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林远远地挥手打招呼,那份从容简直让人觉得围在他身前的不是沙蜃,而是集市上争相抢购俏销商品的人群似的。

况且他本人的样子根本就和从容二字沾不上边。

浅灰西服倒是一如既往地干净利落,然而除了干净利落外也就什么都不剩了。

这家伙脸上贴着大小不一的纱布块,一只手更是被绷带吊在脖颈上,光看他走路时费劲的姿势也能明白,那双腿是跟瘸子几乎没剩多少差距的状态——如果松开那把作为拐杖的青蓝色雨伞的话,林多半马上就会摔倒,连伞面上红色涂料绘制的狗头涂鸦都一脸像是在嘲笑主人的表情。

“林!”我有些喜出望外地高呼。

确实,这家伙和我们几乎没什么差别,都是病患缠身的伤员,唯一的优势大概就只有经过“处理”,退一万步讲,被一柄蒸汽战锤揍成这副惨相的林毫无战斗力可言,挥动雨伞殴打两……只左右的黑狼大概就是他的极限了吧?

但身为邮递员的他有着助理陪伴,而那位可是不折不扣火药味十足的强者——

“嗯?怎么了怎么了?一脸期待的样子?爱丽丝的话……忙着在井下帮助局长搜救矿工哦?”

 “艾莉?帮忙搜救!她真的不会把矿井彻底弄塌吗?”

“咳咳,我也觉得以引爆方式搜救可能会导致一些问题……不过毕竟是矿工嘛,一定能挖出来的吧!”

“噗哈!”我几乎要喷出一口老血。

沙蜃的攻势依旧没有停止,艾莉和0730都还在苦战——我却不得不跟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家伙饶舌?简直麻烦得要死啊!

“喂喂!”林很不满地敲着雨伞,“你刚刚肯定在贬低我对吧?”

沙鼠一波接一波地冲锋,试图沿着我的双腿向上攀爬,我跳着舞蹈般不断踩踏沙靴,才得以避免淹没在被鼠群之中。

“读心是芙兰达的特技,不要擅自抢夺她的专利啊!有什么招式麻烦你快点使出来,要撑不住了!”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沙蜃群只死盯着我们攻击?哪怕是有先来后到的进餐礼仪,那些尚留在外围的豹猫们明明距离林更近,虽然很失礼……但是也稍微去袭击一下他啊!好歹减轻点这边的压力可以吗?

“虽然我可爱又强力的助手不在这里,但狡猾如我的侦探总有第二条逃跑路线——”林依旧不慌不忙地打着哈哈。

“那不是犯人才需要的东西吗!”

或许是我方才的祈愿有部分传达到了,忙于闪避黑狼爪击的同时,我瞥见有小股沙鼠群偏离远队,夹杂着几只豹猫径直奔向林的方位。

那家伙危险了——产生这种想法的话就输了;没个正经是一回事,所谓的“逃跑路线”却无疑是切实存在的。

林在以“侦探”这个和邮递员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身份自居时,从来不会空口说白话。

更何况之前那破坏沙虎头颅的一击可不是林那把爱伞“DOG”所能够做到的。

面对气势汹汹的沙蜃集群,林毫无惧色。

“开场致辞也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是正主的戏份。”

他稍稍松开抓握雨伞的手指,由于受脖子上悬挂的另一只手所拖累,以与帅气完全绝缘的姿势打了个响指。

“啪!”

沙鼠与豹猫像是收到命令般,齐刷刷地停止了动作——

它们沙构的驱壳泛起波浪,像是在表达兽毛竖起程度的警惧。

“嘿呵!似乎玩得相当开心嘛?”少女诙谐地轻笑着。

“嗒。”木屐踩踏沙堤的砖石,绳带扣住黑布的足袋,勾勒出婉转的线条。

赤红色的浴衣下摆如火一般夺目,其上纹着鎏金的樱花与流云;或许是为了便于活动的缘故,靠近右腿的一侧肆意地敞开着叉口,少女白皙而修长的腿部裸露在外宣告着自由。

浅金色围腰被朱红带缔扎束,少女左手叉腰,宽大的红袖一直垂到膝侧,而右臂连同肩膀的袖袍都松脱开来,凌乱地塞系于腰间,右臂以丝毫不输双腿的势头,强调着己身的曼妙与剔透。

金边的硬质折领口下,革质的黑色束带紧缚着胸口;乌黑的长发扎成单边马尾,沿着右耳畔倾泻而下,蓝色翎羽的耳饰被映衬得格外鲜明;半掩着左面的刘海旁,莹绿色的眼瞳仿若翡翠。

少女翘起嘴角,像是等待飨宴的食客般舔了舔上唇。

“唐川……幸!”我惊呼她的名字。

“是谁呼唤在下……”她挑了挑眉,踮起脚尖望向这边,接着挥动左手,赤红袍袖猎猎着朝我打了个招呼,“哦?嗨!”

由于左手被挪开,袍袖原本所遮蔽的位置俨然被暴露出来,黑色的鞘与柄在沙海夕阳下黯光流转——那是一把别在腰际的长太刀。

唐川妹妹才一挥手,迫近林身前的小型沙蜃群就骤然向后退却,样子就像是受到惊吓的野生动物;明明是笑容灿烂,样貌姣好,显得人畜无害的少女,被此情此景所衬托,却俨然一副阎罗的姿态。

然而这短暂的威慑仅仅持续了半秒。

犬类的低吼打破了那份沉寂。

从豹猫和褐鼠的混杂群中,一匹黑狼纵身跃起!

而就像是被那份杀意牵动一样,原本僵住的小型沙蜃群也再次蠢动。

“欸?嘿。”唐川妹妹咧开嘴,笑容愈发恣意而张扬。

“砰!”

黑狼从身躯正中被轰开一个大洞。

不同于躯体庞大得意幸存的巨虎,它在短短半秒间就随着红雾爆裂成碎沙堆。

将少女称呼为“唐川妹妹”并不仅仅是因为年龄的缘故,虽然她确实比我小上一些;直呼其名“幸”有些过分亲近,我和她并没有熟稔到那种程度;然而非要以四个字来称呼的话,总觉得像是有怪异喜好的人才会进行的举措——比如那边的林大概就非常乐意这么做。

将她称为妹妹并不是以长者自居,而是另一种意味上的客观称呼。

“哒。”又一双木屐迈上沙堤,这回的足袋是如雪的纯白色。

既然有“妹妹”的话,那自然而然也会有姐姐。

同样是能够活动自如的开叉款式下摆,只不方向朝左,而浴衣的色饰是点缀了如雪碎樱的湛蓝。

“幸,退后些,被波及到的话会变成尸块。”

“知道啦知道啦。”唐川幸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却丝毫没有向后缩的意愿。

异于唐川幸的不羁风格,少女两臂都端正地着着袍袖。

黑色长发在左耳畔扎成单马尾,相应的刘海则是在右侧。

与妹妹像是一个模子刻就的娴雅面容上,如出一辙的翡翠眼眸沉静而翳然,让人联想到一窥无底的水井。

右腰挎有半臂之长的胁差短刀,姐姐·唐川哀横立于其胞妹身前,神色哀惋,却不动如明王。