成績,也讓許多男生向我表白過,卻沒有動過心。對此,只能感嘆,幸虧拒絕了。因為現在的我知道了來電是什麼感覺,所以才能無比堅定地這麼說。

至於為什麼會喜歡秋晚,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許之前,我還可以騙騙自己。

但是如今,我做不到。

這並不同於感激,這份喜歡是想和他結婚的喜歡。

也許是他總有一絡發斜斜地翹到了額前,也許是那雙好看的手,也許是那雙帆布鞋吧,他勾起了我太多興趣……我想了解他,想明白他的飯菜為什麼做的那麼好吃,想明白那飯菜是不是別的人給他做的,想知道他有沒有在意的人。

每天早上洗漱想起他時,鏡子里的自己總會不由自主的笑,就算捂住嘴,喜歡這兩個字也會從眼睛裡跑出來。

沒錯,察覺到時,早就已經淪陷了呢。

沒有任何理由。

那時候當著一群人的面說什麼喜歡太直接了不適合我們啊,一定說美色真美嗎,真是個怪人呢。

那我就找機會在中秋和他說月色真美吧。

呵呵。

如果這傢伙沒有在哪圓場而是給我一個答案就好了。

我,很在意他。

really really 的那種。

我是如此。他又如何呢?

日記

我一昧告訴自己,能被搶走的,終究不屬於自己。

放棄了爭辯,縱然一直被詆毀被針對。

放棄了質問,所以父親沒有再幫助我。

放棄了友情,沒有和欲言又止的大家交談。

放棄了掙扎,自我放逐着然後不再相信他人。

但是啊,我遇到了他。我想,自己還想再爭取一下,這份在眼前的美好。

即是表白被拒絕了,只要有時間的積累一定就可以了。只不過他身旁的那個女生。

真是完全放不下心……

林語

又是個風和日麗的早晨,但我不敢走在太陽下,一直走在樹蔭這類陰涼處,徑直走向咖啡館。卻剛好遇見雲間櫻在前台點咖啡。

丸子頭與一身深藍色背帶裝顯得十分清涼,比平時少了點冷淡,多了許多可愛的感覺。她在慢慢改變着呢,這樣的話根本不需要我。

雲間櫻見到我嚇了一跳。

“早安。”

“早安。”

“不要緊吧?眼圈很重……只是,發生那種事,想安心睡着也很難……”

“你還真懂。”

林語懷着那麼燦爛的笑意上台時,我就覺得有些異常,現在想來,自己的感覺還真不是一般的准……

“不過,秋晚的魅力也被人發現了。”

“她更多的只是把情感轉移到我身上了吧。”

“但是,被告白也是大事,得好好回復。我就先走了。”

“可……”

咖啡館的門剎那間被打開,氣氛壓迫的我不能說出想說的話。一陣熱浪襲來,我的冷汗直下。

穿着淡青色連衣裙的林語一臉笑意的看着我。我震撼了,卻一直在退縮着。見我這樣,她微微俯下了身,面卻一直向著我,臉上掛着的的笑意更濃了,兩邊的波浪卷依舊垂下,後頸的發卻被梳直紮成了馬尾。這個距離稍微低頭就可以看到她精緻的鎖骨。

——————

精心挑選了件淡青色的連衣裙,微微的勾了勾眼角就出了門,不是不想做的更好,而是母親笑着說已經可以迷倒所有男性了。或許是看到了她和父親連夜整理我案情的資料而流露出的疲憊,我只是這樣就出了門。

“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好的。”

母親從外地回來時,見到了我的傷痕,文靜的她直接對父親動了手。但知道了我對秋晚的心意時,卻微笑着鼓勵我放手去做。甚至特意為我梳理好髮型。

地鐵上的人散布的坐着,我卻依然感覺出奇的多,或許是我太久沒有出外走走了吧。到站后,我快步走到站外,陽光傾瀉而下,便撐開黑色遮陽傘緩緩地走着。面前已經出現了一個有點年代感圖書館了,這說明離約定的咖啡館似乎只剩下百步的樣子了。

遠遠看去,好像可以看到秋晚在和誰交談着……

不由得走快了,那個纖細修長身影……好像是……雲間櫻……?

感覺自己好像很生氣,幾乎是以競走一樣的速度前進着。大力地拉開門,聲調意外大地打着招呼。

“秋~晚老師。打擾你們約會了。”

雲間櫻連連擺手,慌張的鞠了一躬。

“不……不……不是的,我們只是碰巧遇到了……那……那個……我……我……我先告辭了……!”

