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大作,山丘上只有一個男孩站着,他的眼睛中透着七色的光,嘴唇緊閉着,一言不發。

孤矮的墳墓上有幾棵稀疏的草植,在這風中無助地搖晃,已很久沒有人來打掃過了,石碑前的空地上落滿了碎石和細碎的斷木,幾隻螞蟻在縫隙中穿梭。

沒人打掃是自然的,失了勢被趕出去的人的地位比在府里做下等事的奴僕也不如,更何況,這只是個象徵而已,這座墳墓里沒有人。

在這種大世家中,幾乎每個人都是微不足道的棋子。每個棋子都有它自己的命運,或是生或是死,沒有人會注意到某個不起眼的人失蹤了,他在某個寒冷徹骨的角落凍死了或者餓死了,可每個路過的人都有着自己的軌跡,他們甚至麻木到懶得去往那個陰暗角落投哪怕一抹視線。

更何況是這種幾乎可以說被驅趕出去的傢伙。

男孩和這片被蘇家佔據的荒山墳地中埋葬的任何一個死人都沒有關係,他只是過來看看而已。

而沒想到女孩居然沒被完全忘記,她在這裡居然還留着一個位置。也許是那個讓她到生命盡頭都念念不忘的弟弟做的吧,至少這世界中除了自己還有人還想着她。

那似乎也不錯了。

男孩笑了,他笑的很好看,卻也很苦澀。他掌控回憶的力量才剛剛蘇醒,現在無數碎片般的記憶像刀刃一般鋒利,撕扯着他的心臟,可惜他只是一抹沒有憑依的靈魂,靈魂會痛,但不會心痛。

“我許過諾,會遵守。蘇煙,我不會毀滅世界的。”男孩故作輕鬆地說著些駭人聽聞的話,“何況,這一點用也沒有。”

只有風聲在回蕩,男孩只當那個已經死掉的女孩在安靜地聽着,她向來就不是那種安靜的女孩,儘管曾經是被寄予厚望又經受了良好教養的家族繼承人,但她的身上卻流淌着歡快和跳脫的血液。她真的很單純,單純地像格陵蘭深處永不融化的雪。

“是吧,沒什麼用。我還沒告訴你我為什麼要毀滅世界呢,因為我討厭這些虛假的人。”男孩抿着嘴,“醜陋而惡毒,無論是那些遺忘者,還是製造出遺忘者的人類,亦或是那些被情慾操控生下那些不潔生靈的魔王,都讓人噁心。但也許這麼說也不合適吧,如果沒有這些,我就見不到你了。每一個靈魂都是在賦予了肉體之後才有了記憶,失去了這片記憶之後便不再是同一個人了。”

“……”

“你就聽着就可以了,我有的是時間。”男孩席地而坐,飄蕩的碎葉在他半米之內被一股無聲的氣流吹散。“我有時候在想,如果我沒醒過來就好了,那樣我就不會知道你真的已經死了,而且在幾年之前就死了。如果是之前的我,一定會把一切撕個粉碎,讓這些低劣的人類在無盡的時間囚籠中懺悔,但我還是覺得算了吧,我現在只想對着你懺悔……是我改變了你的一切,最後讓你躺在冰原上靜悄悄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