“……”

為什麼這麼慌張啊,你們這樣我會更加慌啊。

秋晚傻傻地看着雲間櫻飛快地跑走了,我則是把頭湊近了他。

“老師好像對學生動心了呢。”

“我還沒有墮落到要對學生下手。”

我捏了捏自己的空氣劉海,輕輕哼了一聲。

“約我出來是想約會,對吧。”

只有這個問題他回答的十分斬釘截鐵。

“絕對不是。”

他選擇了一個桌上有字典的座位。應該隱約聽到我偷偷地哼了一聲吧,沉默不語。我點了咖啡后在他的對面坐下。托着腮看着他的樣子像是妻子等待做錯事丈夫的坦白。

他好像感慨一樣對我說。

“……你和那時截然不同。”

“那麼久了……突然被拯救了,然後這樣也很正常吧。而且,還有很多賬要算呢。”

我知道我自己受了他幫助,明明該感激他,為什麼還要用算賬的眼神看他呢?大概只是為了掩飾對他認識那麼漂亮的女孩的害怕吧。

他頓了頓,也僅僅也只說了一句話。

“確實到了清算的時候了。”

“看起來你想好了呢。”

他點頭,不再說話。

“你知道我多相信你嗎。”

“……”

“你知道我即便再被刀抵着的時候也相信你會來救我嗎。”

“……”

“你知道那時我看到你的鞋了嗎。”

“雖然結果上,你幫我解決了問題,我很感謝你。但是,你讓我受到了直接傷害,所以……”

我在一瞬間發起了突襲,他竟然很快的反應過來側着身子躲避。

我低聲說:“不許躲。”

飛快在他的左臉上啄了一口,他像是大腦停止了思考一樣傻在那裡,保持着躲避的動作。

“哼……這只是你欠我的一個債呢。”

我為了掩飾自己的羞澀,準備伸手去翻旁邊的字典。

端着咖啡的服務員連忙制止了我。

“客人,這個不能碰的,店長規定的。”

我收回了手,臉漸漸紅了起來,不得不將頭扭向一旁。

“還真是奇怪的規定呢。”

在我們后桌喝咖啡的中年人將咖啡杯遞給了服務員,朝我們走來,服務員很快退了下去。

“想聽聽這本字典的故事嗎?”

我將位置讓給了中年人,和秋晚貼手臂坐着,秋晚不斷向裡面挪動,被我用手拽着衣擺才放棄了掙扎,我試着將頭貼向他的頭,可是。

這傢伙怎麼這麼高啊……

——————

故事的主人公是很久之前北嶼的學生,似乎是在千禧年之前的那幾屆。他以為自己用省文科第一的成績考上了北嶼就可以傲視所有的文科生,直到碰見了她的鄰桌,一個樣貌普通的女孩。

女孩常常讓文科第一的男孩啞口無言。

“喂,這句話引用錯了,還有能不能不要把自己瞎寫的句子冠以前人的名字。”

“……除了這之外呢。”

“暫時沒有了,啊,特別提示。”

“大錯誤嗎?”

“嗯,可以讓你零分的錯誤。”

“請講……”

“你名字寫錯了。”

女孩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一條麻花辮自己跳着舞。男孩也會心笑着。

女孩常常指出男孩文章里的錯誤,他們常常因為一篇文章的寓意而爭論,所有同班的人都笑這兩個人。不過男孩卻絲毫不在意,他慶幸着,幸虧遇見了女孩,要不然,自己就會像其他人一樣得過且過。

再到後來,兩人的關係已經發展到可以在一起暢想着未來。北嶼的天檯布滿灰塵,兩個人就帶着餐布躺在上面看着幾顆閃爍的星。

男孩:“我想去商務印書局編書。”

女孩笑着說:“那我就負責幫你吧。”

男孩有些驚訝:“真的可以嗎?”

女孩撫了撫額前的發:“我也是很希望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寫書的。不過,內容請不要太指望我,但是,至少編者的名字不會錯。”

男孩會心的笑了:“不如把理想寫到新買的字典上吧。”

女孩愣了愣,笑着回答:“好啊。”

字典是兩個人用省下來的錢買的,最新版的。

男孩望着星空,前方真像是火炬般閃耀呢。在那時,也僅僅是在那時,兩人才會忘記自己的家境有多貧困。他們將所有的美好、將對生活轉變的希冀全寫在了共同購買的字典上。對他們來說,扉頁上的語句就是前進動力的源泉,這也是寒冷冬日裡他們堅持下去的源泉。而這源泉一直在女孩身邊。男孩僅僅是看到她捧着字典的樣子就已經感受到傳來的溫暖。

做夢的日子總是很美好,男孩說自己想進商務印書局工作時總是笑得很燦爛,女孩望着天想象自己在一個安靜的地方寫書時笑得也很開心,蒼白的臉上竟然也多了許多血色。

但是,現實不會允許一個人一直沉溺於幻想。

短暫假期告別後的返校,男孩滿懷期待地等待着女孩的到來。但是,那個位置一直空着。班主任很快到了。

他等待班主任宣布女孩生病的消息。

然而,班主任口中蹦出的,是她退學的消息。當轉系生頂替她的學號坐在她的位置時,男孩再也忍不住,一股腦站了起來。

“那是她的位置!”

轉系生愣在原地。

“……她已經退學了,明白嗎。”

“……繼續上課。”

“老師要多理解理解啊,畢竟他們關係那麼好。”

“被那個土包子甩了,還對她念念不忘,真是傻啊。”

從未打過架的男孩直接抄起椅子將說這番話的同學砸進了醫院,男孩也被勒令退學。

後來,打聽到女孩所在城市的男孩說服了父母,在女孩居住的城市生活了一個月,以為能夠遇見女孩,然而,這終究也只是個夢想。尋找無果的他最後回到了北嶼。

他開始了工作,十分的艱辛,一邊在這條不知何處是盡頭的混黑的路上蹣跚前進,一邊收拾着不斷破碎的東西。即便沒有一技之長,運氣不好不壞的男孩靠着政策的變革成功買下了屬於自己的店面。和父母一起經營的日子不算太好卻能夠過得去,也有了一幫天南地北酒肉朋友侃大山。最幸運的事也是最諷刺的,也許就是,自己曾經夢想工作的地方就在街對面。

僅僅是一條街的距離。

在餐館打工時可以聽到天南地北的故事,也能夠聽到遠近的八卦軼事。

那天,他聽到了女孩的名字,便到鄰桌收拾乾淨的桌子。

男孩在那天才知道,女孩的父親早早去世了,女孩是母親含辛茹苦帶大的,而女孩退學是因為唯一的親人也沒能熬過變革前的寒冬。

男孩顫抖地詢問女孩的近況,說的人搖了搖頭,說自己是女孩的鄰居,但是前幾天來北嶼時,女孩已經進了醫院。

男孩箭一般沖回房間,帶好足夠生活一段時間的錢后直奔那桌人說的地址。坐車足足做了兩天半,到達時已經是下午。太陽的光輝正緩緩的斂去,他敲了敲門,聽到了虛弱又熟悉的聲音,看見了女孩白的可怕的臉,女孩無力地靠在門邊,嘴微微張着。

兩人相見時,整個世界彷彿靜止了。

他們談到了夜幕降臨,女孩送男孩離開時嘴角有道淺淺的弧線。男孩相信,明天一定都會好的。

然而,第二天再來時,女孩的安詳的躺在床上,身子也僵硬了。被子上放着那本字典,裡面夾着一張便箋,只有寥寥幾個字,僅僅只有一句話。

請帶着我的那份好好活下去。我會一直祝福你。

男孩哭了。

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一直以為自己不幸的人被真正不幸的人羨慕着祝福着。

在那個冬天,她應該……一定……需要安慰、照顧,可他,什麼也沒做,連遲到的陪伴也那麼沒有意義,只不過是在說些風涼話罷了。她縱然飽經了滄桑依舊好好保存的東西,是我無數次輕言放棄的東西。要是……

要是更早一點找到她就好了……

以這種方式回到母親的擁抱一定會讓母親嗔怪她吧,不過。

似乎也只有這樣,地母才能夠慢慢撫慰這兩個傷痕纍纍的女人。

男孩試圖用工作忘記女孩,也的確成功了,那段時間他沒有再想起女孩,也把餐館改成了咖啡店。

一天休息時,男孩摸到了書櫃里的字典,忽然哭了。

他忽然醒悟了。

不能忘記她……絕對不能……

如果忘記了,她豈不是連存在的證據都沒了。說不定……只有自己記得她了吧……

男孩手中捧着的字典依稀殘留着她的氣息,卻再也沒有曾經的溫暖。翻看着保存完好的一頁又一頁,男孩的眼前似乎浮現着曾經的片段。

回憶結束后,手上傳來的溫度卻是連剛出爐的咖啡都害怕的寒冷。

冬天裡,商務印書局的人常常到咖啡館邊喝咖啡邊工作,男孩離夢想又近了許多。卻一點開心的心情也沒有。

不知不覺到了一年的中元節,男孩經營的咖啡店在那天被一群有後台的小混混大鬧了一番,一扇窗戶被打的粉碎,他坐在唯一沒有被毀的桌子旁撫摸着字典,淚悄然落下。

四周沒有一點聲音,只有紙錢在空中飛舞的微弱聲音,風吹進了窗戶,把字典翻的噼啪作響,一張飛舞的紙錢夾在了不知道哪一頁。男孩氣憤地翻找着,終於找到了,在第一百九六頁里好好躺着呢。

他發現了那一頁的一個詞,初心。

——————

故事到這已經完了。

秋晚對失神的中年人說:“這些事你應該去和她說。”

“是啊,如果早點就好了。”

說什麼呢。無關早晚。她離溫暖的距離只是掌心與捧着的字典的距離。你與她差的也僅僅只是告白。風蘊涵的事情只有風完全明白,他與她的故事我們也只是個看客而已。

“所以今後多和她說說話吧。”

秋晚指着字典。

或許回頭看,我們仍然能記得扉頁上當初稚嫩的言語,但成長卻無聲無息讓記憶模糊了,讓我們不斷懷疑着,讓我們只能清楚的記得自己討厭的形象,潛移默化的,與自己的初心背道相馳,成為了自己討厭的人。

當初的那些夢想,那些漂亮話,與如今的實際形成突兀的對比。而掙扎無用,要麼成為了欺騙自己的人,變成行屍走肉般的存在,拒絕好意,封閉自己,終究逃避着現實。

而我,真是幸運……

我們齊步走出了咖啡店,走出幾步后,風忽然從背後襲來,我彷彿聽見了字典被翻開的聲音,一臉驚訝的看着門窗緊閉的館內,店主一臉笑意地看着那本字典。

秋晚淡淡笑了笑。

“字典的主人來了。”

這麼說起來,這個傢伙都沒有對我真心的笑過。

“你難道能看見那個……?”

“我能不能看見你說的那些什麼都不重要。我想說,你不需要我也可以自己解決那些問題,只要你堅持現在的狀態。所以,你也沒必要對我幫了你感到有什麼。”

我拉着他的手來到樹蔭下,輕輕拉着他的衣領讓他只得俯下身,我們的眼睛終於在同一水平線上了。

“呼,只有這樣覺得你和我稍微有點平等了呢……”

他和我一樣在苦笑着。

“你聽我說。”

“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呢。如果沒有你,我不會有現在這樣的狀態。而且,你發現了真實的我,我如今只想把這樣的自己給你一個人看。我並沒有因為你幫了我就把所有感情轉移到了你身上,只是啊……”

“似乎是不知不覺就被你吸引了呢。”

“想要了解你。”

“想要和你一起逛街。”

“想要和你一起去遊樂園。”

“想要和你一起去週遊世界。”

“想要和你一起像剛才那樣親密地靠着聽故事……”

我到底再說什麼啊!

“所以……所以……請不要再將我當成一個報恩的人,我在一個學校的人面前向你告白……”

“Just because I love you.”

終於說出來了,心臟跳動的太快了,甚至清晰地聽到了心跳聲。呼吸很急,臉上十分的燙,眼睛卻仍然堅持着注視着他。

秋晚似乎聲音也有點沙啞。

“我沒有被告白的經歷,不過我想自己對你並沒有那方面的情感。你也沒必要說那麼自卑的話,我沒有用還恩的感情看待你這樣的告白……”

這傢伙,一點都不會和女生交流啊……

“嘁,我竟然被甩了。”

“……”

他似乎有些無奈地看着我。

“不過……我不會放棄的,請你做好覺悟。”

“……”

“那再見了哦~”

沒聽到他的告別我就小跑着離開了。

到家后我拿枕頭蓋在頭上,放聲哭泣。

“白痴秋晚秋晚白痴白痴白痴……!送到嘴的都不要!秋晚白痴白痴秋晚白痴白痴白痴……!嗚嗚嗚哇……!大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